杰伊文学网>言情小说>永不消融的雪>第37章 尾声
  “到了。”他说道。

  雨刮器来回摆动着,饭店的大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车厢里静得可以听到雨水淅淅沥沥落下的声音。

  炎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去开门。

  “想不想去看看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他忽然说道。

  炎雪迟疑了一瞬,缩回手,说了一声“好”。

  车开过大塘河畔,她看到大塘河已被治理得绿水清波,河中间装置着一个个喷泉的喷嘴,沿岸一带被打造成了休闲景观区,两岸伫立着一座座崭新的住宅楼。

  “三棵大树。”他忽然指了窗外道。

  “嗯?”炎雪忙向窗外张望,只见一片矮树绿荫中,三棵苍翠欲滴的大樟树一晃而过,周围俨然已成了一个公园广场。

  “到了晚上,天气好的时候,这里可热闹了,好多大妈跳广场舞。”他说道。

  炎雪心里感到一丝安慰,还好,它们终于被保留了下来。

  开过教场山,这个印象中地处偏远曾作为法场的地方,如今因小城的扩建而位于市中心,绿树葱茏,亭台矗立,也成了一个地标性的公园。

  车开上解放大街,这条街道已经拓宽了,她看到两边都是崭新的商务大楼、窗明几净的落地橱窗,以前的百货大楼、早夜商店、电影院都统统不见了。她来回张望着,问道:“以前的新华书店呢?”

  “早搬掉了。”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炎雪有些怅然,想起以前新华书店可是在小城里最繁华街道的最中心位置,是他们放了学很喜欢去的地方之一,现在竟然不知道搬到了哪个角落。

  “这是西门桥。”他说着,开上一座毫不起眼的水泥桥。

  “什么?”她急急打开车窗,冒着雨探出头去张望,只见一座不起眼的小桥在她身后快速退去。记忆里,它可是一座“大”桥啊,每次上下学时经过,上坡时可是要弓起背、“吭哧吭哧”用力蹬自行车踏板,下坡时又要紧紧握住刹车,生怕俯冲得太快太猛,她还记得那个雨天自己下坡时就在这里摔了一跤……

  车子驶入狭小的陈家弄,放慢了速度。他开到前面一个广场停了车,他们再下车往回走。炎雪环视四周,猜到这一片全是古色古香的仿宋建筑的休闲娱乐广场应该就是以前的老城区。那绵延相接的覆了瓦片的屋檐、贮满“天落水”的瓦缸、洒落阳光的天井、弯弯曲曲的青石板小路……都消失了,只留下她心底里久远到发白的画面。

  陆义阳带着她,走回陈家弄,在一栋老公房前停下。

  “这一带水泥五孔板建造的老公房,明年底前全部要拆除。”他领着她走进去,走到那个门洞口。炎雪不禁有些恍惚起来,仿佛看见自己还是9岁时的模样,在那个严寒的冬天,第一次走进这里,脸上是一片对未来的茫然无知。

  陆义阳已经掏出钥匙,去开左手边的铝合金防盗门,门上贴满了巴掌大的小广告。炎雪回头,看见自己家的木门外也早装了一扇铝合金门,简易得好像一脚就能踢开。

  门打开,一股子霉味冲鼻而出,使她忍不住捂住脸。他开了灯,昏黄灯光照着满屋子的灰尘、七倒八歪的桌椅。

  “我们这房子出租了十年,一直想卖掉,二十几万都没人要,现在好了,要拆迁,一下子补偿给我们七十万。”他说着,跨过一条倒了的凳子,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

  炎雪跟着进去,看见那床、书桌、书柜还在,只是破烂得不成样子了。他开了门,走到院子里去。雨还在下,她撑了伞,站在院子中间,打量四周,透过十字形孔洞,看到隔壁自己房间的门没关上,在风里“啪啪”地响着。

  炎雪觉得,自己是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时间的废墟,记忆的废墟,人生的废墟。她的心里有什么被轻轻掩埋掉了,有什么已经积了灰,有什么已经被遗忘了。

  从陈家弄出来,他送她回饭店,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给她父亲上坟。她说等天晴吧。他不再问,她也不再说什么。谁都明白等上坟回来,她就要走了。

  第二天起来,天仍是下着雨。陆义阳带她去看以前的小学,其实哪里还有小学呢?早就成了一个小区,连带周围的弄堂和老房子都拆掉了。他们又去了以前的中学,如今已经成了老年大学,好在大礼堂、图书馆和篮球场都还在。他打了伞,替她挡着雨,就这样并肩、沉默着在校园里走。

  宣传栏已经拆掉了,还有食堂和教学楼前的花坛,都不见了。他们要寻找的记忆,像被雨水打湿了的纸笺,连着字都化开了,拾不起来。

  出了校园,炎雪说想去大操场走走。陆义阳陪着她过去,然而她看到的只是一座大楼。她站住,遥遥地望着。

  “前年我陪我妈回来的时候,我来过这里,它还在。”他有些遗憾地说道。

  他问她还想去什么地方看看,她想了一下,说“乌山”。他开着车带她过去,停在一个工地边上,指了远处的半壁残石道:“就剩那一点了。”

  石头脚下,是偌大的工地,采石机日夜不停“轰轰”地响着。

  一瞬间,炎雪问自己,她为什么要回来。

  陆义阳调转车头,问她还想看什么。她毫不犹豫地说“没有了”。她累了,只想回饭店休息。和昨天的告别一样,他们对视一眼,只简单说了“再见”,喉咙里似是压着千言万语,然而待细细思量,却又是无语。

  没有药,她一晚上都是睡睡醒醒,很早便起来,拉开窗帘,看见阳光照得雨雾都散开了,清晰地露出周围房舍的顶来。一眼望去,小城还是那个小城,却不是她记忆之中的那个小城了。

  陆义阳一早已等在楼下。她上了车,他从后座上拿了纸袋给她。她一看,里面放着香烛、元宝。

  “谢谢。”她说道。

  “先去吃个早饭。”他说道,一早就发了短信给她,叫她不要吃早饭。

  她上了车,看着他一路开车过去,开到以前的西门桥附近的一间点心店。还不到八点,生意已经好得没有座位了,很多人等在门口。好不容易有两个座位空出来,陆义阳让她坐下,自己去买点心。他买的是豆浆、焦饼和油条。炎雪拿了焦饼咬了一口,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样?”陆义阳笑着问道,“味道没变吧?”

  炎雪点点头,看看门口收银台后面的老板娘,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说着流利的当地土话。

  “这是以前那个老板娘的儿媳妇。”陆义阳说道,“他们家的点心店已经开了两家分店了,不过我觉得,味道还是这家老店正宗。”

  炎雪不由地感慨,这家乡的味道,竟在一对外地人手上流传了下来。

  吃了早饭,炎雪仍意犹未尽,不觉想起小时候常吃的那些特产糕点来:“好想尝尝南糕啊!”

  “哈,怎么跟我一样。”陆义阳笑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可惜老城区拆迁前几年,那做南糕的师傅就搬走了,老早之前就不做南糕了。这几年我老想着要再吃一次南糕,却总不能如愿。”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不断有一茬接着一茬的新鲜玩意儿冒出来,那些老手工艺早已湮灭在时光深处,连带那些小时候的美味,也只能永远停留在记忆之中。

  他们开车出发。凭着妈妈和张叔叔反复确认的地图,他们在绕了很多圈子后,终于找到了她父亲的墓。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坟头上还长出一棵树来。陆义阳帮忙清剿了一下。炎雪用纸巾擦拭了墓碑上的红漆大字,然后点燃了香烛。

  “爸爸,我来看你了。”她默默地说着,眼眶湿润。自从去了加拿大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里实在太远,连父亲的灵魂都到达不了,这十年来她从未梦见过他。

  她想起父亲走了,何生走了,妈妈说过“上天带走了一个爱你的男人,一定会送来一个更爱你的男人”,可是他们来过,又全都离开了她。他们留给她的回忆,比他们不曾来过更痛苦。

  陆义阳开车送她回来,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发觉了,他一直在绕圈子,没有开回饭店。她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他。他俊朗如昔的脸有了风霜的味道,线条是比以前更坚毅了,额头上的那道伤疤淡淡的,已化作了陈年往事。她不知道这十年他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我妈想回来,叶落归根,我跟你一样,根本不想回到这里。”他忽然说道,“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她心里有许多的话齐齐涌到嘴边,然而她知道她不能说。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他说道,“明天一早我送你。”

  她点点头。

  炎雪回饭店休息,到了五点多,接到陆义阳的短信,说他已到楼下。他带她一路开到一家“快乐老家”,停了车。刚走到门口,服务员就热情地跑过来开了门,大堂经理迎上来,叫“陆总”,看来是来熟了的。他吩咐道:“就要那个‘陈家弄’的包厢,让你们老板过来见见老朋友。”

  炎雪跟着他走上二楼,走进那个叫“陈家弄”的包厢,冷菜还未上完,就听见门口一个声音嚷嚷起来:“哪位老朋友来啦?”

  话音未落,门口进来一个黑黑的胖子,头还是那么大,他见了炎雪,一怔:“这是……”

  炎雪朝他微笑,道:“‘大头’,还记得我么?”

  “啊,小雪!”“大头”挥舞着两只大手,热情地上来握手,“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哦,不不,是比以前漂亮了,成熟了!”

  炎雪笑道:“我还是你说的‘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的样子呀。”

  他赶紧摆手道:“哎呀呀,我胡说的!”

  陆义阳和炎雪都笑起来。

  “大头”开了几瓶好酒,大家边喝边聊。“大头”说他职高毕业后,做过成衣生意、香烟生意,后来接了他爸的厂子,干了几年,倒闭了,等陆义阳回来,他们就合伙开了这家饭店。

  “你的经历都可以出书了。”炎雪笑道。

  “我这算什么!”“大头”说道,“你没听陆义阳跟你说他的经历啊,他才真的什么都做过!”

  “别说得那么夸张!”陆义阳笑道。

  炎雪看着他,他笑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去了广州,发现唱歌根本吃不饱饭,就跑到海南找我哥,他不是去那里开发房地产了嘛,我就跟着他干了几年,后来自己有了点基础,就出来单干,做了几年外贸生意。后来我妈想回来,我就陪着她回来了。”

  炎雪想起十年前,她为了找他,差点都疯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跑到广州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去了。她心里酸楚,不觉苦笑一下。

  陆义阳见了,一下子也想起十年前那段往事,神情一滞,也沉默了下来。

  “大头”给她倒了酒,问道:“那个‘长脚’怎么样了?”

  “你是说孙霞吧?”炎雪道,“她挺好的,她大学毕业就结婚了,跟着老公到济南去了,生了一对龙凤胎,如今孩子都上小学了。”这么多年她们一直有联系。

  “哦哦,挺好挺好。”“大头”眯着眼睛笑,“还是她最有福气。”

  “你呢?”炎雪问道,“你是女儿还是儿子,多大了?”

  “大头”呵呵地笑,道:“我呀结过一次婚,还没等生小孩就离了,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呵!你们兄弟俩感情不会这么好吧,还要一起打光棍啊!”炎雪笑道。

  “快了快了!”“大头”搔着后脑勺,说道,“小雪,你难得回来,多住几天,改天我带你去一个朋友开的度假村玩玩。”

  炎雪道:“我明天就回上海了。”

  “啊,这么急!”“大头”看看她,又看看陆义阳,“我还以为你是回来吃……”

  “‘大头’!”陆义阳忽然打断他,举起杯子,道,“喝酒!”他不小心碰落了手边的手机,炎雪弯腰帮他去捡,却一眼看见手机的屏保,是十年前他和她在外滩的合影,他们唯一的合影。她的手抖起来。

  她慢慢坐直了,举起杯子,道:“我这一走,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再见到你……们了,我祝你们,祝你们都健康、幸福!”她看着陆义阳,只觉得一阵泪意直涌上来,忙一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陆义阳深深看了她一眼,举起杯子,一干而尽。

  大家都沉默下来,包厢里的气氛变得伤感起来。“大头”不知为何,话也少了,埋头猛喝了几杯酒。到后来,大家都有了醉意。“大头”送他们出来,到门口了,忽然握着炎雪的手,道:“小雪,你别走!你别走!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炎雪也是醉了,笑着去打“大头”,道:“你胡说什么!陆义阳都没说,你说什么!”

  大堂经理叫了一个小伙子,帮忙开车,送陆义阳和炎雪回去。

  车到了酒店楼下。炎雪转头对陆义阳说道:“我走了。”

  陆义阳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我走了。”炎雪又说了一遍。

  陆义阳还是看着她,目光迷离。

  “陆总,送你回家?还是……”小伙子在前面问道。

  陆义阳忽然扬手朝他的脑袋打了一记,叫道:“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个时候……”

  小伙子忙改口道:“陆总,我去洗车,你打我电话!”

  陆义阳跟着炎雪下了车。

  炎雪问道:“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门关上。炎雪转身,抱住他,轻轻地叫道:“义阳,是你吗?义阳!”

  他紧紧抱住她,低头吻着她的头发,低低应道:“是我,小雪,是我!”

  他看见她因醉酒而绯红的脸,眼神仍是和十年前一样的,羞涩却又明亮,渴望着他。

  她抚摸他的脸,他额头的伤疤,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她慢慢地相信,真的是他,真的是她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他。纵然这眼角有了细纹,这笑意纹变得格外深刻,这唇角不再总是扬起……然而她知道,这还是她的陆义阳。

  她轻轻地吻着他下巴上的胡茬,一瞬间,时间倒流,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个狭小逼仄的小旅馆房间,他们的生命第一次产生真正的交融。她忘记了世界,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

  她开始忘我地吻他,带着泪,带着笑,带着抓住最后时刻一般的紧张和迫切。她想要他。

  他的犹豫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开始回吻她,动手脱去她的衣服,就像十年前那样,亲手采撷他最爱的玫瑰。他等这一刻是等得太久了,久得他以为此生无望,以为一切都只能是梦。然而……他疯狂地吻着她,吻着朝思暮想的女人,心里却只是更深的绝望——如果可以早一点,更早一点!

  他们在彼此的体温和激情里沉沦。她的十指掐进他的背里。他咬住她的嘴唇,又松开,在她的呻吟声中,决心进入。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一抬头,无意间一瞥,却猛地一震。他看见她床头柜上,何生的照片。

  他慌乱地放开她,起身,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开始往门口走去。

  就在他的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炎雪的冷笑,从轻声地,逐渐拔高,变得尖利,撕心裂肺。

  她冷笑着,叫道:“我忘了!你是个逃兵!可耻的逃兵!”她抓了纸巾筒、衣服、枕头,用力掷到他背上。

  她想起二十多年了,这个男人占据了她生命中绝大部分的时间。她依赖他,相信他,爱上他,曾经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可是他,却无情地欺骗了她,抛弃了她,离开了她!

  她怎么就忘了,正是他,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不告而别,亲手将她推给了别人!

  “你他妈给我滚!”她吼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你!”

  陆义阳浑身震动。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她面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对她吼道:“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在想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炎雪“哈哈”大笑着,眼泪却飞迸而出,道:“骗子!你就是个骗子!十年前,你说要和我在一起,说要和我结婚,结果呢!结果你就在最后一刻退缩了,后悔了!从此音信全无!”

  “我没有!”陆义阳激动地叫道,额头上青筋绽露,“那天晚上,我就在对面,看到你跑出来,看到你叫着我的名字,发了疯一样地找我……我多么想冲出去抱住你!跟你说对不起!跟你说我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这十年来,没有一天我不在后悔,我只恨我自己,那一晚为什么要放开你!”

  “那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炎雪叫道。十年过去,然而那一晚的痛苦还是那么痛彻心扉。如果当年没有他的不告而别,那么这十年来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所有的痛苦她都不必承担!

  陆义阳一指床头的相框,道:“因为他说他比我更能让你幸福!”他松开手,颓然后退,靠在墙上,道:“那一晚,你刚走,他就来找我了。”

  “不,不可能!”炎雪惊叫道,难以置信地看着相框里何生温柔的微笑。

  “他问我,要拿什么让你幸福?是的,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我坐过牢,没有学历,出来了也找不到工作,连个像样的旅馆房间都住不起……我没有办法给你幸福的生活!爱情不能当饭吃!你跟了我,只会吃苦,只会被人看不起,只会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你说,我怎么忍心让你过这种生活!可是他不一样,他说他很爱你,他会带你出国,他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你有大好的前途,你有比我更好的选择,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幸福!”陆义阳痛苦地说道。

  炎雪忽然醒悟,那一晚何生根本就不是下课偶遇她,而是一路跟着她!他为了得到她,居然去找了陆义阳谈判!现在她才明白,那时候他每晚总是出现在她上自习的教室,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男生追求过她;到了加拿大以后,他总也不许她出去找工作,说自己有能力养她,其实是怕她一旦有能力独立就会离开他;那么多年,他从不愿带她回来,怕她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他爱她宠她,然而这爱又是何等的自私!炎雪的拳头紧握起来,何生根本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么陆义阳,难道陆义阳也不知道吗?!

  “我想要的就是你!”炎雪大哭道,“就是你呀!”

  陆义阳冲上来,紧紧抱住她,落泪道:“对不起,小雪!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一整晚,他们相拥着和衣躺在床上,始终紧紧十指交握,仿佛生怕命运的洪流一不小心又把他们给冲开了。炎雪哭了很久,也笑了很久。陆义阳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小雪,你给我一点时间。”jieyidazhiye.com

  她笑着点点头,然而眼泪却打湿他的胸口。

  窗帘缝里透进模糊的天光,天就要亮了。

  炎雪醒来,发现身边空着,她一下子坐起,看到手边有一张纸条,是他的字:“小雪,你休息一会儿,我晚点来接你。”

  她看看时钟,已经快十点,不想自己睡了过去,连他走了都不知道,还睡得这么迟。自己是有多久没睡这么好了?到了加拿大以后,她就经常需要靠药物助眠。

  她觉得精神好多了,起来洗漱,换了衣服,心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一次,他一定会来的,对吧?她看到何生的照片,呆呆看了许久,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想怪他,埋怨他,恨他,可是一想到那些年来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种种付出,又觉得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起来把它收到箱子里。

  她想起david说的:“快乐的钥匙在自己手里。”这一次,她是真的找到钥匙了吗?

  刚合上箱子,就听门铃“叮咚”一声。她心头一喜,叫着“来了”,脚步轻快地跑去开门。

  门开了,她怔住。

  “不请我进来么?”翟丽说着,已经推门进来。

  她环视了房间一圈,在沙发上坐下来,道:“义阳三天没回我电话、短信,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炎雪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看见她即使化了浓妆,也掩盖不住一脸的憔悴之色。

  “他邀请你了吗?”翟丽一甩头发,扬起脸来,道,“我们一星期后的婚礼。”

  “什么?”炎雪一惊。

  翟丽嘴角带着冷笑,道:“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10月10日,在小城最大最豪华的饭店,请柬早都发出去了。”

  炎雪试图用左手握住轻轻发抖的右手,然而她发现左手也一样在抖着。忽然,她想起“大头”没有说完的那句话:“我还以为你是回来吃……”她明白了,原来那后半句话,竟是——“吃陆义阳和翟丽的喜酒”。

  她很想保持着风度,自己可以微笑着说:“恭喜了。”然而她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说陆义阳还爱你?他爱的是你?”翟丽忽然尖声冷笑起来,道,“我告诉你,没有用的!不管你做什么,他都是我的!我的!”她激动着跳起来,叫道:“你不可以把他从我身边夺走!这十年,他最困难的时候,他流落街头,连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受尽冷眼和嘲笑,找不到一份工作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左眼旧伤复发,动了几次手术,差点失明的时候,你在哪里?他生病发高烧,三天三夜不退,差点没命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跟着有钱的男人跑到加拿大,做着你的阔太太,现在老公没了,你就回来找旧情人,想跟他重修旧好,你做梦!”

  “我没有,我没有……”炎雪摇着头,无力地说着,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捅了一个窟窿,鲜血直流。

  “这十年,都是我在他身边陪着他,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翟丽叫道,“你不知道吧,我还有过他的孩子!”

  炎雪只觉得浑身一阵一阵发冷。

  “我告诉你!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把他留下,谁也不可以带走他!”翟丽疯了一样地叫道。

  用尽一切手段?听到这句话,炎雪猛地一震,忽然想起那一天,梧桐树干上纷飞的信纸,被人摧残过的凉鞋……她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佟露荷做的,但是此刻想起来,佟露荷明明告诉过她,不是她!以她这样骄傲的心性,又怎会作出这种事来?炎雪抬眼看住她,目光冷然,声音微颤道:“是你!那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翟丽从她眼中,一下子明白了所指何事。她浑身一震,那疯狂的泼劲儿一下子就泄了气。

  “你不可以把他从我身边带走!”翟丽忽然扑上来,在她面前跪着,抱着她的膝盖,苦苦哀求道,“你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你把他留给我好不好?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我从14岁就爱上他了,我没办法再爱别人!”

  炎雪心里说道:“我何尝不是呢?从我9岁那年开始,他就走进我的生命里了,从来没有离开过。”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

  炎雪一进门,母亲和张叔叔就迎上来,问道:“小雪,你怎么回事?王阿姨刚刚打电话来……”

  炎雪冲进自己的房间,飞快地拉出大拉杆箱,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行李,嘴里如梦呓般地念叨着一句话:“我要回加拿大,我要回加拿大……”

  母亲扑上去拉住她的手,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王阿姨说义阳都已经答应了……”

  “他是个骗子!”炎雪跳起来,叫道,“是个骗子!他就要结婚了!就要结婚了!”

  母亲用力按住她的肩膀,逼她看着她的眼睛,道:“那又怎样?他是要结婚了,又不是已经结婚了!”

  炎雪一怔,忽然反应过来:“你都知道?!”

  母亲没有否认,说道:“王阿姨劝我一定要把你叫回来,我同意了。她说,她最了解义阳,他心里从来爱的就只有你!她就要没有时间了,不想他后悔一辈子!作为母亲,我同样希望你能幸福!”

  炎雪挣脱开她的手,叫道:“太迟了!已经太迟了,你们知不知道!这都是你们的一厢情愿,可是义阳心里怎么想?我心里怎么想?你们想过吗?”

  “我怎么没想过?”母亲叫道,“就是因为我想了,我知道,所以我答应王阿姨,一定要让你回来!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不!”炎雪哭了出来道,“你一心想让我幸福,就像何生当年一样,你们以为这么做,我会幸福!可是不是的!如果我跟陆义阳在一起,他一辈子都会觉得对不起翟丽,一辈子都没法原谅他自己!”

  “小雪!”张叔叔忽然进来,说道,“如果他跟翟丽结了婚,而心里一辈子都记着你,那才是对不起翟丽!就像我当年一样,错误的婚姻,最终只是害了她,害了小冰,害了你妈妈,害了我自己!”

  “你们不会明白的!”炎雪哭道,“我不可以这么自私,我不可以什么都想要,这十年我什么都没有付出过,我不应该再回来找他的!”

  “你是无私了,你是成全他们了,可是你自己呢!”母亲猛地从口袋里掏出她的药瓶,叫道,“你就靠这个过一辈子了吗?”原来竟是母亲拿走了她的药。

  “这就是我的命!”炎雪叫道,“你根本就没办法改变!爸爸说要看着我结婚,可是他很早就走了,陆义阳说要跟我结婚,可是他转眼逃走了,到了何生,他说要跟我结婚,结果再也没有回来!我没办法留住他们,我注定就是要孤独一生,你又能怎么办!”

  三天后。

  炎雪在房间里枯坐一夜,在黑暗中等来天亮。她听见母亲和张叔叔也都整晚不眠,一直忙进忙出,有时又在他们的房间里打电话,压着声音说什么。可是她知道,无论他们做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个结局的发生:她要回加拿大,此生和他再也无缘。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来,见母亲和张叔叔已经等在客厅。母亲叫道:“小雪……”话还没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炎雪心中不忍,走过去抱住她:“妈妈!”

  他们在薄明的晨光中上了车。张叔叔开车,母亲陪着炎雪坐在后座。炎雪本以为她会有很多话要对她说的,母亲却出奇地安静,不是发微信,就是盯着前方的道路出神。车上高架,炎雪看见天空阴沉沉的,和她的心一样没有阳光。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倒在椅背上。就要走了。她心里想着,无数的酸楚像涨潮的海水,“哗哗”地涌上来。也好的,她安慰自己说,如果不是这次回来,她怎么可以完全放下他呢?自己真的能够放下他么?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她降下车窗,让冷风吹着自己的脸,两边的高楼大厦在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中越来越清晰。“当当当……”雄浑的钟声传来。她忽然一个激灵,这不是……外滩海关大楼的钟声么?她极目张望着,遥遥望见海关大楼的大钟。

  “妈,我们这是去哪里?”她惊疑地问道。

  “不去哪里。”母亲答道。忽然一个急刹车,张叔叔把车停在路边。

  “下车!”母亲推着她下了车,和张叔叔一边一个,架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你们干什么!”炎雪叫道。

  “不要动!”母亲强硬地命令道,同时加快脚步往前走。

  炎雪完全身不由己,任凭母亲和张叔叔挟持着,把她带往外滩江边,黄浦江的阵阵涛声传来,江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寒噤。远远地,她看见江边立着一个人,慢慢转过身来,怀中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

  炎雪惊得张大嘴巴。

  陆义阳急走几步,到她面前,单膝跪下,问道:“小雪,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是……”炎雪震惊地呆掉了。

  “快说呀!”母亲拼命地戳着她,推着她。

  炎雪反应过来,哽咽道:“那翟丽……”

  陆义阳深吸一口气,道:“‘大头’什么都告诉我了,他说事到如今,他也不想瞒我,他不想看着我和你痛苦,也不想自己痛苦。她走了……‘大头’去追她了,‘大头’说,不追到她绝不回来!”

  炎雪迟迟不敢伸手去接过他手中的玫瑰,只是哭。

  “小雪,我已经错过了你一次,我希望这一次,我永远不会再失去你!”陆义阳打开一只丝绒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只钻戒。

  母亲握着她的手腕用力伸出去,而她只是拼命往后缩着,泪流满面。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不会是她做梦吗?会不会在她答应之后,他又会消失不见了?

  “小雪,答应我!”陆义阳恳求道,“你跟我说不可以做逃兵,你又为什么要做逃兵呢?我已经后悔了十年,不想再后悔一辈子,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说呀!说呀!”母亲和张叔叔急得跟什么似的。

  炎雪缓缓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字道:“我愿意!”

  母亲和张叔叔欢呼起来。

  陆义阳站起来,紧紧拥抱了她。

  而天边,一线曙光冲破层层的阴云,照在他们身上。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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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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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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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尾声免费阅读.https://www.jieyidazhiye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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