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于豫军而言,这一战却仿佛并不激动人心,而是秉持着宋玠一贯的风格,温温静静、蚕食鲸吞。
于靖是辰军中的一个小头目,头一回意识到这样的攻势时,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愤怒或惊吓……而是齿冷。
真有人,以苍生为刍狗,眼见血肉横飞于前而面不愧色。
他素来冷静,激战中也少有热血沸腾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更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袖上一截兰花纹,朝敌军的后方看去。jieyidazhiye.com
虽然,他看不到那传说中青衣广袖的身影。
“阿兰。”他攥着那截兰花纹,在心里默念着,试图回复一些勇气,“阿兰。”
——只一罅息。这一罅息过后,他迅速抬眼一扫,从瞬息万变的战局中,重新找到了突破口。他言语不多,伸手一指:“旗下,那个红缨秃了的。冲!”
到了这时候,也实在不需别的话。豫军已经冲上了辰台城墙,大多被推了下去,可是仍有零星的,站住了脚,在城墙上与辰军拼杀了起来。
就连于靖,也是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孤注一掷。那一指后,已无暇再看身边的弟兄们如何,只闷头冲了上去,尽全力让自己眼里只有那一个人。
没办法,若要将四周声音皆听入耳、四方景色皆传入眼,他怕自己会发现——此时站着的辰人,只剩了自己一个。
那个红缨秃了的豫军士兵,正好也转过头来。可是他没有留意到于靖,而是高高张开臂膊,手中寒光险些闪瞎了于靖的双眼。
电光石火,于靖也意识到了什么,狠狠向前一扑——
他将那人重重扑倒,手中剑深深扎进了他的胸膛。
可是,晚了。
大刀已经斩落,最后的辰字旗倒下,在风中微弱地晃了一晃,坠下了城墙。
被于靖压在身下的人保持着兴奋的、狰狞的笑,一把推开浑身瘫软的于靖,对着辰军再次挥刀。于靖满心满眼只这一个人,顾不得头顶晃眼炫目的光,忙伸脚将他一勾——
大笑声戛然而止。
那人沉沉地委在地上,终于成了一滩死肉。
而同时,于靖这才想起抵挡上方的攻击,拼命抬起手臂,也顾不得什么章法,只得胡乱挥着,铛铛声震耳欲聋。他又蹬着双腿,要趁乱脱开,可大腿忽然一轻,不断晃动的视野顿时稳定了下来,紧接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一道格外明亮的刀光雷霆般劈落了下来。
于靖的头颅,泼着血,也从城墙上坠了下去。
-
大旗被斩落的一瞬,谢时若有所感,紧跟着抬头看去,正看见这一幕。
如此惨烈,饶是他也不由得动摇了一瞬。
他认得于靖,记得那总是个冷静沉稳的人,甚至知道他家里有个即将出阁的女儿,似乎是叫什么“兰”。
他已生出恻隐之心,战局却不容他有如此恻隐之心。倘若辰国陷落,不说对不对得起“什么兰”,她想必也没个好下场。
此时,豫军正在辰军城墙上冲锋陷阵。
辰军大旗被斩,他们更是势不可挡。转瞬,已有数处被攻破,谢时居高临下,已见几支敌军撞破城门、冲入城中……烧杀劫掠。
谢时瞧着他们的声势,脸上铁青。甘慈此时离他不远,凑了过来问:“是否如王上所言……”
谢时一时没能言语。
甘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无需不甘……”
“我只是想,”谢时嘴唇翕动,战到此时,竟连他都全无一丝底气,声音几不可闻,“我是否……对得起城内辰人。”
但刻不容缓,他终究抬起了手。
传令兵便知他要发令,目光追随着那只手抬起了头,灰尘扑扑的脸上,露出两只依然热切的眼。
谢时如今位高权重,都是一次次出生入死淬炼来的,自然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发号施令,犹豫不得。
何况,这本是……
可一个“撤”字,在他的嘴边,重逾千斤。
-
辰军大旗被斩落的情形,也清晰地印在了穆王的眼底。
他倏忽逼紧了攻势,上前一步,揪住宋玠衣襟:“冒犯。但本王对穆国子民,也得有个交代才是。”
他不以武力见长,手上力气比宋玠还差着一些,说话也温文尔雅,本该全无威胁。可与此同时,他护卫的剑,已经横在了宋玠喉前。
眼下此处也是战火纷飞,卫真不在近前,寻常士卒,十个八个加在一起,竟挡不了此人。无怪穆衍有这样胆量,只带这么一个人,就远赴千里。
宋玠目不斜视,只噙着他招牌般的微笑,反问:“穆王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明白?”
穆衍道:“本王所指,殿下心中应有定论。”
于是那侍卫开了口:“燕鸣梧与李臻,早离了心。这一年,燕人还能苟延残喘,多亏了我大穆军中奸细,屡屡与他们互通有无!”
宋玠一挑眉,事不关己似的,顿了顿才恍然:“——你们觉得,奸细是本王派去的?”
迎着穆衍逼人的目光、护卫冰冷的刀锋,他极自然地失笑:“穆王若作如此想,可冤枉本王了。本王若要偏帮燕王,又何必阵阵祝贵国一臂之力呢?这位壮士,你说呢?”
话说到这,已经占极了理——宋玠时而为穆衍出谋划策,做得光明正大、人尽皆知,这是赖不掉的。穆衍指控宋玠,这本就是避不开的矛盾,形成不了像样的指控。
谁知,那护卫的手一瞬也不曾松懈,甚至不曾偏移半分。宋玠方才被他隐隐压住了青筋,吸气至半就会觉得艰难,如今依旧。
甚者,穆衍开了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以一句反问。
“这个问题,本王能答,启王殿下,想听吗?”
宋玠的目光骤然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目光又冷又冽,如同冻结了千万年的冰窟。
穆衍喉结上下一动。
但他实在善于自控,不会在属下面前露出败相,连眼神都保持了与宋玠针锋相对的模样,只不自觉地一眨眼。
而这区区一交睫的功夫,那片冰窟又飞也似的消融了。
“殿下在说什么,本王竟听不懂。”
只为着宋玠那一个眼神,穆衍没料到他仍是这套推脱之辞。但他已半知了宋玠心思,无所谓他言语,只再贴近一步,近乎耳鬓厮磨:“殿下机关算尽,无非是想看鹬蚌相争——”
他侧过眼,微笑地看着宋玠:“只可惜,世上人,并不都是燕鸣梧那样的傻子。”
宋玠笑容不改:“若如此,真是可惜。”
他们是看似一团和气地说着,四周的气氛却紧绷,不知不觉间,已经围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紧张地攥着兵器,不敢后退,也不敢向前,大气都不敢出,只被宋玠脖颈处的寒光吸去目光,未知哪一刻就要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宋玠却似不知厉害,环视一周,只还是那样温温静静地笑,去问穆衍:“东南一隅,穆王不是早藏了人?如今证据确凿,怎么还不动手?”
穆衍脸上一变。
然而既已败露,他当机立断,不知道从哪把丛丛的烟花放上了天,与此同时,那护卫大手一伸,就攥过了启王殿下那尊贵的脖子!
宋玠被他攥得咳嗽连连,脸上血色还没被挤出来,惯例的笑已经浮了起来,掩过了一丝薄薄的异色。
可惜,此处一变,四周也登时大乱。穆衍再如何敏锐,也只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异样。何况宋玠神色之变,只在罅息,穆衍能留意得到,已是超脱常人。
他只隐约觉得,那异样神色,并非寻常应有的诧异。
宋玠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生死置之度外似的响了。
“这可是千军万马中……只凭一个人,殿下真是好大的胆。”
谁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好好一句话,用着那么嘶哑的嗓音,他能说得如附骨之蛆。
护卫的手陡然一紧,掐断了他后头的话。
穆衍却逐渐地、愈发地疑惑:宋玠此人,对局势的了解似乎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这样的人,能这么轻易,被个老三扣住了命门?
老三一手擒着宋玠,一手护着穆衍,身旁四近叮当乱响,袭来的金铁硬是被他尽数拦下。而短短数息功夫,东南穆军已如潮涌般扑了过来。
可惜宋玠早有防备,战局只是被向东南角牵扯,并未扭转。
忽然,东北方向,又一支异军突起!
这可大大出乎豫军之料,兼之东南之变尚未平息,一时竟被轻易冲得人仰马翻!
谢时眼睁睁瞧见,终于松了一口气,尚未放下的手掌直接一指——
“援军已至,里应外合!”
-
一个士兵从谢时身后狂奔而过,长长的、崭新的大旗被他拖在身后,在怒吼声中,被人咆哮着迎风竖起——
辰字旗,再度猎猎扬起。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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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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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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