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伊文学网>都市小说>天鉴记>第八十九章:未亡人
  寒时是白泽少君,他日亡故灵位得享庙堂可以供奉在先灵殿内,可我没有这个待遇,我并不能把自己的灵位放在他旁边,活人不得有灵位,更不得入先灵殿,白泽氏对此很是忌讳。我这少君夫人的身份又没多少人承认,我也不能日日守在先灵殿,即便是以权向压只怕待我走后灵位还是会被丢出来,毫无意义。

  寒时喜欢华琪树,我便砍了最肥硕、生得最修长好看的一枝,给我们二人刻了个牌位,埋在小院子的玉兰花树下。

  我做这一切的时候也行沉默如影子般立在我身后:“陛下……”

  我小心翼翼的将土归拢:“人间常说入土为安,咱们这样的身份没法入土,便以这种方式为安吧。”

  “陛下,只有死人才会有灵位,您这样,不吉利。”

  我拿着小铲子轻轻拍了拍玉兰树的树根:“我还打算在人间立上一座夫妻冢,这样就能生死同穴了。”

  也行高声道:“陛下!”

  我说:“也行你莫要再劝我了,我不能陪他同死,就让我以这种方式同穴吧。这是我的执念,你不许告诉他,即便他日他重返九天,我也希望他可以前尘尽忘,永不会想起我。”

  那应当是一场噩梦,让我从梦中惊醒,浑身衣服湿了个透彻,连锦被都似吸饱了水。

  “阴阳!阴阳!”我掀了被子就往外跑,连鞋都忘了穿,三尸眼疾手快的把我捞起来:“殿下您做什么?”

  我大口大口的喘气:“阴阳……”

  “天师大人不在此处,您忘了么?”三尸应当是不好意思碰我,叉着两条胳膊把我逼回床上。

  我说:“我做了个梦。”

  “梦见天师大人遇了险?”

  我连连摇头:“我梦见了他的小院子,我在里面埋了东西。”

  这引起了三尸的兴致:“什么东西?埋在了何处?我去帮您取回来?”

  我被问得愣了愣,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都记不清,甚至埋东西的是不是“我”都不晓得,我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依稀梦见个身着素衣的姑娘,蹲在一株硕大的玉兰花树下刨土,将两个东西放了进去。”胸口处的魂火不宁,正上蹿下跳叫人意乱。

  三尸双手抱胸,调侃道:“不过是梦见个姑娘,殿下又非男子还如此着急忙慌。”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个姑娘是我。”

  三尸紧跟着瞬间变了脸色:“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我摇了摇头:“我并不能百分百确认,可那个背影确实是我的,而且她的头发。”我比着自己头发给他看,“我发色发灰,她也是一样,这种特征只怕不易见。”

  三尸挑起我一缕长发在指尖搓了搓:“说起来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头发,像是被焚烧过后的灰烬,可哪里有头发能在被焚烧后还能保持完整呢?”

  他问的这个应当是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中的事,现阶段的我不知道,并且还因为不知道而有些微妙的厌烦情绪。

  我说:“由此可知,我必得寻回那些记忆。”

  三尸问:“所以殿下打算去挖一下玉兰花树下的东西?”

  我承认:“这是我同过往唯一的联系了。”

  三尸却不赞同:“那不过是场梦,真假尚且不知,殿下也说过,近日深陷梦境不分现实。”

  可魂火不宁几乎逼得我呼吸都艰难:“不论是真或假,我都要去走这一遭,假的便罢了,若是真的我错失次机会日后莫不是会恨死自己?”

  三尸叹了口气,从善如流的道:“那我陪殿下一同前往吧。”我刚要回绝三尸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以一句话堵住我的口舌,“殿下如今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自己走在街上只怕会惹人注目,勾得那些心怀叵测的贼人百爪挠心、跃跃欲试。”

  我也跟着叹了气,认命的道:“我总是说不过你。”

  我只是这么短短的日子不在,郢都已出现萧条之像,莫说是街道旁摆摊的商贩便是路上行人都寥寥无几。

  说不难过是假的,即便没怎么上心管理,好歹也是执掌了这么多年的都府,我感叹:“好好的郢府,成了眼下的模样真是叫人难过。”

  三尸凉薄的笑了一下:“这还算是好的,其他地方只怕更加不如了,事到如今山阴早已是衰败景象,垂死之人,救不活了。”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摸不清他说这话的意思:“你想表达什么?”

  “我只怕您舍不得,拼死也要挽救一下。”

  他当真是了解我,若是没这个提醒我或许还真的会想方设法挽救一下,但被点破了再做出些不免还有些羞恼,只能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阴阳的小院子也肉眼可见的萧索,门框都有些松动了,一页门扇被风吹得“吱呀、吱呀”晃,声音刺耳的很。

  我站在院门口望望三尸,三尸也望望我,表情微妙的很:“天师大人这个院子还当真是别出心裁,您梦里那个确定是这儿?”杰伊文学网

  我坚决否认:“这以前绝不是这个样子。”

  三尸两手一摊耸了耸肩,样子完全是不信服的,但说出的话却跟做出的表情大相径庭:“其实这么一看也实在很有些韵味在里头,能看得出天师大人胸中有丘壑……”

  我瞧着他还有满满的马屁话要拍,连忙打断:“好了你不要说了,咱们进去吧。”

  三尸还是从善如流的样子,率先推开门迈了进去。

  这院中仿佛是空落了许久,不论是门栓还是天井的桌椅板凳皆积了一层薄灰。

  我问:“府中没人?”

  三尸估计是食指蹭过了浮灰,搓着指尖略有所思:“有七八天无人居住了。”

  我微微皱了眉:“咱们这一路行来,瞧着郢府的样子,不像是会有人请他前去捉妖的架势,他人能去哪儿?”

  三尸摇头表示不知,我瞬间紧张了起来:“莫不是天鉴将他捉走了?”

  三尸否认的干脆利落:“他一个凡人,天鉴抓了他能有什么用?逼你就范?她若是有这想法早就派人来知会你了,还会憋到你自己发现?”

  我自然不可能跟他一样乐观,况且在我某个梦中,我依稀记得天鉴想要阴阳的魂魄来复活醉里,若当真如此,她自然不会派人来告诉我,更是要瞒死了我,免得我搅了她的局。念及此处我更是心神不宁,抬腿就往外走,又被三尸眼疾手快的抓了回来:“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去山阴找天鉴。”

  三尸死死拦住我:“您现在去找天鉴才是羊入虎口,冷静点殿下。”

  “我冷静不了!”我心烦意乱,连声音都尖锐刺耳,“阴阳不过是个凡人,若是落到她手里会受怎样的折磨你想过没有!你叫我如何冷静!”

  “殿下,关心则乱。”三尸的手掌火热,像烙铁一样,烧得我肩头生疼,可这疼也叫回了我的理智,眼下尚不知阴阳是否真入了山阴,即便是入了,我现在去又能做得了什么?

  “殿下,您找您的东西,我叫府君大人先去趟山阴刺探一下,若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咱们再部署如何救他出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恢复您的修为,不然就算有金龙也不能保证您万无一失。”三尸声线平和循循善诱,让我的心灵瞬间就平和了下来。

  我说:“好,你现在便回虞山叫木炼去山阴。”

  三尸还是不依:“您先找,找到了咱们一同回虞山。”

  我二话不说就把金龙召了出来:“以你的速度,一来一回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有金龙护体不会有什么危险。”

  三尸没再勉强,只望了我一眼,这一眼中含了太多的欲言又止,亦有太多情绪叫我实在难以分辨。

  “原来,您在乎一人时是这个模样。”三尸的神情是落寞的,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我皱了皱眉:“你说什么?”他却转而笑了,郑重的对金龙行了个礼:“保护好殿下,我去去就回。”

  他的举动让我不由想起以前看过的话本子,说是有几个师兄弟,当师兄的那个每次要离开师弟们的时候总会留下个凶悍的灵兽做保,还不忘叮嘱师弟们莫要瞎跑,他去去就回来。

  玉兰花树下的土应该勤有人翻动,土质松软用手就能刨开大半,可愈往下愈坚硬,我一记不得具体埋在了哪个方位,二又没瞧见埋得有多深,只得去杂物间翻出了个小铲子来,一点点刨。

  这株玉兰树应当长了很有些年头,根茎很深,我不敢刨得太深只怕伤了它的根基,挖出约3尺深就换一个地方继续,连挖出四五个坑,铲尖突然发出碰到东西的沉闷“笃”声,我忙抛了铲子,徒手去扒。

  那是并排放在一起底座相连的牌位,一个大一些另一个小一些,样式仿佛是小的那个依偎在大的的肩头。其上有被岁月腐蚀过的痕迹,可依稀能看出雕刻着的繁复花纹,花纹形状与我这么多年瞧惯的山阴出品不大相同。

  我随意坐在地上,拿袖子擦着牌面上的灰,像是个女子的笔迹,笔锋偏柔软还有些凝滞,不知是不善书写还是情绪所致。

  牌面上端端正正写了九个字:“白泽少君寒时之灵位。”我几乎瞬间就泪眼滂沱,手忙脚乱的去擦另一个,几乎小了一圈的牌位上挤了满满当当十一个字:“白泽少君夫人寒芜之灵位。”

  我的心窝像是被人洞穿了一样疼,大张着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痛得浑身发颤,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骼都仿佛被人拿利刀持巨斧,划开、劈断、敲碎成灰。

  我抱住脑袋发出哀嚎的悲鸣,近乎是要以头撞地,这是我的命啊,我当年是以怎样的心境写下的这一共二十个字,又是怎样百转千回的念着他,我怎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寒芜你怎能忘了他!

  我最终精疲力尽,抱紧双腿蜷缩在他的灵位旁边,将头轻轻搁在上面,像是当年依靠着他的肩膀一样:“寒时,你离开我已经整整一万年了,我很想你。”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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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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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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