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破绽?”
诗梦缓缓将一只手从脑后抽出来,搁在眼前翻了翻,五指张开,流云似被分割成五瓣扇形。他睁一眼闭一眼,透过五指看着高远的天空。
“到底什么破绽嘛!”
“我的手真漂亮。”
“……”柳芊芊实在忍不住道,“师父,你不自恋一会儿会死吗?”
诗梦倒是一点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笑了笑,忽地给了她一个大白眼:“一个常年劳碌的人,手是不会像我这样玉润珠圆,细腻修长的。”
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虽然我做了点伪装,不过可能做得粗糙了些。差点穿帮。”
柳芊芊情不自禁回敬了他一个白眼。
“不过话说——他在那里叽叽歪歪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之间想要站起来?要不是我暗地里打了一下你的脚踝,造成你脚滑摔跤的样子,那我们很可能会功亏一篑。”诗梦的神色看起来正在变得一本正经。
柳芊芊杏目一瞪:“师父!他在侮辱你!”
“哦。我知道。”他又把那只手垫回了脑后。
柳芊芊突然哑口无言。
她觉得自己有一大堆话要说,那种激愤到此刻都有些烧灼着她的心。可面对着诗梦这无所谓的态度,她忽然有些茫然,连生气都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生。
诗梦见她一直没说话,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气得咬牙切齿?他从头到尾好像都是在羞辱我哦~”
柳芊芊情绪激动,说起话来甚至有些开始手舞足蹈:“你是我师父啊!人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哪个孩子会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肆意侮辱而毫无反应的呢?”
诗梦原本还看着她,听到这句话,他霍地转开了脸,双眸轻阖。喉头一声幽幽叹息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半晌,他苦笑起来:“太年轻!还是太年轻了!”
“师父!你也还年轻啊!你也没到有资格可以感叹年华老去的时候。可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你的棱角?你的恣意张狂?你的飞扬跋扈?”
诗梦豁然坐直了身子,目光闪动:“你没见过我之前……对我的定位就是这样???”
“因为你是江湖的盟主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为什么还要圆滑得像个球?”
诗梦叹了口气,嘴角的苦笑更加明显:“你不懂。”
“那你分析给我听啊。你是我师父,你得教我啊。”柳芊芊的眼睛里简直在放光,“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好。”诗梦示意她稍安勿躁,正色道,“堕冰河他的易容术当初没我修得好,也没我能‘忍辱’。”
柳芊芊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有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诗梦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一些不愿提及的过往的讯息。
“当他看到那些戴着斗笠的人出去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我想‘混水摸鱼’。当他的探子告诉他那些人全部都不是的时候,他就该知道我还在那家药铺里。”
“诶?他为什么不会猜你化装成老百姓出去了呢?”
诗梦一只胳膊支在秋千的靠背上,抵着头:“堕冰河的记忆力那真不是吹的。无论我化妆成谁,出去都会被他发现。”
“为什么?”
“因为这个人只有‘出门’的过程,而少了‘进门’的过程。”
柳芊芊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那只有化妆成最该出现在药铺里的人才不会惹人怀疑。这就是‘瞒天过海’。”
柳芊芊疑惑道:“那他为什么没有发现我呢?”
“因为我安排了和你身形差不多的人啊。她们代替你出去了。”诗梦的眼中浮现出一种惋惜而又同情的神色。
“那几个曾经也是他们的人。这个我就不细说了。再加上,你本来也就是今天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自然不会那么被他关注。”诗梦的手指习惯性地叩击着秋千的靠背,“很可能有一个代替你的人是成功逃脱的。他的探子不敢说跟丢了,会直接说你跑了或者说都不是。”
“这样一来。堕冰河自然要抓紧时间堵住我的出路。可是我的易容实在厉害,他分辨不出来。于是就只能够‘引蛇出洞’。”诗梦冷笑,“他以为我顶着武林盟主和月影楼楼主的显赫身份,是绝对不能放任他如此放肆的。”
“只可惜……他猜错了。”
柳芊芊前后细细品味了一遍,眸色变了几次,最终锁定在“了不得啊,厉害厉害”这么一个神情上。
“这家店是我月影楼的店。但是店主本身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夫。他并不知道的是,他的店里,除了他自己,剩下的都是我月影楼的人。”
“至于那些病人。除去杜尔迦教叛出的杀手,你是充数的。还有四个是我的人。剩下的六个人全部都是真的病人。”诗梦露出一个满意笑容,“实际上这家药铺的生意还是不错的。每月租金总是交得齐全。”
柳芊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堕冰河真的大开杀戒呢?师父……你……还会继续伪装下去么?”
“不会。”
柳芊芊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整个人都从紧绷的状态懒散下来。
诗梦看着她,目光闪动:“你是不是怕我说,我还能继续伪装下去?”
柳芊芊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一时有些慌乱和尴尬。
诗梦只作没看见那般,悠悠站起身来:“好了,我的好徒弟。麻烦你下个厨吧。我有点饿了。”
“好。”柳芊芊应答得虽然爽快,可是,身体却表现出了极大的犹犹豫豫,“那我就去了啊……”www.jieyidazhiye.com
“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我会努力的!”
诗梦笑眯眯道:“好!”
他给柳芊芊指了指厨房所在,随后又坐回了秋千上。他闭着双目,一只手搁在胸口,轻轻地揉着,心下暗自祈祷着自己的病今夜能发得晚一些……
初春的夜晚,风依旧没有彻底褪去冬天的寒凉。诗梦睁开眼睛,紧了紧领口,怔怔地凝视着晚霞,直到它收尽最后一丝光。他的眼眸中有一种难以言述的眷恋与贪慕,裹挟着无尽缠绵的幸福感。
逃离,是对的;强迫自己活着,也是对的。
尤其是在如此诗意的夜风中传来一缕缕不可捉摸的食物的香味,这使得整个夜色都坠入了一种诗词里描绘的“人间”中。
“师父——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柳芊芊显得很兴奋,“虽然卖相不怎么样,可是——我觉得味道还是可以的!”
末了,她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可真是个天才!”
诗梦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走到院中的桌子旁,顺势一瞧……
“额,烂……面?”他的语气里有一点点不太确定的因素。
当然,这也怪不得诗梦。
两只瓷白大碗里头,腻腻稠稠的一团乳白色中有丝丝缕缕黄绿色的菜丝。菜丝基本是完全舒展,不曾与其他配料混合的状态。一勺碎肉沫就这么点缀在这光滑糯软的白色上。只有在靠近碗边的地方才能勉强分辨出有长条状的食材……呃~~
“啊!对对对!一不小心烂过了头。”
诗梦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哦,这面糊真不错……”
“话说,我已经老到没牙口吃饭了吗?”他侧过脸来,表情似在苦笑,“烂面不耐饥啊。”
柳芊芊不以为然道:“我本来是想煮一碗正常的面啦!只是在回忆这个过程的时候太投入了,火又不知不觉大了些。所以……就糊了。那索性就吃烂面吧。再说了,晚上嘛,也没啥要多动的,少吃些不容易发胖。”
“晚上不需要动嘛?”他低低呢喃了一句,盯着面碗的目光是空洞的,似在发呆,“是啊,他们确实都可以休息了……”
“师父,你说什么?”
诗梦豁然回神:“啊,没什么。让我来尝尝你的手艺。”
柳芊芊搓着两手,满眼期待:“快尝尝。”
诗梦舀了一大口,刚塞进嘴里嚼了一下,脸色都扭曲了起来。哇一口全部吐出来!
“不好吃吗?!这,这么难吃的吗?太咸了还是……”
诗梦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千金大小姐!你家煮面是……放糖的???”
“???”柳芊芊一愣,不敢置信地也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不会啊。我应该不会搞错的吧。第二个是盐罐子才对啊。”
话毕,她吃了一口。
毫无悬念,哇——吐了出来。
“而且,你这个肉末……”诗梦咬了咬下嘴唇,“你加葱姜蒜了吗?好腥气!简直——恕为师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一下这肉!”
“没有啊。我看嬷嬷们做什么菜的时候,也都是直接在肉沫罐头里舀一勺放进去的啊……”
“……”
“好。我知道了。我觉得你厨艺也有必要学一学。”诗梦头疼似的揉着太阳穴,“等回了月影楼,我让菜娘教你下厨。”
柳芊芊闷闷不乐道:“哦……”
“幸亏我随身会带些干粮。”诗梦无奈地从袖中掏出那并不好吃的粮食,递给柳芊芊一半,“你凑合着吃吃吧。”
“我们为什么不上城里头吃?”
诗梦摇摇头,兀自叹了口气:“来不及了。”
他一面细细吞咽干粮,一面交代道:“待会儿吃完了,你先随我进房间。”
“哦,好。”
待两人吃完,月亮已经挂上了云端。诗梦一改此前的温和笑意,变得沉默而孤寂,脸色也似不太好看。柳芊芊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内心有些忐忑。
“走吧。”他站起身来,也没有管柳芊芊有没有听见。
柳芊芊见他起身了,急忙跟了过去,口中不由地叫道:“等我收拾一下碗筷啊。”
“明儿收拾吧。”诗梦淡淡道。
诗梦住的这间屋子很简单。一桌一床两椅子。他点燃桌上的一盏小小的油灯。尔后走到床尾处,蹲**来。柳芊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诗梦扒开了一块大木板,露出一个洞口来。
他指着洞口道:“你从这儿下去,往右手边的那个通道走。能连接到你的房间。记住,进了屋子不许点灯!”
“为什么?”
“你先别问。你倘或点了灯,届时丢了性命可别怪我这个师父不地道。”
柳芊芊正想再问什么,却见诗梦面色铁青,眼中寒芒大盛,一副完全不可靠近的样子。她不由地感到脊背发冷。
“回你房间吧。”
“半夜如果听到什么声音,你就躲进通道。等我来汇合!”他一字一顿,冷声道,“不许出声!也不许再出现在这里!”
“……哦……”柳芊芊满腹狐疑地钻入了地道。
经过了这么一场“大战”,柳芊芊实在是身心俱疲了。钻入自己房间后,衣服也没有脱,倒头就睡上了床,随手扯了被子包裹在身上,团成一个烧熟的虾的姿势。
诗梦则坐在自己的床边,一手死死扣住床沿,一手捂着心口。他凝视着一灯如豆,尽可能地以平和的心态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身体的最深处豁然撕开了一道口子那般,有无数利剑、快刀和细针从那里涌上来,冲刺向四肢百骸。整颗心脏被看不见的利刃揉捏、切割、烙烫。牵连着心脏的每一缕脉络也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碾压进了碎石块堆里,来去碾磨着。每一次气息的吞和吐,都会给肺部带来藤条毒打的感觉。而最疼的还是脑袋。脑中每一条纵横的沟壑都仿佛被人倒入了滚烫的铁水,它们如海狼一般狠狠撞击着大脑,任何形容疼痛的词已不足以表达。
诗梦原本是坐在床边的,不一会儿便滑到了地上。单膝跪地,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背部紧紧贴着床边,极其费力地结了几个手印,用以压制这种非人类的痛苦。他低声呜咽着,额头上青筋暴起。
指尖颤抖,眼睛发花。
嗖嗖嗖嗖。
诗梦一声低吼,弹身而起。堪堪避开了窗外射入的利箭。抬眸望去,袖子已然被割破,皮肤也开了个长长的口子,有灼痛感传来……
嘭,房门被推开。
堕冰河一脸得意而残酷的笑意。他瞬也不瞬地盯着诗梦。
诗梦很想站起身来,可是,这病啊……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支在膝盖上,抬起头与堕冰河对视着,勉强不让自己“曲”得更厉害。
“想不到——”堕冰河眼波一转,施施然走了进来,“诗盟主居然和那个叛出师门的小师弟有着一样的毛病。你说……巧不巧?”
诗梦星目冰冷:“干我何事?”
“你知不知道我小师弟叫什么名字?”堕冰河见他只是动动嘴皮,便更加肆无忌惮,向他靠去。
人影豁长,寒光一闪!
堕冰河广袖一挥,疾退了两步。可到底还是晚了。裂袖处鲜血丝丝缕缕透了出来。他面色变了一变,斜眸瞟了一眼又委顿下去的诗梦,忽地,又诡笑起来。
“我小师弟叫月疏影。当初最得师父喜爱。只可惜太调皮,太个性了一点。”
“喜爱?贵派师父的喜爱还真不是每个人都受得起的!”诗梦的眼睛里有万丈深渊。
强烈的痛感和超出极限的运动令诗梦后继无力,他的脸色也已经憋成了酱红色,青色的额筋在脸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突出、可怖。他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勉力撑了一会儿便重重跌倒在了地上,手抵着地面,指尖不住地颤抖。
“我这里有禅定珠,诗盟主要不要来一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么羸弱和无助。”堕冰河做着极其夸张的表情和动作,眼中尽是轻蔑的笑意,“哎哟哟哟,好好一个翩翩公子搞得这样狼狈,我见犹怜呢!”
“自从师父赏赐了他‘断欲清心’这味灵丹妙药,好生嘱咐他每三个月都得吃一颗禅定珠以后,他可就听话多了。”堕冰河残虐的笑容更加明显,“比师父养的狗还要听话一百倍。”
他颇为怀念似的叹了口气:“而且,不光是听师父的话,也像狗一样听师兄们的话呢!”
诗梦暗暗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这东西……你……还是给他……留着吧。诗某不需要!”
“你最好……立刻……马上……离开这间屋子。否则……”
诗梦的话还没说完,堕冰河已经大笑着打断了:“哎哟,诗盟主不仅演技好,唬人的本事也不赖嘛!那我倒真得试试了。”
话音落,袖中一把寒芒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诗梦撩起衣袍,仰天长啸一声,将寒芒打开。可由于现在自身情况的极度不乐观,一下子三枚雪花钉打在了身上,只留下一只小小的角在外头!
诗梦再也撑不住,“哇”地一口血喷了出来。他迅速将手探入胸口,然后向外一拉!
一阵白烟散开,众人慌忙掩住口鼻。
烟雾散去,人已不见踪影!
堕冰河脸色铁青,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刚才待过的地方,看到了挪动过的地板。他使了个眼色,让人搬开盖子,露出了下面的通道……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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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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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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