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折柳其一

　　12.

　　八月盛夏来临。

　　重新拥有通讯工具之后我给硝子发了短信，稍晚一些时候收到她的电话，先说了一些近况，夜蛾老师正式结束了漫长的停职，最终没有产生牵连。

　　“那就好。”我这么说着，光脚在白色的羊毛地毯上走来走去，绒绒的痒意顺着脚趾头蔓延向内，越是如此越不能停止。

　　“干嘛失联这么久，”硝子叹了口气，“你甚至在外面租了房子？”

　　“感觉会方便一些嘛，大量时候在外面跑，回校还要坐电车。”

　　“我提的是两个问题。”

　　语气这么尖锐的硝子真的很少见，我权衡了一下，认真回答她：“我之前想逃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晰可闻。

　　小路的事情和咒术界许多其他无头案一样，终止于上层的“结案”，既无始因也无后果，仅仅是夜蛾老师被下达停职命令长达三个月，虽然他很快就回到了学校，但管理学生、分派任务一直是由不知名人士监理的——九十九由基真的只代了一天的班，就又继续浪迹天涯了。

　　从各种方面来说，随着夜蛾老师复职，这桩血案应该就已经尘埃落定，犯下叛变罪的学生和专员同归于尽，包庇者也应该是死了，不必再有讨论的必要。

　　“硝子，”我说，“我不是想重蹈谁的覆辙。”

　　事实上，北川想离开的事情，如果不是小路误判形势，不是她异想天开……不是因为我，本不会如此。

　　“没事，我又管不着，”她漫不经心地打断我，“现在联系我们的意思是，你又想开了吗？”

　　“差不多吧。”

　　逃不掉。

　　仅仅是试图以旅游的名义离开日本的那一天，我被拦在海关，已经久未联系的兄长和树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想去哪里。我说只不过想去热带岛屿散散心，他叹了口气，说非要这样的话他来安排。

　　可是，为什么会惊动他呢？从当了上门女婿开始，就和四枫院家断绝了联系，进入政界崭露头角的年轻议员。

　　“好吧，什么时候请我们去你的新居坐坐。”硝子说。

　　我笑了，推脱道：“等等，太乱了，天气很热没心情收拾。”

　　她嗯了一声，大致是进入了预备挂断电话的流程，临了却突然提起话锋：“你也一直没有和夏油联系吗？”

　　“啊？为什么这么问？”

　　“我很久没见到他和五条了，昨天偶然遇见，感觉他状态不太好。”

　　“苦夏吧，”我说，“他每到夏天都会瘦一圈。”

　　“唔……他俩都是特级了，你知道吗？”

　　“已经批下来啦？我上次遇见九十九——就是之前那个唯一的特级，她说过。”

　　“嗯，五条悟说他要请客，唯独找不到你。”

　　我下意识瞥了一眼床头柜上那个由小路遗留的咒具，继续敷衍道：“可现在应该更没空了吧。”

　　硝子没话可说了，我们结束了通话。

　　说实在的，这样对她很坏，我应该顺势提出回一趟学校的，可是在这一段时间的躲藏之后，我并没有解决问题，不过是惊弓之鸟的程度与日俱增。

　　我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倒下，其实以咒术师的薪资，能够租到比这更好的公寓，但似乎没什么意义。

　　没有空调的闷热房间，我陷入半睡半醒的昏沉局面，手机骤然响铃，白天新拿到的还没来得及更换系统设置，机械的铃声听起来分外凄厉，一下子将我惊醒。

　　来电者并不比铃声本身更突兀，甚至于说，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我心里一酸，好像流浪了三个月终于被人类社会发现那般亲切。

　　夏油杰说：“凛凛现在在哪里？”

　　我咳嗽一声整理好声音，告诉他地址，说：“怎么，你要来找我吗？”

　　他笑了一下，说：“明天吧，不然好怪。”

　　我差点脱口而出“那我去找你”，硬生生忍住了。

　　仅仅是三个月之前，夏油杰还会特意绕路来找我，两人一起回到学校，在那之前的许多时候，大概是从某一个夏天开始，即使在任务途中也会互相发简讯，去了特别的地方会带礼物……

　　那样的进程怎么会戛然而止。

　　夏油杰听上去确实有些疲惫，也没有问我过去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仿佛一种心照不宣。我们约定了第二天在这间小小公寓的会面，终于，我能够在炎热的天气中沉沉睡去。

　　但是次日傍晚，我就因一个突然的消息赶回了高专。

　　13.

　　命运仿佛触动了灾厄的开关。

　　比我们低一个年级的二人出现在校医解剖室里，只不过其中一个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

　　为灰原雄盖上白布之后，硝子走了出去，带着香烟盒。这仿佛殡葬之地的空间里寂然无声，七海建人靠墙坐着，受伤的双眼上搭着折叠的手帕。夏油杰坐在另一头的金属长凳上，也一语不发，我站在停尸台旁边，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那张再也不会笑着、大声说话的脸。

　　我们甚至不知道是恶意还是过失，两名二级术师被派去处理一只被误判等级的诅咒。事实证明那只一级诅咒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实力，随后增援的一级术师也没办法处理，只抢救出了七海的性命与灰原的尸身。

　　“悟已经赶过去了，剩下的交给他处理吧。”夏油杰打破了沉寂。

　　七海说：“既然这样，什么事都交给他不就好了。”

　　我们两个都望向他。

　　尽管被治愈了伤口，激战留下的血迹和灰尘在他脸上形成干涸龟裂般的痕迹，一束涓流从手帕底下涌出，顺着脸侧渗进了结着血痂的耳朵。

　　我迟疑片刻，走过去，伸手揽住七海。

　　他死咬着牙，泪水却浸透了我衬衣的前襟。就这么几秒钟的软弱之后，他推开我，摘下脸上的手帕冲了出去。

　　我觉得自己也没办法再在这个空间待下去了，灰原失去生机的脸，小路被抱上解剖台时血色花朵一样的胸膛，二者交替闪回，我快步往外走，但走廊上谁也不在了，日光的终末产物斜斜投映在古老的木质地板上。

　　夏油杰最后出来，我听见脚步声扭过头，他却展臂从背后将我抱住了。

　　我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抽了口气。

　　“你确实瘦了。”我努力打岔，发表了一句无关的评论。

　　“嗯，夏天来了嘛。”他用一种稍显上扬的轻快语调说。

　　是这样吧，我们逐渐在死亡的课程里得心应手。

　　我握住他的手腕，夏油杰却顺势放开我，左手一翻，又灵巧地抓住了我的手掌，就这么牵着我的手离开死亡的驿站。

　　出乎意料的，我并没有觉得害羞或是如何，只是茫然地跟着他往前走，因为他步子很大的关系，有点踉跄。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出去住了，还有一年才毕业呢。”

　　“因为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多，回校一趟好麻烦，”我机械地回答，“还没有到宿舍就要出下一个任务了，还是城市里方便一点。”

　　“这么说的话，我也有很多干脆住在酒店的时刻。”他附和道。

　　我点头，“已经有毕业的感觉了……”

　　“会离别吗？”夏油杰突兀地说，比刚刚那种故作轻松的语调生硬很多，“有一天再也看不见彼此了？”

　　“应该还是能抽得出时间的吧，除非我们吵翻绝交了，哈哈……”我干笑了两声，沉郁的气氛仿佛重石压在胸口，笑不出来，“那个，杰哥，你走慢点——”

　　夏油杰一下停住脚步，我没刹住车，撞在他身上。

　　他伸手将我紧紧抱入怀中。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明明是少女漫画一样的情节，心跳也确实砰砰地快起来了，可是脑子里感觉不到欣悦的信息，只是一片空白。www.jieyidazhiye.com

　　“我说的是离别，”他低声说，嗓音就像夕晖坠在大地上，“凛凛也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好几次了，不是吗？”

　　“啊……那就没有办法了……”我被动地被夏油杰圈在怀里，心想他怎么真的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即将成年的躯体仍旧保留着少年般的清瘦，但有力的双臂仍然无法挣脱，心里慢慢滋生出一种紧张、焦灼的滋味。

　　“如果没有诅咒就好了。”他说。

　　我吃惊于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和五条悟是相当以术师的身份为豪的，高明的咒术，力量，拯救他人……就像一切热血中二少年会喜欢的那样。

　　不过在当前的场景下，这样的话也合乎情理，我不知道怎么妥善回答，而且额头都出汗了，话都差点说不连贯：“如果是没有诅咒的世界，我们应该不会相遇了吧。”

　　“哈，也是。”他笑了起来。

　　被心脏抢夺的血液终于泵压回了大脑，它迟钝地运转着，但血流来得太急，我肯定是头脑发昏了，才会不管不顾、不负责任地吐出这句话来：“要逃走吗？”

　　“什么？”

　　“离开诅咒的世界。”

　　一时间，天地都安静了，我的耳朵紧贴着夏油杰的胸口，但是听不见他的心声。

　　好半晌，这个令我心神动摇的人说：“北川还活着吧。”

　　我一怔。

　　“小路唯和专员同归于尽，但同行的北川龙也却从现场消失，”夏油杰慢慢地说，“最后除了凛凛的证词，没有证据表明他的生死，他应该是一个人苟活了吧？”

　　“……那有什么要紧吗？”

　　“我可不想那样。”他笑着说。

　　我挣脱出他的怀抱，想要直视他的眼睛，却因为对方背对着夕阳的关系，看不清他阴影中的神情。

　　“什么嘛，”我故作轻松道，“你居然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吗？”

　　夏油杰安静地看着我，没有回答，在我愈发感觉心慌的时候，他欺身向前，右手手掌捧住了我的侧脸。

　　“凛凛，”他说，“不要离开我。”

　　仿佛有一把钢刀从我的胸腹穿过，将我整个切成两半，一半是仿佛濒死的恐惧，一半却是前所未有的勇气。

　　我仰头望着夏油杰，他微微俯身，终于让人看清他眼眸中泠泠辉光，像是停在月光中的瓷器。

　　我们离得那么近，即便是在后来的许多场梦魇中，我仍旧以为，他会吻我。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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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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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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