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皇位更迭就少有顺其自然,哪一个皇帝不是踩着兄弟骨血才坐上皇位的。
且不说远的,只说如今的圣上,当年先皇留下遗诏,尊嫡皇子为皇太子,如今那位皇太子不也早已化为一坯黄土,指不定都重新投胎做人了,死后还被皇帝拿来刷名声,给反叛之人加封了个‘义忠’的封号,一边立了自己的名声,一边还膈应了皇太子一脉。
只不过,大概圣上也没想到,报应来的那么快。
自己才杀了义忠王短短十几年,就轮到自己的儿子们为了皇位斗争了。
皇帝老了,他已经掌控不了自己的儿子们了,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年幼的儿子们过继出去,这样既保了他们的性命,还将当年册封的异姓王的爵位给收了回来,也算的上一举两得。
只是……
“这种时候,别的人都恨不得离得八百里远,你倒好,直接把麻烦往身上揽,你说说,让我说你什么好?”范婉气的直接用手指不停的戳着贾蓉的脑门子。
此刻她只恨不得撬开这榆木脑袋瞧瞧,里面装的是不是X。
贾蓉被戳懵了,捂着脑袋,表情很是委屈:“我在福源楼等您,那郡王爷自己找上门来,我又是个多厉害的人物,难不成还能拒了不成?”
“怎么就不能拒了?你直说我如今身子不好,受不得长途跋涉,今年不打算出去避暑,就在家休养身子不就行了?”范婉气的白眼都快飞上天了:“平时多机灵的一个人,怎就突然傻了。”
贾蓉一听这话,却也炸毛了:“儿子怎能咒娘呢?如此忤逆之事,儿子绝不会做,再说……”他‘噗通’一声跪在范婉膝边,伸手抱住范婉的腿,将脸贴在她的膝头:“儿子巴不得娘能长命百岁,怎能扯这样的话,若是娘真有个三长两短,儿子万死难辞其咎。”
范婉顿时被噎住了。
行吧,儿子虽然蠢了点,但是孝顺也是优点。
“快撒手,多大人了,还撒娇。”范婉动了动腿,忍耐着想要踹人的冲动。
贾蓉一听自家亲娘的语气软化,直觉刚刚的事有门儿,赶紧的趁热打铁:“娘,我都答应北静郡王带小世子去庄子上了,如今再反悔怕是来不及了……”
范婉抿了抿嘴,也知道如今再说别的已经晚了,倒不如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和未来的北静郡王打好关系。
要说红楼梦中,这位未来的北静王爷也是着了大笔墨描写的。
这位在秦可卿去世的时候,特设路祭,还特意召见了贾宝玉,赏赐了一串鹡鸰念珠给贾宝玉,最后在抄家荣国府的时候出面帮助安置妇孺,对贾家不可谓不真心。
既然都是姓贾的,没道理贾宝玉可以,轮到贾蓉就不行了。
范婉捏着便宜儿子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他的脸,经过一段时间的练武,眼神里明显的少了猥琐,如今也是板板正正的美少年,比起贾宝玉那张娃娃脸,这张脸岂不更好看?
“娘……”贾蓉见自家娘不说话,心中涌起忐忑的又唤了一声。
“行行行,咱们去,行了吧。”
范婉一副无奈样,抬手摸摸蠢儿子的脑袋:“你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若你懂事了,娘也能安心了。”
一番话,说的贾蓉心里软软暖暖的,他喃喃:“若我不懂事你便能常伴身侧,那儿子情愿一辈子做个懵懂小儿。”
“傻孩子,说什么蠢话。”似嗔似怒的一句话里,又包含着浓浓的母爱。
贾蓉只恨不得能长留此时与母共享天伦。
只不过他那颗文艺小青年的心刚刚开始骚动,就被亲娘给打破了幻想:“既如此,你便去与你父亲说一声。”
“和,和老爷说?”贾蓉呆滞了,下意识的开始哆嗦:“怎,怎么说?”
他是真的怕他爹!
范婉一脸莫名其妙:“直说啊,北静郡王的托付,咱们总要好好完成吧,而且如今的北静郡王世子可是今上的八皇子,咱们若是能交好……”
贾蓉顿时眼睛一亮,瞬间蹦跶了起来:“欸,我现在就去找老爷。”
说完,便转身大步的跑了。
范婉想叫住他都来不及,这深更半夜的,贾珍说不定正在小妾榻上耕耘呢,这傻儿子去岂不是送菜的,连忙招呼瑞珠,务必要把贾蓉给拦下来。
好在贾蓉到了院外就后悔了,没等瑞珠追上去,就老老实实的又回来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晨练的时候,因为心里装着事,久违的在扎马步的时候摔了头顶的水碗,因为此事惹得武师父直运气,差点忍不住对着贾蓉口吐芬芳。
一直到砚台过来说老爷起来了,他才一溜烟的跑了。
与此同时,范婉让人把莲蕊喊了过来,甘泉峰附近的陪嫁庄子,庄头正是莲蕊的爹李有德。
莲蕊一过来就赶紧的给范婉磕头:“大奶奶。”
“起吧,莲叶给莲蕊拿个杌子来,我和她说说话。”正在用早膳的范婉手里还拿着筷子,见莲蕊来了便放下了,瑞珠连忙带着小丫鬟上来把桌子收拾干净了,又给上了杯温开水。
莲蕊倒也没真的傻乎乎的站在那儿等着坐,而是殷勤的凑过去,帮着一起收拾。
等都忙完了,她才重新站回到了范婉跟前。
“最近大姑娘的学业怎么样?”范婉喝了口水润了润喉,这才开口问道。
“夫子说大姑娘很是聪慧,也很勤奋,琴棋书画四项中,于画之一道尤为有天赋,不过夫子也说自己画技平平,还让姑娘找奶奶说,找一位专门教授画画的先生呢。”莲蕊不敢隐瞒,连忙一一汇报:“只是姑娘看奶奶忙的厉害,不忍打扰罢了。”
范婉闻言叹了口气:“这孩子……这是自己家,又不是西府,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贾惜春小小的一个女孩儿,以前在荣国府的时候,寄人篱下,哪怕贾母对她与其他两位姐姐并无二样,可下人口中无好言,院里的丫鬟婆子也仿佛天然低人一等,轻易不敢争。
大人行为影响孩子,贾惜春也是轻易不敢多说一句话。
如今回了自家来,被范婉日日带在身边,虽说范婉是自己晚辈,可在贾惜春眼里,却好似娘亲一般,只是习惯不易更改,纵使范婉对她颇为疼爱,她也下意识的不愿麻烦人。
“赶明儿我托人去看看,有没有好的画师父。”
范婉一开口,旁边瑞珠就将这事儿给记下了,如今她不仅是范婉的大丫鬟,更像是范婉的秘书,但凡范婉说过的话,只要她后来问起,她都能说出个一二来。
等贾惜春的事问完了,范婉才转而问起了庄子的事。
对于庄子,莲蕊更是言无不尽。
李有德一家子管的庄子就在出了西城门七十里外靠近甘泉峰的位置,论面积,比王坤负责的庄子还要更大些,唯独距离京城远了些,但胜在来去都是平坦大道,骑快马的话,一早上就能打一个来回,坐马车也用不了一天。
“……至于路为什么好走,则是因为甘泉行宫与炼虚宫。”
甘泉峰以奇石闻名,山涧还有瀑布,是避暑胜地。
据说当年开国皇帝勤政,不愿前往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承德避暑,但他本人是个怕热的,便命工部在距离京城六十里的甘泉峰修缮了甘泉行宫,又夯平大道,以便行走。
然而,当年甘泉峰顶上已有一座数百年的古道观,名为炼虚宫。
皇帝无法,只好将甘泉行宫建设在了半山腰上,再册封炼虚宫为皇家道观,倒也找回了些面子,炼虚宫向来超脱尘世之外,不染世俗,后来的几任皇帝倒是真心喜欢上了,每年避暑时,总要去道观参拜一番。
“咱们家距离甘泉峰约有十里,东边那块多数是官老爷家的庄子,西边这块路不大好走,多为村户人家,只有咱们一户庄子。”
莲蕊介绍的很是详细,只是说道最后表情露出些尴尬。
范婉自然敏锐的发现了,连忙追问:“可是哪里不对?”
莲蕊膝盖一软就跪下了:“奶奶,庄子虽然大,可皆是砂地,我爹已经想尽了办法,收成恐怕……”她此时已经猜到自家奶奶恐怕要去庄子上了,想到前几日她家弟弟过来说的庄里的情况,她也顾不得其它,连忙禀告了,生怕范婉怀疑他们家内里藏奸,不好好打理庄子。
砂地?
范婉蹙眉:“这事且待我过去后再说。”
莲蕊这才松了口气,奶奶没动怒就好,不过她也不敢起来,一直等奶奶让她下去,才起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范婉对于庄子上的产出不大关注,她更关注的则是甘泉峰。
或者说……是甘泉行宫。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北静郡王将世子送来的举动,应该是为了让世子和皇帝再续父子情。
八皇子虽然过继成了北静郡王世子,可血脉里流淌的却是皇帝的血,可就目前这小半年看下来,皇帝似乎真的是把儿子过继出去就不管不问了,也难怪北静郡王着急。
这边范婉捋了半天,算是想明白了,另一边的贾蓉也很顺利。
贾珍一听说八皇子要跟儿子一起去儿媳妇庄子上住,恨不得自己收拾包袱一块儿跟过去,奈何那庄子是儿媳妇的陪嫁,他这做公爹的,哪怕再混不吝,也不敢真的厚着脸皮跟过去。
再说了,这偌大的宁国府也离不开他。
“儿媳走了,这家中中馈怎么办?”
自从范婉帮他在族里刷名声,他已经准备把贾政手里的祭田给要回来给范婉管理了,这一走……岂不是暂时不能要回来了?
“中馈之事怕是要麻烦太太了。”
提起尤氏,贾珍忍不住蹙眉,摇摇头:“她不行。”
就之前尤氏管理中馈,家中漏的跟筛子似的,哪怕崴个脚,都不需要过夜,整个荣宁大街上能都传遍了,就这一点,贾珍就很看不上。
“且让太太先管着吧,奶奶把王坤家的留下,家里还按奶奶的规矩,账房那边也打了招呼,库房钥匙咱们带走便是。”贾蓉不是真的蠢,这不,眼睛一转就是新一套。
等于说让尤氏做个牌面,暗地里直接把她架空了。
贾珍居然还觉得这办法不错,对着贾蓉难得给了个好脸:“到底是上了两天学,比以前强些。”
对此,范婉表示无语。
既然这么嫌弃,当初又何必娶回来。
对于老一辈的感情生活,做儿媳妇的不好插手,当然,她也不愿意插手,当即让瑞珠拿着家里的对牌送给尤氏,又指挥着莲叶开始收拾箱笼。
尤氏再掌中馈,顿时又惊又喜,连忙取了个簪子过来找范婉。
两个人坐下寒暄几句,范婉就端茶送客了,走到门口,恰好看见莲蕊带着贾惜春过来。
“大嫂子。”贾惜春十分有礼却疏离的对尤氏屈了屈膝。
尤氏‘欸’了一声,便回头对范婉说道:“如此我便回去了,你好好玩吧,家里有我呢。”
范婉点点头,牵着贾惜春的手送走了尤氏,见尤氏走远了,这才询问莲蕊:“姑娘的箱笼收拾的怎么样了?”
“已经收拾好了。”莲蕊连忙回答:“夫子那边也告知过了。”
“涂先生年纪大了,给拨一辆大马车,要是不行,再给拨一个小厮伺候着。”
“是。”
带着贾惜春进了旁边的花厅,里面比外头安静许多。
一进屋贾惜春就兴奋的撒开手蹦跶了两下:“要出去玩咯嗷嗷嗷……”
和在外面时安静守礼的模样判若两人。
范婉也不斥责,而是笑着看着她,等她蹦跶累了,才掏出手帕:“快来擦擦汗,别受了风着凉了。”
贾惜春立刻听话的靠过来,倚进侄媳妇香香软软的怀里,感受着额头轻柔的力道,闭上眼睛,将这份温柔幻想成慈爱。
五日后。
宁国府并着北静郡王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
而荣国府到了此时才知道,隔壁宁国府不知何时和北静郡王走的这般近,连世子都放心让贾蓉夫妻俩带出城,气的因为失去女儿而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贾母都忍不住恢复活力,拍着桌子让人去喊贾珍过来。
贾珍刚一过来就被训的个灰头土脸:“……有这等好事为何不想着宝玉?”
贾母痛心疾首:“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蓉儿这孩子就是个混的,八皇子多好的一个孩子,钟灵毓秀之资,在宫中时就颇受圣上宠爱,如今得了世子位,虽说无缘大宝,可也正是如此,未来无论谁得了势,都不会为难他,只会拉拢他,四王八公,同气连枝,人家是郡王之尊,若是被蓉儿给带坏了,咱们全家都得跟着受罪。”
她气的只喘气,捂着心口就喊疼,歪在榻上掉眼泪:“家里这么多孩子,唯有宝玉与世子年岁相当,若能在一处玩,既能增添感情,又免得被蓉儿带去那些腌渍地儿,你怎就不想着宝玉呢?”
贾珍也无辜啊。
他们去的是儿媳妇的庄子,他一个做公爹的,总不能逼着儿媳妇带隔房小叔子一起住吧。
他虽然玩的开,但是目前对儿媳妇没想法,所以公媳相处基本法他还是愿意遵守的。
“你去把蓉儿媳妇喊过来,老婆子亲自求她。”贾母开始无理取闹。
贾珍没办法,立刻让人去寻车队。
只可惜,车队走的快,还是没赶得上,到城门口一问,都出了城快半个时辰了。
这下子贾母是心肝脾肺肾都难受了,贾珍吓得赶紧去喊太医。
另一边,范婉可不知道贾母又闹了这一出,此时的她正用欣赏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小少年。
不得不说,水溶的皮相长得实在是太好了,比起娃娃脸贾宝玉,水溶才是真的宛如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王子,明明还是个孩子模样,只抿嘴温柔一笑,就连见多识广的范婉都忍不住心情飞扬。
果然,美少年是世界的瑰宝。
“快用些果子露吧,路途遥远,这一路上捂在车厢里怕是热的厉害。”范婉一手揽着贾惜春,一手拎起茶壶给水溶倒了碗酸梅汤。
茶壶一直湃在凉水里,这会儿倒出来就是冷的。
酸酸甜甜的滋味最适合孩子的口味,再加上还冰冰凉凉的,水溶眼睛顿时就亮了,接着就一口闷了:“真痛快,在宫中时,嬷嬷都不让喝凉的。”
“稍后再喝碗姜茶就好了。”
范婉又给他倒了一碗:“如今天儿这般热,不喝点儿解渴的,得多难受。”
“嫂子说的是。”水溶笑着点头,这一次他没有一口饮尽,而是小口小口的饮着,平日里他喝名贵的果子露多,这个口味的却是没喝过,越喝越觉得滋味好,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果子露,王爷如今身子愈发不行,暑热难消,若能送些果子露回去尽一份孝心也是好的。”
“嗐,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就是用乌梅干与山楂陈皮煮的消暑汤。”范婉摆摆手:“若世子爷不嫌弃,等到了庄子上,让人配上那么几幅送回去给王爷便是。”
“那感情好,麻烦嫂子了。”
水溶也不推辞,当即就应下了。
范婉也喜欢说话直率的美少年,对水溶愈发的和颜悦色。
水溶贵为八皇子,哪怕如今过继了,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可他在面对范婉时却丝毫没有架子,相反,言语温和有礼,称呼也尽显亲近,再加上范婉有意亲近,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待到庄子下马车时,水溶甚至主动接过贾惜春,扶着范婉下马车。
刚翻身下马小跑过来准备做孝顺儿子的贾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的心里发酸。
“娘,他就这么在你马车里待了一天?”贾蓉酸溜溜的和范婉咬耳朵问道。
范婉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他那马车你也看见了,里面还有落脚的地方么?”
也不知道北静郡王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世子爷,马车小也就算了,还把伺候的人一起塞进了马车,可怜水溶这孩子,好歹是个皇子,结果跟个小可怜似的缩在自家奶娘身边,要不是丫鬟年龄小,只占了一个角落,恐怕连丫鬟都要赶到车辕上坐着。
“也幸好临出发前我去看了一眼,不然在里面待一天,肯定得生病。”
范婉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说道。
行吧……
虽然知道自家亲娘是有理由的,但心里还是酸酸的。
范婉看着后头北静王府的马车,看着那个正在指挥收拾箱笼的小丫鬟,也就七八岁的年纪,再看看贾惜春后面,奶娘且不提,光丫鬟就四五个跟着,愈发衬的水溶像个小可怜。
干脆从自己的丫鬟团里面指了两个丫鬟过去伺候着,范婉这才带着他们进了庄子。
李有德五天前就收到了消息,院子早就收拾出来了。
贾惜春跟着贾蓉两口子住一个院子,住在西厢房,水溶则自己住一个院子,考虑到安全问题,离贾蓉他们院子也不远,只隔着两道门,夜里关上门就行。
由于颠簸了一天,都累了,丫鬟们先把床榻收拾出来,就伺候各位主子睡了。
水溶院子里,奶娘正在抹眼泪,心疼的看着水溶:“这一路苦了小主子了。”
如今水溶已经不是皇子,而是世子,她不能喊小殿下,只能喊小主子。
“比起死,这点子苦又能有多苦。”
水溶坐在窗前,手指捏的紧紧的,面上再无之前的笑容,无表情的看着院落里那两颗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双桂当庭贵气临门,这是一处寓意极好的院落。
“不过一句托付,便得如此相待,再想想我那些皇兄们,当真是讽刺至极。”
“殿下……”奶娘哆嗦着嘴唇,泪珠滚滚落下。
水溶回头,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奶娘连忙过去帮着脱靴子:“老奴给殿下去要些热水泡泡脚吧。”
虽说只是五月,可这捂在靴子里一天,味道也不好闻,若能泡个脚是最好,可如今初来乍到,水溶不忍打扰,便开口道:“不必打扰主人家,打湿了帕子只擦个脚就行。”
听到水溶这么说,奶娘又要哭了。
只觉得自家殿下是天下第一可怜人。
擦干了眼泪,奶娘刚准备起身去打水,就看见刚刚帮忙收拾屋子的丫鬟一人拎着一桶水进了院子,她连忙迎了出去。
“咱们奶奶特意吩咐的,给世子爷送点子热水过来。”
说着,她们对着奶娘屈膝行礼:“奶奶瞧世子爷这边人手不多,便派了咱们到这边院子里帮着做些杂事,日后洒扫、跑腿之类的事,尽数让我们去干便是了。”
她们说的简单,可奶娘看那一身气派也知道这两个就不是粗使丫鬟,哪里敢真让她们做洒扫,立即迎了她们进屋,虽然不准往主子身边凑,却也做的是些轻松的活计。
等水溶泡上脚了,奶娘一边给他搓脚面一边感叹:“这宁国府的大爷大奶奶,倒是实打实的好人。”
“是啊。”
水溶想到白日里那位大奶奶对自己的态度,那双眼里没有忐忑,没有惶恐,也没有算计,有的只有淡淡的笑意和欣赏,他就忍不住抿嘴勾了勾唇:“难得的实心眼,公侯之家养出这样的也是难得。”
奶娘叹了口气。
这宫里什么样的人都能活得下去,唯独实诚人活不下去。
水溶也想到了这里,他躺在床上双目放空,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六皇兄能坚持多久,穆老郡王听说都吃不进饭食了。”
范婉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
她一起身,瑞珠就上来服侍穿衣,贾蓉听到声响,也从小榻上坐起身来,仿佛睡懵了,正傻呆呆的看着梳头的范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头就别梳了,又不出去。”
“胡吣些什么,还不快快起床洗漱,世子爷头一回来庄子上,咱们不得设宴款待?厨房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咱们传膳了。”范婉捏起一根簪子,对着镜子簪进了头发。
被教训了一顿的贾蓉,憋着嘴巴,委屈巴巴的起了身,莲叶连忙拿着衣裳上前去服侍穿衣。
等收拾妥当,他才凑到范婉身边:“娘,你和那世子爷可差着年岁呢,我可不要比我年纪还小的后爹。”
范婉:“……”
这孩子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些什么?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让你一天到晚嘴上没个把门?”范婉抬手一把捏着贾蓉脸蛋,咬牙切齿的往外撕:“老娘什么时候说过要改嫁,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嘴巴一针一针的缝起来。”
贾蓉委屈的捂着脸蛋,哀怨的看着自家亲娘。
也不怪他胡思乱想……毕竟他娘的眼睛都快黏在人家世子爷身上了。
“人都说‘智者见智,淫者见淫’,可见你这脑袋瓜子里就没有个干净的时候,明儿个我让武师父再给你加一个时辰的训练。”范婉非常冷漠无情的下了决定。
贾蓉顿时如同晴天霹雳,心情低落的连和世子爷吃饭都提不起笑脸。
再看范婉对着水溶关怀备至,一会儿给夹菜,一会儿给解释做菜的鸭子、仔鸡是哪户人家养的走地鸡,肉质鲜美之类的,突然福至心灵……这哪里是男女之间的欣赏之情,这特么根本就是慈爱之情吧。
贾蓉瞬间危机感十足,拿着筷子指着仔鸡汤喊道:“大奶奶,我也要喝汤。”
范婉只觉得脑门芯子都在突突的疼,她这儿正套话呢,他倒好,净拖后腿了。
端起贾蓉的汤碗,范婉给舀了汤,回头对着贾蓉就是一阵眼神攻击:“大爷,这汤鲜美的很,你快多喝两口吧。”
贾蓉只觉得寒意直冲后脑勺,立刻老实喝汤。
不知实情的水溶看着这对夫妻的互动,忍不住在心底感叹:“未曾想到,宁国府传说中的纨绔,如今竟然也是爱妻敬妻的好男人,可见这世上,眼见方能为实,不可轻信流言。”
夜里,贾蓉瘫在榻上裹着被子呼呼大睡,范婉则在帐子里和苏宝珠两个人喝着奶茶熬夜聊天。
范婉:“冷子兴前儿个乘船下扬州了,最近贾雨村还教书没?”
苏宝珠嘬着奶茶,翘着二郎腿,惬意极了:“林黛玉又病了,这绝八代出去旅游去了,据说还是林爹给的钱,真是钱多烧的,不知道还以为他真爱是贾雨村呢,要真是这样,我真得为贾敏和原主好好哭一场,好好的漂亮闺女硬是被骗做了同妻。”
范婉满脑袋黑线,‘绝八代’都骂出来了,可见苏宝珠是真的讨厌贾雨村。
范婉:“你想多了,我站林爹是BG党。”
苏宝珠叹了口气,开始说正事:“其实我觉得林爹对贾雨村吧……真有点奇怪。”
范婉猛一个激灵,来了精神:“不会吧。”
苏宝珠见范婉误会了,立刻解释:“倒不是感情上的,我最近看林爹这一系列操作,总觉得他养着贾雨村是有目的的,他好似在故意纵容贾雨村在外面大肆宣扬他们之间的友情……就好像……怎么说呢,你还记得我妈当初包养的那个小鲜肉吧。”
范婉:“……记得。”
张女士包养小鲜肉引君入瓮,导致苏姓丈夫以此为要挟要求离婚并分割财产,张女士趁机抛出真相,控诉苏爹有外心,临死前硬是在众股东跟前与苏爹恩断义绝,顺带着向大家介绍了一下集团的代理总裁。
这一手直接玩的苏爹被排挤出了权利中心,一直到范婉归来,都没能挤得进去。
她蹙眉:“所以,你怀疑林爹是故意的?”
苏宝珠:“嗯,咱们都知道贾雨村当初是为什么被贬官吧。”
贪污徇私……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苏宝珠:“所以我觉得吧,要么林爹是故意的,要么他本人也是个贪官。”说道这里,苏宝珠皱了皱鼻子:“当然,我本人不太认为他是个贪官,毕竟林家几代单传,又没有近亲,这几代累积下来的财产已经够多了,再贪污也不过是增加存款的数字而已。”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林如海是故意的。
现在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故意养着贾雨村呢?
闺蜜俩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不想了,转而说起了曾经的八皇子,如今的北静郡王世子水溶,听得苏宝珠目瞪口呆:“所以水溶其实是皇帝的亲儿子?”
范婉:“嗯。”
苏宝珠:“乖乖,我一直以为他就是北静郡王的儿子呢。”
范婉:“如今是郡王,未来是亲王,要不是皇帝亲儿子,想从郡王升亲王,做梦比较快。”说着,轻咳一声:“长得很是不错,是你喜欢的那一款。”
苏宝珠顿时捂着脸无声哀嚎:“为什么!为什么我老公是块老腊肉!”
范婉欣赏了一会儿她的崩溃,再一次提醒冷子兴要过去的事,便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睡了。
这一觉睡得舒服,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自然醒,这是上辈子做社畜时都没享受过的奢侈,懒洋洋的起身,丫鬟们听见动静就进来服侍,范婉像个木头人似得任由她们摆布。
等终于坐到饭桌前,碗里被盛上了粥后,范婉才开了口:“大爷呢?”
“正和世子爷一块儿练武呢。”瑞珠一边布菜一边回道。
范婉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布菜了:“哦?世子爷也去练武了?”
瑞珠笑道:“是啊,世子爷看着瘦,听说都能拉开两石弓了,大爷为了不输面子,咬着牙拉了三石弓。”
贾蓉毕竟年长几岁,之前一直拉两石弓,如今被刺激的拉了三石弓,不用说,肌肉肯定得拉伤。
范婉淡定的让人去准备药油和洗澡水,等会儿贾蓉回来就得下狠手去揉,不然的话明天恐怕连手都抬不起来,又吩咐往水溶院里送了一份,这才吃饱喝足去找贾惜春。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贾惜春居然也去了武场。
等她转变方向走去武场的时候,就看见贾惜春穿着鹅黄色的改良劲装,正鼓着小脸蛋一本正经的扎马步呢。
武师父对贾蓉和水溶都挺严格,丝毫不因水溶的身份而手下留情,反倒是在看向贾惜春时,脸上的皱纹笑的跟盛开的菊花似的,语气要多和蔼有多和蔼。
“姑娘要是累了,咱们就站起来缓缓。”
贾惜春的性格本就有些执拗,听到武师父这么说,她愈发坚持:“我能行。”
武师父‘欸欸’两下,就退下了,过了会儿举了把伞过来,默默的撑着站在贾惜春的旁边,用身躯和雨伞给于贾惜春无声的照顾。
“大姑娘。”范婉拎着食盒站在廊檐下,对着贾惜春招了招手。
贾惜春一听到侄媳妇的声音,抿了抿嘴,心里挣扎了一瞬间,就立刻起身朝着范婉小跑过去:“蓉儿媳妇。”
“快过来喝口酸梅汁。”
范婉蹲下来,掏出手帕一边给贾惜春擦汗,一边又从瑞珠手里接过茶杯,递给贾惜春喝。
贾惜春享受着范婉给予的温柔,一边小心翼翼的看范婉脸色。
直到一碗酸梅汤喝完了,范婉都没有因为她练武的事儿说一句不好,反倒是她自己有些熬不住的问道:“我与蓉儿一起习武,蓉儿媳妇为何不阻止我?”
“强身健体何错之有?日后我与姑娘一起练。”范婉抬手摸摸贾惜春的脑袋,笑道:“不过日后可不能在太阳下练,好歹咱们还是姑娘家,被晒黑了可就不美了。”
水溶看到这一幕也不由会心一笑,只觉这平常人家与宫中真是大为不同。
早上练武,下午便到了文化课时间,水溶本就无所事事,既然有夫子教学,他便一同去上课,于是,贾蓉又在文化课上受到了全方位的碾压,为了不被比下去,回来直接头悬梁锥刺股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学习热情,倒是让范婉惊喜不已。
范婉也就第一天去看过他们练武,后来她便开始看这个庄子的账本。
毕竟这是她的陪嫁庄子,收入和支出都是她个人的,她比在处理宁国府产业的时候用心多了。
一连看了三天账本,看的头都晕了,范婉才起身拉着贾蓉和水溶去农田里看看,也算是实践课了。
也难怪莲蕊会跪地认错,说地里收成不好。
庄子一共三十亩地,只有十八亩是上好的水田,另外十二亩则是砂地,如今正种着豆子,也就是黄豆,庄头李有德跟在旁边诉苦:“我也是听村里老农说砂地适合种植豆子,如今才是头一茬,也不知能不能长得出来,我这心中忐忑,只怕这十二亩产出极少,反倒是误了奶奶的事。”
“不碍事,多试验几种也无妨,花生,豆子,甜高粱适应力都比较强,种子不够你尽管去买,银钱不够便和我说。”
李有德没想到自家奶奶居然对农桑之事也有所了解,立刻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嘴里连连应‘是’。
“如今咱们这边一亩地能出多少粮食?”范婉又问道。
李有德立刻答道:“若年景好,一亩水田能有大约二百来斤的粮食,若要是遇到个灾年,这就不好说了,颗粒无收也有可能。”
范婉眯眼看着眼前平坦的田地,还有远处成片的小村落,想着如今的产值,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穿越女必备的红薯,土豆,玉米等饱腹神物,也不知道如今有没有出现。
“老丈,老丈。”
正在范婉沉思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呼唤声,直接打断了她的思路。
回头就看见两辆马车和几个骑着马的护卫。
喊人的是最前头那个骑着马的精神小伙,只见他头戴拇指甲那么大的都玉珠头冠,一袭红衣,富贵的像极了87红楼里的贾宝玉,正微微侵下身子朝着这边喊:“老丈,你快过来,小爷有点话要问你。”
“走吧。”范婉率先抬脚朝那马车走去。
李有德这才跟了上去。
那位自称小爷的见范婉来了,连忙翻身下马,对着范婉羞涩笑笑,拱手行了一礼:“敢问夫人,这里可是宁国公府大奶奶秦氏的陪嫁庄子?”
哦吼,这前缀可够详细的啊。
“是,你是何人?”范婉点点头。
少年刚准备自我介绍,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六皇兄。”
是害怕范婉受欺负,骑着马从田地另一头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水溶。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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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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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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