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营攻进杨府之后,杨府上下所有的男丁全被关押进了县衙里面的牢房。由郭自达安排专人每天轮班看守和送食,不允许随便有人接近,更严禁有人传递消息。
杨相死了,杨家倒了,可杨家的势力还在京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官员酷吏都是他们的亲信朋友。如今外面有禁军和巡防营的兵丁,一时间他们也不敢有所动作。可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万一杨相知道自己生还无望,就留下后手准备跟老皇帝来个鱼死网破,那就是大大的不妙。
郭自达不过是过了一天,整个人足足瘦了三圈。本来白皙端正的脸庞上显出淡淡的一抹苍白,眼睛下方有微微的黑色阴影,一看就是长时间失眠的症状。
其实县衙内外都有人劝诫他,毕竟前两日他才刚刚从病床上下来。经历了被人刺杀、贴身的书童惨死等等重大刺激,郭自达的精神一直不好,睡眠总是断断续续。
最后大夫也没了办法,只能开了些药效较强的安神汤,每天夜里让郭自达灌下一碗,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可有时会因为噩梦从半夜中惊醒,他这些天只能睡一到两个时辰。
为什么会做噩梦呢?大抵是看到的情景太过让人震惊,郭自达永远记得自己在杨府中见到的那些蒙面黑衣人。那些人跟来刺杀自己的杀手简直一模一样,他们身形矫健,动作灵巧,将那些披甲的巡防营官兵都能轻易杀死。
但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巡防营以及后来的进军,不停的有兵卒冲上去,最后将那群黑衣人尽数绞杀,可军队也付出了近乎十倍的代价。
郭自达在地洞的甬道里发现了关押少女们的地牢,还有炼丹的青铜丹炉,女子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尸首。
那天晚上他站在阴暗的甬道里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总感觉胸口好像有一股莫名的热气翻涌到了喉咙,此时他的嘴巴里才微微尝到些铁锈的味道。
那是一口血,幸亏他没有吐出来,而是硬顶着苍白的面颊,把满嘴的血腥血重新咽了回去。
他是没有想到那些失踪的女子过半惨死在了这里。而那些被圈养在地牢里如同牲畜的女子,在获救之后个个面容麻木,宛若待宰的羔羊。
有好些人直到搀扶着走出洞穴,看到了久违的刺眼太阳之后,才终于相信自己真的离开了那个黑暗且充满折磨的地牢。
许多人都是掩面而泣,可她们总是习惯的把手摁在嘴巴上,连哭都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无声的哭泣,那是带给郭自达的第二阵刺激。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幸存者,看着她们极尽苍白病态的面颊,惊慌失措的眼眸,还有瑟缩着聚在一起才有些许安全感的动作。
郭自达的心就好像被一只大手无形的攥住,并且伴随着力道的加强,一阵又一阵的蹂躏着。
若是在见到此等场景之前,他也许会愤怒、会讶异、会不敢相信,而此刻大脑仿佛被清空,任何的情绪都没有办法左右自己。
就像置身于万仞雪山之上,抬头看见的是白色的天,脚下是白色的地,吹来的是刺骨的冷风。
烈烈炎夏,郭自达一边颤抖着身躯,鬓边不住地冒出细汗,一边却如坠冰窖一般,冻得牙齿发颤。
当天安顿完所有的犯人和少女之后,他再一次的病倒了。这次远超过上次的心力交瘁,原先只是请了大夫,后来甚至惊动了郭夫人和郭太夫人。
郭夫人差点吓丢了魂魄,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的儿子,眼看他婚期将至,马上要迈入和和美美的后半生,却突然得了重病。
京城好几家著名医馆的门都是连夜被人砸开的,那些在睡梦中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的大夫,就被几个强壮的家丁连扛带背的拖到了京城县衙里面。
郭自达在床榻上甚至都无法张开嘴巴,还是请了几名老医师用针灸短暂放血并且镇神,然后撬开牙齿,一遍一遍的往里灌着汤药。
折腾了足足一日,他的情况才稍微有些好转,不过直到此刻也一直是卧床不起。
衙役们带着夏知蝉二人进来的时候,看到床榻上病怏怏的郭自达,还着实让人吓了一大跳。
看到夏知蝉带着一个陌生男子进来,郭自达只能勉强的从苍白脸颊上挤出笑容。可这两日天天喝苦涩的汤药,还被迫呆在床上,就算想要方便,都要两个家丁服侍活生生,让他像一个行将就木快要入土之人。
“夏灵官……”
“你呀……”
夏知蝉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对方病怏怏的样子,他其实心里很清楚,郭自达并不是单纯的心力交瘁,或者受到重大打击才病的。
是因为他身先士卒,进入甬道去探查了地牢跟青铜丹炉,吸收了部分在丹炉没有散尽的邪气,所以才会一口气病倒。
“大夫说我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那日在杨府见到那地狱般的惨状,委实将我吓得……魂不守舍呀。”
郭自达笑着解释道。只是他此时的样貌,加上这等勉强笑容,还有有气无力的声音,实在是没有半点说服力。
而听见对方如此说道后,夏知蝉还未表态,一直站在其身后不发一言的杨必成则是有些不高兴的抬起头,拿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郭自达。
他虽然并不认识郭自达,但是此地是京城县衙,夏知蝉进来时也跟衙役所说要找的是县令,那么想必现在躺在床榻上的这个年轻人就是京城县令。
对方不论是何等官职,这上来就说他们杨府如何如何。这让作为杨府嫡孙的杨必成心里很是不高兴,就算他们杨家被抓到了把柄。无论是贪赃枉法也好,殉职舞弊也罢,都跟所谓的“地狱”二字扯不上关系吧。
“少爷……您该喝药了。”
突然有一个端着药碗的小厮走进来,他将药碗搁到郭自达床榻边的小桌上,然后低着头说道。
那碗黑漆漆的汤药让人看了一眼就难以下咽,更不要说将其全部喝下去了。
郭自达这两日也是饱经其的折磨。也许是这场病来的奇怪,前两次喝药时郭母都亲自站在一旁盯着他,导致他连碗底都不敢剩,每次只能咬着牙像喝刀子一样硬生生的灌下去。
好不容易今日有所好转了,郭府内又完全靠郭母一人打理,再三向大夫确认郭自达无恙之后,郭母才回去处理事务了。
“夫人说了,您要是敢剩下……下回就要喝两碗。再剩,就喝三碗!”
往常小厮根本没有这个胆子训诫自家的少爷。可是郭母临走之前三令五申的向他们下达了死命令,必须每次盯着郭子达把药喝完。
“知道了……”
郭自达端起汤药,看着里边乌漆麻黑的汤水,闻着那浓浓的中药味道,他只能捏着鼻子把嘴凑到碗边,像是上刑场一样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兵书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所以他也只能咬着牙一口气的将所有汤药尽数咽进肚子里,然后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方巾擦了擦嘴角,又迫不及待的从床头小桌上的小巧方盒里捏起一粒糖果塞进嘴巴里面。
小厮认认真真的把目光盯着药碗确认,里面几乎没有什么残留了才松了一口气,行礼告辞后慢慢退出房间。
“这病来的奇怪,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汤药苦的厉害……”
郭自达嘴里含着糖果,要是换做往常,他也绝不会如此。犹记得小的时候喝汤药,母亲都是用的强硬手段,说他是郭家的儿郎,上战场杀敌死命都不怕,还怕喝两碗小小的汤药。
但是这一次,郭思达真的突然病倒,并且面容苍白可怕的时候。郭母却难得的心软了,她虽然站在床头督促郭自达喝药,却再也不敢说一句重话,甚至安排小厮准备了压制苦涩的糖果。
从郭家将门出身,世代行伍,郭母居然敢一意孤行让郭自达从文,并且咬着牙顶着众族人的白眼,为他请名师教导。由此可见,郭母是个性子坚毅且有主张的人。
可终究她是个母亲,小时对孩子的严厉教导,是为了能让他上进学好。郭自达自从考中进士,被外放到边陲做官。郭母虽然嘴上未曾说过几句奖励的话,可她心里终究是对自己的儿子是十分满意的。
女子性弱,为母则刚。
“郭兄,这位就是杨府的长房长孙杨必成……我想让你带着他去看看杨府里的所作所为。他虽然连从犯都不算,却也免不了株连之罪,我想让他知道杨家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希望他不要在心里留下怨怼。”
夏知蝉指了指面色不悦的杨必成,他这一行自然是有目的的。杨家毕竟是书香门第,杨必成也算是家学渊源,若是将来他能够入仕,也一定会做一名好官能臣。
可是若不早早的消除他心中的怨恨及不满,将来这颗阴暗的种子只会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到最后当事情的真相远去消散,他不知道会做出何等举动来。
“杨必成……”
郭自达看了一眼对方,却也没有给对方任何好的脸色,甚至连一个敷衍的笑容都懒得。
从杨府出来以后,他对杨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没有了好感。看到杨府里面精致昂贵的装饰,看到那些人穿的锦衣华服绫罗绸缎,心里面只有一阵超过一阵的冷笑。
这些风度翩翩,锦衣玉食的人都是躺在普通老百姓的尸首上吃肉喝血,简直比山林里的恶狼还要恐怖,还要令人感到作呕!
夏知蝉看到像斗鸡一样互相不对付的二人,他也没有多说什么。顺手从一旁的桌底上拿起一个茶杯,然后从袖袍里捏出一张灵符。
杨必成此时倒是动了眼光,因为对方手里夹着的那张灵符跟自己当时吃下去的却是一模一样的,虽然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可他却还隐约记着。
灵符在茶杯中无火自燃,瞬间便成了灰烬,然后夏知蝉刻意的倒进去一些茶水,那些灰烬就完全消融在深色的茶水之中,再也看不出来了。
“喝了,你的病就没事儿了。”
郭自达自然是不疑有他,他连忙接过茶杯,在杨必成有些讶异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虽然灵符烧成了灰烬,却没有丝毫的影响,这杯茶水还是郭自达记忆里的寻常味道,甚至他仔细咂么了两下,连灰烬的粉末都没尝出来。
喝这一杯茶水饮下,他突然感觉像是有一股热流注入到了自己不停颤抖寒冷的身体之中。就像是冰块开始融化四季的轮盘走到了春天的节奏,万物开始复苏,生机开始在从土壤钻出的绿草上呈现。
他甚至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转过头顺着床榻看到不远处的桌面上的铜镜,镜子中的自己原本苍白的面庞上开始一点点的增加红润,原本憔悴疲惫的模样也开始渐渐消退。
“这……”
反而是杨必成更加感到惊讶,他眼睛看着郭自达的气色越来越好,简直与刚才判若两人,跟自己刚进门时看到那个人完全不同。
此时他才知道当初夏知蝉给他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毒符,甚至还有治病的作用。
于是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夏知蝉,夏知蝉只回应了给他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是对方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中计了吧?哈哈!
杨必成此时对夏知蝉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此人虽然看似行事乖张,不合常理,却并不是一个手段狠辣心思歹毒之人,反而处处行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再加上对方总是摆弄一些神鬼之术,看来应该不是一般的寻常人,也不是江湖上那些坑蒙拐骗的术士。
所以他对对方所说的话语也就更加相信了一份。可终究杨府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在没有看到确凿的证据之时,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和祖父能做出何等罪大恶极的事情来。
“舒服多了……夏灵官,你为何不刚才拿出来,害的我又白白的多喝了一碗苦的要死的汤药。”
郭自达跟夏知蝉相处的久了,尤其是在得知到了对方的身份,二人小时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也算得上是童年玩伴。
所以说话聊天越发的更趋向于普通的朋友,有时也是开开玩笑说些胡话。
“多喝两回药让你记住,下次不要什么事情都往上乱凑。”
夏知蝉反手从果盘里夹起一枚糖果,丢进嘴巴里含着,同时模糊不清的说道:
“那青铜丹炉不知道炼化了多少人的性命,邪气浓厚。你竟然还傻乎乎的往上凑,得亏只吸了一口邪气,不然你此时就已经躺在棺材里边了。”
“这么严重……这不有你嘛,我应当死不了的。”
郭自达贱兮兮的笑道,此时他感觉身体大好,甚至连前两日的憔悴感也一并消除,活脱脱像是吃了几个月补药一样。
他只穿着素白色的中衣翻身,从床榻上下来,光着脚站在地上。这要是让刚才那个小厮看见,都要直惊呼是神仙显灵了。
郭家人向来有求神拜佛的习惯。
也许是因为家里男人经常在刀山火海里搏命,很多人都是今朝一别,明日不知见与不见。
导致郭家几乎家家户户都供有神佛,无论是三清祖师,还是如来佛祖,亦或者别的什么,总之都是香火不断。盼着自家男人能够平平安安,不缺胳膊少腿儿的回来。
“没事儿,不要紧……你死了大不了我把魂儿招上来,不会影响工作的。”
夏知蝉也是笑着回击道。
这种话语在其他肆意压榨下,人与下属的官员听来都只能是拍手叫好,直呼好家伙。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只敢在活着的时候压榨自己的下属与员工,谁想到夏知蝉可以压榨死了的人。
“认识你真惨……死了还要接着干活。”
郭自达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旋即他稍微收拢了脸上的笑意,正色的沉声说道:
“这件事也算是让我头疼了几个月总算是有个结果了。但是相对的,朝堂局面应该也会剧烈的动荡,不知道皇帝陛下会如何处置……”
“你先操心杨家的事情,把这件事情办好再说吧。杨府的甬道先封起来,不要擅自允许他人进入,那里之后交给我来处理。”
“杨家的人既然关在了这里,自然由你仔细去照顾。至于外边的事情,暂时就不用你管了。如果上面有需要的话,自然会派人来找你的……”
夏知蝉拍了拍手,直接把杨必成丢在了县衙里面,他自己则是缓步直接离开。
而正如他所说的,没有两个时辰巡防营的统领刘正就找上门来,对方为郭自达带来了太子的诏令。
除了那些赞美之言和片儿汤话之外,只透露出来了一个意思。就是让郭自达看守好杨府上下所有的人,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审问和接触。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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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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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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