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俯下身去,摸了摸门槛,回过身来坐下了。他忽然有些恐惧,恐惧踏入这间屋子。
即便是深入芙蓉镇的监狱也未让狄秋害怕过,可此时的他却觉得眼前这间禅房要比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黑牢还要可怕。
狄秋回忆起父亲对他说的话,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余生只做一个平凡之人。不要涉足江湖,也不要再去练那《狂心诀》上的武功。
自己只不过想要北上为裴朗找到能治他疫症的风铃草而已,为何廖亚先他们却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雷火石?呵呵,若是可以的话,自己多希望能将这东西交出去,也好换得自己的清净与安宁。可谁能知道,这雷火石的本相是一堆石尘,此刻早已融入他的骨血,已经无法分离。
席寸义也好,廖亚先也罢,他们纵有千万般不对,又何曾伤害到自己一根汗毛,他何须睚眦必报?这份怨恨与仇怼,自己竟然放不下去,是何等的痴妄。
自己不如就此走了,跑了,逃了,携上吕杏儿浪迹天涯,也未为不可。那杀害父母之人本就是范无救与谢必安,既然他二人已经化作尘土,何故再迁怒于他人?双亲之仇他还要去报吗?若是求报,那现在的自己可否控制得住这心中恶意,不滥杀无辜?若是不报,余生之中又是否会有一天后悔今日之念?
可能就因自己心中还存几分良善,几分大义,不愿看着这红丸国的黎民百姓在神临教与天临教的勾心斗角中饱受折磨。但一想到郑协理与吴刚,嘴上说的是仁义道德。一见李爵被擒,大势已去。却带着其他人冲入府衙,将里头的值钱事物洗劫一空,又谈何大义?
自己做的事情,不能向他人提起,而这些受自己恩惠的人,却又……这江湖,这武林,与他所思、所想、所盼实在相去甚远。狄秋实在没有想到,凭仗正义竟会如此孤独。
困乏、倦怠、疲惫,不断萦绕在他的心头挥散不去,狄秋发觉四肢百骸都全部松软了去,犹如一丛棉花一般。此时此刻,他不禁又一次想起那三道禅机。了生大师佛法精深,每一语都蕴含着大智慧。以他的头脑,也不能参透其中万一。jieyidazhiye.com
心魔为何?心障又为何?狄秋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受那《狂心诀》的影响,还是在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背叛、追杀、诬陷后已经渐渐被逼至疯狂。
狄秋不敢再想下去,他起身走进禅房,缓缓关上了大门席地而坐。他从怀中取出一直贴身收藏的《狂心诀》,轻轻抚摸着。
“究竟是不是你?”狄秋轻声自语道。
他自学了《狂心诀》上的内功之后,便已经许久没有翻阅过这本曾经叱咤武林的武功秘籍。他凭着这本秘籍,擒马进、杀丘橫矩、克黑白双煞、胜廖亚先,可谓无一败绩。但此时的狄秋却对眼前的《狂心诀》生出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纵使学全了这上面的武功,可以让我天下无敌,那又如何?”狄秋道,“这江湖上难道还缺冷血残忍,杀人如麻的凶恶之徒吗?”
正当狄秋沉思之际,身后门忽然响了。有人在门上轻叩了两声,问道:“狄施主,你在里面吗?”
“我在……我……我还能去哪里?”
门外来的正是茶花,听到狄秋回答她默然不语,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推门而入。狄秋背对这门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既没有回头,亦没有出声。
茶花没有看狄秋,只是走向一处书架,从上面取下一部《般若经》,放在狄秋的脚边。
“师父让我取了经书让你看,这是《般若经》,狄施主请看吧。”
狄秋头也没回,只是道:“这禅房这么多经书,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
“你师父也知道?”
茶花有些沉不住气,只当狄秋在说废话,但还是回答道:“师父自然也知道。”
“既然如此,了生大师为何会觉得我在禅房中不会自己取阅,却还要让你为我取经书呢?”狄秋问道。
茶花再一次沉默了下去,她知道师父的想法,只是自己不愿说出口罢了。
狄秋亦不是蠢人,自当知道了生大师此行为何。心中暗道:廖亚先最终还是将了生大师说动了。
“了生大师准备渡化我,还是准备杀了我?”
“师父不会杀人,也从不杀人。”茶花道。
狄秋苦笑道:“留我在此,便是他不杀我,也有人要来杀我,此间你不明白吗?”
茶花长吸了一口气,口中道:“门是开着的,你愿意走,我不留你,我也留不住你。”
“你师父的意思是让你来看住我,你这么做不怕了生大师怪罪吗?”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人而死,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茶花道,“若你的性命死在别人手中,对师父而言……”
狄秋淡淡道:“你想得很周到,可是你们佛家有一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杀生以成仁并没有违背此中佛理。”
“我不希望师父死,也不希望你死。”茶花由衷道。
狄秋心中总算是泛起一丝波澜,问道:“难道你觉得我不该死吗?”
“没有人生来就该死。”
“戚成海也是?”
“天生万物本无区别,那第三道禅机的答案你也是知道的。”
狄秋回想起戚成海离去之时,了生大师所言‘我渡不了你,但你却可以扪心自渡。’不由地心生感慨。他默默翻开了《般若经》,看到首篇《般若波若密心经》,看到其中一句写着: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狄秋道:“既然戚成海都可以自渡,那茶花姑娘觉得我是否可以?”
“狄施主有悟性,亦有慧根,自然可以。”茶花不假思索道。
狄秋看着眼前的《般若经》苦笑道:“只可惜,别说这五蕴皆空,我连茶花姑娘之前所说的忌心都做不到,又谈何自渡呢?”
“狄施主只怕是误会了。”
“误会?”
“色、受、想、行、识即为佛家五蕴,人生来即有,本无可避免。无人可以做到五蕴皆空,我做不到,师父也一样做不到,狄施主不必放在心上”
狄秋怔了一怔:“既然如此,那茶花姑娘求的是什么?了生大师寻的又是什么?难不成这佛经上所说的五蕴皆空,只是空言?”
“并非空言,只不过人生来必受苦难,五蕴缠身,无法摆脱,若人真做道五蕴皆空,便失了人性,没了人情,断绝人念,非能称为人。而我佛教之中,无论菩萨佛祖还是罗汉使者都是由人证道,方成正果。”
“哈哈哈……”狄秋忽然大笑起来,“有趣,实在有趣,若是如此,那我刺瞎双目、熏聋耳朵、毁去嗅味、是否能做到五蕴皆空立地成佛呢?”
“狄施主心魔未除,口出此言我不怪你。”茶花叹道,“成思不言、有想不述、结识不念、生苦不发,方得五蕴皆空。狄施主方才所说,不过是自欺欺人耳。”
狄秋闻言,忽然怒道:“好一个成思不言、有想不述、结识不念、生苦不发,茶花姑娘难道不觉,你说的这些才是自欺欺人吗?”
“佛祖为凡人之际,亦是身经世间疾苦,见世间百态,闻世间哀恸。尝五蕴方能五蕴皆空,从来不会想起,却永远不会忘记,狄施主可能明白?”
茶花一席话,顿时令狄秋心中一震。渡己原来不在与忘却,却在与谨记。狄秋看着经书上的那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心中了然顿悟。
原来是这样,竟一直是这样!
正当狄秋要回头感谢之际,茶花却已不在禅房,早已飘然远去。那禅房的门开着,如茶花所言,自己要走没人会留他,可自己真的要走吗?
狄秋感到身上又重新充满了力量,他缓缓合上经书,又重新翻开《狂心诀》,口中念叨着:“我若不将你习完,又何从了解自己的本心为何?不了解自己又从何忘记曾经的自己?只有我的心念从这《狂心诀》中磨砺,方能教我从此以后再无狂念。”
永远不会忘记,方能从来不会想起。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茶花立在禅房不远处的梁柱之下,静静盯着禅房的门口。没有看到有人离去的身影,亦没有人将房门关上。
茶花笑了,笑得十分开心,她脚下轻轻一踮,缓缓离去。她知道,身后这扇门打开了,已不会再关上。纵然有人离去,也不会是原来那个狄秋。
禅房之中,狄秋将目光集中在《狂心诀》上,‘狂者自替天行道,无域无疆。自以修心为上,习技为下’,一行字历历在目。
自己错了,原来一直以来都错了!
狄秋惨笑一声,缓缓从地上站起,他将《狂心诀》翻到技击篇目。这是他一直以来想学,却未来得及学的篇目。
想起自己面对过最凶残的敌人,不外乎黑白无常二人。当时,自己凭借着极怒之下觉醒的狂脉,虽力毙两名高手于掌下,但自己也受了极重的伤。那九节银龙鞭的威力,至今仍教狄秋想起来就心惊不已。
换做寻常人若被那九节银龙鞭穿肩而过,几乎可以说这条命,已让阎王爷在生死簿为其姓名画上了红勾。便是武功高如戚成海,若一时半会止血不住,只怕也是性命危矣。可他却凭着雷火石,短短数日便伤愈如初,只在肩头留下一个淡淡的疤痕。
如非那雷火石的帮助,全靠这《狂心诀》上的练气篇,只怕自己绝无侥幸能打败像黑白无常这样的敌人。
狄秋长叹一声,仔细研究起这技击篇目上的内容。可狄秋直到整篇看完,却是一头雾水。传统技击,无非拳、掌、脚,虽也有像梁老那样专练肘的人士,在这武林中却也只是少数,况且这铁拐肘也是出自拳法。只因人若不用兵刃,能使来伤敌的不外乎这四肢而已。
可这《狂心诀》技击篇上写的拳法、掌法、腿法,却何等的奇怪。狄秋虽除这《狂心诀》之外未见过任何其他武功秘籍,但心中却也猜到这武功秘籍不该像自己见到的这般。
这技击篇上所载的武功,竟然无一招首尾贯通。上一招释毕,下一招却已经全然变了一个模样。这丝帛之上,所绘的人像,仅有架了一个姿势。既没有说此招该如何发出,亦没有写明该打向何方。
狄秋心中暗忖:怪不得狄家这么多年来无人习到第二层,这技击篇目上写得如此简略,却要人从何学起?纵然自己学上面的五层奇经八脉运用之道、奇兵异刃锻造之法、轻功运气辅助之方、复原愈合续命之技,若无合适的招式匹配那也是枉然。当初老祖宗却也太瞧得起他的子孙后代了,这般描述只怕也就他老人家自己能看懂了。
狄秋看着虽然艰涩,但却不愿放弃,便照着秘籍上所绘的图案摆出一个架势。这一招是掌法,只见上头的人像立在远处,扎着马步,手掌平举向前,招式平平无奇,压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狄秋又按顺序一招一式地练了下去,实在没有找到什么窍门,最后不得已也只好放弃。心中想着:这也算是武功的话,那只怕街上杂耍的都要称作武林高手了。
无奈之下,狄秋只好抛下技击篇,先看向了其他篇目。那奇兵异刃锻造之法,狄秋一直都饶有兴趣,只可惜此处也非锻兵之所,因此先略了过去。从那奇经八脉篇开始看起。
好在这奇经八脉篇不像那技击篇那样晦涩难懂,描述虽然简练,却有多处都详加注释,看起来便如练气篇一般轻松。
奇经八脉篇写着:“狂脉始得,经脉奇变。循常得常,从异得异。八脉者为: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世间之称打通任督二脉即可武学精进,实则不然。八脉者各有所重,亦相辅相成。如八门遁甲之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各有所用,亦相互联系……”
看到这里,狄秋有些激动,这奇经八脉他自然听说过。正如这奇经八脉篇所说,只要打通任督二脉,毫无疑问对一个人的武学是有极大帮助的。而这上面既然开篇就提到了这所有脉门,若非有方法可以让人同开八门不成?
想到这里狄秋连忙又继续读了下去,果不其然下面写着:“任脉:与手足三阴及阴维脉交会总统全身,是以任脉通则主干强。督脉行于背部正中,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行于脊里,上行入脑,连接脊髓、脑部、肾脾,是以督脉开则神志清。冲脉:上至于头,下至于足,贯穿全身,是以冲脉通则丹田足。带脉:起于季胁,斜向下行到带脉穴,绕身一周,如腰带,能约束纵行诸脉,是以带脉通则体魄健。另阴阳跷脉:通则濡养眼目,口舌易生津,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阴阳维脉:维络阴阳两处大脉,是则通则可益寿延年,长青不老。阴阳跷脉勤加练习即可通却,维络阴阳亦是如此,其他诸脉非后天奇遇不可自通。”
再往下看,便已经没有下文,只有那入练气篇一样的人像,体上绘了真气运行打通脉门的线路。只是这线路却是忒的离奇古怪,就以这任脉所说,此脉自腹部而起,行在中门体前,却由带脉穿过绕行,接由背上督脉回贯。
且不说这法子是否有用,单从这真气行走的路线来看,已是极其凶险。因这脉门与穴道不同,穴位虽分大小、主次、生死,却都可以由真气贯入、冲抵。但脉门之中却分阴阳五行,阴脉之真气绝不能贯入阳脉之中,同理阳脉之真气也不能贯入阴脉之中。
更何况,这打通任脉的法子,却要自己从阴脉聚气,生金属回木门转阳脉贯水属再回阴脉,其中危险之处可想而知。狄秋单是在脑海中一阵推演,便已经瞧得汗如雨下。他又接下去看下面七幅人像,无一例外打通之法皆是反常理而行,一个比一个要凶险。
“老祖宗啊老祖宗,你可是害死你的子孙了。”狄秋冲着《狂心诀》苦笑道,“怪不得无人能学到这《狂心诀》的第二层,这技击篇晦涩至此,奇经八脉篇又危险如斯。谁人能练得,又有谁人敢练得?若非我有那雷火石之助,只怕我连练气篇都学不成,更别说其他了。”
狄秋只当先辈之所以无人练成这《狂心诀》,只因他们天资有限,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当然罢了。眼前这本绝世的武功秘籍,便是放在人的眼前。只怕也无人有胆敢冒着生命危险去练。在胆怯与恐惧的折磨之下,说不定还会将这秘籍说成戏弄人的假货,以充其慧眼识珠耳。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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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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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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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水银河收烂命鬼免费阅读.https://www.jieyidazhiye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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