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星无月,只有山林间倒映出来的一点光辉笼罩着大地,不算明亮,但也不至于照不清去路,谢池南独自一人骑着马穿行在这山谷间的小道上,这条路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他曾一个人来过许多回,可没有哪一次,他是以这样的心情来的。
俊朗的少年下颌清晰轮廓分明,可此时这张俊美明朗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握着缰绳的手五指用力,指尖泛白,喉咙也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抓着,血管般的青筋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不住流窜。
和明初一行人分开已经有一刻钟了,即使过去这么久,他的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嘈杂的轰鸣声,那种如坠冰窖、眼前发黑的感觉,谢池南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可就在刚刚,在得知赵锦绣的消息时,他差点直接从马上摔下。
“驾!”
幽幽山谷无比寂静,只有少年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催赶声不住响起。
神离一向五感灵敏,到一处后,原本飞踏的步子忽然停下,谢池南心下一动,他僵硬着脖子往前看去,便瞧见一地尸身,有相熟的,也有不认识的,有男也有女,马车四分五裂,前面属于谢家的牌子还悬在半空随风飘荡,即使已经从明初口中知晓先前发生了什么,但真的亲眼目睹这样的情形,谢池南本就难看的脸色还是唰得一下就沉了下来。
左手腕上的发带被风吹得高高扬起,他抬手握住,用一种指骨都将碎裂的力道紧紧捏着那朵牡丹花,“赵锦绣……”他沙哑的嗓音响在山谷间,仿佛呢喃一般,“你不会有事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紧咬着牙,拳头捏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流窜,就连手臂都因用力而爆发出条条青筋,用力一握后,他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他未再看周遭的尸身,而是重新一握缰绳风驰电挚般往前冲去。
沿途路上还有不少尸首。
谢池南一路策马一路看,每当看到一张相熟的脸,他的心都会蓦地一沉,却又因为没看到最熟悉的那个人,而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直到看到前方打来一束亮光,他抽出腰上的佩剑,金玉之声刚响起,他就听到一道年轻的男声,“谁在那?”
紧跟着是越来越多的脚步声。
谢池南冷着一张脸没有答话,他只是高坐于马背上,握着手中的长剑凝望他们。
天色太暗,人又离得远,即使来人提着灯笼也只照出一片光晕,反倒让周遭的一切变得更加虚了,谢池南虽然看不见,可他腰背挺直浑身紧绷,踩在马镫上的脚也绷紧了几分,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直到——
他听到一声,“二公子?”
绷紧的脚重新落回到马镫上,他拧眉循声看去,来人一身蓝衣僧服,虽然认不出面孔,可明显是青山寺的人。他原本悬起的心落下,翻身下马还不等发问,又听来人朝身后喊道:“师父,是二公子,谢家二公子来了!”
“阿弥陀佛。”
穿着红衣袈裟的老僧人越过众人朝谢池南的方向走了过去。
“法无住持?”这次谢池南认出来了,他收剑回鞘,收敛起满身的戾气快步朝人走去,看他们这番阵仗,显然是已经知晓此事,他压抑不住焦急的心,张口问道:“大师可曾看到我家中女眷?”
他边说边跟人比划,“她这么高,长得很好看,穿着一身红衣。”
法无点头,“见过。”
眼见少年原本漆黑的眼眸蹭的一下变得灿亮起来,他心中有些不忍,却还是垂眸念了声“阿弥陀佛”,如实道:“世子夫人离开前曾带着这位女施主来向贫僧辞行,之后贫僧就未再见到了。”
话音刚落。
便见眼前少年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消失,最后又变得一片漆黑。
谢池南闭着眼睛却还是藏不住心中的失落,他双手紧捏成拳,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半晌才重新睁开眼哑声问道:“那大师可曾见过我家中其他人?”
法无摇头,“贫僧下来的时候,并未见到一个活着的谢家人,不过寺中僧人抓了一个杀手,可惜贫僧无用探不出口风,本想着给你们送过去,倒是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二公子。”
他还欲说,却听到一道冷冽到不带一丝情绪的男声在他身前响起,“人呢?”
法无刚伸手指了一处,就见原本还站在身前的少年已然不见了,众人只感觉到一道凌厉的寒风从他们脸上刮过,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到山谷间响起一道惨叫声。
俊美的黑衣少年郎此时仿佛修罗降世。
他一脚踹翻被捆绑住的黑衣人,等周遭僧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雨点般密集的拳头不住朝黑衣人的身上砸去,马尾被剧烈的动作带着在半空摇晃,地上的黑衣人被打得连哼都哼不出。
“这……”
众人都愣住了,有人想去劝说,却被法无阻拦。
早已看破红尘的法无此时只是垂着眼睛,握着手中的佛珠背着经文,其余僧人见此也都低下头,只当没有看见。
“她人呢?你把她怎么了?”发泄一通后,谢池南用力握着黑衣人的衣襟,寒声问道。
那黑衣人被打得满嘴是血,脑子都发昏了,等神智恢复清楚后看着眼前少年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倒像是猜到了什么,他一边把嘴巴里的血水往旁边吐,一边桀笑道:“杀了,死了,我把她杀死了!”
他似乎早就猜到了。
看着那只先前砸向他的拳头再一次高高举起,他不仅没有觉得害怕,甚至还怪笑着睁着眼,等着它落下。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反而是一道冷静的男声传入耳中,“我知道你们这一行的规矩,任务没完成,不可能活下去。”
眼见黑衣人在这句话后目光变得闪烁起来。
谢池南反而变得更加冷静了,他不仅没再揍他,反而还垂着眼睛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襟,像是在替他掸掉身上的脏物一般,他这一番举动不仅看愣了一众僧人,还让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莫名觉得脊背一寒。
他正要开口却听少年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黑衣人怎会不知?却闭着嘴巴不肯回答。
“哦,看来你知道啊。”旁边僧人提着的灯笼照出暖橘色的光芒,谢池南整个人沐浴在那光晕之中,脸上挂着温柔和气的笑,竟有几分故去谢家世子爷的模样,可黑衣人看着他这幅样子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有家人吧?”
晚风带来少年低沉的声音,黑衣人脸色猛地一变,但想到自己的安排又继续默然地看着少年。
谢池南一直看着他,自然注意到了他这一番神情变化,他并未说什么,仍旧目光含笑地凝望他,他生了一双桃花眼,平日不笑的时候看着冷酷不好相处,可此时一笑,仿佛三春花开一般,不禁让人想起漫山遍野迎风舒展的长着嫩黄色花芽的迎春花。
“以为我找不到?”
他的语调是那样的温和,偏偏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胆颤,“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只要你活在这个世上,只要你见过他们,我有的是法子找出他们。”
“你猜,我找到他们之后会做什么?”
明明少年的手只是放在他的衣襟上,可黑衣人却有种自己的喉咙和心脏被人掐住的感觉,他脸色煞白说不出话,而少年原本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他只是弯着一双动人的眼眸,自顾自说道:“男的就送进宫当太监,女的……”
他忽然一弯腰,压着嗓音在他耳边说道:“送去当官妓怎么样?”
“谢池南!”
黑衣人暴怒,他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可原本还在笑的少年忽然收起脸上的笑,他起身重重踹了下他的心口,听着男人痛呼出声,他绣着麒麟纹的长靴直接踩在上面,俯身弯腰,另一只手掐着他的喉咙。
五指一点点用力。
谢池南撤掉所有的伪装,失去最后的耐心,就像老鹰抓小鸡般把人提到了自己的面前,阴沉着嗓音说道:“我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哥,我的耐心不好,脾气也不好,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就不止是你的妻女了,你祖上的那些坟,我全都会找人挖出来,我会让你们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还有你——”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知道这世上有种死法叫做凌迟吗?把人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还得是在他最清醒的时候……”
先前谢池南那一声附在黑衣人耳旁的低语,那些僧人并未听见。
可此时他这些明晃晃到不屑有半点隐藏的话,不仅让暴怒的黑衣人面色惨白变得瑟瑟发抖起来,就连那些僧人也露出一脸愕然,甚至是早已脱离红尘心境平静的法无也忍不住心神一颤,手中佛珠错乱,不知道转到哪一颗了,他抬头看向远处即使被灯笼照着也仿佛融于黑夜中的黑色身影,张口欲说,最终却只是轻轻一叹。
两刻钟后。
黑衣人站在山巅旁,指着底下哑声道:“就是这,我看到他们跳下去了。”话音刚落,就看见身边少年看过来的阴鸷目光,经历过先前的那幕,他哪还有最初的嚣张,几乎是发着抖说道:“不是我,是那个男的抱着她跳下去的。”
谢池南凝视他好一会,知道他没有说谎,他没再理会黑衣人而是直接低头凝望底下深不见底的山谷,入目是漆黑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底下有什么,他正想攀着藤条纵身往下看看,却被身后的法无出声阻拦,“二公子,这山谷有一条小道可以走,如果那位女施主不是被迫跳下去的话,应该是那人早就知道不会出事。”
*
而此时位于山脚的一处山洞,赵锦绣和林斯言这会就待在这。
即使过去已经很久了,可赵锦绣还是有种没有彻底回过神的感觉,她不清楚林斯言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更没想到他居然会带着她跳山。
天知道她那会感觉到自己下坠时是什么心情。
整个心脏都像是被人抓着,她完全呼吸不了,耳边全是风,而那密集的心跳震得她头晕目眩。
虽然后来林斯言跟她解释过了。
他从前爬山的时候摔下来过,知道这里的山谷不算深,中间还有遮靠的地方,可她……
安静的山洞忽然传来青年的一声闷哼,赵锦绣收回涣散的目光,顾不上再去想那些东西,连忙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待瞧见青年长眉微蹙,立刻担忧出声,“你没事吧?”
“……没事。”
林斯言把捡来的树枝放在地上。
他想表现得行动自如,可赵锦绣还是察觉到了他胳膊的异样,想到先前他抱着她攀着藤条,好像胳膊还撞到了旁边的岩石,她拧眉问他,“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
林斯言摇摇头,他坐在她的对面,一边添柴,一边自己抬手揉着胳膊。
赵锦绣见他行动僵硬并不自然,抿唇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我来帮你吧。”她说着就朝人伸出手,却被青年侧身拒绝,“不必。”
若是从前被他拒绝,赵锦绣绝不会再主动提起,可今日……他是因她受伤,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袖手旁观。看着那张冷静到淡漠的侧脸,她轻轻抿唇,第一次强势地握住他的胳膊,撞见青年望过来的目光,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他平日从未有过波澜的双眸带了几分惊讶,等回神要抽回来的时候,她却死死握着,不肯退让。
她目光平静地回看他,语气淡淡地说道:“林公子不必担心男女大防,这里就你我二人,不会有人传出去坏了你我的名声。”
她一边说一边动手替人揉着胳膊,见青年抿唇似乎还要拒绝,她又是一句,“林公子这会不把手弄好,回头要是来匹狼来匹虎的,难不成还指望我一个弱女子去解决?”
林斯言听到这话,薄唇微张似要说什么,但看着她冷静的侧脸到底未再挣扎,他沉默地把受伤的胳膊伸了出去,另一只手就抵在自己的膝盖处。
第一次被赵锦绣这样强势对待。
他竟然没有觉得不高兴,相反,他还因为这一份特殊生出了一抹隐秘的欢愉。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并不喜欢她客客气气喊他林公子,他喜欢……心底刚浮现这三个字,林斯言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他长指微动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又怕她瞧出异样,只能低头抿唇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原本抵在膝盖上的手也跟着藏进了袖子里,握紧了。
赵锦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见青年没再挣扎,悄悄松了口气。
她其实还是不大习惯和他这样相处,可这种时候也没别的法子了,好在还算有用。
山洞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有柴火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赵锦绣低着头替人按着胳膊,小时候谢池南跟人打架总会伤胳膊伤腿,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每次受伤就往她那边一跑,他又惯是个会挑剔的人,不喜欢明初她们小心翼翼的,便使唤她去做这些。
时间长了,她倒是也习惯了。
如今虽然很久不曾动手了,但有些东西根深蒂固,倒是没忘掉。
也不知道明初他们平安到家没?
谢池南呢?
他从军营回来了吗?
要是知道她出事,他肯定得急坏了。
脑中思绪乱糟糟的,一时便没注意多用了几分力道,直到听到耳边传来的压抑闷哼,赵锦绣才回过神,她忙抬起手同人道了声“抱歉”,而后收起心思,认认真真替人按了起来,余光瞥见他的侧脸却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林公子今日怎么会在那?”
这是她一早就想问的问题了。
被火光照映的青年,脸庞看着要比从前温和许多,声音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冷冷清清的,带着经年化不开的寒霜,“……路过。”
路过?
看他那会的阵仗,明显是有备而来,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路过?赵锦绣抬眸看他一眼,正要说话,却被他抢先一步,“今日便是别人,我也会救。”
青年垂着眼睛,他的侧脸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脸上也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可那只无人瞧见的手却在袖子里用力握着。
赵锦绣透过暖色烛火去看他,沉默片刻后垂下眼帘说道:“林公子是好人,只是以后还是不要如此了,你这样,你的家人该担心了。”
林斯言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
他……撒谎了。
若今日是别人,他会在自己可行范围内去帮他们,却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如若不是看到她被黑衣人追杀,他甚至都不一定会出现,是因为看到她被人追杀,他才控制不住朝人跑去的。
他已经忘记那会他在想什么了,只记得那会心砰砰直跳,快得仿佛要从喉咙口跳出来,平日的冷静理智从容全都被他抛在脑后,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能有事。”
林斯言从小早慧,岂会没有察觉这些日子的异样。
每次看到她总是无意识地看向她,看见她淋雨明知道不该还是让她进来,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喊她过来坐,察觉出她的无聊主动问她要不要下棋,看到她出事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不是傻子,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理智让他清楚自己不该离她那么近,可有些东西,哪里能真的处处如他所愿?
林斯言心中无奈,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仿佛闭上眼睛就能把那些扰他心绪的东西全都忘掉,可眼睛闭上后,其他感官反而变得越发清晰了,被她按着的那处地方仿佛烧着火一般,连带着心跳也莫名变得有些快,怕回头被她听到,林斯言只能重新睁开眼,问她,“知道是谁想杀你们吗?”
赵锦绣倒不知道他所思所想,闻言也只是沉默一瞬,而后点了点头。
“大概猜到了。”
她开始以为是针对安北侯府的人,可后来听他们说起红衣女子、画像,却不曾提起她的名号,便知道他们是受谁的指令了——
魏垣。
在雍州,若真有人想让她死,也就只有此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人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竟敢□□!
想到今日不幸去世的谢家奴仆和侍从,赵锦绣明艳矜贵的小脸一下子就变得阴沉起来,等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一定要让魏垣血债血偿!
林斯言看着她的脸色,想问是谁,但薄唇一张一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今日已经够多管闲事了。
不要再去问这些本该与他无关的事了,等离开这个山洞,他们就该路归路,桥归桥。
可这样想着,他的心里竟然有些闷闷的。
他捏紧自己的拳头,双目也跟着微合,却还是说,“……好了。”
赵锦绣停下动作,抬眸问他,“不疼了吗?”见他摇头,便收回手,“那你先休息一会。”
不清楚黑衣人还在不在,便是不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出不去。m.jieyidazhiye.com
林斯言也清楚。
这么晚不回去,母亲肯定得担心了,但这种时候也没别的法子了,只望师父知晓之后能派人去家中替他传句话让母亲不必担心,余光看见对面脸色不算好看的赵锦绣,他薄唇轻抿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你也休息会吧。”
赵锦绣其实很累,但她睡不着,想的事情太多,心跳也很快,脑子紧绷着,太阳穴也在突突直跳,不过看着林斯言,她沉默一瞬还是朝人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她朝旁边的山壁靠去。
夜里天凉,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原本只是想闭着眼睛小憩一会,不想这样靠着竟真的慢慢睡了过去。
林斯言见她睡着,又见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红唇泛白,他放轻手脚把地上的火堆朝人那边移了一点过去,待见她紧皱的柳眉逐渐变得舒缓才靠到了离她较远的一处闭目养神。
半梦半醒间——
赵锦绣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本以为是在做梦,她只是轻轻呓语一声并未睁眼,可那声音从远及近,迟迟不绝,反而变得更为清晰起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恰好与对面青年的目光撞上,她压抑着心跳问他,“林公子,你听到了吗?”
不等青年开口,又是一声呼喊传入她的耳中。
“是他!”
赵锦绣说完后立刻扶着山壁起身,起来的太快,她有些头晕目眩。
“小心。”
林斯言拧眉想起来。
可赵锦绣只是笑着说了句“没事”,等扶着山壁缓了一会,她留下一句“我去看看”便没有犹豫地往外跑去。
夜色漆黑,山洞里的那点柴火早已燃尽了,只留下一点猩红,而她艳丽的海棠裙成了林斯言眼中最后一点亮光,只是这抹光亮很快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他眼睁睁看着那抹艳色离他越来越远,最后什么都瞧不见了,看着外头漆黑的一片,青衣郎君慢慢把手按回到了先前被她握过的那只胳膊上。
浓密的眼睫微垂,在这寂静的山洞,这位平日冷静从容的郎君竟少有的带了一抹易碎感。
……
赵锦绣一路小跑道外头,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她根本看不清谢池南在什么地方,可听着不远处的呼喊,她还是连忙回应道:“谢池南,我在这!”
喊她的声音忽然一顿。
紧跟着却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她跑来。
赵锦绣也顺着那个声音往前跑,没跑几步,她就被人紧紧抱住了,少年胸膛滚烫,双臂有力,几乎是刚被他抱住,她所有的疲惫和委屈还有害怕都在此刻化作了延绵不绝的眼泪。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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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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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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