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师清漪也深知洛神这性子,平常端丽沉静,不染纤尘似的,私下却时不时冷不丁地要逗自己几句,端着副一本正经的冰雪模样说些不大正经的话。
顿了顿,她将自己那颗有些乱窜的心努力回归原位,面上的红晕倒还来不及褪干净,说:“又胡诌个名字来诓我。”
洛神只是看着她,微微一笑。
师清漪的目光再度落到洛神腰带束的那个结上,这回仔仔细细地端详了片刻,发现这种结的确是很不一样。
它拥有繁复的形状,又不是那种单纯堆砌的复杂,左右两边都有花式,是相呼应的,乍一看看不出是什么,仔细一琢磨就觉得像两条简化的鲤鱼,中间几圈簇起的布料层叠穿插,如这两条首尾相接的鱼拥着一支新荷。
师清漪结合脑海里勾勒的模样越看,就觉得越像那么回事。比如看云观山的时候,那些云和山的形状只是个大概的轮廓,加上了人们的想象之后,才会觉得它们像某种东西,而且越看越像,不知道这个结的花样是不是也是出于这样的心理考量。
师清漪想到了什么,突然觉得洛神刚才那话或许不是胡说来逗她的。
这个结还真的别有意味。
洛神道:“怎地又不说话了?”
师清漪偏了偏头,一脸认真地回答:“我刚才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你说的是真的了。”
她在外人面前多多少少会设防,看着温柔好接近,实际上总隔着面墙,有时候也会忽悠得别人团团转,在外人面前很少会表达她真实的感想,随着遭遇越多,这种谨慎也就越明显。也只有在洛神面前,她才会露出这种表情,带着没有遮掩的随性和纯净,自由自在的。
洛神笑道:“你不用想,我说的话自然是真的。”
师清漪显然不同意她的话,轻轻回她一个有点软糯含糊的哼声,纠正:“是大部分。”
洛神坐近了些,揉揉她的头发:“好,大部分。”
师清漪感觉到她这个动作里的宠溺,心安理得地领受了。
洛神向她道:“我爹爹和娘亲当年成亲时,我娘亲就是束的这个结,寓意永结同心。不过她并不是直接用腰带打,而是用喜绳扎了系在腰带上,喜绳比腰带要细更有韧性,扎得会更细致些。”
所以洛神没胡诌,这还真的是同心永结。
一想到洛神可能是特意也打了这个结,师清漪忍不住高兴起来,有点轻飘飘的了。
成亲这个词对她而言,真的别有魅力。毕竟女朋友,未婚妻,妻子,这几个称呼的意义差别还是很大的。
她脸上浮起一层樱色来,看着洛神,脑海里很是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番。
“你现下又在想什么?”洛神道。
师清漪还沉浸在什么成亲,结婚,妻子之类的思绪翩飞中,沉浸得连耳根都有点热了,被洛神这一问,骤然回了神,赶紧说:“没有,我已经想完了。”
洛神表情微妙,觑着她。
师清漪:“……”
洛神煞有其事道:“我大约晓得你在想什么。”
“……不可能,你猜不到的。”师清漪嘴硬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她不能让洛神知道她刚才的心思,她想给她一个惊喜。而在她看来惊喜背后都是意味着仔细认真的准备,她需要时间。
洛神眼角的笑意有点促狭的意味:“你心里有我,我既然在你心里,怎会不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
师清漪没料到她这么说,简直惊呆了,猝不及防下只感觉脑袋顶上烟花要轰然一下炸开,攥着洛神雪白的衣袖道:“我跟你说,类似这种……这种……”她这了好一会,说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只好说:“总之这种话你要控制一下,如果没有处在特殊情况下,我建议你句数上每天不要超过一定数量。”
她现在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个妖精,就是个祸害,偏喜欢胡说八道来“害”她。
洛神摆出一副什么都听她的乖觉模样,颔首道:“一定数量,是多少?”
师清漪没法给出具体数字。
多了,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少了,她忍不住想听多一点。
想来想去,她定不出标准,突然很想拍死自己。
洛神一脸无辜,补充了一个问题:“另外你方才所指的特殊情况,是什么情况?”
师清漪:“……”
她看着洛神染着笑意的眉梢,明白洛神其实并不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只是在故意逗她而已。
“……我建议我们换个话题。”师清漪说。
“好。”洛神依她。
师清漪很少听洛神说她家里的事,犹记得上次说到洛神小时候,还是挺久以前的了。她很喜欢洛神提到小时候,觉得那很有趣,不由来了兴致,追问道:“那我们说回之前的话题,所以打结的方法是你娘亲教你的么?”
古人很注重结,这是很重要的一种装饰。灯笼,腰饰,玉佩等等上面都可以看到结的身影,而薄纱,软布,细绳,流苏等等,也都可以被打成结,如今流传下来的中国结的花样,和以前那些精巧漂亮的结的庞大数量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古时就有一部分手艺人极擅打结,师清漪曾经看过一些记载,有的书上还画了图样,看起来十分玄妙,如果不是懂这行的人,根本是看得云里雾里。
从洛神腰带上那个结的繁复考究来看,某种程度真的能和那些书上的图样一比高下,师清漪心想如果这结是洛神娘亲教她的,也许洛神的娘亲很熟悉编结这门手艺,甚至是个中高手。
洛神道:“算是罢。”
师清漪有点奇怪,什么叫做“算是”。
“其实她倒没有真正教我多少,我本意也并不想学,但是这一来二去的,不会也都会了。”
师清漪一脸不解:“?”
洛神解释道:“我娘亲擅长女工刺绣,又很会编结,她还很擅长打一种花结,打出来的结如同花朵一般,每一种花的姿态各异。娘亲教会了家仆们其中一种寓意吉祥如意的,逢年过节挂花灯,便会坠上花结流苏,而我和我阿姐房间花灯上的花结也都不一样,是娘亲特地亲手为我们编的。这些结旁的人都不懂拆解,只有娘亲一拆,那花结在她手中只如转瞬花谢了似的,变回完整的一条绳。正因如此,我爹爹在布置课业之外,又让她编了许多结让我们拆解,目的是为了训练我们的眼力和耐心。”
师清漪想起洛神曾提过她很小就被定为家主继承人,爹娘对她寄予厚望,没想到她幼时除了天天看书习武,还要完成额外的训练。
提到这些不知道被湮没了多少年的年少往事,洛神的表情虽然是淡淡的,眼里却隐隐有光波在晃动。
她接着道:“我娘亲编的这些结千变万化,十分复杂,起初我并不懂其中奥妙。她教导我道若目力练到了,拆解前便可窥看清楚绳结的来龙去脉,犹如风中观尘,水中望沙,很是清晰。且这是细致活,绳结脉络复杂,一不小心便会拆错,变成死结再也拆不开,是以要心平气和慢慢地来,不得半点急躁,长此以往更能训练耐心。耐心足了,练功便会更加心无旁骛。”
古人勤勉,比现代人更加专注,他们没有电视电脑,也不会天天低着脑袋对着手机刷些有的没的,以此消磨光阴。他们有各种学习方法,比如为了练眼力,古代人有把铜钱吊起来看的,为了练耐心也有数豆子的,每天数一盘,但是像洛神这样拆结来训练的,还是第一次听说。jieyidazhiye.com
师清漪认为洛神那么聪明,很多东西学起来肯定很轻松,可她都形容了课业里布置的那些结复杂难解,想必那些结拆的时候恐怕真的是难上了天。
回想自己刚才那么努力地想要拆洛神的腰带,她心思都在乱飘。
她的眼神也随之乱飘到洛神的腰带上,说:“原来如此,所以你的结打得这么好。”
……她根本扯不开。
洛神捕捉到她的眼神,眸光看起来有了点想笑的意味,面上不动声色道:“拆的结渐渐多了,我也对这些结的结构与编织绕线的法子有所了解。阿姐醉心易容,时间都花在这上头了,对拆结无甚耐心,但是课业必须完成,不然爹爹要揍她的,她便来哀求我。”
师清漪记起她姐姐喜欢装哭耍赖,就笑着说:“她怎么哀求你的,是不是又装哭啊?”
洛神无奈道:“嗯。她哭个不住,也没见掉半滴眼泪,只是哭嚎得我耳朵疼,我嫌她吵闹得很,只好应了。”
师清漪越听眼睛越亮,跟听故事似的,饶有兴致地催后续:“还有呢。”
“倒也没旁的了。如此我只得完成双倍任务,日复一日,也对这打结一事颇有了几分心得。只是冬日的时候,手指难免迟钝,但是做功课时我爹爹不许我烤火,拆结的时候最开始适应不了,渐渐的手指才灵活了许多,毕竟手指一直在活动,也不觉得冷了。”
师清漪无心赞叹一句:“难怪你现在手那么灵巧。”
然后洛神似笑非笑地觑了她一眼。
师清漪被她看得脸上一热:“……”
自己好像说了什么有点让人误会的话。
师清漪咳一声,严肃道:“冬天还是必须要烤火的,冻着了怎么办。”
“我爹爹认为那样可以磨砺心志,锻炼忍耐力。”
想到洛神她一贯隐忍的模样,吃多少苦受多少伤都不会吭哪怕一声,恐怕是从小就习惯了这样,师清漪莫名又有点心酸,轻轻柔柔问她:“你小时候……是不是很怕你爹爹?”
洛神静静看了她一会,点点头:“我小时候是很敬畏他。我最开始做解结课业时解不开,不明白为何要练这个,无甚用处,但是我晓得这既然是爹爹布置下来的课业,自是一定要练习的,便努力去学着拆解,只是并不高兴。”
师清漪开始脑补她小时候绷着脸生闷气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可爱,嘴角上翘,有点忍不住想去左左右右这样那样地揉她的脸。盯着她的玉琢姿容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好看,就怕给揉坏了,只好忍住。
只听洛神接道:“我娘亲察觉到我不大高兴,便安慰我说其实爹爹也解不开。她脾气很好,几乎不会生气,但是一旦生气了,那我爹爹也是怕她的,她便对我道有一次爹爹惹恼了她,她顺手编了个结让他拆,拆开了才原谅他,我爹爹拆了半天也不成,一时心急,就要拿剪刀去剪,但剪刀也不许用,就差下跪了。她道若是我勤加练习,懂得拆结和编结,就比爹爹强多了。”
师清漪快要笑倒在床上,说:“你爹一定是觉得你娘编的这个结太难解,烦得他快把耐心磨没了,才觉得这个可以锻炼耐心,然后拿这个来布置课业祸害你们。”
她一直觉得洛神小时候是个小大人,要学那么多东西,自然懂的也多,比一般同龄人肯定是成熟多了,但是在她娘面前,其实还是一个小孩,是要被哄,被安慰的。
不过有一点师清漪没想明白,那件事显然洛神的爹爹很丢脸,为了顾全他的面子,她娘亲应该不会和女儿说的吧。
师清漪拿这事问洛神,洛神道:“我敬畏爹爹,他平素刻板严厉,我每次都担心自己的课业完成得不够努力。一次娘亲叫我吃饭,我道新学的课业还不熟练,过会再去,她察觉到是我怕课业未及时完成惹爹爹生气。为了安慰我,她时常和我说些爹爹比较丢脸的事,告诉我爹爹远不是瞧上去那般吓人,只是个布偶老虎,用不着怕,让我莫要担忧被他责骂。”
师清漪忍笑忍得很辛苦,道:“那你听了你娘的话之后呢?”
从描述来推断,洛神的娘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但是好像肚里也是喝了很多黑墨水的,不过黑墨水都拿去对付她爹了。
洛神实话实说:“当时听了,对爹爹的敬畏的确少了些。”
跟着话锋一转,一脸严肃道:“可翌日爹爹给我布置了双倍课业,不完成不许吃饭,我又十分敬畏他了。”
师清漪:“……”
两人说了许久话,原本她们是坐在床沿的,说着说着两人都躺下去了。
师清漪侧躺着身体,手里玩着洛神的一缕长发:“你今天和我说了这么多小时候的事,我很开心。”她眼睛看着天花板,语气很平静,又有点向往:“我其实也想说点我小时候的事,但是想来想去,我好像没什么能说的,不然我就天天缠着你说。”
洛神伸手拦住她的腰,沉默着。
师清漪想到了什么,眼珠滴溜一转,侧过脸笑眯眯道:“对了,你这么会打结,那你会不会翻花绳?”
洛神对翻花绳发表了看法:“这是些幼稚玩意。”
“打结就不幼稚了吗?”
“爹爹娘亲教导我这个,是为了锻炼我的目力和耐心。那些结很是复杂,即便是手艺人见了,都不一定可以编得出来,自不可同日而语。你看,你方才不是没有解开我的腰带。”
师清漪:“……”
师清漪只好做出一脸要教育她的模样,指指她:“你就是不会,直说就好了,偏要装。”
洛神道:“……好罢,我不会。”
“那我教你翻花绳玩。”师清漪终于又逮着她不会的了,左右又看了看,不免又有点可惜:“一时半会好像也没有合适的线。”
洛神淡笑着看她,过了一会,她手指顺着腰身往下一捋,将那腰带上坠着的玉佩拿了起来。这玉佩上连其结,下束流苏,但是仔细一看,它又是被四条莹润的银线缠绕,起到固定作用,洛神手指轻轻拨动,如抽拨蚕丝般将其中一根线取了下来。
这些竟然都是可以自如拆下来的。
“这个可否?”洛神将银线递过去。
师清漪高兴地接过来:“可以,可以的。”
她开心的时候仿佛有星光盛在她柔和的浅色眸中,粲然生华,洛神见了,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两人从床上爬起来,换到了床中间,面对面坐着。
洛神坐得笔直,师清漪笑道:“你干什么坐得这么端正,跟打坐练功似的,你这是要给我传授内功心法?”
洛神看她一眼,只好动了下,师清漪觉得她这个动作好像有点扭捏的味道,又想笑,见洛神已经放松下来,手随意搭在腿上。不过她腰细背直,天生的衣服架子,加上现在一身白衣,即便放松下来,看上去还是坐了个端庄规矩。
师清漪说:“只是翻花绳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紧张什么。”
洛神面无表情道:“我喜欢你吃我,对喜欢的事又怎会紧张。”
师清漪:“……”
她感觉脑袋顶上璀璨烟花又炸了,憋了半天,红着脸说:“我刚才不是说让你控制一下这种……这种话的数量么?”
“你并未给我具体数量,我不晓得是否超过。”
师清漪:“……”
她只得深吸一口气,将那条线连接首尾,成为一个完整的圈,说:“你把手抬起来。”
洛神双手抬起,师清漪把线圈套在她手上,洛神双手往外移动,将这线圈绷直了。
师清漪手指在那绷直的两条线上各自一勾一撑,这绳子立刻变换了个形状,像在她手里开出花来,花绳也换到了她手上。
因为洛神还不会翻花绳,师清漪打算先给她做一遍示范,所以她每翻出一次,就让洛神按照她的方式用手指兜好,自己再翻一次花兜回来,再让洛神交接。
“这个是棋盘。”
“这个是登天梯。”
“这个是……”
师清漪边教她翻花绳,边告诉她名字,洛神看得目不转睛。
后面师清漪给她勾了个复杂的花样,吓唬她说:“这个你要小心兜好了,不然一下子就散了,我刚才翻了那么久的成果可就前功尽弃了。”
洛神看她一眼,手指张开,伸到师清漪撑开绷直的那些交错的绳圈中,接替了师清漪手指的位置,将那花样复杂的花绳圈仔仔细细兜好了,道:“这般可以么?”
她看起来有种小心翼翼的可爱,这很难见到。
师清漪越看她就越想笑,眼里心中都像沁了蜜,忍不住希望这个夜晚能长一点。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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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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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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