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秦郑两军正在班师回朝,行军迅疾,估量着再过几日,便能走出齐国边境。
到了夜晚,人困马乏,照例露营驻扎。
帐篷里,自温姬走后,秦刈又开始反反复复地做梦。
野外虫鸣声阵阵,他在睡梦中皱起眉头来,细汗不断地从额间冒出。
秦刈梦见自己正站在悬崖边,被数柄剑指着,周围人恨声怒骂,他仔细一看,竟然都是那些昔日一起作战的谋臣将领。
赵子风,陈渚……还有很多很多的秦国人。
下一刻,那些剑齐齐冲他刺来,秦刈后退着落下悬崖,那种失重似的坠落感蓦地让他从梦中惊醒了。
黑暗中,他陡然起身,脸色阴郁苍白。
静坐半响后,才抚额喘息。
是活在恐惧中,担忧暴露身份,受天下人万箭穿心,千军万马践踏而过,还是拿起屠刀,踩着遍地尸骨,踏上那高位?
这个问题,他不是早就做出选择了吗?
可是,温姬……
秦刈揉捏着额角,半响后,才沉沉吐出一口气。
几日后,大军出了齐国边境,秦郑两国的将领们经过商议,便决定分道扬镳,各自择路而行。
赵子风皱着眉,身前是不少蹲着马步,正在受罚的兵士。
他烦躁地问道,“这回又是因何起了争斗?”
受罚的兵士中,一个小统领打扮的人立即委屈回道:“他们先来挑衅的,那些子郑国人最近可是猖狂的很。”
赵子风瞪他一眼。
之前明令禁止下,仗没打完,两国的军队同宿同行,虽然不免有些摩擦,却没什么大碍。
如今,最后一战结束,局势倒渐渐微妙起来。
人心浮动,大的争斗屡禁不止,近日来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流血事件。
除了兵士们自己的原因,也有不少高阶将领存心在里面裹乱,想搅混这池泥水,彼此隐隐试探着。
所以,这分道而行的决定也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争端,免得损耗本就所剩无几的战力。
那人还欲要辩解。
赵子风踹了他一脚:“去你娘的,回回这些车轱辘话,下回打架里面还是有你。”
“还委屈上了?”
“哎,赵将军…话不是这么说……”
这时,另有一个兵士高声道:“快看,是陈渚将军回来了!”
见状,赵子风也扭头去看,蹲马步的众人更是借机仰着脖子,暗地里活动手脚。
他们低声谈论着。
“哎,好久没见这陈将军了,做什么去了。”
另一人摇头,“不清楚,给殿下办事去了吧。”
赵子风招呼道,“陈渚,回来了?”
陈渚面容疲惫,见是赵子风,便露出个笑来,点了点头。
赵子风也冲他草草招了招手,扭过头来却看到一堆人蹲的歪七倒八,当即黑脸斥道:“没见过陈渚?瞧什么瞧?”jieyidazhiye.com
“别偷懒,都给我蹲齐整了!”
那边,陈渚见状一笑,不敢再耽误,下马疾步到太子营帐前。
却见太子殿下正站在帐篷外。
陈渚走近,行礼低声道,“殿下,可以肯定,温女郎是在郑太子手中。”
“但具体被藏匿到哪里,属下无能,还是没查探到消息。”
秦刈轻微颔首,表示知晓了。
陈渚迟疑着,“那……”
“别找了。”
陈渚暗暗吃惊地觑他一眼,见他面色古井无波,不见那日的暴怒,更不见什么着急之意。
这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若是不在意,当时殿下的神态可是明眼人都看在眼里的。
陈渚不敢再乱猜,退下去了。
他走后,秦刈独自望着天色,喃喃自语道,“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
被追寻的温云裳此刻刚下马车。
十几日前,她正在山中焦急无比地等着郑玮的下一次到来,却突然被蒙着眼带上马车。
不辨方向地跋涉多日,才来到此地。
眼罩忽然被摘下,温云裳慢慢睁开眼,阳光并不刺目,入眼是一片开阔的平地,稀稀落落建着几栋房屋。
周围则是三面环山的地形,若是在这里藏人,很是隐蔽。
温云裳出声问婢女,“这是到了哪里?”
“回女郎,婢子也并不清楚。”
这些婢女垂着眉目,神色严肃,等闲并不与她说话,只有她出声询问时,才会回答一两句无关紧要的事。
想来是被吩咐过。
温云裳拧着眉头,心生烦躁,这么久了,她被看守得密不透风。
阿温的魂魄本就虚弱,坚持这么久,已经奄奄一息,就快要消散了。
“阿温,你怎么样?”温云裳在脑海中担忧问道。
过了许久,才听见回应。
阿温的声音怏怏的,“我恐怕要睡一阵子了,你一定要想办法,到大周去。”
“只有术法高深的巫师…才有几分把握救得了我。”
“还有,小心郑玮…他可没有什么…好耐性。”
她的声音时断时续,最终渐渐消弭下去。
“阿温,阿温?”
温云裳唤道,却听不见熟悉的回应。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已近深秋,翠绿的叶子从边缘处开始,染上枯黄。
温云裳不得不在这里安顿下来,伺机出逃。
这日,郑纬终于来了。
婢女冷冰冰的通知时,温云裳真是感到久违的喜出望外。
不管郑玮来意是好是坏,在她看来,有变化就意味着有转机。
温云裳走到屋子的外间,便看到正在款款喝茶的郑玮。
温云裳走近,装着样子冲他行了一礼,唤道,“郑太子。”
一见到她,郑玮也端着笑脸打招呼道,“温女郎,又是好些日子没见了。”
又道:“坐下吧。”
他瞳黑肤白,面容俊秀,又穿了一身极为华丽考究的常服,腰间佩玉。
若是撇去那股子邪肆之意,便是个衣冠楚楚的美男子。
温云裳顺从地坐下了。
她往郑玮身边看去,见随同的还有个带着兜帽的灰袍人,露出来的半张脸和脖颈处,都是密布的青色花纹。
此人浑身透着一股邪祟的味道。
郑玮的来意也让温云裳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不由得紧起一根弦来。
郑玮却指着那人道,“前些日子,听说女郎生病了,便带了大夫给你瞧瞧。”
温云裳一怔,半信半疑中,倒是略舒一口气。
是有这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她赶路时日夜颠簸,有些水土不服的生了场小病。
不过只是偶感风寒而已,没几天就好了。
郑玮对阶下囚这么关心照看的吗?
温云裳一面想,一面又对那大夫的身份感到存疑,推辞道:“多谢殿下,只不过是小病,已经大好了。”
郑玮见她不情愿,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虚着眼,在手心轻敲了敲扇子,气氛便无端显出几分胁迫来。
说来也奇怪,他之前只要离这位温女郎近了,便会持续好几日地感到头痛。
甚至有时候独坐时想起她,都会受此折磨。
可她对自己而言,像是裹着□□的蜜糖,明知道少见为妙,却又看不得她待在秦刈身边。
那种独特的占有欲从骨子里生发,缠绕着他,让他时刻惦念。
郑玮之前怀疑,莫不是秦刈那厮暗下的诡计,可秦刈向来对巫蛊之流无感,也并没有听说他麾下有精通此事的谋士。
至于温云裳本人,一个弱女子,更没有这个本事。
此事,就连巫咸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郑玮便只好认命,既然想要,夺过来就是,放在某处,不见面就好了。
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点秦刈那边的情报。
真是一举两得。
可没想到的是,最近这几次见面,他靠近温云裳,居然一点头痛的反应都没有了。
这样也好,让他能够不受那些头痛时的幻觉影响。
沉寂中,他轻笑一声,重复道,“还是瞧瞧吧。”
“免得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毕竟是一国太子,平素笑容满面,伪装着平易近人的样子,可一旦端出压人的气势来,便让人心生害怕。
对于他的为人,温云裳从阿温那里听多了,时刻保持着疑心揣度。
可这事翻来覆去,也没什么可深究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温云裳顿一顿,未免之后的日子难过,还是轻点了点头。
郑玮便开口对那人道:“巫咸,去。”
温云裳默然地伸出手,心中对这大夫的名字感到熟悉,好像听谁说起过。
身旁,婢女紧随着给她手腕上垫了一层丝帕。
巫咸苍老干枯的手按在温云裳手腕上,并抬起脸盯住了她,像是在细细打量着什么。
好一阵子,他才收回手,并冲温云裳露出一个微笑,随着他的动作表情,花纹在他脸上也像是活了过来,开始蠕动。
温云裳冷不丁打个寒颤。
一瞬间想起,是阿温曾向她提过,郑玮身边有大巫,名巫咸,很是忠心。
巫咸把脉后便退下了。
一旁,郑玮眉目渐渐舒展。
接着他起身,温云裳正以为他要走,却听他似乎是不经意地道:“对了,午膳我和女郎一起用。”
“不介意吧?”
当然,这是他的地盘,郑玮也没有要听温云裳答复的意思,径直走了。
温云裳站在原地,渐渐蹙起眉。
郑玮,想做什么?
……
另一间屋子里。
郑玮走进来后就开始踱步,不复刚刚在温云裳面前的神色自如,有些焦躁的意味。
门“啪”地一声,被跟进来的巫咸紧紧关上。
郑玮忙问:“怎么说?”
“回殿下,温女郎……并非完璧。”
郑玮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又很快恢复过来,带着喜悦微笑道:“公子州,真是我的贵人啊。”
“倘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秦刈,果真就是个假冒的太子了?”
巫咸迎合道:“正是,按公子州所说,这真正的秦刈,该是个天阉才是。”
郑玮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连声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一旁,巫咸也道:“恭喜殿下,大业指日可待!”
接着,他又谏道,“只不过,未免出岔子,殿下还是对这女子审问一番为好。她是秦太子唯一的姬妾,必然知道不少事情。”
“殿下,可要属下去?近来,属下又想了不少折磨人的好法子,保管铁人嘴里也能撬出个洞来。”
巫咸一面说着,一面从喉咙里发出桀厉低哑的笑声。
郑玮倚仗巫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巫咸擅长各种蛊毒之术,不管什么人,到了他手里,那些毒虫毒液也能让他们张开嘴巴,吐出真话来。
此刻,他却脸色一僵。
停顿片刻后才道:“不用,我自有考量。”
·
午间,到了用膳的时候,郑玮果然来了。
温云裳以为他依旧不死心,妄图从自己这里问出些秦刈的把柄来。
却见他只是认真用膳,没有旁的意思。
越是这样,温云裳就越发起疑,暗暗注意他的神色。
只见郑玮眉梢眼角隐隐有一股子得意之色,像是有什么好事似的。
期间,温云裳试探着郑玮何时才放自己走,并想着打探此地的情况,却总是被不经意地挡回去。
两人打着太极地周旋,各怀心思地用完这顿饭。郑玮倒是眉目高兴的样子,温云裳却是气也气饱了。
单单这样也罢,午膳过后,出乎意料的是,郑玮居然还不走,温云裳不由得警惕起来。
郑玮自然察觉到了。
他午间喝了酒,本就是放浪形骸之人。
如今天下和美人皆是唾手可得,不由得心中有些飘飘然起来。
之前还忌讳着头痛的折磨,而现在,既然靠近美人也不会感到头痛,没有了此等束缚,难免油然而生亲近之意。
郑玮虚着眼看去,女郎垂着眼睫坐在窗前,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搭在腿上,故意做出一副端正古板的样子来。
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抬起眼来。
雪肤黑发,一点朱唇。
水光泠泠的眼中,又是防备又是恼怒,像只被拔了爪子的小猫。
可不是吗?
她被自己囚在这里,秦刈漫天遍地的追寻,也找不到。
郑玮默道:那么,为何不呢?
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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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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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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