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少往人间去的小妖也是好唬,听罢也没多生疑,个个迈腿绕开离去。
他悄悄往台阶下看,不知何时数以百计的影子涌上了来——大的小的高挑的匀称的,都被驱使着满当聚在一块儿,同肉馅一般。
雨里凡人不得上山吃水,原是为了群妖集会么...鸳鸯楼内到底藏着何物,对妖诱惑倒是挺大。
只是数目太多了,真闹出什么乱子来恐怕不好脱身,顾念左右瞥见后头白羽红冠的妖,便从善如流往槐树挪地方,推手道:“我兄弟实在是醉蒙子,不耽误您先请。”
那大白公鸡很是吃这一套奉承,甩袖哼一声也就过去了。待妖群渐渐压下了这小闹腾,少年才落下心。
他拢了拢渔猫脑袋上的蛇蜕,一把圈住这顽猫,两个蓬松脑袋靠近,顾念伸出食指往地上一指:“谁说的要小心行事的?神猫大人,方才这动静地下的也很难打马虎眼吧?”
地府的鬼生是人精,死是鬼灵精,素来冥府墙头草做惯,他们打马虎的名声传遍几界,渔猫自然晓得是在打趣他。
藏事容易不碎嘴子难,这猫心直口快惯了,忘了跟前还站着个行事谨慎的。
猫耷拉脑袋点头,小鸡啄米,正要吱声,长阶底下传来一个音儿,是只灰鼠怪:“你们堵在这儿?还不抓紧些走!柳仙人让蝉偶戒严,咱鸳鸯楼混进生人啦!”
谁是柳仙人?顾念立马回首盯着渔猫,猫咧嘴一笑却不答。
“安?哪个不长眼的雨天上山?”妖鬼中如同炸开了锅,一通搅得小妖各各哀声怨道,再没谁得空细听渔猫的嘟囔,纷纷又往前挤了挤。
“柳仙人养的那些个东西,不是号称狗鼻子嘛!怎的生人混来一时都抓不得?”
“老猪你少说几句,当心被听见送你去养红枫。”
“怎的嘛!那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又听不见!”
...
群妖你一言我一语,顾念正要再听,背后突然受力——顾小公子这身板要渔猫念叨,就是水中最薄片片的小鱼。
小妖鬼怪同人浪般挤上前边胸口抵着背,肉叠肉,大有把人生生挤死的意头,混乱中他将匕首放在腰间,唯一的防身利器可丢不得。
伸手抓紧渔猫避免被冲散了去,心中不忘纳闷:“什么是蝉偶?蝉虫做成的傀儡么?”妖典上没记载这茬,或许编写的人也未曾见过这东西。
鸳鸯楼如何得名他是不晓得,也不在意,只是随精怪转上山顶,才瞧全这邪门地界。
三道拱桥一道长廊,长廊顶间隔三步便有一处顶灯,也算不得灯,黄纸裁出的方正体,里面烧灼着物什,顾念细闻,这味道...有点子像长眠香,却闻着渗人。
白玉绯色丝绸铺了漫天,妖雾打旋吞噬着一切,跟凌霄殿似的,上下一个道貌岸然。
桥底火红一片,茂密的血枫叶就生在筋脉模样的枯干上,再一看,哪是什么枯木,是干瘪的尸。
也有没死透的怜儿残喘,遍地低声哀嚎,枝条藤蔓撑起人的头皮,弯弯绕绕的脑花纠缠在一道,给这烂漫的血枫供给鲜活的养料。
山雨为死水,人血为引子,是个阵法,谁那般有心思,是小妖嘴里的柳仙人么?沉溺于此等诡术,不知是人还是妖魔。
楼外不知有什么反光的器皿,一道利索光影折下来又晃人眼,顾念避之不及,叫晃了一眼,他倒好,回神还庆幸好在自个本就是个半瞎。
房檐顶上黄鼠狼取下花瞧了他一眼,一溜烟往小洞跑没了影。
妖鬼推搡往桥边凑,渔猫只好垫脚瞧,桥头站着两处细条条的模糊影,过筛子的筛法,这是要来者逐一过桥,它低声道:“那俩老面团子就是劳什子人面蝉偶。”
它左右再观望两眼,又咂舌:“真是咬文嚼字的臭虫,取个名儿都拗口。”臭虫是谁,想必也是说柳仙人。
顾念顺着望去,两条东西似是从妖雾里长的,看不见尾部,只瞧清影子将手握在身前,各拎着红纸灯笼,其身后桥木依稀可见。
与其说是面团子,不若说是薄如蝉翼的魂。
“你好奇没用,得凑近了瞧。”猫拎起蛇蜕两边,扇风似的摇了摇,“鸳鸯楼就数白蛇味大,蝉偶听不见鼻子却很是灵光,过了这桥你我再从长论。”
越近桥头,便见不止一二条影,桥内飘飘悠悠的,左右两条成列的蝉偶交错站着。
大概两层楼高,脑袋同浆糊般看不清,褐色黑点遍布半身,背部蝉翅鳞片一般,透光落在桥板上似水痕,折中腹腔中镶嵌着一圈铃鼓,在灯笼下愈发可怖。
一路吵闹的妖鬼也不再做声,一人一猫噤声前行,脸面气息敛在蛇皮里。他们跟着妖一道穿过蝉偶魂间,顾念随即自膝间往上一阵寒意,令他想起那小苑中的寒潭。
蝉偶直着腰板垂着脸面,阴森森地审视过桥的妖鬼,叫人如芒刺在背。究竟是何人造出这死物,小古板心里腹诽——兴许是个道行匪浅的无聊鬼。
“啪嗒。”一滴水声在这静谧中分外吊人。
那长软的手指头撒开灯笼杆子,往顾念的右肩点了点,轻飘飘地一声叹息,继而一切步履声息戛然而止,铃鼓悬在他头上——
“铛!”
铃鼓声清亮,响在他头顶,仰头看,巨大的活人脸面镶嵌在与之不匹配的躯干上,空洞的眼珠子里扑腾着夏蝉。
分明只差几步路将至桥尾,这是避不过去了,从腰间掏出匕首来,那柄小小的匕首怕是没用。
如此可见那泰山帝君也没真安好心,这柄防身利器,只能防防歹人罢了,他又给这狐狸记上一笔账,道与渔猫:“撤!”
咬破舌尖,指尖一抹抛下蛇蜕,顾念将其甩在蝉偶面门上,蝉偶沾上那血从面门起火烧灼,转眼便化作一摊白水,业火不消。
猫和人转身就朝桥头跑,其余蝉偶随即反应过来动身追赶,都说福神血克邪物,可是眼下把他整个人都抽干成尸,也不一定逃得出去。
顾白老爷子那乌鸦嘴说的对,路走窄了万事难!jieyidazhiye.com
神血滴在桥板上头,死气沉沉的红桥一瞬活了过来,落下桥尾翘起桥头,整个倒吊一番,连带着天光都调了头。
顾念将匕首用嘴一钳,双手抓住桥边木,随着桥往下倒吊。
不知是缺氧还是怎的,他眼前一片浑噩,旋转的桥同旋转的月,可此时是白日哪来的月夜。
渔猫脚下被自个的蛇蜕绊了一下,双腿打滑,落空时赶忙化回原形,才将尾巴勾住顾念的脖子,睁着双猫眼睛圈在他的肩头。
好一瞬功夫,若是慢了一步,可就下去了。
旁的妖鬼就没这反应,纷纷落入底下血枫,啪叽声不见消停,树干捅穿肉身不知味汲取着活血。
这怪楼养的什么饿鬼,连小喽啰都照啃?
顾念腹中反胃,那好事的渔猫心大得很,将他口中的匕首挪过塞进他胸口,挪与道:“小福神,你要是掉下去了,够这些死木成精千百回咯!”
“少说两句,抓稳了。”顾念止住话头,他的血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没准还不够自己活的。
他握住桥木竭力前后晃躯干,这桥脆得很,嘎吱嘎吱响,算着差不多了,借力往上翻——腾空跃起安稳落在桥底,一番折腾叫他背上一层薄汗。
而蝉偶无声无息已将他围拢,这东西看来不会和红桥共存亡。
顾念一面退至桥头,一面琢磨,渔猫带他来这一出事发突然,照理来说没那么快就打草惊蛇,那是什么让蝉偶识破他二人?
红桥翻转动静不小,桥头斜插在山崖中,那山崖大概几个蝉偶高,上去...也不是没可能,他有了主意,就近往下一跺,那桥体愈发往下沉。
蝉偶站的定,不会随桥沉摇摆,掉下去只有他二人死的过。
这东西嗅觉上乘,瞧不见,却能辨别味道,莫不是闻见自己身上的物什了?
要说身上唯一不是自己的物什的...顾念思虑一番,又摸出那匕首,本着物极所用,将自个臂膀划破几道血痕,血珠留在刀尖,痛觉很能叫人转醒。
桥上烧灼的物什想必又是什么异香,闻了叫人麻木。
血丝从自己身上抽枝,也有好处,用不尽的鲜血,这血得以破开蝉偶的网,业火起,将一片蝉偶烧灼殆尽。
可那蝉偶来历不明,鸳鸯楼内涌出泡影,挣扎着又化成蝉偶,从桥尾缓缓聚集而来,纠缠久了,二人本就不恋战,见此,渔猫骂骂咧咧:“这扑棱蛾子还没完没了了!”
他二人已借血火退至桥头,正不知下文作何退路,忽的,山崖便杨柳槐树倒了一片,垂枝而落。
顾念望去,槐树干子上湿哒哒的,留着几道样式怪异的水痕,一边儿大一边儿小一截,深浅不一,部分水痕节节断开。
他用匕首往树干槐花从里一钉!
一只手掌畏畏缩缩地从花后走了出来,指头踩着树哐哐两声,树干顶敞开竟是个空心的,里面探头探脑钻出一个秃脑袋,
顾念这下认得了,可不就是山中窄桥上那几个水鬼,心中暗叹给水鬼带的纸钱元宝已沉入江水底,只是他们下山做什么?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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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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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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