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伊文学网>言情小说>国子监小食堂>第 28 章 竹筒饭
  昭宁长公主院内,年轻婢子们围在廊下做着针线活,一个个眉眼带笑,轻声细语说着话,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屋内,一位身着锦缎薄裙的美妇人歪倚在榻上,青丝高挽,眉眼明艳大气,肌肤透亮,正是圣人的亲妹妹——昭宁长公主。

  即便是眼角处延伸出了几道淡淡细纹,也不曾削减其容貌一分,任谁第一眼见了都猜不到她已四十,可见岁月当真不败美人。

  昭宁长公主手中展着一卷传奇话本,慵懒地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贴身婢子们闲聊。

  一婢子道:“阿郎孝顺殿下,这不又寻了一名庖厨来,就盼着殿下多用一口呢。”

  昭宁长公主面色红润,哼笑:“他若是当真孝顺,合该娶个新妇回来,再给本宫生个娇娇俏俏的孙女。而非一心扑在国子监的公事上,不近女色、半点不谈风月。”

  “说来也气人,这榆木脑袋不晓得是随了谁。无论是本宫,还是他阿耶,分明于风月一事很是灵光,早早就瞧对了眼,偏章儿是根不开窍的朽木。”

  长公主与驸马幼年相识,青梅竹马。待到长公主一及笄,两人便成了婚,婚后情谊甚笃,不多久便生下谢青章,是长安城中恩爱夫妻里最有名的一对,惹来多少女子艳羡。www.jieyidazhiye.com

  身边侍女都掩嘴笑了,齐齐顺着夸长公主与驸马鹣鲽情深,好听话跟不值钱似的往外抛。

  昭宁长公主听着顺心,笑意盎然,没多久又忽然垮下肩膀,意兴阑珊地扔开手中传奇本子。

  她烦躁地揉着额角:“章儿要是能有他阿耶一分的开窍,也不至于如今还形只影单的。”

  婢子中,静琴跟她最久,温声劝道:“殿下莫急,咱们这不是想出法子了么?待撑过了今日,明日就让青龙观的道士在路上拦住郎君,哄他相看新妇。”

  昭宁长公主点头,复又叹气:“幸好龚厨子随母后去了终南山,长安城里再没什么手艺高超的庖厨,否则就依章儿这般请人来做各色佳肴,一日日下来,本宫哪儿能撑得住?”

  “就说前几日来的丰泰楼曲厨子,那道乳酿鱼本宫瞧一眼,便晓得尝来必定鲜香浓滑,好喝得紧。可惜当时章儿在一旁陪着,本宫不好多饮,当真憋得慌。”

  静琴无声翘起唇角。

  她家殿下随了皇太后娘娘,最喜珍馐美馔,也最抵抗不了龚御厨的手艺。当年驸马为追求殿下,还是苦心练了许久庖厨技艺,每每进宫都带亲手做的不同点心,方才赢得殿下欢心。

  若是龚御厨此次没有跟去终南山,当真被阿郎从皇城中请来,那殿下哪里忍得住呦!

  其他婢子纷纷劝慰昭宁长公主,只说再挨一日便能大功告成,万不可在紧要关头前功尽弃。

  此时,外头传来婢子的通传,说是郎君身边的杜侍从又带着吃食来了。

  闻言,屋内侍女们立即收起手边物什,扶着昭宁长公主半躺下,一个个脸上敛起笑意,很是严肃。

  见一切准备妥当,静琴快步绕过屋门口的一架六扇屏风,传杜昉与其身后婢子们进屋。

  杜昉不便直面凤颜,隔着屏风,恭声道:“此为庖厨献上的竹筒饭,共有四味,请殿下品鉴。”

  昭宁长公主嗓音听着“虚弱”极了,气若游丝:“章儿一片孝心,且掀开让本宫瞧瞧吧。不过,本宫眼下没什么胃口,着实不想用……”

  忽而一股浓郁香气在屋中散开。

  是列在首位的婢子遵从吩咐,将竹筒的上半段掀开,露出里头的腊肉竹筒饭来。

  深红色的腊肉丁、鲜绿毛豆、金黄玉米粒混在江米饭之中,其上还敷了一层漂亮的油光,紧紧实实被填在劈开一半的青翠碧绿的竹筒里。

  各种鲜亮颜色,仿佛是顶尖画匠精心调配,进而呕心沥血绘制成的绝美画卷,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散出的香味,也足以勾出肚子里最深处的馋虫。

  昭宁长公主未说完的话悉数吞回肚子,直勾勾盯着那腊肉竹筒饭,情不自禁地支起身子,欲要看个仔细。

  她面上装着虚弱,内心挣扎不休。

  自打龚厨子随母后离了长安,就再没闻见过这般香味诱人的菜食。

  嗯——好香!

  屏风外,杜昉似有些讶异,又有些习以为常。

  前头来了数不胜数的庖厨,谁没点真功夫在身上,哪个做出的吃食不可口?

  即便如此,也没一道菜食入了长公主的眼。就算是鼎鼎有名的曲大师傅出山,最终也是铩羽而归。

  毕竟殿下品遍珍馐,什么金贵膳食没用过?

  想来这次,依旧是便宜他们这些侍从仆役了。

  杜昉恭声道:“既不合长公主的胃口,杜昉这就让婢子们撤下竹筒饭。”

  昭宁长公主:“……”

  其实,这饭挺合本宫胃口的。

  好在静琴最是熟悉昭宁长公主的脾性,晓得她家殿下见了这竹筒饭,哪怕多日忍耐悉数付之东流,也定然是要尝上一口,再论其他。

  于是静琴赶在昭宁长公主开口前,当机立断站了出来。

  她绕出屏风,凑到杜昉身侧,低声道:“殿下近日日渐消瘦,不止阿郎担忧,我们这些下人也放心不下,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杜侍从,你不若先将这竹筒饭留下,我好生再劝一劝殿下,兴许能劝动呢?”

  闻言,杜昉虽然可惜不能一尝竹筒饭的美妙滋味,但依稀窥见了希望。他连忙谢过静琴,带着一众婢子退了出去,免得误了要紧事。

  待到屋内只留下了心腹,昭宁长公主猛地掀开身上薄被,趿拉着鞋奔至桌案边,狠狠吸了一口香气。

  “好香的吃食!”昭宁长公主赞叹一句。

  静琴笑着问:“可需将余下三枚都打开?”

  昭宁长公主摆手:“不必,一样一样来才有乐趣。”

  说罢,她接过玉勺,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腊肉竹筒饭。

  饭入口中的那一刻,腊肉浓香、江米甜香、豚油醇香,再带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竹子清爽之气,悉数充盈唇齿之间。

  尤其是豚油香味,最是不加掩饰,赤.裸.裸地为一整道吃食附上最直白的点缀。原本清甜的江米与浓厚豚油充分融为一体,表面覆着一层油光。

  明明是看似最不相干的食材,却在此时此刻碰撞出无可比拟的极致滋味。

  稍加咀嚼,江米甜糯、腊肉微硬,毛豆、玉米粒被咬碎之后,会绽出些微汁水,与若隐若现的竹香一起,在舌尖齐齐迸发。

  这些日子以来,昭宁长公主日日只用一小碗膳食,眼下腹中空空如也,越吃越饿。她尽情用了好几勺腊肉饭,方才将目光投向另外三只未开盖的竹筒,眼中满是期待。

  静琴晓得今日已经破戒,必然拦不住。她暗暗叹了口气,走到第二只竹筒处,帮她家殿下掀开盖子。

  这回是纯江米馅,洁白如冬日刚落下的雪,上头还裹着一层竹膜,清新自然。盘中另配一小碟细糖,应是用来蘸着吃的。

  刚巧方才吃了咸口的,嗜甜的昭宁长公主见之心喜,换了一双干净玉筷。

  单品此饭,仅有江米甜糯与翠竹清香,本真原味虽好,但不免略显寡淡。

  可一旦夹了一小块从糖碟中仔细裹上一圈,再尝时,就会感受到一粒粒糖黏在江米周遭,遇到津液则缓缓化开,嚼时发出隐隐清脆声响,口鼻之间尽是甜蜜蜜的滋味。

  昭宁长公主好甜口,对蘸糖的竹筒饭更为喜爱,直等用了一半,方才吩咐静琴开第三枚竹筒。

  这一回,竹筒里盛着棕褐色豚肉饭,一块块肥瘦均匀的豚肉镶嵌其中,整体闪着油光,另被一层竹膜裹住。扑面而来的豚肉咸香,即便是偏好甜口之人,也无法抗拒。

  夹出一块连着豚肉块的饭,细细品了。

  昭宁长公主双眼一亮,咽下之后,笑道:“倒是很像母后端午时,常让龚厨子做的咸肉粽。豚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江米浸透了酱汁,用着很香。”

  “婢子闻着,确有几分龚御厨做的肉粽味道,可见做竹筒饭的庖厨手艺着实很好,”静琴微笑,手停在第四枚竹筒饭上头,“余下最后一枚,殿下可还想再尝上一尝?”

  前头三只竹筒饭一一吃过来,昭宁长公主已觉得腹中有些撑。

  不过这四枚竹筒一一打开,颇有些乐趣,勾起昭宁长公主一丝好奇。

  她放下手中玉筷,单手支着下巴,懒懒道:“不尝了,就瞧瞧是个什么模样吧。”

  静琴依言掀开。

  苍翠竹筒之中,黏糯的白净米粒与红豆纠缠在一起,静静散发着香甜气息,乖巧可爱。

  “竟是红豆?”原本兴致缺缺的昭宁长公主顿时坐直,重新执起玉筷,往第四只竹筒伸去。

  “静琴,本宫觉着还不是很撑,可以再用些。”

  随侍一旁的静琴无奈闭了闭眼。

  不得不说,各色竹筒饭中,还是红豆配江米最为甜蜜可人。红豆熟透后,带来沙沙口感,香气逼人,与甜糯江米混在一处,配着翠竹清香,吃来无比服帖。

  只要是嗜甜之人,都无法抗拒它,遑论昭宁长公主还偏爱红豆一物。

  眨眼间,第四只竹筒里的红豆竹筒饭消去大半。

  而昭宁长公主完全吃撑,坐在原处不断揉着肚子,颇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

  好端端的,作甚一个个打开?

  倘若一口气全开了,就能发觉里头藏着红豆做的吃食,尽情吃个舒爽自在了!

  旁边侍奉的静琴在看见红豆的一刹那,就准确无误料想到了她家殿下会有什么反应。

  眼下来不及再度叹气,她连忙吩咐另一沉稳些的婢女,悄悄去长公主院中的庖屋,备些有助克化的饮子来。

  昭宁长公主餍足地闭上双眼,喟叹:“自打龚厨子离开长安,本宫许久没用上这般好吃的菜食。”

  “也不晓得这回章儿从哪儿寻来的好厨子,当真有些本事。”

  静琴扶着她去榻上坐下,无奈道:“殿下不若想想,等会儿要编个什么由头,方才能让杜侍从信了这竹筒饭不是您用的。”

  昭宁长公主摆摆手,随口道:“这有何难?且说是你们馋了吃食,央我赏下。”

  “左右还剩一些,瞧静云她们也有些馋,不若就此分了吧。”

  得了金口玉言,一旁的婢子们嬉嬉闹闹抢吃食去了,唯有静琴陪在榻边,帮昭宁长公主揉胃,动作仔细又轻柔,力道适中。

  不一会儿,四只竹筒饭便被数位婢子们分了个精光。

  杜昉再度被传唤进来时,瞧见空空如也的竹筒有些讶异。随后一听是长公主只用了一勺红豆馅的,就搁了碗筷,将余下赏给了婢子们。

  他便信了大半。

  是了,毕竟如此多的分量摆在这儿,哪里能是殿下一人吃得下的?

  只不过,连阿郎亲自请来的孟师傅,其所做美味吃食,都无法让殿下尝一口……这可如何是好啊!

  罢了,且先顾着眼前事吧。

  杜昉敛去忧虑,叉手恭声道:“原本郎君是想让孟师傅为殿下烹制暮食,但既然孟师傅的手艺依旧不合殿下胃口,某这便令其归家。随后禀与郎君,另寻佳厨。”

  嘴上说着不合胃口,实则心中尚在回味着方才竹筒饭滋味的昭宁长公主,顿时哽住。

  这怎么,有点搬起石头砸自个儿脚的意思?

  昭宁长公主轻咳两声,“虚弱”道:“既是章儿特意寻来的,也是一片孝心,不好辜负,便让这厨子再试一试暮食罢。”

  见长公主亲口说要再试试,杜昉自无不从,应了声“喏”,敛声屏气退下。

  屏风后头,软榻之上。

  昭宁长公主一听人走了,立马精神奕奕地坐起身。

  静琴劝道:“便是再美味,殿下也不应一次用这么多,甚是伤身啊。”

  可惜她家殿下全然听不进去,兴致勃勃道:“静琴啊,你说这庖厨,晚间会做些什么暮食?”

  “哎呀,本宫都好几日没吃玉龙臛、金玉羹……”

  听着昭宁长公主一口气报着菜名,静琴一边帮她揉胃,一边摇头。

  看来,殿下这回极有可能要前功尽弃了。

  -

  国子监廨房,谢青章妥帖收好文卷,欲要归家。

  他刚走出国子监大门,就瞧见阶下已经候着两位好友——大理寺少卿汤贺、京兆府少尹王离。

  这二位都是大忙人,平日里能见着一位都是不易,难得凑这般齐。

  见谢青章出来,王离立即挂上灿烂笑颜,热络道:“修远,咱们多日未见,真真思念得紧,不若今日去你家中用暮食罢?”

  谢青章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昨日刚与你去丰泰楼吃了鱼脍。”

  王离笑意凝住,尴尬地笑了两声。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哈哈……”

  一人败北,另一人顶上。

  汤贺拱手,正色道:“许久不曾拜会昭宁长公主,听闻长公主殿下近来身子不适,身为晚辈,自当前去探望。”

  谢青章接过仆役递来的缰绳,慢条斯理道:“多谢雁秋心意,只是家母近日不见外客,便不招待了。”

  一旁竖起耳朵听的王离急了,破罐破摔道:“好了,不就是听闻你请来了姜记食肆的厨娘,故而想去你家中蹭顿暮食?”

  “谢修远,你就说让不让去吧!”

  汤贺也拿谢青章这刀枪不入的性子没办法,无奈道出真正来意。

  “前几日我与夫人话家常,无意中说起在姜记吃过的红糖糍粑,不曾想被珍娘听了去,吵着要吃,已经闹我好几日了。”

  “可让仆役去食肆时,却得知厨娘已离了姜记,店家也不知食方。今日明承来大理寺处理公务,提起你请了厨娘去府上,可不就恰好解了燃眉之急?”

  汤贺觑着谢青章脸色,坦然问:“珍娘平日最喜欢谢叔叔,每回你来家中,我这个阿耶都吃上一记冷落。”

  “修远,你不会当真袖手旁观吧?”

  一旁的王离连连点头,不停帮腔。

  谢青章眸底染了一抹笑意,唇角微微翘起,翻身上马:“走吧,府中暮食应当在做了。”

  两人大喜过望,当即随之打马,一路往长乐坊而去。

  -

  待到了昭宁长公主府外,守门的阍人连忙迎上,门前仆役接过三人的马绳,牵马下去好生照料。

  谢青章唤来一仆役,吩咐他去庖房传话,让今日来府中的厨娘另做一桌一模一样的席面,送来苍竹院。

  随后带两人回了自己院子,吩咐侍从备茶。他自个儿去了里屋,卸去幞头与革带,换了一身皦玉色士子襕袍,方才出来接待好友。

  不曾想,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外头坐榻上已是空空如也,不见二人身影,唯有案上茶汤还烫着。

  见谢青章出来,侍从连忙迎上,叉手道:“两位大人让仆役带路,往庖屋去了,说是有急事要找今日来府中的厨娘。”

  王离与汤贺未成家时,常来长乐坊寻谢青章饮茶谈事,对长公主府内的一草一木熟悉得很。

  加之府上除昭宁长公主外,并无其他女眷。无论他们是在静湖钓鱼、竹林踏青,还是园中闲逛、桂下饮酒,都冲撞不到什么人,往常也是随他们去的。

  故而谢青章只一颔首,吩咐仆役等快要传暮食时,派人去请王离二人回来。随后,他背手往朝着长公主的院子去了。

  两院之间相隔不远,没几步路便到。

  进院子时,守在廊下的年轻婢子们纷纷站起来,脆生生唤道:“郎君回府啦!”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清脆的声音穿过大半院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静琴出屋来迎,歉声道:“阿郎来得不巧,殿下有些疲累,正准备歇下。”

  闻言,谢青章半垂着眼,半句不问为何歇得如此早,只淡淡道:“恰巧王少尹、汤少卿来了府上,我先去作陪,晚间再来探望。记得唤阿娘起来用暮食,莫要贪眠。”

  静琴回:“婢子谨记。”

  目送谢青章离去,静琴快步走回屋内,笑道:“殿下安心,大郎已走。”

  躺在榻上,提心吊胆的昭宁长公主顿时松了口气,埋怨道:“真是个冤家,往日都要酉时方归,今日怎得提早一个时辰回来了?”

  “本宫尚来不及上妆,万一方才这小子真进了屋,被他瞧见本宫面色红润,岂不是要露馅?”

  静琴扶她起身,温声道:“殿下莫急,婢子这就帮您上妆,定让面色瞧起来苍白虚弱,再换一身宽松些的衣衫,不让阿郎瞧出破绽。”

  “廊下还有那些年轻婢子守着,阿郎一进院子,她们就会传口信,不会误了殿下谋划。”

  昭宁长公主心下略安,笑骂了一句“不省心的混小子”,闭目让静琴服侍上妆。

  -

  另一厢,谢青章走回苍竹院,停在院门处。

  立马有仆役迎上来,垂首听候吩咐。

  谢青章偏头问:“王少尹与汤少卿,可曾回来?”

  仆役摇头:“禀郎君,二位大人还未归。”

  “杜昉何在?”

  仆役又答:“杜侍从仍在庖屋,帮着今日进府的厨娘烹制饭食,可需奴去寻杜侍从来?”

  “不必。”谢青章当即拿定主意,脚尖转变朝向,往庖屋而去。

  府内庖屋与谢青章的院子离着不远,中间以一片竹海、几间歇脚亭子及池塘相连,竹林翠绿喜人,尽显文人士子的风雅。

  谢青章一路漫步而来,见徐徐晚风吹动竹叶,惹其发出簌簌轻响,煞是好听,只觉得一身躁气尽消,头脑清明许多。

  行至庖屋小院外,却不见一个杂役,门口空空荡荡的,而院落里头却很是热闹,说话声不绝。

  空中散着浓郁辣香味,越靠近庖屋越明显。那香味初闻时尽是呛鼻辣味,过一会儿就会有各色香料的香气混在一起翻涌而上,霸道又勾人,直直钻进人的心窝里。

  谢青章喜清淡,嗅出辣味时,步子一顿,下一瞬却听出院内诸多热闹声音中,恰有杜昉的一份。

  杜昉从小跟在他身边,看似随和、不拘小节,实则内里稳重得很。可现下听着……比平日跟在他身边要更活泼些?

  谢青章垂下眼帘,略一踌躇,到底还是迈步往里走。

  进院子才发觉,哪里是院门口无人守着,连院中都没什么仆役,一道道声响俱是从屋侧竹林处传来的。

  少数几个留在院中的仆役见了,忙不迭行礼,见谢青章挥了挥手,便识趣地回到原处做事,不敢嬉闹。

  谢青章越往屋侧走,辣香味便越发明显,浓到像是要凝成水珠,密密麻麻覆在人的浑身各处,怪黏人的。

  经庖屋正墙,绕过转角,就能瞧见杜昉领着一众人,围着一根根竹条,似是在……削签子?

  谢青章来时动静小,所站之处于大多数人而言是死角,故而里头无一人发觉他,仍在热热闹闹说着话。

  杜昉脸冲着木窗里头,好奇道:“孟师傅,你是说鸡肝鸡心也能吃?不觉得太过腥膻腌臜吗?”

  一道清丽嗓音响起,应是那请来的厨娘:“自是能吃,还美味得紧哩。肝、胗、心、肠等等都算鸡杂,用清水洗净,拿盐、酒等等腌制去腥,有余力也可加些豇豆段,最后切了青红椒,大火猛炒,甭提多下饭!”

  这一番话说出来,勾得周遭干活的仆役纷纷开口,“埋怨”孟师傅又故意勾他们腹中馋虫。

  “下回我得试试!”杜昉啧啧两声,又提起另一事,“那刚刚炒得一锅是什么?放了好些香料,闻着忒勾人。”

  厨娘声音含着笑意:“那是暖锅底料,辣口的,用来涮着吃。”

  牛搁在现下忒金贵,如若不是腿折或者病了,通常百姓家中是不被允许宰牛来吃,倘若有那胆大包天的,宰了能耕种的牛,甚至会被官衙抓走定罪。

  长安城中,只有少数几位高官贵胄府中,能偶尔吃上牛肉。

  昭宁长公主府便是其中之一。

  厨娘又道:“一锅牛油麻辣,一锅用各色菌子并老母鸡吊出清汤,另有一锅是米汤。辣、鲜、清淡皆有,兴许能有长公主殿下喜欢的。”

  “再不成还有一堆吃食,总有一道能合了殿下眼罢?”

  谢青章眨了眨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只怕不是仅有一道能入阿娘的眼,是每一道都能惹她溃不成军,再不想装什么没胃口。

  说着,那厨娘语调一转,小心翼翼道:“杜侍从,‘府上之物尽可取用’,确是你家大人亲口说的吧?”

  杜昉笑了,连忙安抚她:“孟师傅安心,是我家阿郎亲口所言,错不了。阿郎心善,性子又好,从来一诺千金,轻易不会为难人的。”

  “那就好!”厨娘显然安下心,语气都轻快了起来,“不瞒你说,我许久不曾见着如此多的竹子,真想都砍了去,通通做成竹筒饭。”

  “还有来时路上看见的那颗桂树,瞧着少说也有三百年的岁数。待到九月开出满树桂花,摘下来能做许多美味吃食,像是桂花糕、桂花蜜、桂花酥酪、桂花芋圆……啧啧,滋味忒绝!”

  说罢,厨娘后知后觉找补:“咳咳,杜侍从莫要误会,我只是说笑,说笑而已……你可莫要告诉旁人去。”

  谢青章眼中笑意更浓,唇角微微翘起。

  这位厨娘倒是与外祖母一个性子,只要能入菜肴的食材,无论精贵还是低贱,无论通俗还是雅致,半点不会放过,通通薅来做成各色吃食。

  这便是,好吃之人的共通之处?

  正当这时,他身后传来王离的惊呼声:“修远,你是来寻我和雁秋的?”

  谢青章:“……”

  里头的杜昉等人听见,连忙站起行礼:“郎君。”

  窗内的孟桑眨巴眨巴眼睛,猜出来人,尴尬地闭了嘴。

  哦豁,完了完了,不仅觊觎人家府上的竹子和桂花,还被正主悉数听了去。

  孟桑啊孟桑,就说不能太得意忘形吧!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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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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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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