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低沉沙哑,“你妹妹情况见好,我带着她去给你母亲和弟弟扫了墓,你要洗心革面,争取早日出狱。”
青年微微动容,却依然沉默无言。
男人起身离去。
林苏叶没有实体,飘飘忽忽的却依然急得五内俱焚,她伸手抓男人的脖子,“薛明翊你回来,你不能不管大儿子。”她急得回头看年轻男人,“儿子,你快开口呀,求求你爸爸让他救救你!你快点开口呀——”
这是她心肝大儿子呀,考上最好的大学,做生意赚大钱,竟落得个坐十几年牢的下场。
青年却缓缓起身,也跟着狱警转身离去。
林苏叶感觉自己被劈成两半,她急得仿佛要烟消云散,大喊着朝离开的男人冲过去,“你回来,回来!”
撞上他身体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头疼欲裂,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啊——”林苏叶大汗淋漓地惊醒过来,猛得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阴冷却新鲜的空气,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四周。
乡下阴天的夜晚无星无月,屋子里更是漆黑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什么。
她有一种深陷噩梦不知身在何地的感觉,慌忙伸手摸向旁边,待摸到一个温软又小小的身体以后,她爱怜地摩挲着,喜极而泣,“哎呀娘嘞,竟是做那么一个邪性的梦,跟真过一辈子似的,可吓死我了。”
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被窗纸破洞钻进来的料峭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忙披上棉袄抚摸着胸口让咚咚的心跳平缓下来。
她生于1950年正月十六,没有读过书,顶多小时候跟着奶奶描花样子听故事看社戏,大了以后看过样板戏、革命电影,要说见世面那真的没有。
可她却突然做了一个非常真切的梦,真切的程度就跟自己在里面过了一辈子似的,不但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感受也真真切切。
一开始她感觉是做梦,堂妹来找她说听人讲姐夫在外面有个相好的,还总给那个女人汇钱。
林苏叶并不信,自己男人是个跟领导和亲爹妈都没什么话说的闷葫芦,他能在外面有个相好的?
薛明翊又高又俊,第一眼很招女人稀罕,可他为人又冷又闷,从不和人闲聊,尤其那双黑黢黢的眼眸看人的时候跟刀子一样冷飕飕的,村里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不怎么敢跟他说话。她和薛明翊结婚八年,也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勇敢了一把,后来每回家探亲就会闷头干活从不闲聊,她和他也没有什么话说。
她很难想象他会有别的相好。
堂妹说多了林苏叶就犯嘀咕,打算去部队问个清楚,谁知道路上失足落水淹死了。
死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一个类似广播里的浑厚男声说:可悲可叹,正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死亡,拉开了一个家庭的悲剧序幕。
通过男人的介绍,她知道这是一个电视剧,而他是旁白,她了解到很多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
她变成一个透明人,跟孩子身边,可他们却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
那时候薛明翊刚好换防去了西南军区,几年不能回家。
自卫战以后他回到老家,把家搬到城里去,那个女人做了他们邻居。
而薛明翊工作很忙,没时间管家里,只大把给老人和孩子钱,那个女人生活紧张也会借一些养家。
女人原本是他战友的妻子,看起来是个很善良温和的人,和薛奶奶关系好,也帮忙照顾孩子,两家好似一家。后来女人托人试探,想撮合她和薛明翊,薛明翊拒绝了,她便嫁给他另外一个战友。
婚后,她依然和薛家保持很亲密的关系。
薛明翊工作真的很忙,他原本就是部队骨干,后来接连升职,还要执行秘密任务,经常不在家。
家里三个孩子就跟着奶奶。
林苏叶眼睁睁看着俩儿子被奶奶惯得不像话,大儿子不爱和人打交道,只喜欢看书、投机倒把赚钱,二儿子就喜欢学哥们儿义气,跟一帮三教九流混一起。
奶奶偏爱俩孙子,对孙女没什么关爱,俩儿子却对妹妹宠得没原则,导致小女儿任性跋扈,不服管教,爱上二哥的一个痞子哥们儿。
那个青年大她十岁,一身痞气,讲究什么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对小女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导致她屡次崩溃,最后精神失常。
大儿子讨厌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女,而小儿子为人仗义,又喜欢逞英雄之气,总护着那女人的女儿,大儿子就和弟弟渐行渐远。
通过旁白的介绍,林苏叶知道那女人的女儿就是这个电视剧里的女主,男主是一个吊儿郎当的高干子弟。
这个故事讲的是男主少年时候叛逆、痞气,后来对女主一见钟情,各种强取豪夺,分分合合,在女主善良坚强的感化下渐渐改变恶劣性格,浪子回头,在新时代的浪潮中创业奋斗,几经悲欢离合,最后大团圆的故事。
梦里有很多很多事情,那个女人创业、男女主读书、爱恨纠葛、创业等等,林苏叶却懒得去想,她只想关于自己孩子们的地方。
旁白说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反派,一个是炮灰男配。
因为女主和男主的拖累,害得她小儿子惨死,大儿子怀恨在心,设计了一系列的报复计划,却在差点杀死男女主的时候因为妹妹的出现及时收手。
他不能伤害自己的亲妹妹,最后却锒铛入狱。
浑厚磁性的旁白:他极其聪明,若是走正道必然大有可为,可惜人生没有回头路,好在他还良知未泯,不会伤害自己的血亲妹妹。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命运不能再回头,他们的结局注定,谁也不能逆天改命。
当时林苏叶破口大骂:“狗屁,我的孩子不会这样的。”
可不管她怎么骂,没人回应她,她就那么飘飘荡荡跟着里面的人走了二十年。
想到这里林苏叶更睡不着,以她的见识根本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噩梦吧?
她还好好的活在家里,女儿小丢丢的才三岁,梦里那些狗屁倒灶都是假的。
可……万一是真的吗?
毕竟她梦见的那么真实,真在里面过了一辈子似的。
林苏叶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代入了那道浑厚磁性的男声:这是一个平常的日子,谁也想不到会发生什么,这个漂亮的乡下妇女也不知道自己数日后就落水而亡。这是既定的宿命,剧中的人物是无法逃脱的。
那浑厚的声音带着魔力,让林苏叶打了个冷战。
胡说八道,什么既定的宿命不能逃脱?宿命是个什么鬼东西,她的三个孩子好得很!
她回忆了一下,梦里说伟人会去世、运动结束、恢复高考、知青回城、改革开放、进城打工……这些她根本不懂,都是那个男声说的,这些至少得明年才能验证。
眼下的话……
林苏叶心头一动,梦里说薛明翊最近陆空联合演习,他拿了团体第一、个人第一,得了一大笔奖金。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就说明她的梦都是真的。
想到这笔钱林苏叶不淡定了,这钱后来被那个女人借走了!
现在自己和孩子还活得好好的,不管梦是不是真的,自家的钱不能被别人“借走”!
梦里那个女人和她丈夫借走那么多钱,一分也没还过。
薛明翊个木头,居然也不知道要回来。
他就知道忙自己的工作,把孩子交给老人管,让老人把三个孩子都养歪了。
气死她了!
管他电话多贵,这就去大队部打电话骂他!
某大军区X省军区X军部。
首长们正在开会,与会计臆想的彬彬有礼和气讨论不一样,军部和大队部一样烟熏火燎,甚至臭脚丫子味儿都差不多,几个男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拍桌子对吼。
这一次野外训练是陆空两部分联合组织的,薛明翊等几个优秀的团、营干部被挑选加入□□队列,要求更强度训练,适应更复杂更多变作战环境。
薛明翊的直属师长满脸带笑,旱烟卷烧着手指头都没感觉,他跟邻座的师长竖起大拇指,得意道:“这一次野营训练薛明翊可真是这个!我瞅着你家那个裤子都没了?”
跳伞以后谁也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可能是密林,也可能是没有路的荆棘丛,反正身无长物各人自求多福。
到最后很多人身上连遮羞的衣服都没了,可人家薛明翊依然板板正正随时都能拉出去拍结婚照一样。
瞧,优秀是一方面,能体面优雅的优秀,那就更了不起啦。
老领导甚是欣慰。
他说着就又去掏邻座的烟丝,却被对方摁住了,大手往裤兜里使劲揣了揣,不肯分享那够劲儿的烟丝。
你显摆就显摆,还抽着我的烟跟我显摆!
美的你呢!
“老陆你得意吧,我瞅着空军司令部看上你宝贝疙瘩了。”
陆师长浓眉竖起来,“那不成!我还等他接班呢!”
这时候通讯兵进来跟薛明翊耳语两句说家里来电话。
他闻言便和旁边人说一声然后去了通讯室。
让总机一级级转接的时候薛明翊还有些纳闷,家里到底什么事儿居然会给自己打电话。
这年头发电报都容易吓到家里人,会觉得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若是普通人家打电话那跟天塌了差不多。
薛明翊向来冷静沉着,天大的事儿也不见半点慌乱,就去年初他爹病重家里也是写信说的,最后时刻才发了个电报让他回家见最后一面,所以今儿打电话就有点奇怪。
他身材高大,眉眼冷峻,过于凌厉的气势会让人忽略他英俊的容貌,让对面的通讯女兵都不敢偷摸打量太久。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终于接通,对面有人拿起电话,一个男人喂喂两下又叫“明翊媳妇,电话通了。”
薛明翊:“?”
媳妇儿居然给他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儿?
他握着话筒,下意识放软语调:“喂,是我。”
他自以为语气温和,却把对面女兵吓得一个激灵,我的妈呀,薛团还真是吓人,跟自己媳妇儿通电话都这样冷言冷语的,看起来夫妻感情不大好?
对面林苏叶两只手用力地攒着话筒,跟举着炸/药包一样紧张,自己想的热血沸腾是一回事,要骂人就是另一回事。
她不敢骂薛明翊!
她没胆儿。
对面的薛明翊静静地等她开口。
林苏叶试探道:“喂?”
声音太小,几经周转,到薛明翊那里几乎听不见。
他侦查兵出身,五感格外敏锐,到底是听见了,“是我,什么事儿?”
林苏叶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她想打电话想求证梦的真假,想问问他是不是刚陆空联合演习,他拿了第一得了一笔奖金。这会儿被薛明翊冷淡的腔调冻得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她不能这么问,这么问那不是坏事儿吗?
要薛明翊问她你怎么知道的?她咋回答?
薛明翊没等到她的回话,微微蹙眉,“嗯?”
林苏叶脱口道:“当初结婚,你许我的彩礼啥时候给?”
薛明翊微微挑眉:“你要什么?”
当初结婚时间比较仓促,薛明翊说三转一响只能给她准备一样,让她挑,她当时害羞说不需要。
因为乡下结婚有个十块彩礼再给做两身衣服就不错,很少再准备其他的,三转一响那是城里人的讲究,乡下人没那个档次。
薛明翊当初没来得及买,后来陆续给家里添置钟表、自行车,收音机要废电池,家里没通电,林苏叶不肯要。
林苏叶:“缝纫机。”
她怕薛明翊嫌弃她无理取闹,“现在结婚的年轻人都要缝纫机。做衣服不用手缝,省事,还快,我也要!”
对面没有立刻回应,林苏叶怕他不答应,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听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入耳中:“好,给你买。”
当初薛明翊不会是这样被赖上的吧!
林苏叶睇了面色阴晴不定的杨翠花一眼,整理好衣服出去找主任做主。
主任也为难,一块钱搞不定?
这时候一块钱真的不少,去医院挂个号五分钱,看个病加上拿药顶多两毛钱。除非骨折厉害需要打钢钉住院的,一般骨折骨裂顶多就是打夹板石膏之类的,拿点药回去养,也不需要多少钱。
林苏叶还能走,肯定不是骨折,年轻人摔一下哪那么容易骨折?
张蜜蜜之前看杨翠花说林苏叶坏话,有点为林苏叶不平,还想维护一二,现在看林苏叶撒泼讹杨翠花,又觉得林苏叶过分,甚至看到泼辣的杨翠花居然对林苏叶心软,她又说不出的滋味。
她一边想和林苏叶好,一边不受控制的嫉妒,“苏叶,你伤得也没那么厉害,要不算……”
林苏叶白了她一眼,“你算老几?你替我做主?”
张蜜蜜被噎得往后退了一下,实在是没脸。
杨翠花咬牙狠心地说:“好了,我给你五块!”
她原本想说两块,只是想到雪白娇嫩的皮肤上那一块青紫,她觉得两块钱不行,还是狠狠心给五块吧。
一次性了断。
她公爹是本村生产队长,家境原本就好,她来县供销社当营业员还倒卖点什么,男人在村里拿满工分,家里过得挺宽裕。
五块钱,她出得起。
她让主任和张蜜蜜作证,五块钱两清,不许林苏叶再纠缠。
主任惊呆了,五块?
这杨翠花在县供销社做营业员,一个月也就三十块工资呢,一下子给五块?
张蜜蜜愕然地看着杨翠花,不可遏制地冒酸水,“苏叶,你这……可赚大了。”
林苏叶冷冷道:“那你也让她推一把啊。”
张蜜蜜心道,我这么摔一下,半点青也不待有的,一分钱也赚不到。
杨翠花却想我要是推了别人,我顶多给五分。
林苏叶知道自己的身体,看着吓人其实好得很快。
这可能是身体的自我保护吧,虽然过于脆弱,愈合力却极强。
也不怪杨翠花害怕,薛明翊那样的硬汉当初都惊得变了脸色。
说句笑话,她生了个讹人的身子。
但是林苏叶不想太容易放过杨翠花,谁让她嘴贱!她愁眉苦脸的,“给钱有啥用,我路上钱票都没偷了,饭都没得吃。你给我三块钱,再给我五斤粮票。”
张蜜蜜觉得林苏叶太作了!
黑市上一斤粮票至少一块钱!还得担风险!你张口就是五斤,这不等于要人家杨翠花八块钱吗?
主任没说话,他知道杨翠花富裕,她靠着供销社的工作没少倒卖粮票、吃食,他也得好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翠花一咬牙:“五块钱给你,五斤粮票我没有,不过我刚买了两斤粉条,分你一斤。”
林苏叶:“行!你看,我是个很爽快的人。”
杨翠花:“……”爽快你大爷!
林苏叶把东西都装进自己挎包里,然后拿钱买字典。
杨翠花忍不住又嘴了一句,“你大字不识一个,你买什么字典?”
林苏叶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我三个孩子读书呢。”
她也不懂买啥样的,不过之前听顾孟昭说过,就要最大个儿的,内容最全,汉语字典、词典,英汉对照的,都得来一本。
一共15.85元,林苏叶豪爽地付了钱。
杨翠花忍不住又嘴她:“败家娘们,买这么多你想放茅房里擦屁股吧?”
林苏叶眼神不善地盯着她,“杨翠花,你给我字典赔不是。要不我还得让你赔五块钱!”
杨翠花很想嘴硬,却脑子一抽,能屈能伸地给字典道了歉。
林苏叶哼了一声,翻开硬封面给杨翠花看扉页印着的大首长语录,“看见了?你还敢乱说?”
杨翠花上过小学,识字不少,这一看惊出一身冷汗。
要是林苏叶整她,别说五块,五十块她也得给,就为这句话她就得被斗,甚至丢工作。
林苏叶:“麻烦你以后把嘴巴管管好,不许再造谣我们家明翊。”
薛明翊是她男人,她都没叫过明翊,她们倒是在这里叫得欢儿。
哼!
杨翠花忙点头,“知道了。”
她和林苏叶没啥大过节,有些后悔只为痛快嘴得罪人,这会儿看林苏叶没有得理不饶人,还点自己乱说话的毛病,她有点感激,人家林苏叶不是坏女人。
看杨翠花对林苏叶这么服从,张蜜蜜更不是个滋味。
她问道:“苏叶,你不是钱票被偷了吗?”
被偷了还买16块钱的字典?她在村里累死累活一年到头能拿五十块现钱顶天了。
林苏叶斜了她一眼,“你偷的?”
张蜜蜜气得脸都黑了,“你咋污蔑人?”
林苏叶:“我钱分开放的,被偷了大半。哎,都怪我,带钱带多了。”
张蜜蜜:“……”你显摆个屁!
林苏叶买了字典,用挎包装着,这挎包是薛明翊拿回来的军挎包,俩孩子一直想要,她都没给,怕他们祸祸了。
三本大字典加上粉条,林苏叶背得有点吃力。
主任见状,就示意杨翠花:“行啦,你今儿早点下班,把人家送送回去,别路上出点啥事到时候又赖你。”
杨翠花忙给主任鞠躬,招呼张蜜蜜赶紧回家。
张蜜蜜是特意来托她买东西的。
张蜜蜜看着杨翠花狗腿地服侍林苏叶,心里酸溜溜的,却也只得跟上。
林苏叶故意埋怨,“我带了钱和票要去部队的,现在只能回家了。”
想到林苏叶可能被薛明翊抛弃,张蜜蜜又替她难过,“你真听林婉丽的要去部队闹?”
林苏叶:“她和你说什么了?”
张蜜蜜摇头,“没。”
林苏叶冷笑。
杨翠花:“你们说什么?”
林苏叶:“跟你没关系。”
杨翠花:“我已经赔钱赔礼了。”
林苏叶:“在我淤青退光之前,我不能完全原谅你。”
杨翠花来气:“泼妇!真能作!”
嘴上这样骂着,却小心翼翼地扶林苏叶上车,让熟人给让座位,还主动给林苏叶买车票。
五块钱都出了,不差这两毛钱。
林苏叶把两毛钱给她,“五块钱是你应该赔我的,车钱不用你出。”
杨翠花懒得和林苏叶争辩,直接揣起来。
张蜜蜜看林苏叶使唤杨翠花,而杨翠花一副抗拒却又顺从的样子,酸楚又嫉妒。她觉得自己才是林苏叶的好姐妹,就算闹过矛盾,在林苏叶心里也应该和别人不同才对。可林苏叶全程都没怎么搭理她,让她心里很难受。
她难受就想引起林苏叶的注意,“苏叶,我买了布要做衣服,你能用缝纫机帮我做吗?”
林苏叶:“你给钱有啥不能的?”
白做可不行。
现在供销社也有缝纫机合作组,做褂子七毛左右,裤子侧挖袋侧开门的五毛。jieyidazhiye.com
张蜜蜜就说回头去找她。
到大杨湾下车,日头还老高,杨翠花说去借自行车送林苏叶回家。
林苏叶:“你先去学校帮我悄悄看看薛磅礴有没有逃学,上课有没有睡觉。”
杨翠花:“…………”你把我当老妈子使唤呢?
她气呼呼地往小学去。
有本家的老师看见,还惊讶她怎么来学校,“翠花回娘家呢?”
杨翠花婆家是大杨湾旁边的老榆沟生产队,距离大队二里路,她大儿子比哥俩小几个月,送到一年级让老师免费看孩子的。她懒得看自己儿子,她才无所谓逃学、成绩,反正就是混日子呗。
她站在窗外瞅瞅大军和小岭,她当然认识这俩孩子。瞧人家哥俩,长得真俊,有林苏叶的美有薛明翊的俊,再看看自己儿子,没眼看。
小岭此时正在难受呢。
反正妈没来陪读,他是不是能趴一会儿?
晌午他俩回家的时候林苏叶不在家,他们还纳闷呢,后来奶带着莎莎回来,莎莎说妈妈去买东西了。
买东西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他刚试探着把脑袋往桌上放,忍不住回头瞅,生怕林苏叶突然从后面冒出来。
还好,没来!
他脑袋刚要趴到胳膊上,桌底下的脚丫子被大军踩了一脚。
小岭嘶了一口气,瞪大军:“干嘛?”
大军:“窗外有眼睛。”
小岭猛得扭头,就对上杨翠花痴痴的眼神,吓得他一个激灵,立刻坐得笔挺。
我天呀,妈果然天天安排密探!
太吓人了,眼线无处不在啊!
杨翠花的儿子瞅着她,刚要喊娘,杨翠花却视而不见地转身走了。
儿子:“???”
杨翠花去跟林苏叶说一声。
林苏叶放了心,“行,谢啦,我自己回家。”
杨翠花:“别,我给你送到家,我安心,免得路上有个好歹赖着我。”
林苏叶也不争,就让她骑车送自己回家。
到了家门口,林苏叶:“我气消了,原谅你。”
虽然杨翠花嘴巴坏,但是敢于认错,也会照顾人,林苏叶决定不再计较。
杨翠花把大队要来的一小瓶药酒塞给林苏叶,“说你坏话的人是林婉丽的二姑姐。”
说完她骑上车就跑了。
林苏叶:好你个林婉丽!你给我等着!
婆婆和莎莎都不在,林苏叶就坐下喝水。
张蜜蜜从外面抱着一叠布进来。
林苏叶:“给谁做?”
张蜜蜜:“给家宝,男人嘛,得穿得体体面面的。”
林苏叶眉梢挑了一下,管他谁的衣服,给钱就做,她让张蜜蜜带人过来量量尺寸。
张蜜蜜一副知心姐妹的模样,“苏叶,你千万别去部队闹,薛明翊是你男人,你不顾及他的体面,那这日子还咋过?”
林苏叶警觉地看她,合着做衣服是幌子,她想干嘛?
张蜜蜜看她神态冷淡,“你别听林婉丽的,她……有点不怀好心思。”
林苏叶:“你怀?”
张蜜蜜被噎得黑脸都红了,忍不住道:“她嫉妒你呢,她挑唆你什么,你别信。”
林苏叶不耐烦:“我累了,你走吧。”
张蜜蜜看林苏叶对自己冷淡心里很复杂,她自诩从小和林苏叶感情好,这是别人不能比的。
虽然林苏叶生气不理她,可她知道她们还是好朋友。
听到人家说林苏叶的坏话,她也会主动澄清,林苏叶要是干傻事,她也想劝阻,虽然对方不领情。
她一边忍不住嫉妒,一边忍不住亲近,看到林苏叶有好事,她酸溜溜地嫉妒,看到林苏叶倒霉,她不觉得痛快,反而心疼。她想回到从前,两人互相倾诉烦恼,互相帮助。
越嫉妒越想和对方搞好关系,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理,反正就是想。
她又憋气又失望,“反正我是为你好。”
林苏叶想想,梦里也不见张蜜蜜来说呀,怎么现在她和连胜利一个两个发神经?
她试探道:“你和林婉丽关系那么好,就不怕我告诉她你背后说她坏话?”
张蜜蜜却把林苏叶这话理解成嫉妒自己和林婉丽好,她道:“我就算和她好,也比不上咱俩从小的情分呀。”
林苏叶就不想和她说了,还情分呢,别膈应人。她看张蜜蜜不做衣服,就推着往外走。
张蜜蜜急了,“林婉丽天天为你和连胜利吵架!”
林苏叶:“你昏头了吧?”
张蜜蜜:“我没骗你,我说真的!当初林婉丽抢走……”
看她又说自己知道的废话,林苏叶打断她:“不管他们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张蜜蜜:“连胜利他还惦记你!”
林苏叶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张蜜蜜看林苏叶对自己一点都不信任,就有一种你不听我的,等你倒霉再来找我哭的愤愤心理,“那天连胜利来找你,有人看见了!”
林苏叶懒得解释,直接把她推出去。
张蜜蜜碰了一鼻子灰,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只能拿着布离开。
林苏叶回家却开始犯嘀咕,连胜利那个混球惦记她?
他这是有毛病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当年他悔亲娶林婉丽,林苏叶并没有生气,毕竟相亲都是各家的选择,可过了八/九年说惦记她,林苏叶就分外恶心。
怪不得林婉丽上蹿下跳撺掇自己去找林婉晴的麻烦,合着嫉妒亲姐,还恨自己?
林婉丽抢了她相亲对象,相亲对象是个混蛋,她不打男人,打自己这个堂姐?
这是什么毛病?
想通林婉丽的目的,林苏叶眼前就豁然开朗,没薛明翊的事就不用他掺和。
林婉丽想让自己和林婉晴打架,自己就让她们姐俩打架,还得让他们夫妻打破头!
她坐在饭桌前抱着脑袋想怎么打回去,过了一会儿,还真让她想出一个办法!
林苏叶瞅着绿色的邮筒,寻思要不要给薛明翊打个电话,告诉他林婉丽造谣,让他查查?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摇摇头,上一次打电话会计就说总机一级级转,都能听见他们说啥,不好。
写信?就写林婉丽说你在部队有相好,还花钱养着她,顺便暗搓搓问问他你是不是借她钱,被人误会,趁机要回来?胡成鑫说不定快不行了,薛明翊不可能让他还钱。
要不等他麦收回家探亲悄悄说?可两人结婚八年,她就没和他说过什么私密的话儿,他那么严肃,被他看一眼她心里都一颤悠。
算了,她还是自己上吧!先把林婉丽为啥造谣套出来再说。
部队她现在是不敢去的,万一路上真出意外把自己小命丢了,她找谁说理去?
还是先收拾林婉丽,再对付林婉晴!
县供销社比公社的更加热闹,里面人头攒动,排队买今日供应。
有的柜台忙得脚不沾地,有的柜台闲得无事可做,几个柜员在那里闲磕牙。
林苏叶想买字典。米面粮油不需要她买,她也背不动,其他的没有票也买不了。
她瞅着空闲柜台几个闲聊的女人,竟然有张蜜蜜,还有个好像是大杨湾的杨翠花。
薛老婆子有两年和林苏叶格外不对付,整天说林苏叶高攀自己儿子,当初多少闺女想嫁给他,其中就有大杨湾大队长的女儿杨翠花。如果不是薛明翊娶了林苏叶,薛老婆子是中意杨翠花的,人家女方很乐意,可惜他没那意思。
林苏叶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就挤过人群往那边凑了凑。
可巧,她们真的在八卦她。
杨翠花:“她是漂亮,可心术不正。我听说当初她故意跳河让薛明翊救,赖上的。”
“当年薛家说相亲认识的呀,难道有假?”
“都结婚了,不得顾念老薛家名声呀。否则薛明翊能看上她?他从小就不喜欢看漂亮女同学,也不闲聊。”
“啧啧,看不出挺有手段呢。”
“她现在越发能作,整天给薛明翊打电话,我看明翊早晚得休了她。”
“不能吧,都三个孩子,回头再生一个……”
“怎么不能?薛明翊现在可是团长,多少漂亮的女文工通讯女兵盯着他呢。你们瞧着吧,不出两年就得离婚。漂亮有文化能赚钱的女文工和乡下没文化上不得台面的狐狸精,你要哪个?”
“那自然是漂亮女文工呀。”
“看吧,你都知道选啥,他薛明翊不知道?”
林苏叶:……有女文工什么事儿?
搁以前听见人家说自己闲话,她会觉得不好意思,为了避免尴尬得第一时间躲开。
现在么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尴尬?
说别人闲话的不尴尬,她尴尬什么?
薛明翊不要你,你找他去,你说我坏话算什么?
这时候张蜜蜜说了一句:“他们夫妻感情挺好的。”
杨翠花:“拉倒吧,你和林苏叶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什么人你不知道?你好意思说谎?”
林苏叶凑过去,笑道:“谁和林苏叶一起长大的也不如林苏叶自己知道啊,你们想知道什么,问我呀。”
本人来了?
几个女人见状登时闹了个大尴尬,一个个脸涨得跟猪肝似的。
张蜜蜜更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苏叶瞥了她一眼,轻蔑道:“怎么,在娘家就惯会说我坏话造谣,这会儿都各自嫁人,还这样呢?”
张蜜蜜黑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我才没说你坏话,我刚才还替你解释呢。”
林苏叶冷笑:“不稀罕,你以后当不认识我就行,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张蜜蜜曾经是林苏叶小时候的玩伴儿。
她长得比林苏叶粗两圈,黑好几个色号,但是力气大,两人关系挺好。小时候被男孩子笑话是林苏叶的丑丫头,林苏叶还找哥哥教训那个男孩子维护她。
长大找对象的时候闹崩了。
起初林苏叶不知道,后来林母听村里人说就是张蜜蜜她娘跟相中林苏叶的婆婆说林苏叶娇气、好吃懒做不干活、就会打扮、不能生养。
林母去找张母理论,张母却说自己没造谣,只说林苏叶娇气不干活,这是事实,并没说不好生养,是她生得那么柔弱无力,人家婆婆自然会想她不好生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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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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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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