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李径溪敲门,“南小姐,走了。”
南雁初将荷包系好,一打开门,发现谢弋和李径溪都在外面。李径溪向掌柜的询问这里哪家饭馆最有名,掌柜不情不愿的说了句:“我都在自家吃的多,外头的饭不安全。”
南雁初:……
此时已经到了饭点儿。大堂里已经飘起了食物的味道,可李径溪却那么明晃晃问人家掌柜,确实会让老板不太高兴。
李径溪似乎是还想辩驳,“是这样的掌柜,我听说聊城有一家锅子很有名。我此次经过,就是想去尝试尝试。”
言下之意便是:不是我挑剔,是你家真没有。
掌柜的脸色稍好了些,嘟囔了一声:“好像是来客居吧。”
一旁的店小二很有眼色的上前来,“来来来,几位客观,小的来给你们指指路。”
老板无声默认,店小二就动作麻利的在前方带路:“先直走,在那家米店向南能看见一个首饰店,再向北一拐就是。”
李径溪率先代表几人向小二道了个谢。
店小二嘴里说着“不敢不敢”,顺便还善意的问南雁初:“姑娘,之前我见你那房间的门坏了,你东西没少吧?我看了一下房间里没什么东西,还以为你退房了呢。”
南雁初挑眉:“那门是你修的?对不住啊,出门有些着急了,多少钱回头算我账上。”
店小二摆了摆手:“不用赔钱,那门本来就老了,重新紧一下就行了,虽然有些细小裂痕,但是不碍事。我东家说了,今年年底就会给这个客栈重新翻修一遍,你没丢东西就好。”
南雁初看出了店小二眼底的真诚和善意,也不禁向他说了句:“谢谢。”
“哎哎哎,不用。”店小二被掌柜的一喊,连忙向几位说声:“慢走,东家叫我了。”
“真是个好人啊,可惜还是被人呼来喝去。不读书,难翻身啊。”李径溪摇了摇头。
南雁初知道店小二是因为早上那事在向她道谢,但实际上,当时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损失。也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有过没解雇的经历,所以才会对别人的善意那么敏感。她一掌打散了李径溪周身的沉郁:“我看不见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做事麻利,心肠好,又有眼色,早晚会被更大的东家看上,让他当个掌柜。”
李径溪眼睛一亮,“你是猜的还是算出来的,不是我说南小姐,你竟然还有道士的本事。你是不是京都皇寺的人啊,能帮我算算,我下次考试能不能高中啊?”
南雁初心血来潮,故意掐指算到:“若是和谢弋一起,朝寅晚子的作息,我看就定能高中。”
“救命啊,饶了我吧,我又不是没有跟他较劲过。在平尧的时候,就因为谢弋这魔鬼般的作息,我们整个书院都兴起了一股晚睡早起的浪潮,结果你猜怎么着?”
不等南雁初回答,李径溪就继续说道:“结果次日,所有的学生脸上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除了谢兄一如既往的能打,跟夫子从课上辩到了课下,我们其余人统统都恨不得贴在书案上!夫子竟然还以为我们头天晚上去做了贼,救命,我们真的是在看书啊……从那以后,我就直接放弃这个作息了,只有少数人还在坚持着,渐渐地,每日寅时亮起的灯就还是只有谢兄了。”
南雁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弋,夸张道:“真的哎,谢弋,不得不说,你的皮肤真的很好。”
谢弋没吱声,他抿了抿嘴,走在最边上,任由街上灯笼的暖光毫无保留的点缀他。
南雁初看了看自己的皮肤,又隔着李径溪点评道:“你几乎都和我一样白了,白里还透着些淡淡的粉……嘶,是灯笼的原因么?总觉得你的脸红红的。”
滚烫的视线像是他夜里不舍得点的油灯。
谢弋好像又回到了他第一次寅时起的模样,那时候的他没有立刻拿起书来温习,反而是摸着黑到外面走了一圈。外头甚至比家里都还要凉快,他坐在他家的地头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计算着读书的花费,计算着家里的进账。
他嫂子们每每在背后的编排他都听得到,然后当面又摆着一张虚伪的笑脸。
——“模样长得好有什么用,他吃钱啊!你知道那刀纸多贵么,够你吃上一顿肉腥里!”
——“啊,这不就是吸血虫?我三姑小家的小嬢嬢还说要与他说媒来呢。”
——“说什么煤,人家是要做大官的,切,看不上我们土地人嘞!”
……
谢弋只敢在此处消磨半刻时间,便又回了房里。他没有点油灯,反而是将柴火抱过来了一些,大半夜的,顶着炎热和烟气,开始了第一次抄书行动。
他不能再用家里的钱了,谢弋虽然穷,但应该是最有骨气那挂的。她娘成天嫌他事多,不知好赖。可他就是如此,生下来便是如此。
后来,抄的书卖出去了。他字好,卖的书总能比别人都贵些。掌柜的见他字好,便又开始叫他写些字帖来卖。
——为什么起的早,因为他必须要多些时间,才能赶上人家基本的读书水平。
笔墨纸都是消耗品,束脩一年比一年贵……
同窗都夸他认真、努力,是天才……再晦涩难懂的书,都能倒背如流。
可没人知道,那本书他到底抄了多少遍。
后来,他终于能自己负担起自己,用上了油灯。但他还是心疼,只能自己更努力些。
油灯很烫,烫的他心时时提起,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是南雁初此时的目光也是如此,他侧了侧头,假装看向了一旁的店面。
南雁初知道他这个死人性子,也不管他有没有回复。
咧嘴一笑,冲着李径溪道:“皮肤这种嘛,都是天生的,你可以羡慕羡慕。但是谢弋若是他日能成功,你们谁也不要羡慕,因为那都是他应该得到的。”
南雁初虽然是冲着李径溪在说,可是谢弋却莫名的耳热了起来。
应该得到的么……没有什么是应该得到的。在看不见的地方,也许会有人比他更用功。他能做的,不过是努力努力再努力罢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谢弋总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稍稍的往下坠了坠。
坠在胸口,怪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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