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南雁初回来，唐宁明显被吓了一跳，他想将张宴平挡在后面，但张宴平本人倒是面色如常，甚至还朝着南雁初笑了笑。
唐宁如临大敌，眼神狠厉，似乎南雁初一旦做出什么对张宴平不利的举动，他就会像一头饿狼似的，朝她猛扑过来。
南雁初挑了挑眉，“放火、故意杀人、危害公共安全……你想进去待几年？”
张宴平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将唐宁拨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唐宁，你去自首吧。”
唐宁低吼：“是他们杀了你！”
张宴平一怔，“是我自己杀了我。”他想上前触碰唐宁，却被唐宁躲了开来，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尴尬的僵持着：“你本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我学习也没你厉害。”唐宁一直没有看他，低着头喃喃道：“是我害了你，是我。”
张宴平上前抱住唐宁，他比唐宁还要高出一些：“没有。”
“我从未后悔过认识你。”
唐宁抽搐了一下，胃里直犯恶心，但是他却紧紧的拥住了张宴平：“如果我当时能勇敢一点站出来，他们就不会诬陷你强迫费萌萌！对不起……对不起……当时……我太害怕了。”
他抑制不住的从嗓子眼里发出嘤咛的声音。
“我也……并不勇敢。”张宴平嗓子有些低哑，“自杀之后，我的魂魄在校园里晃荡，我和你们一样去上课，去跑步。从一开始魂魄透明，能从你的身体里穿过去，到现在可以自由切换状态，能抱住你……”
他轻笑一声，放开唐宁：“我在你身边，看你做错题的时候，恨不得敲你的头。你怎么那么笨，同样的题目能从期中错到期末。”
唐宁紧握着拳头，他笑不出来，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宴平。
“你做的游戏我也看到了，你把我之前给你说的东西都做出来了，真的很棒。每一次你一个人待在机房的时候，我都在旁边陪着你做游戏，这也算是我们俩一起做的吧，我没食言。”张宴平摸了摸唐宁的头，“去自首吧，然后好好活着……之前怕吓到你，我一直都没有说，果然我还是最喜欢种田系统了。”
“有家的感觉。”
唐宁知道他说的是游戏，他猛地抬起头，“名字……”
“我看到了。”张宴平打断他，拉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我看见你的备选名字了，就叫‘怡堂燕雀’吧。种田种习惯了，血性是会消失的，这名字应景。”
说完，他看向了南雁初，似是在等待属于自己的审判。
南雁初看着张宴平，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看见的荣誉墙，她问：“你当时考年级第一时，写在荣誉墙上的人生格言是什么？”
张宴平一愣，没想到南雁初会问起这个。他的目光似是透过南雁初穿过了时间，回到了当年，他第一次站在荣誉墙前。那种难以抑制的激动，至今都还让他的灵魂为之颤抖。
他考了第一名，他会从这里上最好的大学，学喜欢的专业。他会好好挣钱，给奶奶治病。他会一天过的比一天好，所有曾经得不到的东西，都会在某一天主动来到他的手中。
张宴平说：“我写了……若你决定灿烂，山无遮，海无拦。”
唐宁忍的浑身发抖，没有为他发出一丝悲鸣。
南雁初开了鬼门，还不等鬼差出来，她就带着张宴平走了进去。张宴平看着如此诡谲的场景也不觉害怕，反正他都已经是鬼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倒是看着旁边的南雁初，他忍不住的问：“你昨天为什么不抓我？”
“没空。”南雁初随口应道，“赶着回家去洗澡。”
“我就是在那堵墙后面和他认识的。”这个“他”自然是唐宁，张宴平继续说：“那时候我奶奶病重，家里没钱，为了上免费的学校我天天熬夜学习，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让自己勉强活着，根本就管不了奶奶的病。直到有一天，她被邻居送进医院，手术费要十万。不贵，但是我拿不出来。”
“我每天偷跑出去打工兼职，虽然荒废了一段时间的学业，但我总感觉，书还能再看，奶奶一耽搁，就没有了。”
“从小我只有奶奶，她不能没有。”张宴平笑着叹了一口气，“我太天真了，我靠打工何年何月能挣到10万啊……”
他好像格外的喜欢笑，和他的那张照片上的样子截然不同。
“直到有一天，我在翻墙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唐宁。他躲在那里偷偷抽烟，好像是家里发生了糟糕的事情。”陷在回忆里的张宴平有一种别样的生气，他舔了舔嘴角，眼里还在欣赏着黄泉路两岸的彼岸花：“两个‘坏孩子’就这样认识了，我们几乎每天都在那里相见。”
他顿了一下，“你会看不起我们吗？”
南雁初知道他意有所指，她摇头。
“可是我们害怕。”张宴平闭上了眼睛，“我和他在机房的时候，费萌萌突然出现，他藏进了桌子死角，看着费萌萌对我告白，看着费萌萌假装被我强迫，看着一群人冲了进来……拍视频，起哄，挥拳要揍我。”
“他后来是想出来的，但是我站在原地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头。他的头在抖动，我感觉到他好像在哭。”张宴平停下了脚步看向南雁初，“我被揍得挺严重的，但是我来不及疼。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他们说奶奶病这里治不好，要去更好的医院，要更多的钱。”
“我哪里有。”张宴平声音颤抖，看着眼前酆都城的大门，似是想把最后的话给说完。
“费萌萌报警了，她要用我的前途去洗刷她被拒绝的屈辱。所以我拜托了邻居，向学校要一些赔偿。因为我会在警车来到的时候……自杀。”
南雁初眼神清澈的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果然没有厌恶和歧视，“你也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张宴平低下头：“对不起。”
南雁初没应，因为她知道——
这句话是他对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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