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会失去她。
纵然他从未得到过。
后来徐清果真走了,一毕业谁也没有联系,走得干干净净,就连爷爷的坟地在哪里,还是后来帮她奔走办回乡程序的一个老乡说的。她走得那么决绝,仿佛当那四年没有存在过。年少时谁低得下头?更何况在他看来,她确实错得离谱,心里憋了股气,亦如鲠在喉。只很多事情,当时没有来得及梳理,事后再想回转就难了。
刺就地生根,长在身体里。
吴奕说要不你去留学吧,给自己换个环境,能想清楚点,于是他去了日本。然而在异国他乡,一个完全陌生的、没有她任何痕迹的城市,他仍旧对那些过去日思夜想,每天不停翻看校友论坛、网站,试图找到她的踪迹,哪怕只一点也好,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到那时他才感觉到恨,一股麻麻的、不怎么强烈却持久的痛,滋生在心底。
他告诉自己,忘记那个女孩。
程逾白本就不是耽于情爱的人,对他而言,有更重要的使命在等待他,不是吗?
一年之后他回到景德镇,风波渐平,自然没再追索当年斑驳的碎影。可不追索,不代表不存在,这些年他一直回避,恰如胖子所言,她不会再回来的前提下,那些阴谋阳谋确实没有求证的必要,可如今她既回来了,是不是也该将罗织的网理一理,寻求个可能?
其实对于那个“黑手”,他心里有个人选。
只没有确认之前,他不会做任何事。
没过两天,老张传来消息,还真给他查到了。
“过了五年,医院监控都删光了,好在徐爷爷是特殊家庭的特例,跟着孙女来上大学,一住就是四年,不少人都对他有印象。”老张有亲戚在东方医院,托人辗转问到当时负责徐爷爷病区的一个护士,护士说徐爷爷擅自离开医院的前一天,确实有人来找过他。
人和人相处久了都有感情,一个就剩一口气的老爷子忽然失踪,他们都找疯了,自然而然会联想前因。几个人凑头一琢磨,就有了猜测。
“一个男孩子,生脸,高高瘦瘦,听口音像是南方人。”
当时的一批同学里,有不少南方人,高高瘦瘦的男孩子需要再仔细斟酌一下,老张问他:“你有什么打算?要告诉徐清吗?”
“让我想想。”
老张是个明白人,闻言不再多问,只四处打量了眼,一瓢饮富丽堂皇,吞金兽金尊玉贵,要不是顾及昔日同窗的微末情谊,他们哪里还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如今坐在这里,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老张摸了摸膝盖,局促地喝了口茶。
程逾白一瞧就知道他有心事,笑道:“还以为你一辈子也不会来找我。”
老张一听更窘迫了。
他的境况在老同学里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他日子有多难,几年不开张是常有的事,揭不开锅也不是一两天了,只他这次来,并非为着自己。
“一白,你是晓得我的,就是每天啃馒头,我也不会怨天尤人,靠自己一双手,吃什么都没负担,可要是受了谁的恩惠,就再难舒坦了。这种日子我不敢想,现在尚能得过且过,你们也不必为我担心,实在不成,我就去外面找份工作,总不至于饿死自己。”
画家的手能有多金贵?老张是个脚踏实地的人,爱惜双手,更爱惜羽毛。
“若真有需要,不必有顾虑。老张,我很珍惜大家的情谊。”
老张点点头称是,见程逾白还看着自己,他舔舔唇,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开口:“我有个朋友,跟我是差不多的境况,这些年我们时常往来,偶尔会一道出去采风,住在山间茅屋里听风看雨,日子纵看不到头,也有特别的意趣。这种生活你想必不会懂,可我们……”
话说到这里,意识到岔远了,他忙收住,“总之是个知己。”
“你的知己,定然也是很不错的人,有机会一起认识认识。”
这本是好事,老张却面露苦色:“他性格比较孤僻,不爱见人,最近遇见个难题,百思不得其解,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瞎琢磨……他心里有个结,解不开的话我怕他把自己绕进去,到最后反倒一场空,就想请你帮帮他。”
程逾白来了兴趣:“是什么难题?”
老张却不说,直直看着他。午后阳光溶溶,晒得人慵懒起来,程逾白在家里多是宽松棉麻,虚靠在长沙发上,一手闻茶,一手屈指于膝头,整个舒适自在。这这么一副姿态,倒映在老张眼中,却处处戒备。
程逾白大约有了猜测。
老张似下定决心般,终于说道:“这人你也认识,就是赵亓。不过我来找你,全是我自作主张,他并不知情。”
程逾白一笑。
还真是熟人一个,曾经的对手,而今百采改革的反对派。
“一白,他这些年过得很是……”说实话是落魄的,只在背后说人落魄,到底不是君子做派,且老张不愿意把赵亓描述成这样,喉头哽了一下,再开口更显艰涩,“我之前和他提起过你,他一口回绝了。”
未竟的意思程逾白已然明了,拍拍老张的肩:“先喝茶,冷了发苦。”
老张看他目色清亮,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低头啜茶。茶是好茶,只心不在此,回甘亦是苦。
“他的问题,你如果放心,可以说给我听。若有解法,我不会吝啬。”
老张忽然磨不开嘴。
这次赵亓踌躇满志是为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一白不傻,未必猜不到,万一他说了,一白利用此事从中作梗,岂非陷赵亓不义?到底是他冒失了,老张猛一起身,摆摆手道:“一白,我还有事,先走了。”
程逾白看他脚下凌乱,眼神愈冷。
“老张,你不信我?”
老张步子一顿,非是不信他,实在是他为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加之百采改革横在其中,更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局面,容不得一点闪失。
“一白,我……”
程逾白没有作声,疾步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张古方,交到老张手中。此时一片乌云遮住太阳,光暗了下去,周遭明亮仿佛被一笔描灰。
他素来藏得深,一双眉目清明严肃,在这极快的灰度中陡生一丝清凉感,像极当年游学一帮学生途径寺庙前遇见的童宾石像。
既明且暗。
“你拿给他,要不要随他去。”
一张古方,应是不要紧吧?老张还没想明白,那薄薄的一张纸已到了手中,乌云过去,天复又暖融起来,老张挣扎再三,怀着忐忑莫名的心情离去。
程逾白久立于窗边,脚下一地烟蒂。
百采改革第四次讨论会时间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下周,国展后两天,朱荣有意让他在国际友人面前出洋相,想一举摁灭百采改革的苗头,这几天已频繁活动起来,四处拉拢中立派,小七连着天儿在外奔波,脚磨出了泡,仍未有丝毫进展。
下午拿到摩冠杯的比赛结果,他更是气得倒仰。
“打量我们天天往医院跑,分身无暇,就在背后搞手段是吧?还能给自己留点脸吗!这算哪门子的冠军,票数透明吗?怎么会是他?”
小胖醒来后,有相关媒体找到医院试图采访胖子夫妻,胖子哪里遇过这种事,被堵得焦头烂额,不得已向程逾白求助。程逾白这两天也在医院跑,没想到朱荣借着网络舆论的热度,将摩冠杯再次推到新高,网络赛道投票通道截止,后台数据一应清空。
现在再去查票数已经晚了,他们拿到的,就是一张已经公布的成绩单。
“蝶变”落选,算意料之内的结果。“脱壳”虽然抄袭了“蝶变”,但攻破“概念大于功用”的壁垒,改良后更趋近实用性,足以证明“蝶变”不是一件合格的日用器具,于艺术赛道也缺乏说服力。
洛文文小组讨论再次将主角锁定在徐清身上,先是华而不实,再是百万泡沫,如今摩冠杯再遭滑铁卢,有名无实板上钉钉。
昔日遥不可及的神,一夜之间泯然于众。
夏阳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还不够,眼看对面那帮人越说越离谱,一个起身,薅起键盘砸在脚下大骂道:“没完没了了是吧?不就一个比赛,给你们说得天上有地下无,有本事你们也去拿个冠军给我瞧瞧?门槛都够不上的家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哪来资格对人家评头论足?”
“夏阳你有病?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关你屁事?”
“整天就知道阴阳怪气,我看着不爽,不行?”
“神经病,我看你才是无脑老大吹,人江意一个小姑娘,都知道帮理不帮亲,你活像个邪教分子。”
“干嘛扯到我?”
洛文文开始落实竞争淘汰制,一个月“熬走”两个设计师,先三组组长发疯,在顶楼大闹自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江意丢不了那个脸,铁了心要在小而美的设计公司占据一席之地,这些天连轴转,忙得也是焦头烂额。
被人提到名字才看到小群消息,“蝶变”的失利再次佐证设计师行业“百万泡沫”的魔咒,即便是屠榜独角兽的名人,也没有例外。
徐清成为一个典型,向他们证明,设计师没有永远的神。
换而言之,谁都有机会后来居上。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接两张单子。”江意没放在心上,看一眼就准备关掉,忽然动作一顿,将冠军作品放大,“诶?这是……”
“什么?”梁梅从旁边凑上来,蓦然睁大眼睛,“凡哥?”
“谁?!”夏阳拔高嗓门,“廖亦凡?”
三双眼睛几乎把冠军作品“秋山”下的名字盯出了洞,才敢相信冠军真的是廖亦凡。先前注意力都在“蝶变”上,没注意“秋山”的作者,这会儿一嚷嚷,人都聚了过来。
“是刻线系列的新作?”
“对,这质感一看就是刻线系列。”
刻线系列讲究线条感,是廖亦凡的独创系列,同时也是他的成名代表作。“秋山”采用的是秋色基调,枫叶廓形,意在体现茶罐的自然之美,利用烘焙后的茶色和山泉流动的线条,以达到万籁俱寂的静美姿态,加之设计精巧,罐盖提手仿枫叶根茎,纯原木打造,又不乏原始张力,安静之下亦滋生狂野,秋意萧索亦不乏生机。
一看就是佳作。
事实上,廖亦凡的刻线系列作品就不多,几年下来也就几件,量少而精,口碑非常好,廖亦凡从未拿这个系列作品去参赛,赢了当然皆大欢喜,输了砸坏招牌不说,还要落人口舌,加之摩冠杯内审,徐清得到顾言优待,一路保送总决赛,想在这些前提下获奖,可能性微乎其微。
巧合的是这次摩冠杯突然公开网络赛道,让广大网友参与投票选举,“秋山”才有机会脱颖而出,否则多半是石沉大海的结局,可即使如此,廖亦凡也甘愿冒险一试,可见他当真走投无路。
夏阳脑子活络,转得飞快:“切,还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人不怎么样,运气倒是好,这回可把他得意死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运气好?秋山一看就比蝶变好了不止八百倍,凡哥凭实力杀出重围,你酸个什么劲?”
江意一张嘴夏阳就头疼,知道这回确实是“秋山”更胜一筹,底气不足,只瞪她一眼,灰溜溜缩回位子。
江意还不饶他:“怎么不吭声了?当初她用蝶变把凡哥挤了下去才获得摩冠杯内推资格,要是那时候凡哥拿秋山出来,哪还轮得到她?看看凡哥的格局,再看看她,什么都要抢,一股小家子气。”
先前廖亦凡借故去工厂见徐清,拿她当了幌子,她心里一直不舒服,这回算找到出口,为心目中的男神正名了,整个人当即松快,又张牙舞爪起来,“明明走了捷径,一手好牌还打得稀烂,谁优谁劣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忘记自己是几组的人了?”
“我有一说一,用不着特意讨好谁。”
“你们别吵了。”
办公区先还有人在窃窃私语,一下子安静下来,梁梅发现不对劲,立刻噤声,拉江意一下,又去扯夏阳。
两人抬头一看,徐清正从茶水间出来,和廖亦凡在过道里迎面而遇。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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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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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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