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谈话的段落,壮美的图景,战斗的回音。
生命之流的沉淀泥沙铺陈开来。
思绪骤然冒出,锁定在脑海之中。
他注意到思维的火花,检视观察又任由它在漫无止境的冥想中被另一想法取代。
记忆旋而复返,再次听凭它被心潮卷去,思绪却第三次浮现,附带着水流涡旋坠入深渊的图像,越发清晰,越发明朗。
丧失的记忆,誓言的记忆,狩猎的记忆。
坦伽塔,帝国雄狮的牧师,正身处巨舰腹中。
巨舰无声穿行,向包含所有生命、所有光明的太虚回归:隐藏在虚空,宏大的黑暗送出了诸般光明,而诸般光明也将回归宏大的黑暗。
自省,求知之路。
查问良知,心怀对虚空之王的职责,在道德之光下检视所作所为。
精神修行,通过冥想接近虚空之父的一生和他树立的榜样,效仿被遗忘者。
感官的大门,审视感知的基础,由内而外。
坦伽塔,帝国雄狮的牧师,军团灵魂的守护者,静坐在自己的舱室中,探寻内心的虚空以求理解外部的虚空。
现实宇宙中的问题亟需他的答案,这个问题打乱了他的冥想,阻碍了他的沉思:空寂琉璃。
经年累月的战斗中,他从未像萨迦亚那次般接近重获空寂琉璃。
即便自省要求徒劳生出的遗憾应如细浪般浮掠脑海,思绪依然重现。
它一遍又一遍地涌上心头,在历次决定与行动的记忆间流淌,宛如变换浪涛下的洋流。
打进海底瀑崖的炸药诱发了地层滑坡,进而导致涤净污秽的海啸。
但倘若他没有花费时间设置炸药,而是带领雄狮们直接突袭敌军存放空寂琉璃的仓库,有没有可能赶上藉由网道夺宝而去往其他地方
自省。
坦伽塔查问着自己决定在悬崖上布雷的原因。
他得到了看似合理的战术和战略理由,然而行动终究失败,理由难以服人。
那是一片汪洋,萨迦亚的汪洋大海。
这便是他下令布雷的原因。
海洋世界唤起了他故乡的记忆:随波逐流的渔民,航行在天穹之下,由季风和洋流推动,凭永恒而固定的群星导向。
然而,一颗流星坠落,伴随火焰与蒸汽降于水上,巨人从中走出。
牧师于是从海洋的世界被带往群星的海洋,在半梦半醒的迷茫间,他还能记起故乡的海潮。
萨迦亚之行仿佛归乡。
自省。
他之所以下令在悬崖布雷,从而净化一个被混沌污染的世界,是因为萨迦亚唤醒了他意识最深处家园的回忆,早已失去的家园。
坦伽塔接受了这个论断。
他将自己的意愿摆在任务之前,招致了失败,有罪。
自省。
图像,又不只是图像的思绪,缓缓成型,细节,记忆。
讪笑的回声,香水的气味——独特的腐臭被玫瑰与芦荟掩盖。
阴谋的标志:一朵带刺玫瑰,刻在贮存库内卫的尸身上。层层叠叠的文字写就黑暗的诗句,墨渍顺沿墙壁渗下猩红。
殿宇浮水上,
豪强肆其间,
我辈摧割之。
诗节的落款处是由死者内脏剖刻而成的符号。
坦伽塔双目圆睁,这符号意为签名。
他再次闭眼潜入记忆深处,筛选数世纪以来的标志和符号,浮光和掠影,感知和领悟……搜寻,搜寻,搜寻……
坦伽塔慢慢睁开双眼,在长久的静谧中说出一个名字。
“乌塔克。”
“乌塔克!”
“求你了,乔纳,求你了,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安静,就安静一会儿,求你了。”
安宁只持续片刻,男孩蹲了下来,前后晃动不停。
他揉着双眼,仿佛要将眼球推进颅骨深处。
嚎叫再度响起,发于内脏,中气十足。
“乌塔克克克克克——”
“求求你,求你了乔纳,你必须安静,他们会听见的,他们会来的,主人们会听见我们的……!”
伊雅抓住他的手腕,使出全身力气试图把手从他脸上拉开。
她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在诸般图景涌入脑海的极度痛苦中把眼睛——思维与世界的窗口——挖出来。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有一次她回到乔纳身边,发现他双眼伤痕累累,以至十天都目不视物。
尽管她还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乔纳却已经长大了,比她还高壮许多。
她没法只凭力量把疯狂揉按的双手拉开。
“乔纳,求求你了,停下来吧。门,乔纳,门,找一扇门,乔纳,门。”
他听到这句话才停下动作,只是仍捂着眼睛。
“门。”伊雅低声重复。这是唯一一个乔纳能不带恐惧按自己意愿使用的词。
“门。”
“找到一扇门,乔纳。我们会安安全全地穿过它。门,乔纳,找到一扇门。”
乔纳放下双手,瞪大双眼,被用力猛按的眼球布满血丝。
“门?”
“是的。”伊雅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试图让自己的脸填满乔纳的视野。“找一扇门,乔纳,给我们找一扇门。”
乔纳几不可见地点头示意。
黑暗的作业通道中,蹲下的伊雅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儿子,向后仰去些许。
乔纳调转脑袋,晃动不停,仿佛正看向所有方位,又突然沿着通道疾走。
伊雅紧随其后,脚步却无法追上乔纳。
他从出生开始就活在通道里,能以老鼠一般的敏捷穿梭其间。
伊雅自己只有部分时间才生活在隧道里,其余时间她是隶属于11/t工作小组的战团奴隶,负责照看维护战舰的深层管道、作业井和电缆。
对她——还有乔纳——而言,再幸运不过的是乔纳大部分时间都满足于自娱自乐,用伊拉雅从工作中搜集来的零碎破烂搭建小门模型,门柱或圆或方,柱间形状也各不相同。
伊雅为自己和孩子搭建了一处小窝,一处避难所,所在的通道被遗忘已久,不在任何作业图上。
乔纳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扇门,而那时的伊拉雅正为抚养他而感到绝望。
因为她的怀孕未经批准,对应的惩罚向来可怕。
有时,即便是小窝——用捡来的毛毡、毛料、皮革和碎布做成的,舒适温暖宛如子宫的小窝——也不再安全。
那便是乔纳的噩梦时分,噩梦让乔纳哭嚎着一个带来恐惧的单词:乌塔克。
解脱的唯一办法便是找到再打开一扇门。
但从没有人知道每次开门会通往何处,因此伊雅只允许乔纳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开门,例如小窝周围的挡板和吸音垫已经无法阻挡他的哭声。
这次发作是伊雅记忆中最严重的一次,乔纳正在通道中乱窜,仿佛正被主人们追赶。
“乔纳,乔纳,等等。”
而他当然置若罔闻,每当乔纳找门时,他听不到任何话音。
伊雅跟在他后涉水而过,沿通道流淌的冰水刺得她手脚发麻,背部和脖颈也因低头过久而疼痛不已。
作业通道没有光源,只有格栅洒入些许散乱光束。
她多数时候循声而行,在每个岔口稍作停留,聆听儿子走向何方,聆听赤足踏在塑钢上的声音。
“门,门,门。”
调子低沉持续,伊拉雅至少让乔纳明白:找门时必须安静。
他在欢欣的曲调中压低声音念叨不停。伊雅的儿子最喜欢的事莫过于找门和开门,但他是个好孩子,会在开门之前等妈妈过来。
伊雅走到乔纳身旁,伸手扶上孩子的肩膀。
他正专注地盯着服务通道的舱壁,在伊雅眼中此处并无不同:都是铸造而成的塑钢,在远处格栅的光芒中闪烁浅灰,而这浮光足以让她看到乔纳脸上入迷的表情。
“门,门,门。”他正对自己歌唱。
“开门吧,乔纳。”
他伸出手去,推开舱门。
噪音。
间断,又再度响起。
哭嚎次次传来,遥远而清晰。
坦伽塔深深呼吸,感到鼻息搅乱了空气。
哭嚎带来姓名,和他在已成停尸房的贮存库中看见的一样。
那个用尸骸拼成的名字。
虚空赐予他赠礼,赐予他知识,赐予他平和。
赐予他终点。
他低下头去,只见皮肤间嵌着由胜利书写的传说——一枚又一枚尖牙,源于无数他以虚空之王的名义猎杀的怪物。
坦伽塔站起身来,一直盘弯而坐的双腿如沙滩上的椰树般直抬而立,平稳坚定。
他除了缠腰布外赤身裸体,站立动作牵引肌肉,在镶嵌利齿的皮肤间漾起波纹,而利齿平稳不动。
坦伽塔静立原地,侧耳聆听。
他正身处自己的舱室。
房间朴素,全无装饰,除了他的武备和从前睡觉时枕着的石头空无一物。石枕中央被磨凹下去,但他上次入眠已是多年以前。而今,他只在漫长的守望中静坐,谛听灵魂深处的寂静回响。
哭嚎再次传来,上升的音调逐节高呼,戛然而止于可憎的名讳。
牧师穿上长袍,若不算久未使用的石枕,那便是武器和甲胄外舱室中唯一一件私人物品。
坦伽塔抬手推门,经年累月作用于同一位置的动作已在塑钢上印出掌印。
门慢慢打开。
牧师脸庞浅皱,神情细微无法被旁人察觉。
而坦伽塔对自己的身心了如指掌,表情变动是因为他意识到房门上的掌纹和石枕的磨损所代表的时间流逝。
他老了。
坦伽塔不曾计算自己的年岁,但时间的跨度已让他感到沉重。他背负着他人所不能承受的记忆。
誓言不仅夺取了生命本身,更夺走了未来。
哭嚎又一次沿廊道袭来,细微而清晰。
即便没有动力甲的增强辅助,坦伽塔也能立刻辨别声音的范围、来源和解决方案。
跳过前意识过程的心智练习意味着他可以准确理解自己的感官运作,并结合实际情况判断它们是否可靠。
他知晓哭嚎的一切,除了源头究竟是谁。
哭声旁边,他又捕捉到又一阵更为轻微、更易辨识的话音。
嘘声,要求安静。
哭嚎仍在继续,难以平息。
其下又添节奏,如脉搏般颇有规律,仿佛有什么正来回晃动。
长廊两侧的房门紧紧关闭,兄弟们已经回到了大静谧中:他们静坐于舱室,意识潜入内在的虚空深渊,身体机能在空寂的凝滞中几近停止。
若有医护人员前来测量脉搏和呼吸,大约要等候许久。
年轻的兄弟在内置药物的帮助下保持冥想,老兵们则轻而易举就遁入虚空,虚空即为他们的家园,他们的休憩之所。
坦伽塔沿着廊道向声音的源头走去。他曾考虑过是否应当回到卧房取来武器,但又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哭嚎中没有邪恶。
牧师向前看去,廊道中央已被数世纪的脚步磨出沟槽。
兄弟们无论是回到自己的舱室,还是走过飞蒙号的甲板和走廊,往往都赤脚而行,以免脚步扰动大静谧。
烛台照亮回廊,坚定的光芒数世纪以来别无二致。
坦伽塔还记得飞蒙号初入现役时的情形;还记得首批指挥这艘战舰畅游星渊、狩猎敌人的兄弟;还记得所有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特皮托、特亨努阿、特兰吉、基马塔、提卡罗伊科、卡胡卡都不在了。
抬手放上心口,默默祈祷,祈祷虚空之王容许自己留存心中的记忆。
牧师又一次感到肩上的重负,还有活下去的职责。
活下去,保存那些兄弟的记忆。其他人,甚至其他星际战士,都会这过往的重压下崩溃,但坦伽塔独自肩负起记忆的职责,时间久远超越了所有同袍。
在他看来,即便那些载着雄狮们长久狩猎的战舰也尚且年轻。
历次战斗和征收将她们抢夺而来,重新改装,航行于群星外的黑域。
噪声再度响起。
他正在穿行的廊道房门重重,然而许多舱室空置着。
后继者的数量无法弥补战团的损失。曾经,四支虚空兄弟小队称飞蒙号为家,如今,这里却只剩下狩猎小队:坦伽塔和四名弟兄。
他走到回廊尽头的大门,数世纪的时光抹得舱门锈迹斑斑,覆满苔藓地衣。
牧师停下脚步聆听,哭嚎既非来自廊道,也非来自舱室。
但他确实听到了。
哭嚎沉闷下去,若非牧师的感官已被虚空之王和被遗忘者的伟业加强,又在长期的侍奉与冥想中磨炼,他便不可能听到。
声音从下方传来,坦伽塔循声看去。
雄狮透过格栅,窥见蜿蜒于飞蒙号体内的暗道。
这些通道输送氧气,排出热量,其中缆线更连接舰桥与战船的四肢百骸——引擎、护盾和武器。
只能蹲行的狭窄通道间,坦伽塔穿过黑暗看到一双回以凝视的眼睛。
那双眼睛察觉到雄狮的目光,瞪得更大,之后的头颅随即被什么东西拽到一旁,隐藏起来。
刺耳噪音,如一把齿锯撕扯回廊。
她抬起视线,泪眼朦胧,头顶光秃,简朴的服饰表明战团奴隶的身份。
“行行好……”她祈求着向后退去一步,好让牧师看清她抱在怀里的东西。
乍一看,马努以为那是个尚且年幼的男孩,看清后才发现他的身形已经超过了母亲。
不是男孩,而是青年。
他正踩在脚后跟上前后晃动,节奏稳定,传导进正哭嚎着的名讳之中。
他摇个不停,手腕揉着眼窝,即便牧师就在近前也不停止动作。
最初的哭嚎渐渐转为持续不停的喃喃自语,话音越来越低,却总也无法抵达沉寂。
“乌塔克,乌塔克,乌塔克,乌塔克,乌塔克……”
牧师凝望着他,那女人又抱住自己的孩子,衣袖后褪显出右腕上的战团标牌,深海掠夺者的徽记下方是她工作小组的编号。杰伊文学网
牧师抬手示意他们爬上廊道。
仰着脖颈的母亲从俯视的漆黑眼眸中一定只读出了空洞,因为她很快便头颅低垂,自知无能为力。
母亲怀中的年轻人仍在前后摇晃,先前吸引牧师注意的哭嚎只剩咕哝,这声音仿佛从他灵魂深处撕扯而出,格外凄凉。
女人又抬眼看向坦伽塔·马努,眼中神色写满绝望哀求。
“他叫乔纳。”
听到自己的名字,青年放慢摇晃动作,终于安定下来。他仍在低声念叨那个名讳,但最初传到马努耳中的惊惧已然平息,引发哭嚎的噩梦渐渐消退,让位于清醒。
牧师又瞥了一眼那个女人,她方才介绍儿子的口音格外文雅。
回忆着上一次什一税的税源——那是颗位于暴风雨星域广袤边区的星球,一个多世纪前还是卡尔加里星区的重要枢纽,如今却几乎被帝国遗忘。
帝国雄狮对阻隔节区的虚空异常了如指掌。
帝国军队浩大非常,却鲜有战力能如他们一般擅长在远离泰拉之光的角落追猎敌人。
战团跟随一头怪物的踪迹驶入该区,发现那颗曾经骄傲的失落星球已然沦为它潜伏的老巢。
一些贵族还坚守着古代的华服与学识,但大部分住民还是倒退回了原始时代。
军团最终揪出了那头怪物,将之抹杀,清除了这个世界沾染的污秽。
他们向包藏怪物困兽之斗的城市征收血税,作为应得的报偿。
根据这个女人的口音判断,她一定是那颗星球幸存贵族的后裔。
坦伽塔试图想起星球的名字,但它早已失落在记忆深处,若想找回则需进行长时间的冥想。
追回记忆的冥想有效却耗时,可以留待日后。
“乔纳。”
坦伽塔呼唤青年的名字。
听到这个词和其中的命令意味,乔纳抬起头来。他又开始来回晃动,目光却不曾游移。
“你说过一个名字。”
乔纳的目光从牧师的身上直直穿过,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主、主人,”他的母亲代为开口,“乔纳不会说话。”
坦伽塔调转视线。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不,我是说,他只能理解一个词,‘门’,也只会说这一个词。”
“除非他做了噩梦,那时才会说第二个词,就像您刚刚听到的。”
坦伽塔俯视二人。
“上来。”
“主人,我会的。但……主人,乔纳听不懂。”
“让他懂。”
“是,主人。”母亲开始在儿子耳畔低语,但坦伽塔仍能听清她诉说的一切。
“乔纳,乔纳,亲爱的,拜托了,你得爬上去。如果你听话,妈妈就让你开一扇门。”
话音止住乔纳的晃动,他没有看向母亲,但还是开口:
“门?”
“是的,乔纳,门。现在,拜托你站起来。”
乔纳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坦伽塔俯视着青年的脸,察觉到一丝他暂时无法确定的缺失。
乔纳的目光也扫过牧师,仿佛他的存在和飞蒙号的走廊一般平平无奇。
这空洞的神情道出了缺失的情愫:恐惧。
不同于任何早团奴隶,不同于凡人、异形、异端乃至巫师,这个年轻人竟不怕他。
乔纳几乎没有注意到牧师,仿佛这位帝国雄狮的战士无足轻重。
这不是坦伽塔所习惯的反应。
站在一旁的母亲伸手护住儿子。
坦伽塔注意到乔纳对母亲的臂弯没有任何反应,既不凑近也不远离,似乎无法感知她的存在。
“主人……”她抬头望向牧师,眼眶泛红。
坦伽塔指向一边,命令奴隶爬出作业通道。
她攀上走廊,又俯身伸手拉着儿子。
但乔纳依旧不为所动,任凭母亲和自己的体重徒劳斗争。
体重骤然归于零点——坦伽塔抓住年轻人的后背,把他拽出通道放上走廊。
乔纳看向自己的母亲:“门?”
女人瞥了一眼牧师的脸庞,肩膀萎靡头颅低垂。
“等会儿吧,乔纳。”
“门。”乔纳的声音更加坚定。
“等会儿。”
坦伽塔打量着身前的青年,而对方仍然无视他的存在。
数世纪以来,不确定的念头第一次降临于坦伽塔:他不确定自己该如何与青年沟通。
“乔纳……”他开口尝试,但还未撞上乔纳无动于衷的反应便自觉拖长,没了话音。
“乔纳,你呼喊过一个名字……”话音再度拖长,坦伽塔意识到自己内心升起的陌生感受是无助。最终,他看向青年的母亲,眼神已代他提问。
“乔纳和其他人不一样,”
母亲回答,“他不看人,只看门。”
“他为什么要喊那个名字?”
“乌塔克?”
“是。”
“他患有梦惊症,就算醒来还是会被噩梦困扰。噩梦的名字就是乌塔克。”
女人在坦伽塔的注视中垂下面庞。“别的我也不清楚,主人。”
“乌塔克。”
帝国雄狮和罕团奴隶都看向乔纳,他正凝视着脚下回廊的地板,水流自舱壁上的结垢缓缓滴落,汇成一汪黑池。
浅池中央飘着一截死去干枯的珊瑚碎片,仿佛迷你海洋中饱受折磨的遇难船。
“乌塔克。”乔纳盯着那块珊瑚重复道,又伸出手去。
坦伽塔起初以为他在指着什么,又意识到与常人不同的乔纳只是想触摸珊瑚而已。然而,乔纳探臂的动作拉起了白色衣袖。
女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前倾身躯试图阻止,但牧师只一摇头,就让她绝望地颓然后仰。
坦伽塔盯上青年的前臂:什么也没有,没有标记,没有烙印,没有军团徽记,没有工作小组的编号。
乔纳是个自由人。
这是军团奴隶对他们的称呼,出自奴隶们尖锐简短而满是符号的语言。
未经批准,奴隶严禁生育,也不可养育无法从事劳动的孩子。
为了贯彻禁令,男女被严格隔离,任何男性军团奴隶若被发现与异性私下交往,就算不被处决,也会被施以阉割之刑。
坦伽塔理解刑罚背后的冷酷原因,他自己就曾出席那次将之纳入战团规章的议会。
军团往往远离友好的世界,独自狩猎于虚空,常常濒临饥荒与耗尽能源的万丈深渊。由于任何可能的补给都远在天外,他们无法负担意外造成的额外人口。
群星之外的虚空绝不宽恕任何弱点,也不容许任何错误。
坦伽塔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助力编写过章程。
没有例外,没有所谓情有可原。
这个男孩必须死。
乔纳不会在必将到来的死亡前畏缩不前:他显然对足以令任何凡人失去理智的恐惧毫无知觉。
而即便囚犯深陷恐惧,牧师也至少能让死亡来得迅速突然。
坦伽塔向身前畏缩的女人伸出手去,走廊的灯光却开始闪烁。
那是无声的召唤,要求一位弟兄前往舰桥。
坦伽塔并未在舱室冥想,因此必须回应召唤。
女人看着牧师伸来的手,不解其意。她又抬头望向牧师的面庞,便又在绝望中握紧自己孩子的手。
“来吧,”坦伽塔劝慰道,“不要怕,会很快的。”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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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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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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