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尝到了令人窒息的苦涩。当他听到伊蕾要他滚之后,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生命从此失去了意义。他只是盲目的奔跑,想要逃到天涯海角,世界尽头,逃亡到可以忘记这份绝望的地方。
他一头扎进森林,从山岩上跳下,又一跃跳上森林里蜿蜒盘旋的古老树干。
疾奔的速度带来一阵旋风,扯下几片树叶。
树叶飘零而下,落在青苔上,掩盖了一个新鲜的猫爪印。
森林里,一只幼年黑豹想要跃过一条小河,却失足掉进水里。它扑腾了几下,好不容易终于爬上岸。
它趴在河岸边,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它翻了个身,变成了少年了模样。
他平躺在岸边,手臂横在脸上,挡住了眼睛。他全身湿透了,河水混着泪水,分不清彼此。
只有路过的清风可以听到他轻轻呼唤的一个名字。
“伊蕾……伊蕾……伊蕾……”
***
夜幕沉沉降下。
森林里多了两个寻觅的身影。
“苍翊,你确定真夜就在这附近吗?”一个中年男人拿着晶石灯改装的照明器,拨开草丛,朝身边的一只深红色的炎纹豹提问。
“错不了,”被称作苍翊的炎纹豹低下头,仔细嗅了嗅,然后向前领路,“这边。”
“那我姑且相信你的嗅觉吧。”中年男人只能跟了上去。
“你最好把你手里的灯灭了,敦贺。”炎纹豹扭头抱怨道,“就算不会引来什么魔兽,也会闪瞎我的眼睛。”
“第一,我已经不叫敦贺了。叫我贺比较合适。”自称贺的中年男人不厌其烦的解释,“第二,我已经没有像你那么强大的夜视能力了。你不让我打灯,是要我掉进沟里再救我吗?”
对于这两点解释,炎纹豹只反驳了第一个,“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敦贺。”
“要是女王陛下跟你想的一样,我也不至于落得这样。”贺调整照明器的旋钮,减弱了灯光,小心翼翼的跟在炎纹豹的后面。
他不是不熟悉这片林子,只是夜晚的森林和白天的森林完全是两个地图。自从他失去了夜视能力后,他再也没有涉足过夜晚的森林。
毕竟,如今的他恐怕连半个狼人都算不上了。
苍翊故意放慢脚步,时不时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
两人穿过灌木丛,爬上矮坡,最后在河滩上找到一个男孩。
“这个白痴!”炎纹豹快步冲了上去。
贺追不上他,只能一个人落在后面,“你慢点啊!”
一阵白雾散去,炎纹豹在男孩身边变成一个高大魁梧的成年男子。他身着做工粗犷的硬皮护甲,上面有着暗红色的魔纹,黑暗之中隐约能看到如血脉跳动的红光。长长的马尾一丝不苟的梳在他的脑后,让他凛若冰霜的脸庞中透出一丝温柔。
苍翊扶起男孩,将自己的额头贴到男孩的额头上,“体温很低,他很虚弱。”
贺终于赶了上来,他举起照明器,靠近的男孩的脸。
少年脸色煞白,双眼痛苦的紧闭着,一开一合的嘴巴似乎还念念有词。
“真夜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血狼一族的幼子通常不会虚弱成这样啊。”贺焦急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件衣服,递给苍翊,“快给他裹上。”
苍翊帮真夜裹上外套,把他重新抱了起来。
“是啊,拥有幽狼祝福的幼子通常不会这样。即使受伤,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除非,他自己放弃了生存的意志。”
***
午夜,少年在自己的床铺上醒了过来。
这让他有些意外。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森林里。寒冷夺取了他的体温,那时候伤心欲绝的他,甚至不愿再次睁开眼睛。
他翻身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在昏迷的这段时间被人换过。
“父亲?”
这是他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名字。
除了父亲苍翊,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错综复杂的森林里找到他的位置。
“你又去橡果镇了?”
一个严厉的声音从房间黑暗角落里传出,真夜这才注意到父亲一直都在房间里。
真夜不说话,算是默认。
“去找她?”
继续默认。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跟人类腻在一起。”苍翊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点。
“这跟你没关系!”真夜好像并不惧怕父亲的怒火,“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这句话激怒了苍翊,他厉声道,“赤音真夜,别忘了你的身份!”
真夜没有说话,只是愤愤的拽着拳头。
“作为血狼一族的一员,你的骄傲去哪里了?被赋予幽狼祝福的你竟然敢舍弃求生的意志?这是莫大的耻辱,你明白吗?”
父亲的话语让让真夜愈加窝火,他尖声反问道,“血狼一族?骄傲?既然这个血统那么值得骄傲,这个身份那么高尚伟大,为什么你当初要带着我,逃亡似的离开棘飏?现在来跟我谈这个血统有多么高贵?我不在乎!我从小没有和我一样的同伴、朋友,他们发现我和他们不一样之后,都开始排斥我。只有伊蕾……”
提到这个名字,真夜的眼里满是苦涩。他的声音哑了,再也讲不下去。
离群的孤狼会承受多少痛苦,苍翊心知肚明。他知道自己没能给孩子一个美好的童年时代,这一点他无以反驳。正因为如此,他才竭力弥补,即使是用不那么可取的方法,也要阻止真夜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看得出来,你对那个人类女人着了迷。我就奇怪了,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把你迷成这样。这已经超越了我对‘往来’的界定。以后没有我的陪同,你不能再去橡果镇了。去北赛尔更不可以,听懂了吗?”
“你别管我!”真夜冲着父亲吼了回去,然后跳下床,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可是出房门没有两步,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轻而易举的把他拉了回来,重重的摔到床上。
“听好了,赤音真夜。”苍翊一个反剪,将真夜脸朝下,按在床上,“你还没有成年,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个女人不过是你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再过几年你就不会再记得她。你对她的迷恋只是暂时的,你明白吗?”杰伊文学网
“无论再过多少年,我都只喜欢伊蕾一个。”男孩在重压之下,声音中夹杂着哽咽,“你不也一样,只喜欢母亲一个吗?”
“那不一样!”苍翊更怒了,“你母亲是狼人!而伊蕾是人类!”
“是人类又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伊蕾跟我不一样!”
“那她呢?她也能做到跟你一样不在乎吗?”
这句话像是一记轰雷,砸到真夜的头上。
是啊,她在乎吗?
她在乎啊,她在乎极了。
伊蕾那冷漠的表情又出现在真夜的脑海中。
他看到她对他说,“滚,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我不想再见到你。”
那些话语里,每一个词都如同一把利刃,刀刀入心,鲜血淋漓。
见到真夜不说话,苍翊似乎猜到了什么,“哦?看来她是拒绝你了?还算她有点理智。”
苍翊松开手,在床边坐下。
“过几天,会有人从棘飏过来。”
“关我什么事。”真夜冷冷的说。
苍翊倒也不在乎儿子的冷淡。他意识到真夜被拒绝之后,反倒是放下了心,火气消了大半。
现在他更关心的是真夜今后的道路。
“铃兰会来接你回去,但是我不能跟你回国。在你成年以前,你的一切会由铃兰为你安排。她会照顾好你。你大可信赖她。”
“信赖她?我都不认识她。”
“她是接你出生的‘晏姝’,你的名字都是由她取的。你那时候太小,很多事情记不清了很正常。”
虽然不记得这个铃兰是谁,但是真夜仍然记得“晏姝”是什么。血狼一族当中,专门负责照看和养育幼子的女人,就是“晏姝”。晏姝相当于人类世界里的乳母、保姆、老师的角色,在狼人的国度——棘飏,是备受尊敬的职业。她们会陪伴狼人幼子长大,直到成年。
“随便。”
失去伊蕾的真夜,已经无所谓去哪里。父亲跟不跟自己回国,对他来说也已经无所谓了。
没有伊蕾的世界,去哪里不一样呢?
看真夜已经冷静下来,苍翊提醒道,“去楼下吃点东西,敦贺还有给你留晚饭。”
男孩起身,朝门外走去,像个失去灵魂的牵线木偶。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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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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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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