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入后宫有时辰限制,李墨白也不好多留,周公公催了一声,他便往外走去。行至门口,忽然停下脚步:“我突然想起……”
张问心本来不想送他的,如今一听他想到了什么,赶紧凑了过去。
只见李墨白神色凝重:“我记得,贡泉是先帝五十大寿的那年,才被定为贡泉的。如此说来,当今陛下子嗣凋零,似乎真的与此有关……”
张问心点了点头:“从今日起,柳妃娘娘的饮食,我会亲自从宫外甄选,每一步都亲力亲为。但愿不要再出现任何纰漏。”
李墨白应了一声,许是也明白来一趟不易,回程的一路走得东张西望,恨不得将所有景致一目打尽。
贡泉山虽在京城六十里开外,但因为是皇家所需,每日都有数百辆水车往来不息,是以宫中用水实则分外奢侈,无论做饭煮粥,还是洗手沐浴。
唯有洗衣裳扫地,用的是宫中井水。
张问心本想暗自打些井水来用的,一桶水刚汲上来,正要尝尝滋味,忽然就看到井沿下一堆烧过的纸灰。纸灰微湿,轻盈透薄,一看就知是纸钱所化。
张问心叫住一个扫地的宫女:“这是谁在这里烧纸啊?”
那宫女低头看了一眼,扫把就挥舞过来,两下将纸灰扫了去:“这井里每年淹死那么多,天知道是烧给的谁!”
张问心双手一松,一捧水立刻就从指缝间漏了过去。
贡泉的水是否真有问题,还有待查证。此时不宜将事情宣扬出去,免得闹得人心惶惶,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恐惧。所以不声不响的取用井水,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但如今看来,不得不从宫外专门送水了。
清秋殿万人瞩目,想要不动声色,相当不易。张问心思索了半晌,终是想出一策,让周公公传话报给了皇帝。
周公公人老,腿儿却不慢,一阵风似的刮了过去,又刮了回来。不仅将话传到,还将皇帝也惹了过来。
张问心勉为其难,泡了茶递过去:“柳妃娘娘还在休息,清秋殿用水之事,不知陛下如何安排?”
皇帝扔下军机要务抽身前来,可见对柳妃这一胎的看重:“朕已经命人去办了。最多半个时辰,高将军就会亲自护送水车前来。你放心,不是宫中用过的水车,是从民间买来的。取用的,是遇仙观中井水,权且充当仙人托梦的圣水。高将军忠心耿耿,倘若他也信不过,那这天下,也就无人可信了。”
高将军是宫城禁军统领,让他专程护送一辆水车,实在是大材小用。但是没办法,柳妃娘娘腹中胎儿的重量,此时已不亚于江山社稷,无论多么谨慎,也是值得的。
只是将如此山高海深的希望,全部押在一个明年才能出世的孩子身上,未免太过儿戏。万一这个孩子……是位公主呢?
这么扫兴的言辞,张问心自是不会说破,只道:“有高将军护送,定不会有所闪失。不过那口井的水,说不好还要用多少日子,倘若有人借机动了手脚……”
“不必担心,整个遇仙观,已经派凌云严防死守,后院的那口井,更是观中道人也不得靠近,确保万无一失。”
张问心陡然一惊:“凌云?”
凌云身份特殊,这件事理应完全的置身事外,才是上上之选。皇帝却在此时将他安排在这样一个微妙位置,诚然让人猜不透她做的何种打算。
倘若胎儿出事,他也而逃不了干系?
这岂非自绝后路?
“怎么?问心有异议?”
皇帝拿起茶碗,将浮着的茶叶撇到一旁,送到嘴边,忽又想起贡泉的事,就又放下了:“贡泉的水宫中已用了多年,若说这水有问题,是否太过风声鹤唳?”
张问心道:“臣也说不准,所以才暗中调查。是与不是,很快就能见分晓了。臣进宫这些日子,发现后宫中太医行走频繁,但除了一些又名目的病,其余大家的症状,都是大同小异,虽不是什么重疾,但隔三差五的就要犯上一回。实在奇怪。”
皇帝揉了揉眉心,想着不光后宫,就是自己也多有不适。但人每日勤于政务,又到了这个年纪,有个头昏眼花的,似乎也是常事。
内殿里传来些微响动,想来是柳妃已经睡醒,张问心忙退后几步,转而去服侍柳妃更衣起身。
睡过一觉之后,柳妃气色见好,但人还是慵懒的样子。水还没到,张问心也不好渴着她,就奉上一壶蜜枣茶,并几样点心。
见到皇帝过来,柳妃心情畅快,边说边吃了不少。
张问心随侍在一旁,却是思绪纷飞。
当年皇帝从禁军中拨出八千精锐,交由凌云统率,常驻晋王府。这看似无上荣宠,其背后……是否也有对晋王府的监视?这八千禁军,到底唯谁马首是瞻?
老来得子对皇室自是喜事,但是对于大兴,或许并非一桩好事。
不过那些太长远的,绝非她一介武夫应该担心的。眼下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成。
这几天,张问心心安理得的提着水桶,到御膳房挑菜挑肉,用所谓圣水洗了,再亲自盯着人用圣水炖好。
换做平时,宫里哪里容得下她这般胡作非为,但如今清秋殿连连请太医看诊,怕是情况不妙,是以所有人敢怒不敢言,唯恐牵连到自己。
李墨白说了三天就能查到,可如今已经五天过去,还没消息。就在张问心盘算着该在哪儿给他建个衣冠冢的时候,才终于看到周公公匆匆忙忙,带了李墨白赶来。
几日不见,李墨白穿的还是上次的衣服,只不过已经落魄褴褛。一见面,就将一个油纸包塞给张问心,自己却围着偏殿里的炭盆烤火。
张问心打开看了看,又手指捏起来一点:“这是朱砂?”
李墨白不过是进了个山,却跟打了场仗似的狼狈:“对,就是朱砂。这些朱砂藏在岩层之中,与泉水有些距离,本是无害的。可是二十年前一场山火,却将一部分的砂石烧化,成了赤汞。赤汞极易挥,所幸山洞里地势开阔,泉水中的毒性不大,所以尚未酿成大祸……”
对于赤汞的危害,张问心幼时在醉生楼见过。金妈妈经常取一点混在避子汤里,给手底下那些姑娘们喝。
如今贡泉里掺杂了这种东西,这难道还是不大祸?
李墨白翻来覆去的烤着双手,又接着说了一句:“虽说毒不致死,但是……已经不能再用了。”
张问心对他的举重若轻摇了摇头:“贡泉周围有朱砂,不会无人知晓吧?二十年前那场山火是怎么回事?”
李墨白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光是跑这一遭,我差点没摔死!我想当年去过贡泉的,可能根本没有走进过山洞深处。太险了!”
一番详查,发现当年推荐贡泉,勘察贡泉,定下贡泉的人,都已经作了古了。
那么这件事就简单了。
再小小的放上一把火,然后昭告天下,说泉水已经有毒,另换一处水源便是。
谜底揭开,可是后宫子嗣凋零的现实,已经无法改变。
张问心查过记载,知道宫中曾因谋害皇嗣而被治罪的妃嫔,至今已有十三位。所牵连的宫女,更是数不胜数。
而今这些案子的真相如何,已经无从探究。但事实上,哪怕无人蓄意谋害,那些胎儿也最终会死于贡泉。
宫殿金碧辉煌,御花园叠山理水,起初住进来还有些新奇,后来日日看着,就只剩下乏味。
但是柳妃却极有兴致,身体好转一些之后,便时不时让张问心陪着出门走动,不止春日的草长莺飞,姹紫嫣红,甚至连下雪天还出去过两回。当然雪天出行那个,是瞒着所有人的。
提心吊胆的掐着日子过了这半年,终于迎来了功德圆满的一天,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人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张问心颇有一夕忽老之感。
柳妃临盘当日,李墨白也来了,但是不等他派上用场,孩子就已经呱呱坠地了。
母子平安,皇帝欢喜得什么都忘了,赏了宫城里所有的人,又下令百姓狂欢三日,以示普天同庆。
李墨白数着赏下的财物,连同张问心那份儿也一并收了起来,满满的抱在怀里。两人出了宫,就见慕容熙早已等在外头。
许久不见,张问心觉得这人愈发清瘦,站在垂暮的晚风里,似乎风再大一点,就能将他刮走。
张问心丢下李墨白,一溜小跑过去:“许久不见,你还好吧?”
慕容熙抬手为她理了理碎发:“还过得去吧。只是……”
张问心道:“只是什么?”
慕容熙牵着她的手,将人扶到马车上坐下,随即自己也坐了上去,两人并排坐在前面,慕容熙甩了下马鞭,往家里赶去:“只是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终日追悔莫及。我们的天长地久尚未开始,岂料这一别竟又是许久。”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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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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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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