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课的时间就响起来了。
上台之前,他觉得一节课45分钟足够他发挥了。然而,等着他真正站在台上给同学们讲述这些学术史的时候,花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还要多,因为台下的学生不断地在提问,苏亦的节奏一度被打断,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拖堂。
他甚至来不及讲述藏学家于道泉跟敦煌文书的故事。
不过于道泉跟之前提到的学者不太一样,他并没有抄录敦煌文书,而是把一部关于敦煌文书专著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带回国。
不过有意思的是,苏亦的这节分享课,还是学生主动拖堂,强烈要求苏亦继续讲述。因为这是中午最后一节课,大家都不愿意离开课堂。jieyidazhiye.com
最终还是王永兴出面制止,“同学们不要着急,你们的小师兄未来还会在我的课堂上出现,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讲述这段历史。所以,都散了吧,都中午了,大家都该饿了,再晚了,估计食堂连馒头都没有了。”
苏亦也说,“大家感兴趣的话,以后咱们再交流,王老师说的对,咱们不急一时,未来机会多多。”
得到肯定的答复,大家还依依不舍地散去。
然而,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散去,很快,就有把王永兴给围住了。
新学期的第一堂课,尤其是敦煌学这种热门课程,同学们心中的疑惑太多,因为王永兴给他们开启了一扇探索敦煌学的知识大门,这里面的每一个知识点,都可以引发同学们的美好遐想。
让苏亦意外的是,不仅有人围住王永兴提问,他也被人围住了。
而且还是以女生为主,他还没走出阶梯教室就被四五个女生围住了。
其中,还有苏亦的熟人。
“黄莺歌,你怎么在这里啊?”
没有错,77级的黄莺歌也在现场。
黄莺歌说,“小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进门的时候,我跟你打招呼呢,结果,一转眼就把我给忘记了。”
苏亦说,“我忘了谁也没忘不了学姐你啊,我是问,你不去吃饭,跟同学们围着我干什么。”其实,他来上课的时候,还真注意到这姑娘给他打招呼。因为,从他刚进入教室开始就不断地有学生喊他小师兄,苏亦光顾着点头就够累,哪里还能把注意力分散到每一个人身上,但对着女生的面,这些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黄莺歌也被他的反问,分散了注意力,“当然,是有问题要问小师兄你了。”
“啥问题?”
“小师兄,你之前在课堂上不是给我们推荐胡适先生关于禅宗史的文章吗?我们想知道具体文章题目,这样去借阅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苏亦恍然,“对于胡适禅宗史的文献资料而言,胡适先生原本想撰写一本中国禅宗史,但最终没有完成。胡适的禅宗史研究,大多集中于其诸多禅学著述及演讲,也有少部分散见于其他著作中。”
胡适为什么没写成禅宗史,主要是跟他身份太多太过忙碌专注学术时间少有关。
想了想,苏亦就说,“我给你们列一个论文目录吧。”
说着,抽出草稿纸就当场给黄莺歌列论文目录。
其主要著述及演讲有:禅宗史草稿19241929年
从译本里研究佛教的禅法1925年
海外读书杂记1927年
菩提达摩考1927年
……
菏泽大师神会传1930年
楞伽师资记序1931年
禅宗在中国的发展1932年
中国中古思想小史1932年第八章之后的内容,
坛经考之二跋日本京都崛川兴圣寺藏北宋惠昕本坛经影印本1934年
中国禅学的发展1934年,楞伽宗考1935年
朱子论禅家的方法1952年,六祖坛经原作檀经考以后又改正次此说,1952年
禅宗史的一个新看法1953年
禅宗在中国:它的历史和方法1953年
新校订的敦煌写本神会和尚遗著两种1958年
宋高僧传里的唐洛京菏泽寺神会传1958年
呼吁系统地调查多年散失在日本的唐代早期禅宗史料1960年,中国禅学的起来,中国禅宗的来历等等。
……
还别说,不写不知道一写吓一跳,发现胡适对于禅宗的文章还真挺多的。
从这些文章写成的年代看来,就知道胡适生前的那些年一直都没有放弃对禅宗史的研究。
甚至,到了晚年,研究的范围也越发宽泛了。
当苏亦写了密密麻麻的一章草稿纸,递给黄莺歌的时候,这姑娘第一声惊叹竟然是,“小师兄字写的真漂亮!”
苏亦忍不住翻白眼,“我写了那么多著作文章,你就只关注字?”
这姑娘才笑,“当然,还有小师兄的阅读量,也太惊人了。”
旁边也有女生说,“对啊,不仅阅读量惊人,记忆力还真好,那么多文章都记住。”
“小师兄就是小师兄,太厉害了。”又有女生发出夸赞之声。
苏亦摆手,“行了,别捧我了,要没事,都散了吧。”
这个时候,黄莺歌终于问道问题的核心了,“这些文章也太多了,我们该怎么阅读啊?”
苏亦说,“胡适关于禅宗史研究的著述虽多,却颇为零散,且多有重合部分,前后期文章的基本观点并无太大差异。其中提出的诸多观点,虽然饱受争议,但是确有极高的学术意义,他的中国禅宗史没能完稿,还挺可惜的。要能像中国哲学史那样完成中国禅宗史,那对咱们这些后辈研究相关的历史,就友好很多了。”
要是胡适真弄出来一本中国禅宗史,苏亦直接推着书就行了,那么还需要废那么多口舌。
“胡适禅宗史研究中最为重要的贡献也是对神会遗集的整理,随后撰写完成的菏泽大师神会传是其禅宗史研究最为重要的文章,是其禅宗史研究的分水岭。围绕神会,胡适展开了他的禅宗史研究。”
例如,胡适的楞伽宗考还有他其他一些关于楞伽宗研究文章,都很详尽的论述了楞伽宗的发展历程,如果你们对楞伽宗的历史感兴趣,他的文章就是必读的。甚至,胡适先生首度把楞伽宗与慧能禅宗放在一起做比较,然后论述它们之间的关系。胡适研究楞伽宗,只是他研究中国禅学发展的一部分,而且,他之所以研究楞伽宗就是拿来跟慧能一系作对比,以此衬托慧能、神会顿悟禅法的颠覆性。
按照胡适的观点,从楞伽宗发展至中国禅宗,神会是一个关键人物,“神会北伐”更是有力冲击了楞伽宗一系的正统地位。又例如,胡适的两篇坛经考,最为核心的观点,也是争议最大的观点,便是他认为神会或菏泽一系才是坛经的真正作者。可见,我们甚至可以说胡适的早期禅宗史研究,只是神会研究而已。
说了一通之后,苏亦望着周边的几位姑娘,“至于神会是谁你们知道吧?”
让他哭笑不得是,在场五个女生之中,竟然有四个在摇头,剩下的黄莺歌没有反应,不知道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敢情刚才那么多,都白说了啊。
好在苏亦也不在意,他换了一个说法,“那么颜真卿你们总该知道吧?”
众女点头。
苏亦才说,“神会是一个和尚,这点毋容置疑,跟颜真卿一样,都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而且,他俩都算是安史之乱的有功之臣,至于如何有功,你们去了解相关的史料就知道。嗯,至于慧能,那就是神会的老师了,慧能被称为禅宗六祖,神会也是禅宗七祖了。顺便跟大家说个题外话,慧能出家剃度的地方就是我们广州的光孝寺,而光孝寺以前就是广东博物馆所在地,恰好,我就在粤博实习一段时间,还去过光孝寺,所以对慧能的故事比较了解,神会的故事嘛,那么去看胡适先生了解地更加详细。”
想了想,他又说,“胡适的诸篇文章,从其核心问题来说,主要围绕着神会展开的。胡适对于传统禅宗僧录感到疑惑与不满,并对神会产生浓厚兴趣。他在英法地阅读敦煌文献,除了一些早期禅宗文献外,其关注点主要聚焦在神会。神会文献的发现,对于胡适来说是如获至宝。”
之前在课堂上苏亦就跟大家提到胡适也曾经在海外抄录敦煌文献,其中,最为重点的就是与神会相关的文献。
可以说,胡适在研究早期禅宗史过程中,敦煌文献是其最为重
要的一手资料。
苏亦想了想,继续说,“所以说敦煌文献的重要性,超乎大家的想象,诸位要是对敦煌学感兴趣的话,这是一门值得花费一生去研究的学科。未来的一个学期,我与大家一起跟随王永兴老师学习这门国际显学。”
说着,苏亦就率先走出教室,因为王永兴已经回答完毕其他同学的问题,正站在教室外等他,显然是有话要对他说。
告别我教室内的学生,苏亦跟随着王永兴走出文史楼。
“你跟回一趟健斋,我给你一些书籍。”
跟其他北大老师一样,王永兴对学生关爱的方式也是赠书。
而他口中的健斋则是他在北大的住处。
北大有一个有名的建筑群“德才均备体健全”斋。它们坐落未名湖备案,是一组由七个宅院组成的仿明清式古典建筑群落。
其中,“德才均备”四斋原为燕大的男生宿舍,跟原来的静园六院是女生宿舍刚好对应。
只不过相比较作为燕大女生宿舍的静园六院,“德才均备”四斋的建筑及其所夹庭院的设计风格都更为雄浑有力,开阔豪放,完全就是对照着男生的性格特点来设计的。
除此之外,体斋跟健斋则是一大一小、相互依连,最开始的时候,是作为燕大年轻单身教职工的宿舍使用的。
体斋是一座小巧精致的两层八角亭式建筑,而健斋就大了很多,用高大雄辉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俩斋都有回廊跟台阶相连在一起。
剩下的就是全斋了。
全斋跟静园三、六园一样都是52年,北大搬入燕园之后,才建成的。
全斋一开始是作为当时的男教师宿舍使用,而且,全斋还是七斋之中唯一的封闭式平方大院,分为南北两排。起初共有40余间平房,每间可住一户人家。
后世,这七斋的功能跟78年完全不一样,比如,“德才均备”斋直接作为院系科研办公使用,而,体斋跟健斋则在北大百年校庆的时候,修缮一新,然后用来作为国际访问学者公寓使用。而全斋,直接重建,最后成为北大国际数学研究中心的科研场所韦神曾在此读博士后。
不过此刻的,全斋、健斋都是教职工宿舍。
不止王永兴住健斋,就连考古专业的苏秉琦先生也都住过健斋。只不过,现在跟宿白先生他们一样都已经搬入朗润园而已。
只不过,王永兴先生的住宿,比苏亦想象之中的还要恶劣罢了。
因为此刻的他,竟然住在健斋的一间据说由厕所改建的宿舍里。
苏亦进入里面的时候,总感觉这间宿舍的结构有些不对劲,好在王先生也不在意,“在北大,有栖身之处,又能做学问,还可以教书育人,足够了。其他的,所求不多。”
老先生都这样说了。
苏亦还能说啥。
甚至,对于这位先生家庭状况,苏亦都不敢打听,因为,据他所知,九十年代的时候,八十岁的老先生突然跟二十九岁的学生结婚了。
苏亦他当初在北大蹭课,大家讨论到北大古史中心,说到这位老先生的时候,就忍不住提到社科院历史所的李老师。
这个年代,太过于特殊。谁也不知道一段时光是老先生的忌讳,苏亦关于对方的交谈也只是局限于学术,不涉及到生活。
然而,就在苏亦以为对方会把其他一些关于敦煌学的书籍赠给他的时候,这位先生却直接把陈寅恪著作递给他。
王永兴说,“这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是40年代出本的陈先生的著作,你可以翻看一下,虽然你不研究史学,但多学习一下终究没有错的。毕竟,在课堂上,我觉得你对陈先生的生平挺感兴趣的。想要深入研究学术史,就必须要深入了解每一个先生的作品思想。我前两天去燕东园跟太初兄聊起你,说你不仅佛教以及魏晋南北朝方面史学作品比较感兴趣,这样的话,你可以深入阅读一下陈先生的作品。”
他口中的太初兄就是周一良先生,看来他们之间的来往,比苏亦想象中的还要密切。
想想也对,后世北大历史系最引以为傲的中古史也是由陈先生的学生周一良、王永兴两位先生开创,算是有学统传承,再加上陈先生在学术界本身的重要地位,北大就对陈寅恪先生的相关著作特别重视。
重视到啥程度呢?
要是想考北大历史系的研究生,要是不读的陈寅恪先生的著作,那剩下的一个选择就是换学校。
这种情况下,这位先生的关系肯定比外界所猜测的还要亲密。
王永兴不知道苏亦的想法,说着,又把一本书递给苏亦,“这是陈先生的论文集金明馆丛稿,已经完稿多年,却一直能出版,这书本来六十年代就由中华书局出版,结果,被耽搁了。这是我装订的手抄版以及各种摘录,里面收录了不少关于陈先生利用敦煌资料补史、证史、大多数敦煌学论文。”
说完,王永兴又说,“太初兄说你近日在读大唐西域记,这样的话,你可以读一下陈先生的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
“对于玄奘三弟子故事来说,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是受印度故事中的顶升王升天因缘和工巧猿nala造桥渡海,两个故事合并而成;猪八戒高老庄招亲故事则是由大猪救沙门大神即牛卧苾刍演化而来,这一故事被人加以混淆,将牛卧指为猪精并由此形成我们如今看到的故事;沙和尚故事的起源是源于慈恩法师传卷一记载,仅就一故事演化而来。文章很直观的说明印度故事不仅对我国佛经有影响,还对我国的故事有影响。”
“陈先生的这片文章,比你观看的
西域记有趣多了,你闲暇之余,可以看看解解闷。”
啥啊。
陈寅恪先生的文章,都成为饭后解闷的读物了。
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陈寅恪是出名了考究党,每一篇文章之中对于文献的引用,比他的导数宿白先生只多不少,没一定的文献功底,根本就读不懂他的文章。
不过相比较枯燥无味的大唐西域记来说,陈先生的文章趣味性确实更多一些,但,对于苏亦来说,依旧不容易。
好在,王永兴对他也不苛求什么,只是让他泛读而非精度。
赠书完毕,王永兴又说,“其实,早在敦煌学概念提出之前,陈先生就与西方汉学家多有交流。他与以敦煌文书起家的伯希和建立了学术联系。不过,陈先生初谒伯希和应在19131914年间,1920年代留学德国之时也曾有学术交流。1932年和1935年伯希和两度来华,陈先生都与之晤谈。甚至,1938年的时候,还是伯希和推荐陈先生到牛津大学担任汉学教授之职,所以陈先生应该是国内最早一批关注敦煌学的学者之一,你对敦煌学感兴趣的话,陈寅恪还有陈垣两位先生的著作,你都是要读的。”
话虽如此,但对于敦煌学的研究,陈寅恪先生肯定是不如陈垣先生。
但王永兴一生都在推广陈门学说,陈寅恪先生的学问在他的心目中肯定是无人能及。
“至于陈垣先生,我就不赘述了,你们都是新会人,你比我应该更了解才对,嗯,刘乃和先生的课,你去听了吗?她是陈垣先生弟子,也是助手,深得陈垣先生的真传。而且,对于书法美术,你又家学渊博,应该比我更能知道刘乃和先生的书法造诣。”
得,光从这短话里面,苏亦就知道王永兴已经对他的情况掌握个八七九不离十了。
所以,等他快离开的时候,王永兴说,“我这边还缺一个助手,所以我想让你给我当敦煌学的助教,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
这一下子,苏亦就有些为难了,“王先生,我恐怕不能胜任。说实话,我对敦煌学研究的不多,研究这些,更多还是为了佛教考古服务,都是从考古学的角度出发的,在敦煌文书方面,我所涉略的并不多。”
他说的是实话,让他去讲讲学术史,忽悠一下一些新生,他信心十足,但真让他去研究这些敦煌文书,像胡适、陈寅恪、陈垣他们这些前辈一样花极大的精力去考释这些经卷文书,苏亦是做不到的。
或者说,他也不愿意去做。
然而,王永兴似乎不意外他的回答,“你不要急着拒绝我,你今天在课堂上的表现就很好,说实话,在咱们北大或者说全国范围内,年轻一辈的学者,是没有研究敦煌学的。所以出现了很严重的断代,你愿意去了解这些,已经走在很多同龄人的前面了。”
说到这里王永兴就笑了,“什么同龄人,你的同龄人现在还在读初中呢。反正你已经领先同时代的青年人很多了,而且,你并非没有基础,你对中古史了解,也熟悉佛教史,还读过不少的文献,我听恭三先生说,你熟读二十四史,甚至太初兄也说你读过四朝高僧传,还读过他的博士论文。甚至,我刚才听你对胡适先生的著作也深入研究,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写出那么多胡适先生关于禅宗史论文目录,可想而知,你在这个方面的功底,已经不弱于咱们北大的中青代讲师了。所以,我想让你当的助教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跟太初兄商议过后的决定。”
听完这话,苏亦恍然。
难怪王永兴会在课堂上突然点他起来上课,敢情是早就存在这个念头了。
自己被这样的大佬这样安排,是不是太过于荣幸了?
说实话,苏亦内心里面也不拒绝去给王永兴当助教,但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导师宿白先生。
之前,他讲蒙满回藏鲜之学的时候,就被宿白先生训了一通,还说他竟然像学陈垣先生,还不拜入邓广铭先生门下治史。
现在,不声不响,就答应成为王永兴助教的提议。
估计,他会被逐出师门的。
所以,苏亦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下来,“要不,王先生,我回去跟马师兄商议一下如何?”
王永兴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你这个小鬼头,回去吧,到时候,我也会跟季庚先生商议的,别担心,我这里孤家寡人,就不留你吃饭了。赶紧到食堂,不然馒头都没了。”
馒头都没了,这话,苏亦还跟黄莺歌她们说的,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被换回来了。
既然老先生要送客了。
苏亦也就不久留了,拿着对方赠送他的书籍以及手稿离开健斋。
他赶到食堂的时候,馒头确实没有了。好在,苏亦也不是北方人,馒头重来不是他一日三餐的必需品。甚至,面食对于他来说,偶尔吃还行,要是天天面食馒头,他的日子也难过。
他一个广东人,最后的还是米饭,当然,要是有肠粉就更好了。
这年头,在食堂吃饭限制太多,吃饭要提前购买饭票。而饭票则分为四种,买菜或副食的叫菜票,买主食的包括面票买面食、米票买米饭和粮票买粗粮。
更加坑爹的是三种主食饭票,每月购买总额的上限为36斤,这是当时国家对成年男性的粮食供应标准。
一个月36斤啊,能吃个啥。不过主食票不够,有钱就多买菜票即可。
购买主食饭票也要交一些钱,面票每斤2角、米票每斤1角6分,粮票每斤1角3分。
不过,饭票肯定不是论斤来买,基本上都是按照两来算,这样,拿一张面票就可以买到一个馒头,一张米票买二两米饭,一张粮票买两勺玉米面粥。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苏亦也没法使劲造。他虽然没有工资,但,说实话,他也不太缺钱。老爷子的工资,爸妈的工资,再加上,小叔时不时接济他一些生活费,让苏亦没有太大的后顾之忧,也让他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而非生活的琐事之中。
而且,现在改革开放都没开始,就他这个年纪,想要在这个年代,干点啥东西都不太方便。有这些精力还不如多读几本书。
对于生活费,苏亦够用,但要说多奢侈也不见得,他现在也只是能够解决一下温饱问题。这温饱是填饱肚子,偶尔也会打些牙祭。
比如,如果来得早的话,苏亦也会花三角钱给自己点一份红烧排骨。奈何,今天来晚了,红烧排骨没有了,这年头,红烧排骨是稀罕物,大家都喜欢,因为供应量少,虽然大家都没钱,但每一个熬着一周然后硬着头皮下来也是可以点一份红烧排骨的。这样一来,要不赶紧杀到食堂,别说红烧排骨,就连蘑菇炖肉都没有。
反正,这年头,来晚了,食堂可以吃的东西并不多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窗口,苏亦一声叹息,只好点一份白菜粉条,配上二两饭,对付过一个中午吧。
结果他刚把饭盒端起来找餐桌,就看到前面的位置有人朝他招手。
“这里!”是许婉韵。
这姑娘也落单了。
苏亦走过去,“许婉韵,怎么那么晚才过来吃饭啊?”
许婉韵说,“别提了,之前宿先生不是给我开书单,然后让我写读书报告吗?这几天都泡在图书馆。要不是肚子饿,都忘了过来吃饭了。”
说着,看着苏亦的粉盒,这姑娘皱起眉头,“你怎么吃那么少啊?”
苏亦说,“荤菜没了。”
许婉韵把自己饭盒推过来,“吃我的,我来的时候最后一份蘑菇炖肉给我点了,不过今天不太想吃肥肉,都留给你了,也算是你小子有口福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苏亦伸出手就夹,这年头,肥肉比瘦肉还稀罕,因为大家都缺油水,学生大多数不愿意吃瘦肉,或者说肥肉更加划算。
不够油腻腻的肥肉对于女生来说,有时候确实难以下咽。
一口干掉,苏亦才说,“婉韵姐,我还有一些肉脯以及果脯,我一会给你送到宿舍去。”
许婉韵娇笑,“小伙子可以啊,知道吃人嘴短,不过,你上一次送我的陈皮还有好多呢。”
苏亦笑,“陈皮是泡水的,跟果脯又不冲突。我过来报道的时候我妈给我塞了不少香蕉干、芒果干以及桂圆,她担心我在北大会饿坏了。”
许婉韵说,“这是母爱,你好好留着自己吃。”
苏亦说,“就是太多了,吃不动,我现在闻着芒果干的味道都有心理阴影了。”
他都这样说了,许婉韵也没有拒绝,而是把话题引到其他,“我听说,你今天都在课堂上帮王永兴教授上课了?”
苏亦愕然,“你都知道了?”
许婉韵笑,“咱们北大历史系就这么大,刚才遇到一些本科学妹,她们都在套路你,我想不知道都难。”
既然聊到这话题,苏亦也隐瞒,“王永兴先生想让我给他当助教。”
许婉韵恍然,“王老师还真会抓壮丁,你这个历史系的宝贝疙瘩,终于被惦记上了。”说着,她问,“你没答应吧?”
苏亦摇头,“不敢,宿先生不点头,我哪敢乱答应啊。”
许婉韵认同,“不答应是对的,宿先生人很严厉,尤其是不愿意学生分心太多,尤其是你,宿先生可是对你寄予厚望,所以,这事你还真要征求一下宿先生的意见。”
苏亦点头,“漆侠先生约我周末一起去拜访宿先生,婉韵姐你一起吧。”
许婉韵说,“漆侠先生是邓主任的首徒,宿先生又住邓主任对面,他要拜访宿主任是应该的。不过,你到时候就要去邓主任家里了,不然,太失礼节了。”
苏亦说,“所以,我才想让婉韵姐你陪着我啊,要论对北大诸位师长的了解,婉韵姐你无人能及。”
许婉韵白了他一眼,“敢情你这个臭小子打着注意呢。”
还在许婉韵也不拒绝,“正好,我的读书报告也弄得差不多了,这几天读陈垣先生的佛教史文章,读得我脑洞瓜都疼了。”
说着,许婉韵吐槽,“我说,你们新会人也真是的,干嘛出那么多人才啊。”
啥啊。
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啊。
苏亦同病相怜,“刚才从王先生宿舍离开,他也推荐我读陈寅恪以及陈垣两位先生的文章,甚至还让我把陈寅恪的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拿来当饭后读物,我当时都快疯了,这些老先生啊,一点都不体谅我这半吊子出身的娃的艰辛。”
许婉韵娇笑不已,“你到时候要跟王老师学敦煌学,整理敦煌文书的话,你估计要疯,反正这摊浑水,我是不碰的。”
这姑娘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苏亦也感慨,”有时候啊,兴趣太广泛了,也不啥好事情。”
听到他的话,许婉韵问,“好端端的,王老师怎么会给你推荐这文章?”
苏亦解释,“前段时间,张光达老师我给推荐大唐西域记,我去借书的时候,就遇到周一良先生了,还跟他请教一些问题。然后,王先生去周先生家做客的时候,就聊起这事。所以,刚才我去王先生宿舍的时候,他就把这篇文章手抄版递给我了。”
这话,却让许婉韵很是意外,“你见到周先生,就敢上前请教问题?胆子不小啊。”
苏亦说,“周先生人挺好的。还让我有时间就去燕东园拜访他。”
许婉韵吃惊不已,“真的假的?”
苏亦点头,“真的。”
许婉韵沉默一会,“那你有时间就去吧,周先生的事情应该快要过去了。”
说着,她又说,“周先生的日语很好的,他的夫人邓懿先生,是咱们国内著名的对外汉语教育家,她曾经师从语言学家赵元任,二战期间在美国的大学里教过中文。建国以后,也多次给前来国内的留学生上课,邓懿先生性子温和,不喜闹,你到时候,可要注意了,不要大声喧哗。”
周一良的妻子是邓懿,苏亦不陌生,这位女先生的名头,苏亦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过,但她的性格,苏亦却是第一次听别人说。
等他俩离开食堂的时候,许婉韵甚至还叮嘱苏亦,“你要抓紧时间了,不要让周先生等太久了。”
这种情况下,苏亦觉得拜访燕东园周府,确实要早点提上日程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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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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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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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王永兴先生想要我当助教免费阅读.https://www.jieyidazhiye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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