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跪在悬崖边,前几日娶亲穿的绸缎早便收走了,如今,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脸也是青紫的,头发被吹得胡乱遮挡住了视线。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捆在腰间的麻绳的另一头捆绑着一块巨大的石。那石的形状并不规则,像是缺了一块后脑勺的巨大的头颅。
穿一身绀青道袍的陶老爷就站在景生身后,高瘦的个子,颧骨略高,双脸又凹陷下去,全然是个刻薄长相,幸而女儿陶万珠长得像他难产去世的夫人,鹅蛋脸上柳眉杏眼,温婉可人,加上自幼体弱多病,总是微蹙着眉,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塞西施”。
自家道中落后,陶老爷全部的指望便在这个女儿身上,他原本想着这样一颗养在深闺的明珠必定能嫁个金龟婿,好让他余生有个依靠,哪知许了个诺,吃了个鳖,那下等人竟当真送了万珠来,要他兑现诺言。
为了不被人指指点点说言而无信,陶老爷只得铁青着一张脸操办了婚事,让景生做了回上门女婿。
大婚那日,都是来看他笑话的,陶老爷咽不下这口气,但他有他的算盘。他逼着万珠旁敲侧击地去问那些珍珠的由来,不肯说,便灌醉了他。景生不胜酒力,这才提及了紫霄。
陶万珠听了也是讶然,追问那鲛人如今身在何处,景生默然许久道:“他已回东海去了。”
陶万珠半信半疑地将景生说的说与陶老爷,陶老爷跳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便赶紧雇了马车上山去了。
半日后,下了山,就计划着这一桩事。今日,恰是十五的午时,一月中阳气最盛的一日,一日中阳气最盛的时辰。虽乌云压境,却也不妨碍什么。
陶老爷抬头看了眼那风靡云涌,随后在听着一声悦耳的铃音后,对边上左手缺了截小指的壮丁扬了扬下巴。
那壮丁原是个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手上好几条人命,被这陶老爷救了藏在家里,便唤他一声义父,替他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走到景生边上,一把抓了他头发,冲着他吐了口唾沫:“今日便看你这条贱命,有没有人收!”
说罢,一脚将景生踹了下去。
景生头朝下,看着灰的、白的带着残影搅在一处,又归为深不见底的蓝,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哪个是天,哪个是海,只知道自己不断向下坠去。
然而骤然一停,腰间一痛,原是那留在悬崖上的巨石暂时承住了他的体重。
景生心跳都停了,然而紧接着,那张已经遥远到模糊了五官,却依旧令人不寒而栗的脸面又从悬崖的泥色里冒出头来,下一瞬,一小灰白的点便朝着他迎过来。
越靠近越巨大,是那块石。
他像是要与景生比谁先赴死,迫不及待地追赶上他,随后如一颗彗星一般坠向海面。
相连的麻绳骤然绷紧,景生被拉扯着加速下落。
风如刀一般割着他的脸,他的颈,是一场酷刑。最终,扑通一声,破了水面,入得水中,耳畔皆是吵闹的翻涌声和气泡声。
景生即便水性再好,也扛不住铁了心往地下沉的巨石拖拽的力道。他想要挣脱,可手被绑着,只能蹬着腿本能地挣扎。
他憋的那一口气,终究是支撑不了多久。脚又狠狠蹬了几下,便绵软下来,像是飞在海里的风筝。
此时此刻,景生似乎又听到了他被绑走时,被关在房里的陶万珠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向来是听不得她哭的,他非要娶她,就是不想再见着她皱眉,再见着她落泪。
可是当初,她又为什么要灌醉他,套他的话呢?
景生一阵清醒,一阵模糊,意识浮浮沉沉间,似乎又回到了他病入膏肓的时候。
那时,他睁开眼,就见着紫霄靠在墙角落泪。
他落泪是无声的,只珍珠,如流星一般,熠熠生辉地划过他灰暗的脸庞,会发出沉闷却轻微的一声响动,落在满是血迹的地上。
血都是他的血,他为他落一会儿泪,便又要爬回水已浑浊的木桶里歇上半日。
他几乎是枯萎了。肤色暗淡,头发蓬乱,因为在地上爬行而使得腹部以下整片整片的鱼鳞连同皮肉一起翻开来,血肉模糊地流着脓水。
可他还时不时用自己得血来喂景生。
也不知是眼见着那一颗颗珠圆玉润堆积起来令破败的茅屋蓬荜生辉,还是因着那血的缘故,景生竟挺过了那几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可依旧是不能说话,嗓子被割开了一般,疼得厉害,只能拉着紫霄的手流泪。但也仅仅是流泪,并未要他停下。
某一日,听到紫霄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景生,你要的万珠,都在这里了……我回东海去了。”
景生挣扎着睁开眼,就见了满屋光华,仿佛天上的星都被摘了下来,每一颗珠子都白得晶莹剔透。
蜷缩在角落里的鲛人,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了一股微咸的血腥味,像是他杀人越货,再将罪名推给了一场身不由己的重病。jieyidazhiye.com
之后,乡里都传遍了,说他踏实本分,命不该绝,被神仙救了,起死回生,还得了万颗珍珠,娶了陶小姐。
在景生的印象中,陶小姐的脸上,总是染着几分悲戚的,像是雨后的梨花,被打落下来,若是无人接着,便会飘零到泥里。唯有在新婚之夜,她低着头,是彤云般的芍药,带着温软的香。
景生对她满心的爱怜,终日小心翼翼地捧着,舍不得她再受半点委屈。只是不知为何,梦里总是反反复复梦到那天醒来,只余了满屋珠子,那珠子源源不断地从角落里冒出来,他便想过去那里,可他总是脚下一滑摔进珠海里,再睁眼时,就对上一具白骨。那一双空洞的眼,安静地望着他,珍珠如同蛆虫一般从里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梦便醒了。
此时此刻,那些珍珠似乎也不放过他,它们从梦里钻出来,翻滚成了埋没他的泡沫,侵入他的呼吸,抢夺他的性命。
渐渐失去意识时,景生在内心默念着一个名字。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在最后的时刻,想起的不是面目模糊的父母,不是终成眷属的爱妻,而是不过相伴月余的身为异族的鲛人。
他报了他的恩,本该到此为止的。
景生又吐出一串气泡,腰间的绳结因为他之前的挣扎,锁得愈发地紧。他已无力挣扎,仰头看着湛蓝的海面,如同天空一般,悬在不可企及的高处。
可就在下一瞬,那海面似乎变成了一面镜。
景生看到了他自己,看到他自己漂浮在深海中,如一颗芥子。他半合着的眼中,写满了绝望与痛苦,随后他的周身,渐渐泛起了白。
那是无数细小的气泡,它们越聚越多,密密麻麻地围绕着,如一朵雪白的云,将景生整个身子托住,迅速向海面浮去。
越接近海面,它们凝聚而成的形状越是清晰。
那是一双巨大的近乎于透明的手,温柔而有力。
景生只觉得身子骤然一重,周围的声音都清晰起来。呼啸的海风拍打在他的脸上,随后,他被那双手轻轻地放在一块平坦的礁石上。
空气一瞬间被挤压进肺部,景生猛地弹坐起来,剧烈咳嗽着。他的眼前依旧昏花,无法思考。唯独知道自己还活着,死里逃生。
他觉得冷,不停战栗,又呕了几口水,才稍稍缓过神来,看向海中。
海中,救了他性命的那双泡沫组成的手竟然还在,只是如同被什么定住了,保持着托举的姿势,纹丝不动。
那画面很有些诡异,在惊涛拍岸的背景下,在阴云密布的晦暗中,一望无际的湛蓝的海,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在海平面上生出了一双手。
而定住那一双手的罪魁祸首,正在半空中。
八把桃木剑,镇守着八个方位。而站在那些木剑上的,各个头戴雷巾,蓄着胡子,道袍之外束以环裙,罩着直领对襟的鹤氅。
他们其中的五人,各执一面令旗,为首的那位,仙风道骨,腰间悬挂着掌门印。他一摇三清铃,那在人类听来悦耳动听,而在异族听来如催命符的铃音,一阵阵扩开了涟漪,使得那一双企图挣脱的手无法动弹。
分明距离遥远,可那些道士说话的声音却似就在耳畔。
“那不过是他的一丝执念,需得召回他真身!”
“师傅,那鲛人实难对付……”
“他正与旁人斗法,分心不得,方才救了这渔夫,已是露了破绽,此时不结阵,更待何时?”
说罢,那为首之人从袖中掏出一根柏木枝,念了声咒,那柏木枝便裂成了八根签子。
八根签字分别落在八人跟前。伸手接住,便成了一个古朴的面具。
那面具的唇,有棱有角,微微张着嘴,像是错愕。而一双挖空的眼,却瞪着上苍,像是在无力地辩驳。
“莫教他瞧见模样。”
说罢,已经戴上面具的为首之人,扯下腰间的掌门印,往空中一抛。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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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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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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