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门下弟子对王尊奉若神明,何曾听过这种奚落,心中暴怒,但仍是不动声色,不去理会萧沉阁,对柳云宗道:“柳少侠是执意不肯在寒舍盘桓几日了?”
柳云宗怒喝:“呸!”
“那就得罪了!”王尊长啸一声,执剑而上,内力倾注,一柄长剑舞得猎猎作响。
柳云宗只是轻功了得,内功又是清心寡欲,屏气凝神的路子,偷听才不至于被王尊发现。
但王尊是玄宗三品巅峰的高手,柳云宗仅仅是道宗五品脱凡境,武学修为与王尊毕竟相去甚远,出剑接招,虎口震得发麻,短短两三招之内,便在王尊的“乾坤销骨剑”的凌厉攻势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王尊低喝一声,两剑相撞,火星四溅。
柳云宗勉力控制住长剑,才不致脱手。
王尊突然内力加强,将柳云宗的长剑一荡,长剑绕着柳云宗的剑快速无论地旋转一周,剑尖直削柳云宗的手腕。
这招唤作“指若葱根”,姿势曼妙无比,名字清丽动听,可是高手使出,便是削指断掌的毒辣招数。
总算柳云宗出身名门,武学见识广博,变招急速,使出糅力,勉强改变王尊剑路,饶是如此,手腕血管还是被划开一个口子。
此时王尊继续进招,攻势却大有减缓,边打边道:“柳少侠,你有多少血可流?再打下去,不用我出招,你便会血尽而亡,不如我们谈一下条件,化敌为友,也未可知。”
柳云宗勉力接招,可每次用力,真气内劲贯臂,手腕便不断喷出血雾,只几招的工夫,身上天蓝色短衫袖口已被染成淡红色。
此时听到王尊说话,已无力分心接话,只叫一声:“呸!”
萧沉阁在旁边看到此情此景:柳云宗力战不屈,虽命在旦夕,但神威凛凛,不可侵犯;王尊虽气定神闲,大占上风却有种说不出的形容猥琐,令人憎恶。
萧逐凤此时心道:“还愣着干什么!柳云宗支撑不了太久,快想办法先跑!”
萧沉阁心道:“柳少侠在此激斗,我焉能独自逃跑,苟且偷生?”
萧逐凤心道:“你真是个榆木疙瘩!柳少侠不是这个小老儿的对手,咱更加不必说,若是咱能够逃脱,小老儿投鼠忌器,未必会伤了柳少侠的性命,总比两人一起葬身于此好得多!”
“噢!有道理啊!”萧沉阁环顾四周,原来身后便是万丈悬崖。退后几步,向下望去,只见数十丈之下便云雾渺渺,想必这里定是天禅山绝顶,跌入悬崖,九死一生。
萧沉阁往对面望去,同这边悬崖距离十数丈处便是另一面悬崖,两崖之间白云缭绕,足下若无凭借,料想王尊纵是轻功再好,也跨不过去。
这边悬崖边上有一棵歪脖树,少说也有三人合抱,此树扎根悬崖边上,主干伸出悬崖几丈之外,最外面的枝桠上垂下几丈长的树藤。
萧逐凤见状心生一计:“从这边悬崖借树藤荡到那边悬崖。”
以树枝伸出悬崖最远处为圆心,以树藤为半径,荡到最远处撒手,借助惯性冲到对面悬崖上。
如若失手,便是粉身碎骨,实在是死中求生的法子。
萧沉阁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当下也不犹豫,从悬崖边上纵身一跃,抓住了树藤的最底部,随着向前冲力向对面荡去。
荡到一半,突然手上一松,那树伸出的枝桠竟然承不住力,从中折断,缠绕在枝桠上的树藤迅速被抻直,荡过去时比预想的低了好几丈,无论如何也荡不到对面悬崖上了。
这突变横生,萧沉阁心中一懵,没了主意,只是死死抓住树藤不放,树藤带着萧沉阁荡到那边尽头,距离那边悬崖还有数丈距离,又像秋千一样荡了回来。
由于树藤本来就低于这边悬崖,此时又变长了几丈,眼见就要撞在这边悬崖之下十几丈的山岩之上,萧沉阁仍是抓住树藤不放,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血海深仇,难道终究不能得报?”
萧逐凤也慌了神:“我去,完了……”
萧沉阁重重地撞在山岩之上,一阵剧痛传来,身体一震,紧握树藤的手一松,向悬崖之下跌去。
“噗通”一声,仿佛跌入一片水中,脑海中似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报仇之事,托付你手,望君珍重。”
呛了几口水,心里知道,这里既有水,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而后微一调整,便在水中站定,原来这水甚浅,仅仅及腰。
略略定神,萧逐凤察觉异常:“不对啊,我刷抖音的时候看过科普,从如此之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掉落在水中,也是多半性命不保。更何况这水如此之浅,根据高中物理知识,摔在这么浅的水里应该跟摔在地上差不了多少,怎么我好像并未受到重伤?”
“喂,摔傻了?你怎么不说话?”萧逐凤在脑海中试图与萧沉阁沟通。
没有回音。
这时萧逐凤回想起刚刚浮现脑海的那个清朗的声音,心中一沉。
他方才说:“报仇之事,托付你手,望君珍重。”
萧逐凤慌了,在脑海中拼命呼唤:“萧沉阁?萧沉阁!你出来!你说话啊萧沉阁……”
萧逐凤用力晃动头部,双手不停地用力敲打,试图把萧沉阁再叫出来。
没有回音。
突然,萧逐凤停手了,因为他意识到,萧沉阁的记忆又在不断地向自己脑海中涌入。
他死了?
他有得选么?
他是替我死的么?
萧逐凤立在原地,说不出的悲痛一点一点涌上心头,这感觉好像就是:我死了。
我的一部分意识到刚刚目睹了另一部分的死亡。
从此再也不会有那个清朗的声音与自己拌嘴;再也没有另一个我同自己争夺这具躯体的控制权;再也不会有人时时规劝自己,把刚刚学会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挂在嘴边;再也没有人会要求自己“路见不平,所以按剑”。
自言自语时,再也没有回音。
没有回音……
“报仇之事,托付你手,望君珍重。”
萧逐凤默默地念起这句话。
再次接收了萧沉阁的全部记忆,脑海中本已有些许淡化的仇恨重又清晰起来,不停地刺痛着萧逐凤的神经。
原来背负着血海深仇,是这种滋味啊。
今日这仇,就背在我身上罢。
放心,血海深仇,有我来报。
你絮絮叨叨的那些话,我也有些听进心里了。
伴君之躯,忠君之魂,听君一言,可以按剑,许君一诺,重于千金。
你没走完的路,由我来走罢。
从今日开始,我,便是萧沉阁!
萧逐凤长叹一声,轻轻挑眉,在心中对着萧沉阁念起一首诗来: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
立谈中,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这时身前突然传来一声低咳,萧沉阁这才回过神来。
循声而望,只见自己面前有一面高约三丈的石壁,石壁之上躺着一位老妇人,背朝自己,满头银发。
萧沉阁刚要说话,那老妇人向后一仰,便从石壁之上掉了下来。
萧沉阁一惊,叫道:“小心!”
双手张开,想要上前接人,一时忘了脚下是水,跌了个踉跄,眼睛却是仍望着那老妇人。
那老妇人初时下坠之势甚急,渐渐地,下坠之势竟似渐缓,最后轻轻巧巧地落在石壁下一块大石之上。
萧沉阁心中赞叹,再看那大石,不由更加吃惊:那大石表面平滑如玉,却倾斜得厉害,平常人在大石之上立稳都颇为不易,更何况是由高处落下,稳稳着石。
这手轻功实在惊世骇俗,萧沉阁惊得有些合不拢嘴。
是啊,住在这悬底的人,能是普通人么?
等等,我的机缘终于来了吗?
先是那老者,后来是王卫兵,再后来是王尊,最后是马东旭……
要么是不理人,要么是已经去世,后来更好,直接想要我的命,马东旭看起来倒是好人,就是这武功……
萧沉阁有点PTSD了。
此时一声女子轻笑传入萧沉阁耳畔。
萧沉阁抬头看时,不由得呆了:只见一个白衣女子不知何时来到了浅池边上,正注视着自己。
这女子只十五六岁年纪,樱唇微启,齿若白玉,唇色有些浅淡;长发漆黑,肌肤若雪,美目盼兮,绝美无方。
萧沉阁以前只道书中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定是夸大其词,想不到世间当真便有如此绝色的女子,日间一切不快与危险,好像在这一刻完全被抛之脑后,刚刚的九死一生,在这动人心魄的美面前,似乎完全不值一提。
这也太好看了。
萧沉阁有些懵了:“这怕是天上的仙女吧。等等,我不会也已经死了,现在到了天上?”
那少女看萧沉阁刚刚踉跄的狼狈模样,又见萧沉阁时而略显兴奋,时而略显担忧的古怪神色,不由得轻轻一笑。
萧沉阁转头看时,只觉得书中说见伊人一笑便如沐春风,原来不是骗人,如果能时时看到这少女的笑容,便是摔得鼻青脸肿,也是十分值得。
等等,这心态,不就是舔狗吗?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拒绝舔狗从我做起!
“哪里来的小畜生?你是如何进来的?王尊那老畜牲将你送来的?恩,不像。”那老妇人躺在石上,转过头来,目光快速地在萧沉阁身上转了一圈,又闭上了眼。
那老妇人声音苍老,面容憔悴,但五官清俊,想来年轻时定是个了不起的美人。
萧沉阁想自己身着诛惮派衣物,在她看来,定然便是诛惮的人了,但为何又说不像呢?难道是自己武功太差,刚刚露了怯,她才说不像?她又称呼王尊为“老畜牲”,可见这老妇人与王尊定是结有梁子,才料定若是王尊派来,武功必高。是了,否则既是邻居,却为何从来不曾听人说起?
萧沉阁这一番沉吟既定,刚要开口,那老妇人倏地一跃而起,身法奇快,片刻间便欺到萧沉阁身前,不等萧沉阁反应过来,便“啪啪”挨了两个巴掌。
老妇人这下出手不轻,萧沉阁两面脸颊两个红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顿觉头脑有些发晕。
老妇人嗤笑道:“哼哼,果然败絮其中。”
萧沉阁听了顿时大为恼火,那股子倔气又起,喝道:“我从小便没练过武功,老前辈上来就打一个不会武功的后生,晚辈虽然挨打,但绝不感觉丢人!若论诗词歌赋,经史子集,老前辈阅历虽盛,却未必是晚辈的对手!‘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那白衣少女眼前一亮,心中默默念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妙!”
那老妇人却又是一声嗤笑:“哼,你是说我以大欺小?”
萧沉阁道:“在下先前对前辈并无冒犯,前辈却无缘无故出手伤人,难道不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萧沉阁说罢,自己也愣了一下,心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刚了?”
老妇人瞪着萧沉阁:“你一没受邀,二无拜帖,擅闯我弈剑谷,难不成还要我给你奉茶?”
萧沉阁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作答,突然想起眼前的老妇人似乎也对王尊颇为痛恨,人在屋檐下,还是顺着些这老妇人得好,便道:“我……我受王尊那畜生追杀……”
那老妇人打断萧沉阁:“王尊是你什么人?”
萧沉阁道:“我此前还道诛惮派是名门正派,慕名投到诛惮派门下,想不到诛惮派中多的是鸡鸣狗盗、欺下魅上的鼠辈,干得净是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恶事。王尊这人更是心狠手辣,残暴成性,淫邪不堪,活脱脱一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我萧沉阁与他势不两立!”
这番话虽是顺着这老妇人而说,却都是萧沉阁的心声,萧沉阁越说越激动,说罢感到十分畅快,把袍子一脱,狠狠扔到水里。
那老妇人听罢,表面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感到十分受用,停顿了片刻,神色略有缓和,说道:“那你说说,你怎么来的?”
萧沉阁便把这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到萧沉阁是从悬崖之上跌落来到崖底,老妇人瞪向萧沉阁:“撒谎!从如此之高的悬崖跌落,莫说是你,二品之下,都会粉身碎骨!”
萧沉阁也不怵她,回顶道:“我没撒谎!不然前辈来说,我还能从哪里来?”
除了直接从悬崖跌落,确实没有其他手段可以直接来到这里。
可这眼前这小子,身上并无修为。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老妇人眼睛一眯,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
“他怎么能不死呢?”老妇人陷入沉思。
萧沉阁数次顶撞,一颗心砰砰直跳,心道:“不应该啊,在人家的地盘,还这么刚,这不是我性格啊!”
随后心中一动:“能干出这事儿的,除了‘他’还有谁?”
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接受了他的记忆,连性格也受到了影响么?
老妇人思量片刻,微微摇头“柳云宗,算个人物,可惜。”
萧沉阁听罢,心里凉了半截,道:“难道王尊就不会投鼠忌器,真的会对柳大哥下毒手?”
老妇人又是一声嗤笑:“哼,投鼠忌器?你算什么器?”
他最听不得有人轻侮自己,萧沉阁初时想反唇相讥,但听闻柳云宗此时已经凶多吉少,不禁悲从中来,垂首而立,默然不语。
那老妇人见势也不言语,轻咳两声,便欲转身离去。
萧沉阁余光瞥见老妇人要走,鞠躬作揖,道:“晚辈擅闯贵宝地,确实失礼,前辈教训得是,只是败絮其中,晚辈恕不能认!”
老妇人停住脚步,转过脸来,也不说话,上下打量萧沉阁,表情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又转头去了。
“嘿,这位,呃,小公子”那少女不知何时坐在了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上,两只腿垂下来,在空中晃啊晃,显得尤为可爱,“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萧沉阁见这如仙女般的少女主动跟自己搭话,心中颇有些激动,略一沉吟,故作深沉道:“啊,那个,我叫萧沉阁,长河渐落晓星沉,云栈萦纡登剑阁。”
那少女闻言又是眼前一亮,望着萧沉阁轻轻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赞道:“好诗!”
用如今流行语来讲就是“星星眼”。
先刷一波好感度。
装……显圣成功,萧沉阁内心有些羞耻,接口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少女的眸子黯淡了片刻,继而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那公子便唤我作楚溪云罢。”
按照国际惯例,萧沉阁回赞道:“好名字!”
楚溪云又是浅浅地一笑:“想必每个人都会有个名字的吧。”
萧沉阁道:“那是自然,哪里会有人没有名字呢?”
楚溪云把手托在腮帮上:“真好。”随即伸出纤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你来这里坐吧,看你泡在水里,多半会得风寒的。”
萧沉阁也不客气,挨着楚溪云坐下:“这山崖之下,竟会有这么一处所在,真可谓是鬼斧神工啊!”
楚溪云道:“待会儿从这儿走出去,还有更好去处呢,待会带你去看看。”
萧沉阁道:“一言为定!只是那位老前辈太凶,我擅闯此地,待会儿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整我呢。”
“那是我姥姥,她从来话少,是有点儿严厉了。”楚溪云仍是笑着,“不过我今天高兴啦,从我出生都只有我跟姥姥在这里,今天终于又见到一个人,不然这年年岁岁,我闷也闷死了。”
“唉,只怕我也不能久留,也不知老前辈去哪里了。”萧沉阁叹了口气。
这时候一个声音缓缓传来:“过来。”
这两个字远远地送来,听来好似在远处,又好似就在耳边,正是那老妇人的声音。
萧沉阁心中赞叹,压低了声音:“对了,你姥姥叫什么。”
“楚腾。”楚溪云轻轻说,然后提高声音:“知道啦,姥姥!”紧接着对萧沉阁挤一挤眼,示意萧沉阁跟着她走。
萧沉阁奇怪为何楚溪云跟姥姥同姓,但这念头只是在脑子中转了一转,也没多想。
楚溪云走在前面,脚步似花瓣落地,不出一点声音,身形甚是飘逸。
转过几个岔路口,四周渐渐有阳光照进来,慢慢地走出地下,四周亭台楼阁,青山矗立。
这些楼阁虽不似诛惮派建筑那般雕梁画栋,大气磅礴,但是显然意蕴悠长,与青山相映成趣,更有一股悠然之气。
萧沉阁看到如此景象不由地赞叹一声:“好屋宇,好景致!”
这时看到右手边有一座偌大的湖泊,比天禅山湖泊更大,微风拂面,波光粼粼,湖边一座浮桥,通往湖中一座小亭,亭中端坐一位老妇人,正是楚腾。
萧沉阁暗叹:“天禅山中竟有这等所在,也是奇了。”又叹:“相隔如此之远,这楚腾的话远远传来,这手内功,实在厉害。”
从浮桥上走到亭子里,这时看清亭子上一块木匾,木匾上刻着了几个不大的字:“孤隐亭”。
两人走到楚腾身前。
楚腾依旧面无表情,对萧沉阁道:“从哪来,回哪去吧。”
萧沉阁心道:“若想将我赶走,直接将我扫地出门便是,何须将我引到这里再赶走?看来留下有门。
她为何会留我呢?怕是见我坠落深崖而不死,认为我有什么了不得的特异功能吧?
我没死只是因为有两条命罢了。
现在只有一条了……
无论如何,先留下再说。”
思量既定,萧沉阁开口道:“外面王尊正等着抓我呢,莫非前辈有法子直接把我送下天禅山去?”
楚腾道:“没有。”
萧沉阁道:“出去便死,我又不是傻子,我不走。”
楚腾微微转头,看向萧沉阁:“弈剑谷岂是你想留便留?”
楚溪云拉了拉楚腾的手:“姥姥,您就收留他吧,他同我很是投缘,您又不许我出谷,平时您不高兴了,还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啊,练剑也能帮我拆招呢。”
好感度没白刷。
“去练剑!”楚腾声音陡然提高,端的是不怒自威。
楚腾向来说一不二,楚溪云不敢多说,灰溜溜地缓步离开,苦于孤隐亭三面环水,无法偷偷潜回,只能在岸边遥望。
只见楚腾打量着萧沉阁,道:“老太婆年老体衰,武功也不以掌力见长,这样吧,小子你能接我三掌,弈剑谷便可留你。”
萧沉阁摆摆手:“前辈武功高深莫测,本小子是一点不会,您一掌就能把我打死,不好,不好!”
楚腾道:“如若不敢,趁早便滚!”
“等等,“接我三掌便可如何如何”,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萧沉阁心中一动。
“既然她起了留我的心思,此时无非是考校我的品性,越是这样,越不能怂。”
萧沉阁故意提高声音:“老前辈不用激我,横竖也是一死,出去死在王尊这个禽兽手里,说不定还断送了柳大哥的性命,倒不如死在老前辈掌下。这里风景如画,说不定死后魂魄也能羽化升仙,倒是一桩美事,哈哈,来!”
楚腾嘴角一扬,揉身而上,对着萧沉阁胸口便是一掌,萧沉阁初时觉得掌力甚轻,不料片刻之后突觉周身一震,嘴角一咸,呕出一口鲜血。
这掌法唤作“游鸿掌”,掌力绵长,后劲十足,楚腾几十载功力,端的是非同凡响。
“一分力。”楚腾面无表情。
一分力就把我打成这样,你可真够狠的。
萧沉阁一抹嘴角鲜血,心里虽怂,嘴上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还有两掌,今日我萧沉阁绝不皱一皱眉头,来!”
楚腾来了兴致,哈哈一笑,再次击出一掌。
起初还是软绵无力,片刻后果然后力来袭,这次萧沉阁觉得五脏六腑瞬间翻涌,眼前一黑,双腿站立不住,扑通一下跌倒在地,头晕目眩,狂吐鲜血。
楚溪云见此场景,也顾不得楚腾责骂,几个起落,便从岸边来到亭子上,拉住楚腾的手,道:“姥姥,他一点儿武功也不会,你别再打他了,这样会出人命的!”
跌落深崖而不死,可见身有异相;刀斧加身而不屈,骨头可谓很硬;同王尊势不两立……
楚腾依旧不动声色,眼神里却隐隐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心里有数。”
楚腾一向严厉,楚溪云不敢违背,可也不愿走开,两人一时无语,静默而立。
萧沉阁缓了半晌,知觉方才慢慢恢复,楚腾见他又睁了眼,道:“三分力,还来吗?”
尼玛,还来?三分力都这样,十分力真把我打死了啊!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年少体弱,是一朵娇花啊……
求求你别再打我了……
自己装的逼,哭着也要装完……萧沉阁吧嘴里的血一吐,余光看到楚溪云去而复返,精神为之一振,道:“来!”
可是嘴中鲜血长流,吐了一口,片刻便又流出,“来”字说得也不甚清楚。
楚溪云见他满身血污,但却毫无畏惧,端得是英气勃发,小声说:“你真厉害。”
楚腾道:“丫头,让开。”
楚溪云回头看看萧沉阁,萧沉阁见状努力挤出一个惨笑。
她见他血迹斑斑,心中突然感到十分心疼,这是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她不禁怔住了。
这时楚腾气沉丹田,足尖点地,从楚溪云面前倏忽而过,快速无论地击出第三掌。
萧沉阁见楚腾来势汹汹,此前觉得这楚腾定会留下自己的想法也吃不准了,带着三分侥幸,三分惶恐,大喝一声,引颈就戮。
不想楚腾掌力到时,四肢百骸竟说不出地舒服,一股真气在周身游走,五脏六腑渐渐稳了下来,神志也为之一振。
楚腾收掌,萧沉阁瘫倒在地,气力全无,但头晕目眩之感却有所减轻,知道楚腾手下留情,勉力说道:“谢老前辈。”
楚溪云见状又惊又喜,连忙蹲下扶住萧沉阁。
楚腾依旧面无表情:“两掌废去你之前那一点玄宗功夫,帮你捋一捋奇经八脉,日后好学我弈剑气宗功夫。亏得你在诛惮狗贼那里光景不长,连玄宗武学的门都没摸到,否则也是个麻烦事。”
萧沉阁大喜:“谢老前辈!”
楚腾背过身去:“一日入我听雨阁,终身是我弈剑人,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前路凶险,可能是刀山火海,性命多半不保,你可想清楚了?”
萧沉阁不知楚腾此言何意,可楚腾说得郑重,心中一阵踟蹰。
正沉吟间,一抬头,不经意间触及楚溪云的目光,澄澈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与关怀,心中许多杂念,一瞬间都被抹去。
一见钟情,起之于色,却干净而炽热。从前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初见她时,他便像是鬼迷心窍,仿佛一瞬间便定了终身。
少年人情窦初开,此时若是让他离开她,实在是万分痛苦的事情,萧沉阁不再犹豫,答了一声:“好。”
楚腾眯起眼睛盯着萧沉阁,道:“若是违背诺言,老婆子一刀宰了你。”
楚溪云拉了拉萧沉阁的衣袖,小声道:“姥姥只是看起来凶了些,不会真的那样的,你别怕。”
萧沉阁是她生平所见的第一个男子。
她常常想,书中所写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样子;书中所写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从天而降,玉树临风,临危不惧,爽朗清举,仿佛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从心底便有了几分喜爱。
萧沉阁对楚腾郑重道:“老前辈请放心,我萧沉阁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楚腾道:“还叫老前辈?”
萧沉阁回过神来,倒头便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楚腾道:“呸!你什么辈分,就想当我徒弟?你且随丫头一同叫我姥姥罢!”言辞虽利,语气却颇和缓。
萧沉阁又是深深一拜:“姥姥!”
楚腾微微颔首,随后引着萧楚二人来到一处木屋,开始向萧沉阁讲武。
原来天下武学修炼体系分为五宗:奕剑气宗、少林佛门禅宗、武当山道宗、北莽密宗、和四百年前突然崛起的玄宗。
五宗武学泾渭分明,招式法则,真气流转,内功心法大相径庭。
千百年来,各大宗派为争高下纷争不断,各大门派关系错综复杂。
弈剑听雨阁属气宗,只是为何如今江湖中气宗武功销声匿迹,萧沉阁每次提起话头,楚腾总是讳莫如深,萧沉阁对楚腾又敬又怕,又是潇洒不羁之人,对这些问题,不记挂在心上,便也不再提起。
气宗体系分为七境:七品养气境、六品定气境、五品正气境、四品驭气境、三品浩然境、二品脱凡境、一品通天境。
禅宗体系七境则为七品诚敬境、六品专一境、五品低沉境、四品暖相境、三品轻安境、二品空灵境、一品喜乐境。
道宗体系七境:七品炼体境、六品易骨境、五品充盈境、四品化境境、三品御空境、二品凌霄境、一品归真境。
密宗体系七境:七品虚无境、六品本尊境、五品光明境、四品大光明境、三品显圣境、二品金刚不坏境、一品无上境。
萧沉阁开口问道:“那玄宗呢?也是七境?都叫什么?”
楚腾道:“玄宗也分七境,就叫‘七品’、‘六品’、‘五品’、‘四品’、‘三品’、‘二品’、‘一品’。传说是玄宗一品大宗师诛惮派狗祖宗王卫兵参透武学真意,为摈除习武之人杂念所取。我看就是沽名钓誉,故作高深罢了!”
“这你可就错怪卫兵同志了,”萧沉阁腹诽道:“他只是取不出好听的名字来……卫兵大哥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此时萧沉阁心中一动,向楚腾道:“姥姥,您说这五宗武学大相径庭,若是混练呢?该怎么区分境界?”
楚腾正色道:“五宗武学体系完全不同,混炼不同宗派的武功是武学大忌,一旦修习一派武学,终生绝不可再练其它流派武学,否则轻则停滞不前,折损修为,重则走火入魔,有性命之虞。”
萧沉阁道:“五大宗门都是七境,难道仅仅是巧合?”
楚腾斜了萧沉阁一眼,道:“虽然都是七境,但气宗练气,禅宗修佛,道宗悟道,密宗锻精魄,玄宗开神元,岂能混为一谈?”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气、佛、道、精魄、神元五种说法其实就是一种东西?
这话萧沉阁当然不敢说出口来,只是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楚腾又道:“气宗入门弟子,开始修炼时的境界便称为七品养气境,在此境界,呼吸吐纳,温养气机,体内的‘气’渐渐成型。
体内之‘气’一旦成型,便算初步摸到了气宗修炼法门,时机成熟,便可破镜。
七品养气境突破至六品定气境,视悟性而定,短则数日,长则数年,除非天生蠢笨,否则都能破镜。
六品定气境,凝气定气,收归己用。到了这个境界,才算是真正入了门。虽已入门,却只是修行之路的第一步。大部分人一生都会困在这个境界。只有与我气宗有缘、悟性出众之人,才能破镜。
五品正气境,中正气机,溯本清源,厚积薄发。在此境界,可称高手。丫头如今便在这个境界。
四品驭气境,运气驭气,随心所欲,到此境界,凤毛麟角。老婆子我便是这个境界。
三品浩然境,万气归一,谓之浩然,若及此境,可称天才。”
萧沉阁听得热血澎湃,恨不得马上就开始修行之路,好证道成神,羽化升仙。
等了片刻,见楚腾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萧沉阁出言发问道:“那二品呢?”
楚腾露出鄙夷的笑容:“哼,好高骛远!纵你一生,怕是也摸不到二品境界的门。”
随后还是开口道:“二品脱凡境,气机纵横,霸气外露,以一当千,已非凡人。”
萧沉阁心驰神往,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那……那一品呢?”
楚腾脸上浮现郑重的神色,傲然道:“超凡入圣,通天彻地,可称仙人!”
随后训斥道:“你还是脚踏实地些得好!当今天下五宗,只有三个一品大宗师,分别是禅宗少林寺一品喜乐镜无功禅师,道宗仙隐派一品归真境尹太虚,气宗弈剑听雨阁一品通天境楚游……”
说到这里,楚腾脸上浮现悲戚之色,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你先想想怎么从七品养气境到六品定气境吧!”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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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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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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