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痛苦声音都被淹没在水箱之下,只有生锈齿轮的咿呀作响,清楚回荡在透不进光的工厂废墟。
“怎么才五分钟就要死了,你是小北极熊,水下闭气可是基本功……”
“好吧好吧,那就休息一会儿……”
“哎呀,下手重了,我也是为救你,不用力打怎么能让你把水吐出来……”
“别咳了,来,看着我,知道你这么倒霉该怪谁吗?”
“怪聂忠诚……”
深夜,206宿舍,聂冰原从梦中惊醒。
顺畅呼吸与干燥冷空气,无不提醒他刚刚所有的画面都只是大脑皮层的小小活跃,可能白天侦查课过于走心,想了太多不该想的。
但那颗狰狞又疯狂的熊头实在挥之不去。
“操。”北极熊烦躁骂了一句,翻身换个姿势继续睡,他就不信这玩意儿还能是连续剧。
果然没有连续。
他压根睡不着了。
扯开被子,起身下地,聂冰原走到盥洗室准备洗把脸。
他上身什么都没穿,睡觉的习惯,也只有极地科属才敢养成这种习惯,换别人半夜上个厕所都得拿棉被裹着。
但今天可能梦见了脏东西,聂冰原破天荒地感觉到一点凉,他边走边拍手臂,左手拍两下右臂,右手拍两下左臂,暖身见效,再仰头活动一下肩颈,背部漂亮的肌肉线条在夜色里隐约可见。
睡觉之前宿舍已停电,聂冰原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到盥洗室门口时又按了几下墙壁开关。
里面果然还是一片黑暗。
好在盥洗室里有扇透气小窗,多少漏进来一点月光,聂冰原摸黑进去,来到洗手池前,伸手拧水龙头。
完蛋。
握住手感就不对,像在外面冻了几个小时的生铁,脑子告诉聂冰原这是温度太低水管里存的水连同水龙头一起冻住了,没刹住车的手却已经用力一拧。
215宿舍。
床上没有人,乍看像空着,仔细找才能在里侧角落里找到一只躺倒的帝企鹅。
圆滚滚的身体仿佛穿了件燕尾服,压在棉被一角,后背贴着墙壁,露出雪白肚皮,鳍状肢像小手一样挡在脸上,像是遮蔽黑暗中并不存在的灯光。
帝企鹅通常站着睡觉,帝企鹅科属的觉醒者,兽化后也延续了这一习惯。
只有小企鹅才会趴着睡、躺着睡,因为有父母照顾着,还没认知到外界危险。
有一种说法是若觉醒者长大后还保持着小兽习惯,说明童年里的爱与安全感都得到绝对满足。
佟小南不确定这个说法是否科学,毕竟他兽化睡觉的时候也不多,只有像今夜这种暖气突然停掉,睡着睡着冻醒了,他才会换上更保暖的兽化形态。
但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帝企鹅在睡梦中不安地扭了扭,身体一个不稳,啪嗒滚了半圈,雪白肚皮贴上棉被,侧躺变俯趴。
“小南?”
遥远的不知名处传来熟悉声音。
“佟小南?”
不堪其扰的帝企鹅,终于睁开惺忪睡眼。
聂冰原蹲在床边,帅脸在黑暗中看不清,但白牙欢乐清晰:“我就知道你没睡。”
“……”
215宿舍门锁不好用是老问题,因为屋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所以佟小南一直放着没管,但现在,他觉得非常有必要向学校申请换一把高级防盗的,防撬锁防破拆防熊爪。
“然后你就把整个水龙头拧下来了?”盥洗室里传出佟小南声音,对于刚刚听到的北极熊悲惨遭遇,完全无法同情。
“我怎么知道它冻住了。”聂冰原冤。
“通常情况下,冻住了意味着拧不动。”
“真的只是轻轻一拧,谁让我在力量、速度、爆发、跳跃上都没有短板,唉,这是命运的诅咒。”
“……”
“好了没?不就是结束兽化、再穿上衣服,还非得跑里面去,怕我看啊?”
佟小南从盥洗室里出来,已经套上睡衣和短裤,睡衣是宽大的长袖,至少比他大两码,几乎盖住短裤,在帝企鹅修长的身上来回晃荡。
聂冰原只看见两条又白又直的腿,月光里有点晃眼。
“水阀关了?”佟小南提醒,“别明天早上水管一解冻满屋发大水。”
“放心,”聂冰原把视线移回帝企鹅脸上,“关得死死的。”
佟小南回到床上,没了企鹅毛,只能扯过被子披上,坐那儿问:“所以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讲述你毁坏宿舍公物的全经过?”
聂冰原仍站在床边,优越身高在夜色里压迫感更明显:“这只是次要原因。”
被子里的佟小南抬起头:“那敢问主要原因是?”
聂冰原:“半夜起床忽然发现暖气停了于是决定过来给我最好的兄弟送温暖。”
佟小南:“……”
四目相对。
兄弟情深。
“我没有这种需求。”
“不,你有。”
“我是帝企鹅,不怕冷。”
“你裹着被子的造型一点没有说服力。”
“……”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佟小南被硬挤上床的聂冰原,夹在熊和墙之间,这种夹缝生存环境熟悉得令人流泪。
可是在课间教室,他至少还能继续记笔记。
现在,他却僵得一动不敢动,鼻尖几乎碰到墙壁,呼出的白气在黑暗中转瞬即逝,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背后的人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关键背后那个王八蛋还不消停,各种动来动去。
“你到底睡不睡。”佟小南咬牙切齿。如果他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而不是降下北极熊这种天罚。
“睡不着。”
“那是因为宿舍的单人床没有同时睡一鹅一熊的功能,所以这边建议你……”帝企鹅的声音戛然而止。
后背一片温热,是北极熊的脑袋抵了过来,连同呼吸:“小南,我梦见那时候的事了。”
无比模糊的指代,佟小南却一秒听懂。
“从高三后半年开始我就没再梦见过了……”聂冰原声音低低的。
“所以之前总梦见,是吗?”佟小南从没听对方说过。
“刚回家的时候天天做噩梦,后面你来了,就好点。”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当时嘴硬。”
“……”
突然坦诚的聂冰原让佟小南猝不及防,也有点招架不住。
后背的热度已经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开始发烫。
“不出门也是,我害怕,看谁都像那家伙……”
佟小南听见背后的深呼吸。
好半晌,才又传来北极熊声音:“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讲过,那家伙怎么折磨我的,当时……”
“你没跟我讲过的多了,”佟小南出声打断,“就你这种心里嘤嘤嘤表面还要装帅的家伙,藏的东西都掏出来能组个数据库。”
明明只有帝企鹅的后脑勺,却好像看得见一张气鼓鼓的脸,聂冰原语气委屈道:“小南同志,我现在很脆弱,你不能这个时候批评我,这是趁我病,要我命。”
“声音中气十足,野性之力充沛澎湃,我看你命大着呢。”佟小南声音里满满嫌弃,嘴角却勾起。
聂冰原习惯性就想还嘴,忽然意识到这走向有点飞啊,来时明明是下了大决心的“袒露心扉局”,正要说到最难开口最不想再提起的部分,怎么空气忽然快活起来?
正犯愁,背对着他的人忽然问:“老聂,咱俩熟不熟?”
“熟透了。”聂冰原张口就来,从第一次说这个词到现在,已经是刻在直觉反射里的答案。
佟小南又问:“你觉得我聪明吗?”
聂冰原认真思索几秒:“得看和谁比……”
佟小南:“除了你以外!”
聂冰原:“天资聪颖,气度不凡,可与我一敌。”
“这就是了,”帝企鹅的声音,三分忍耐揍人冲动,七分真挚朋友交心,“你跟我说过的话,我知道,你藏着不说的,我也猜得到,所以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在你心里过去了,提都不要提,你就往前看。”
聂冰原:“……要是没过去呢?”
佟小南不说话了。
过几秒,他动了动,在并不富裕的空间里艰难转过身,从背对聂冰原变成正对。
一个枕头,脸和脸近得呼吸相撞。
“要是没过去呢?”聂冰原又问了一遍,没来由地心里忐忑。
佟小南认真看进他眼睛:“你怎么那么没用。”
“……”聂冰原用了好几秒才消化这句,上手就掐企鹅脸,一点兄弟情不讲,“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安慰我吗?”
“我操……”佟小南疼得脏话都飙出来了,一边抓熊掌一边往后躲,“我这是反向鼓励!”
“鼓励个屁,就是伤口撒盐——”
“我用心良苦!”
南北极在床上打成一团,交心彻底变动手,佟小南占不着上风,急得直接调动野性之力,偷偷完成半兽化,准备绝地反击。
月光微暗的宿舍里忽然响起一串诡异的脚步声。
“噔噔噔——”
那声音短促却有力,很像踩在木质地板上。
闹腾的单人床一瞬静音。
215宿舍是地砖。
而且即便是地砖上,现在也没有人。
北极熊两手死死抱住帝企鹅的腰,以一个非常考验柔韧度的躺势,艰难回头,看向宿舍之内:“地上……是没人吧……”
佟小南也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应该。”
聂冰原把头埋进帝企鹅胸膛:“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坚定答案。”
佟小南的“能”还没出口,又传来往杯子里倒水的声音,近得仿佛就在两人耳边。
北极熊猛然抬起头,下一秒又把脸贴回帝企鹅胸前,但是侧过脸让耳朵贴上的。
细微的“咕咚”,开始喝水了。
“就是它!”聂冰原一个鲤鱼打挺,把自己跟佟小南都带起来,手直接伸进对方宽大睡衣的领口,掏出石头吊坠。
杯子放下的声音,脚步声再次响起,果然一连串都是从小小的石头中传出,并且当声音响起时,石头隐隐散发莹白色的光。
与冰上跳绳那次在衣服里都能透出的强烈白光不同,此刻的莹白光淡而微茫,即使在黑暗夜色里都不十分明显,以至于刚才在衣服里时,两人都没发现。
不过这次的脚步声却比第一次轻得多,仿佛走路的人已经远了。
佟小南低头看着被聂冰原扯住的项链,半天说不出话。
一个人听见还可能是错觉,但现在两个人都听见,就像那天雪人里的闪光,想装看不见都难。
“声源”确认,聂冰原反而没那么慌了,捏住石头左看右看。随着声音消失,吊坠也不再发光,石头原本沁入般的蓝色在晦暗月光里并不明显,此刻的吊坠就像一块普通至极的小石子。
但看在北极熊眼里,已五光十色、炫彩纷呈:“神秘蓝石,夜半脚步,停电宿舍,冰冷暗夜……”聂冰原缓缓抬起头,“小南,这才是真正的校园怪谈。”
“谈个鬼!”佟小南一巴掌拍过去,看着那个神神叨叨的脑袋就来气,“发生在你身上试试?”
“现在就是在谈鬼啊,”聂冰原眼神发亮,“在你身上就等于在我身上,放心,哥肯定帮你解决。”
佟小南虽然跟聂冰原同岁,但他二月生,聂冰原九月生,不过眼下帝企鹅已经没心思计较哥不哥的问题了:“怎么解决,北极熊抓鬼?”
“抓鬼我不行,”聂冰原认怂得那叫一个顺溜,“但我可以通过科学的侦查方法,拨开迷雾,找到真相,到时你就负责替他消除怨念,超度升天。”
“……”佟小南现在就想送北极熊上天。
“嗯?怎么没声了?”自刚才“远去的脚步”后,两个人又说了这么半天话,石头却再没动静,北极熊不死心地捏起吊坠晃一晃,仿佛在找收讯信号,“人呢?”
佟小南无语地把吊坠夺回来:“你当这是通讯器呢。”
聂冰原在黑暗中端详片刻,摸着下巴一副智者风范:“看来前两次闪光,真的是通灵讯号。”
他说的是当年石头闪光帮佟小南避劫和冰上跳绳又见闪光。
因为佟小南一直没讲:“上星期抓束放,我躲在雪人里的时候,它也闪了。”
聂冰原微愣:“又闪了?”
佟小南点头。
“有多闪?”
“光芒四射,需要戴护目镜那种。”
“你怎么没跟我说?”
“……”太诡异了,佟小南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除了闪光,再无其他,如果像今天这样连走路声都出来了,他保证分分钟去找北极熊,能不能除魔避凶先不说,至少往那一放就镇宅啊。
一小时后,男生宿舍二楼走廊。
十个人影哆哆嗦嗦抱成团,在寒冷刺骨的走廊里蹒跚前行。
樊林:“太他妈冷了……”
哥的眼泪会骗人:“你是熊就偷着乐吧,我一鳄鱼,冷血动物,低温不能自理啊……”
人中赤兔:“土豆没出来?”
张少宣:“他一个西伯利亚雪撬犬,别说零下二十度停暖气,就是在雪地里也能睡得四仰八叉。”
我不狗:“说到停暖气,我就想到你。”
张少宣:“……”
大杀雕:“对,就是你个死狐狸,第一回停电的时候说什么,幸好只是停电,不是停暖气,你那嘴是不是开过光?”
好虎架不住群狼:“要不就是基因里没显的那一半科属血统是乌鸦。”
张少宣:“卧槽,别冲我来啊,学校供暖出问题,我这不也冻得跟狗似的。”
我不狗:“注意你的比喻。”
草丛之王:“人家说狗跟你捷克狼犬有什么关系,你不一直坚称狼犬不是犬。”
我不狗:“……”
蹦蹦:“我服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儿逗,能不能体会一只袋鼠寻找温暖港湾的迫切??”
哥的眼泪会骗人:“我能体会,所以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张少宣:“还能去哪儿,必须215。”
人中赤兔:“我能说自从佟小南确认野性之力方向,我就把他惦记上了吗,气流加升温,妥妥的人形中央暖风啊。”
草丛之王:“我建议你把‘惦记’换个词儿,以免某天在聂冰原面前说漏嘴。”
人中赤兔:“靠,我这个惦记又不是那种惦记。”
好虎架不住群狼:“聂冰原也说他跟佟小南是纯哥们儿。”
人中赤兔:“……谢谢兄弟们,我悟了。”
相处还不到两个月,全侦查班都知道了北极熊和帝企鹅是高中同学,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以及,北极熊对这位兄弟鲜明的保护态度——谁敢动他一下试试?
这里面的“动”,涵盖非常广泛,上到打架斗殴,小到拍肩握手。
草丛之王:“还有樊林,待会到了215你低调点,别让佟小南看见你,反正他的暖风可以全屋包围,你摸黑蹭个犄角旮旯就行。”
樊林:“为啥?我跟他又没仇没怨。”
蹦蹦:“但你跟北冰洋熊熊相斥,你觉得帝企鹅会站谁?”
“……”北美灰熊苦,明明是他们几头可怜熊被姓聂的卷得没活路。
“嘘,都小声点,”一直安静的邱孟萌,压低嗓子提醒,“快到215了,别让206听见。”
两个宿舍门对门,很容易听见彼此的风吹草动。
要是让聂冰原知道他们三更半夜,十人组团,潜入企鹅房,并对对方提出请你半兽化给我们吹暖风的无耻需求……
“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干吗呢?”帝企鹅宿舍门没等被敲就从里面拉开,门内一张与英俊相关与友善绝缘的脸。
胖胖蛇十人组第一反应先去看门牌号,是215没错啊。
聂冰原只穿着休闲卫衣和长裤,与走廊里一群……不,一“团”恨不得将御寒服武装到脸的同学们,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科属的血脉压制。
但现在十人组已经顾不上羡慕嫉妒了:“聂冰原,你跟佟小南换宿舍了?”
“没有,我过来找他。”聂冰原倚着门,上下打量这十个奇奇怪怪的家伙,可疑地眯起眼。
殊不知,十人组看他也很费解:“你半夜找佟小南干吗?北极熊也怕冷?”
要是没有后半句,聂冰原一句“跟你没关系”就能打发,但质疑他科属实力,必须不行:“恰恰相反,我来送温暖。”
十人组:“……给帝企鹅?”
聂冰原摇摇头:“你们不要对极地科属有刻板印象,帝企鹅为什么不怕冷,因为他们可以很多只挤在一起,对,就像你们现在这样,靠集体的力量取暖,形单影只的时候就需要北极熊……”
十人组:“可是他能吹暖风。”
“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我,”聂冰原皱眉,然后夺命三问,“有我在为什么要吹暖风?吹暖风不消耗野性之力?我专业抗寒十九年……”
宿舍之内:“聂冰原你话怎么那么多!”
北极熊一秒住嘴,侧身让路:“进来再说。”
十人组:“……”
这待遇都不是双标,是天与地,云与泥,帝企鹅和他们。
小小宿舍一下子多出十个人,还没吹暖风呢,空气里的冰冷就被冲淡几丝。
邱孟萌代表众同学说明来意,其间牙齿打颤,以至于语气听起来都不是诚恳,是泣血,主要意思提炼出来就是——没有帝企鹅,我们怎么活?
佟小南在听见走廊里咋咋呼呼时,就大概预感到这拨是冲着自己来的,果不其然。
反正他跟聂冰原让石头闹的也睡不着了,漫漫长夜,与其空等再也不出声的石头,不如练练野性之力。
半小时后。
微风拂面,暖意徐徐,215宿舍铺满被子的地面上——
角雕站在睡倒的赤兔马身上,舒服闭眼。
赤兔马惬意卧躺,马鬃柔顺滑落到背靠背的捷克狼犬身上。
捷克狼犬四脚朝天,不时在睡梦中快活蹬腿,偶尔也会踹到另一侧的袋鼠。
袋鼠不惯毛病,踹一下回一拳,拳击动作很标准,然后翻身搂住平原狼。
平原狼朦胧之间感知鬼压床,本能蹭出袋鼠臂弯,往下窜窜跟鬣狗挤成一团。
鬣狗正在草原梦里驰骋,无意识间嗅到一丝凶猛科属的气息,本能远离,一不留神压到阔耳狐。
阔耳狐小小一团,逃不开,也跑不掉,谁成想不知哪来的一条蛇尾巴给他勾了出来。
加蓬咝蝰帮完狐狸,又把快爬出被子的扬子鳄往回拦拦,蛇科就这点好,睡觉不用闭眼,安顿好周边,胖胖蛇才继续安眠。
宿舍一角,北美灰熊抱着被子,假装自己在冬眠。
——冷夜终将过去,每个同学都有光明未来。
单人床上,耳后一簇橘羽的佟小南体力告急,暂停野性之力释放,微微调整呼吸,静待恢复。
北极熊也没睡,过去一小时就这么背靠墙坐在床里,满脸嫌弃地盯着一地同窗。
佟小南拿过手机敲字,递给聂冰原看:都是同学,你忍心不帮?
聂冰原皱眉拿过手机,删了输入框里的字,重新打上自己的:雪中送炭应该,但时机不巧。
换佟小南继续:怎么不巧,他们正好还能帮你壮壮胆。
聂冰原抢过来,噼里啪啦:但是人多阳气太重,鬼都吓跑了。
佟小南:“……”
这个角度他属实是没想到。
临近天亮,佟小南也撑不住了,体力严重透支,别说释放野性之力,就连半兽化都很难再维持。
幸好最冷的时间段已经过去。
“睡吧,他们死不了。”聂冰原躺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然后慢慢兽化。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215。
北极熊厚实的皮毛在晨曦里莹莹发亮,身下依偎着熟睡的佟小南。
第二天晚上,电来了,暖气还没来。
十人组也没来。
佟小南有点奇怪,宿舍里等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在群里问。
南极大陆:你们今天不来了?
哥的眼泪会骗人:不了不了,总打扰你也不好。
人中赤兔:对,也不能让你天天释放野性之力,多伤身体。
阔少:我们今天自己抱团就行。
草丛之王:直面人生寒冷,方是英雄本色。
“……”佟小南盯了半晌聊天群,若有所思转头,看向一入夜就跑过来的北极熊,“你威胁他们了?”
聂冰原不爽:“我是那种人?”
佟小南困惑了:“那他们怎么……”
聂冰原:“我是看你太累,想去找他们商量,但他们一个个见我就跑。”
佟小南:“……你敢不敢形容一下你当时的精神风貌。”
聂冰原举手,信誓旦旦:“我保证春风满面,团结友爱,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等我走到跟前,见我跟见鬼似的,嗖一下就没影。”
同一时间,胖胖蛇宿舍。
还是昨天阵容,还是同款地铺,唯一区别樊林可以搬回来跟大家抱成一团了。
哥的眼泪会骗人:“虽然这屋非常冷。”
樊林:“但是不会有夜半翻书声。”
人中赤兔:“你们确定是床上发出来的?”
张少宣:“绝对,不是佟小南就是聂冰原。”
我不狗:“可是他俩没人在看书。”
好虎架不住群狼:“那就是床底下。”
草丛之王:“或者再往下的地砖缝隙里……”
蹦蹦:“妈的你们可以了,还让不让人睡!”
大杀雕:“胖胖蛇快抱紧我。”
邱孟萌:“……”
215宿舍。
“应该就是它惹的祸了。”坐在床上的佟小南把吊坠从领口拿出来,低头皱眉盯着,昨天无解的问题今天依然无解,并且还蔓延到了无辜同窗身上。
“别看了,再盯它该装死还装死。”坐床边的聂冰原直接伸手,帮他把吊坠塞回去,“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好好睡觉。”
佟小南疑惑:“你不想用科学方法寻找迷信真相了?”
“想,但不差这一天,”聂冰原按住佟小南头顶,凑近脸,“你的黑眼圈已经要掉到地上了。”
佟小南还是很在意,抿紧嘴唇坐在那里又想了一会儿,等回过神,发现聂冰原已经起身脱掉上衣。
与昨日截然不同的灯火通明,将他从肩胛到腰腹的线条描摹得清晰。
佟小南对聂冰原身材的印象,还停留在考第四大的体测,短短几个月时间,对方的肌肉似乎更结实了,不知何时已渐渐褪去少年的单薄与青涩。
而且聂冰原的感觉是对的,佟小南微微仰头,视线往上,这家伙的个子真的又长了。
脱了上衣的北极熊才真正进入舒适状态,没了昨天那堆闹哄哄的家伙,聂冰原现在嗅着寒冷的味道都觉得沁人心脾,轻车熟路去了盥洗室。
佟小南望着那抹自在背影消失在盥洗室内,忽然反应过来:“老聂,你今天还在我这儿睡?”
“嗯——”聂冰原似乎已经开始洗脸,连带着水声一起传出来。
“为什么?”佟小南有点懵,昨天还能理解,被噩梦刺激的小小可怜北极熊跑过来寻安慰,虽然对方坚称是兄弟交心,今天没有坦白局,石头也再无反应,聂冰原还要留宿?
盥洗室里:“万一石头半夜有动静了,我在你就不用害怕——”
佟小南:“……昨天往我怀里钻的是哪位?”
“第一次听见鬼走路,没有心理准备很正常,后来不就变成你往我怀里躲了——”
“我往你?什么时候?”
“睡觉——”
“……那是北极熊暖和,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就不能忍了,盥洗室里探出半个身子:“北极熊不是我?”
佟小南看看叼着牙刷一嘴泡沫的聂冰原,再想想热热乎乎又好揉又好抱的北极熊,天平果断倾斜:“比你可爱多了。”
洗漱完毕的聂冰原一出来就感觉到暖意微风,奇怪看向佟小南,果然,端坐在床上的人耳后一簇鲜亮的橘,正处于半兽化形态:“你在释放野性之力?”
“没暖气还是太冷了,烘一烘,你先睡你的。”佟小南说着,还贴心地往里靠了靠,让出位置。
聂冰原一脸迷惑地上床,一脸迷惑地躺下,扯过被子时终于忍不住提醒:“这屋里就咱俩,你是南极洲,我是北冰洋。”
“南极大陆。”佟小南现在一天能纠正八百遍,群里这么喊,喊得聂冰原都顺口了。
“先不管这个,”昵称好解决,聂冰原想问的是,“就咱俩,有必要吹暖风吗?”
其实没必要。
但佟小南得找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最好能在躺下之前把刚才刻在大脑里有关北极熊身材的画面都清空,实在清不空,通过释放野性之力消耗一下年轻人过于旺盛的精气神也好。
佟小南:“老聂,你不要对极地科属有刻板印象,帝企鹅不是不怕冷,是很多只挤在一起才不怕冷,像我这样形单影只的……”
“等等,”聂冰原神情复杂,“这个话术我熟悉……”
北极熊打断了帝企鹅,可是又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北极熊。
“谁?谁在说话?”
那声音分明从佟小南身上传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
聂冰原猛地坐起来,佟小南不可置信掏出吊坠,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扯掉。
果然,吊坠又在隐隐泛着白色荧光。
“这话该我问,”佟小南将吊坠拿近,目光警觉,声音沉着,“你是谁?”
“好,我们先不用互报身份,”石头里的声音说道,“但可以交换一下基本信息,你在用什么通话?手机?电脑?这不涉及任何隐私安全,你可以回答的。”
双方都在戒备,但双方也都想获取更多信息。
佟小南给了聂冰原一个眼神。
聂冰原明白,对方用的是“你”,佟小南用的也是“我”,而非“我们”,那么自己就没必要开口,暴露这边其实有两个人的事。
情况不明时,多一条信息给对方就多一分风险。
“你在用什么通话,”佟小南把问题丢给对方,“你先说。”
几秒安静。
但石头里的人显然做决定很快,并不拖泥带水:“石头,我在用一块石头跟你说话。”
南北极震惊交换眼神,但只能压着内心激动。
“我也是。”佟小南谨慎而简洁,并立刻抛出问题,占据主动,“你手里的是什么石头?”
“形状不规则,表面沁着一种很微妙的灰蓝色,”陌生男声稍作停顿,似在思考后面的要不要说,但最终还是说了,“来自摩努赫岛。”
聂冰原和佟小南几乎要在床上坐不住,信息全对上了。
虽然还不清楚对面是善是恶,但至少目前看来,对方愿意妥协退让,以便交流能继续,同时给予的信息也相对真实,起码他俩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我的石头也是,”佟小南回应道,“灰蓝色,来自摩努赫岛,不过很小,是打磨过的。”
石头里:“打磨?为什么,实验需要?”
佟小南:“……算是吧。”
石头里:“但是摩努赫岛上的这种石头很多,有做实验材料的,也有被随便捡走的,为什么只有我和你说上话了?”
不等回答,石头里又道:“可能是我们正巧同时满足了某个特殊条件。”
“比如?”佟小南立刻追问,直觉对方还有可挖掘的信息,“你跟我说上话时,正在做什么?”
石头里这次没有让步:“之前我已经让了你几次,是因为听声音我觉得你应该比我年纪小,但不能总是你问我答。”
“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确实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佟小南看了一眼聂冰原,“跟你通话之前,就是脱衣服,躺床上,准备睡觉,屋里供暖还出了问题,现在冷得像冰窖。”
被拿来当素材的北极熊:“……”
石头里声音疑惑:“大夏天你要什么供暖?”接着想到一种可能,“你在南半球?”
佟小南好气又好笑:“不管哪个半球五月份都冻着呢,还大夏天,除非你在赤道。”
石头里没了声音,这次安静得时间比之前都久。
佟小南甚至怀疑对方下线了:“还在吗?”
“在,”对方终于开口,“但我这里是八月。”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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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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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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