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啦。真够啰嗦的。你天天都在我面前,我想忘也忘不掉啊。”
“万一我不在你面前了呢?晚晚还会记得我吗?”
“嗯?冬至过去了呢,现在太阳该升起来了吧……”
“笨蛋,冬至日过了。意味着,凛冬就要来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天空岛洁白的云巅,从梵莲神殿明净的窗户照进来,洒落到她粉色柔软的莲榻上。
晚星萝揉揉眼睛,下意识地弯起胳膊遮挡刺眼的金色光芒。
“天亮了……唔,”她慢吞吞地坐起来,歪着脖子捶捶两边肩膀,全身机体似乎重新开始缓慢运转,“好累,我睡多久了?达达利亚,昨晚让你不许叫醒我,你还真不叫?”
她嗔怪几句,一拳往身边打去。
打了个空。
“嗯?”晚星萝醒了醒神,睁大眼睛环顾四周,达达利亚人呢?床上怎么只剩下一只枕头了……
磨蹭着爬下床。清晨的梵莲神殿,安静得出奇。丝丝缕缕淡金色阳光从各个窗户洒进来,零落的灰尘在上面旋转飞舞。
吱呀一声推开闺房的门,走出大殿。
奇怪,一个人都没有。
“帝释天?!”她一路小跑,跑去帝释天房前,在空旷的大殿里留下一串荡悠的脚步声,“你还没起床吗?”
帝释天的房门,紧紧锁着。她怎么敲,也没人开。
看样子他不再房内,可是为什么要上锁?
四周安静得出奇,透着一丝丝凝固的诡异。
晚星萝推开梵莲神殿的大门,忽然被一群身披银白色铠甲的天人族将士围住。他们冰冷着面孔,手中明晃晃的锋利兵刃交叉架在她脖颈上。
“抱歉!帝释天大人有令,您不得擅自离开此地。”
“什么?他……”晚星萝拽着裙摆的手放下来,微微冒出冷汗,“他人呢?我要见他。”
“帝释天大人尚在晨议。”
“想拦我,就凭你们?”
晚星萝扬手凝聚神力,要对面前这群阻拦自己的天人族将士进攻。可是,掌中空空如也。神力……她的神力呢?
她直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抬起脸,茫然四顾,面前的天人族将士面色肃穆,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给我统统退下!”心头窜出愤怒的火焰,她徒手握住架在脖子上的刃柄,“我有急事要出去,被耽搁了,要你们全都人头落地!”
“神女大人,得罪了!”近前的两位将士对视点头,将兵刃撤走,一人扭住她一个胳膊摁在地上。
“放肆!我怀着身孕,你们再动我一下试试?”
“有孕?!”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疯话。于是她越是挣扎,他们摁得越紧。
似乎嘈杂声吸引了什么人。前面一众将士纷纷屈膝跪下,晚星萝抬起脸,那人一手搭在腰间狭长华贵的刀鞘上,一手扶着帷帽向这边走过来。
“喂!”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想向来人求救。可是回应她的,却只有更冷更暗的目光。
穆切将军抬手,指着敞开的神殿大门,冷声勒令:“将她,带回去。”
“是,将军大人!”
晚星萝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堵,捂着脖子咳了声,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将士拖着回神殿里。她无力反抗,也没心思抵抗了。
她只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软弱无力的躯体被推搡着,向后摔在神殿光滑的象牙白地面上。冰寒刺骨。
穆切将军命他们镇守在殿外,独自徐徐走过来,脚步轻微,在她面前停下。他蹲下身,朝她伸出手,“起来吧。”
晚星萝木木地在桌前坐下,拉住他的手腕,“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达达利亚呢?他去哪里了?”
“他先回提瓦特了。”
散兵扶着帽沿微微向下压了压,可晚星萝还是看到了他眼睑上淡淡的红晕。
她一下慌了神,用力晃着他的手腕:“帝释天呢?我要见他!”
“先吃点儿东西吧,”散兵推开她的手,反身出去命人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是不是饿了?”
晚星萝揉揉肚子,是啊,好饿。就像很多天很多天没吃过饭一样。
桌上的菜,都是新做的,想起昨夜的晚宴,便问:“干嘛还要重新做那么多,昨夜晚宴剩下的菜呢?(记得自己明明端回厨房储存好了)”
散兵愣了愣,挠挠脖子,“扔……扔了。”
晚星萝只好在饭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食物落入空荡荡的胃里,有点儿疼。而散兵就坐在旁边发呆,没动碗筷,也没说话。
“吃不动了,”晚星萝把筷子放下来,倒也不是呕吐反应,只是好像胃空了很久,突然进食很不舒服,“大莲子还有吗?我想吃些软的。”
在很短的时间里,窗外飘落了几片雪花。冬天,真正地到来了呢。
散兵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起身去到窗边,将风帘拉开些许。晚星萝抬眼看到,窗的外面,白雪铺满千重山,圣洁而静谧,如诗如画。
也看到他的背影,缩了缩,似深深吸了一口气。
“晚星萝,你看,从这儿看出去,能俯瞰半个天空岛的雪景,是不是也挺有趣儿的?”
她不知他话中之意,信手拿起筷子,夹过来一只糯米团团。
“帝释天大人他……也许要关你在这儿一辈子。”
正要送进嘴里的糯米团子,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进了桌底,不见了踪影。
后来,不管她是发了疯在梵莲神殿里乱砸东西,还是把庭院莲池里一簇簇莲花拔个干净,高高坐在神座上的帝释天永远都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像。
偶尔会垂下眸子看看她那个发疯的样子,但从不会解释只言片语,更不会做出让步放她出去。
散兵在的时候,会过来阻拦她,抱住她,声音略微带着哭腔,“晚星萝……你别疯了。今后就和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在天空岛,住在梵莲神殿里,哪都不去,可以吗?帝释天大人还会像以前一样宠你,我也会像小时候那样在闲暇时过来找你玩儿的……”
“不!”晚星萝手中抱着的精美瓷瓶猛地砸在地上,锋利的碎片弹起来在她光洁的小腿划出细细的血痕。
她不觉得疼,满脸的冷汗,将柔软的发丝凌乱地黏在面颊上。明净的大眼睛,惶恐地望着冰冷神殿的每一个角落。
“一辈子都在这里吗?一辈子,都不能与爱人、朋友、家人相见?那倒不如让我去死好了……!”她失魂落魄地跪坐在王座之下,望着上面的他,“帝释天,你这样做,我会恨死你的……”
这时,坐在神座上纹丝不动的神祇,眸光轻微晃动起来,“那便恨吧。”
晚星萝抬起空洞的眼睛:“不许我离开,到底是为什么?”
他给予她的回答,只有无动于衷的一句话:“你不必知晓缘由。你只需要知道,他们都在提瓦特好好生活着,就可以了。”
她更是迷茫。
三天后。散兵端着饭菜来,见她静静站在窗边,望着漫天漫地的盛雪发呆。偶尔会有雪花被朔风卷进来,粘在她鬓间与耳际,把她两只耳朵都冻红了。
“晚星萝,过来吃饭。”
“不饿。”
七天后。散兵端着饭菜来,见她静静呆在花树下堆雪人,雪人的脑袋上挂了片枫叶,戴着红围巾,拖去后面长长一条。她踩在雪地里,抱着雪人默默流泪。
“晚星萝,你冷不冷啊?”散兵把饭菜放去室内,搓了搓手吐出热雾。
“达达利亚,他去哪了?”
“回提瓦特了。”
十五天后。散兵端着饭菜来,见她静静站在庭院里,身体弱到连拿弓箭都费劲儿,对着箭靶,射出去的箭矢软绵绵的。雪花在她头顶堆积了一层白色。
“晚星萝,别玩啦。雪又大了,小心着凉。”
“告诉我,他是不是……死了?”
“不……不要瞎说。”
三十天后。散兵端着饭菜来,见她静静坐在庭院门边,不时发出由缓至急的咳嗽,捂着嘴的手放下来,手心有斑驳的血色。
“晚星萝!你生病了?”他把饭菜啪一声放去桌上,蹲下身握起她的手,“病了怎么不说呢?”
他倾身把她抱起来,惊觉轻了很多,双臂被她后背的骨头硌得微微生疼。
“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总是不吃饭……被帝释天大人知道,又该责罚我了。”
她努力把脑袋支起来,看着散兵深邃如夜空的眼睛,“你告诉我,他们都好好地活在离我很远的提瓦特,是吗?你只要和我说实话,我就不再闹了。”
他抬起脸,望着遥远的雪景,点点头:“嗯,是。”
请了医官给她开了两副药,她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那医官被穆切将军冷厉的眼神吓退出梵莲神殿。
晚星萝回头疑惑地望向他,他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颜,拎起手里的药包:“我去给你煎药。”
她只是想让那医官给自己把把脉,看看腹中胎儿有没有受影响而已啊。
五十天后。那天一早,帝释天大概是急着外出,忘了给房间的门上锁。
晚星萝光着脚走出来,确认他离开梵莲神殿后,悄悄推开那扇平时锁着的门。
帝释天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呢?
走进去,四周安静得出奇,入门右边是薄雾缭绕的莲池,正对着门的是一尘不染的莲榻,到处飘着淡淡氤氲的檀香。一切如常。
晚星萝找了很久,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东西。
最后,在莲榻前趴下来的时候,她看到,床底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木匣子。
轻手轻脚地取出,上面有个小机关。不过,,天空岛的机关术,难不倒她。
“晃铛”一声,木匣从手里掉落。
被藏在匣子里的,有三件物品。一是钟离的岩心,二是公子的邪眼,三是魈的傩面。
?!
怎、怎么会?!
难道是帝释天……他还是不肯放过他们?不对,一定是哪弄错了。天空岛战败后,帝释天的实力被削弱了不少,想要杀了他们三人并非易事。
命契。对了,看看命契。
她擦掉眼睛前覆盖的一层泪,展开手心,发现上面的岩印已经不见了。是的,命契没了。
她难以置信,跌坐在地上。心房发出被无数玻璃碎片扎穿的声音,惶然无措,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为了那个复活仪式,她牺牲了多少?
为了与他们重逢,她被放逐绝云间的五百年有多煎熬?
为了安宁的以后,她差点死在了深渊里!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再次摧毁这一切?!这些日子,装出一副关心她的模样,就是为了这一刻,暗中再次杀掉她的家人朋友,将她骗回来当一只金丝雀,永远禁锢在高天之上的神殿之中吗?
“你可真恶心啊,帝释天!”
倘若他们都在提瓦特平安地活着,她被关一辈子都无所谓。但眼前的这个结果……让她怎么接受?
呆坐许久,她伸出麻木的手,将地上的物品一件一件捡回到匣子里,将它合上,并复原机关。放回床底原来的位置,行尸走肉般离开他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里,掀开被子躺进去,咳了几口血在床榻边。拉紧被子盖住半张脸,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褥之间。
暮色四合时。
帝释天回到神殿,见到大开的房门,目光一沉。想起来是自己今早着急出门,忘了上锁。
脚步有些急,进到她房里,见她安静地躺在床上。他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将被子掀开一个角,皱眉,试探性地询问她:“星萝,今日未曾起床?”
“嗯,”晚星萝微睁开眼,模样虚弱,又咳了几声,血色染去被子的边沿上,“病了,起不来。”
“哦?”帝释天的眸色柔和下来,将被子再掀开一些,想给她把把脉,却无意中看到榻边床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顿时眉头拧紧,“病得这样重,怎不早说?”
“有什么用……”晚星萝面如死灰,强支着身子半坐起来,掩嘴轻咳,“你知道的,我本体是金莲,没有了神力,我的身体时刻都在加快枯败的速度。”
他沉默了许久,挥袖在梵莲神殿的上空设下结界。
“只要你一生甘愿在此画地为牢。本座现在就分神力给你。”
“好,我答应你。”她毫不犹豫,抬起冷漠的眼睛望着帝释天,“我现在只想活下去。”
帝释天把她从床上抱起来,走进他的房里,把她放在莲榻上。
“来吧,把手伸出来。”
他在榻边坐下,拉过她的手,手掌贴合在一起。金光徐徐如清风拂过,遍地缓缓盛开虚幻的莲花。
一炷香后,他成功将一半神力分离出来,传送到她体内。
“试试,看看如何?”
“好多了。”晚星萝抬手在掌心化出一朵金莲,声音低沉得不太像她自己。
帝释天刚分完神力,不太适应,身体有些许疲惫。他从床边起身,转身扶紧隐隐作痛的额头,有点儿晕。
“你好好歇一会儿。本座,先出去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忽的扭曲了一下,瞳孔急剧地不断收缩。因为,他听见从自己胸腔里发出了一声血肉破碎的声音。
愕然低头,见到自己心口的位置,破开一个大洞。血肉模糊之中,偶见几根露出来的金莲丝。
他无比清楚,就是这一簇锋利强劲的金莲丝,一瞬间从他后背穿入胸腔,狠狠绞碎了他的心脏。
“呵呵。”她阴森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不许我离开梵莲神殿,是怕我发现你罄竹难书的罪行吗?”
血,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染红了那袭淡淡莲花色的长裳。
“匣子里的东西……你还是看到了。”
帝释天苍白的脸上浮起复杂的笑意,就在几个时辰前,他回到神殿,看她病恹恹地窝在床上,病容憔悴楚楚可怜,他还真信了她的话。
未曾想一着不慎,还是被她发现了那个秘密。
“帝释天,你又被我骗了,”她十指牵着金莲丝,从他背后绕去跟前,嘴角虽然弯起了笑容,但谁都能看得出其中的绝望,“但是啊,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活着离开了。”
锋利丝线绞动的浑浊声还在继续,而他一如七十二幻梦在她刀下时那般,只字未语。
怨她不信自己么?他哪有资格怨啊……
曾经作过的孽,早就不配得到信任了,不是吗?
“你不后悔就好。”
心脏在一瞬间碎裂,别说反击,甚至莲盾与治愈术都无法使用。既已回天乏术,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上下鞭笞的金莲丝抖出重重幻影,绽出无数血花。腥红的血雾漫上神殿屋顶的琉璃瓦,凝结成赤红的雨,砸落在地面上。
一道凌厉的白光横空而来,顷刻如暴雷斩断所有金丝。
“帝释天大人!”
散兵跌跌撞撞地从门外冲进来,慌乱踏过满地血洼,发出的声音与人们在暴雨天奔跑的脚步声像极了。
“晚星萝,你在做什么啊?!!”他扶起满身是血的帝释天,发现那身体太沉了,扶不动……理智瞬间崩溃,反身拔出腰间的长刀,几步上前架在晚星萝脖子上,“我杀了你!”
她抬起血污斑驳的脸,怒极而笑,双手凝起梵莲神力,“从始至终,你都在帮着他一起骗我?好啊,今天我连你一起杀!”
“呵呵呵呵……来啊!!”他嘶哑地低吼着,周身生出足以抵消她进攻的护盾,“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抬了抬,“事情……的真相?”
散兵站起身,拖动又僵又麻的双腿,一路踉跄出大殿外面,门口的神官无不为汹涌出来的血腥味而感到诧异而惊恐。
天空岛主城所有医官被一道敕令召集过来,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肯定出大事了。他们抬头望望天,苍寂的暮色,漫空堆积起血红的浓云。
散兵和晚星萝坐在神殿外面又冷又硬的石阶上,他捂着满脸泪痕,良久,擦了一把脸,拿出一本日历递去晚星萝手里。
“给你看看这个。”
她颤抖着手,接过日历。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茫然抬头望他:“你拿五百年前的日历给我看做什么?”
散兵指着冬至日的第二天,“这是今天。”
一瞬间,震惊与害怕交织而来,日历啪地一声从她手里砸在地上,“怎……怎么会?!”
“晚星萝,”散兵幽幽叹了口气,望向遥远的天空,蓝紫色的瞳孔里,映着漫天红云,“梦,该醒了。”
“什、什么?”她惶然无措,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是在神殿门口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的医官。
“想知道为什么帝释天大人要把那些东西锁起来吗……”
她还未问出“为什么”的时候,耳边之言已如浓云拦不住的暴雨般汹涌而来:“复活仪式,失败了。那是复活仪式失败了的证据啊。”
她一时哑然,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张开嘴,喉咙却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有的只是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
“莲海彼岸,根本不存在成森的莲丛,比人还高的莲花,比脑袋还大的莲子,违背自然规律的东西,真实的世界里绝不可能存在。正如人死不能复生……”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用力将微弱的哭腔掩盖下去,缓了缓语气,“那个复活祭坛是帝释天大人与众神所建,但最初的设计思路是我提出的。那日,复活仪式前,我与你说,利用时间与空间相互转换,使过去活着的人重现,只不过是我对这个装置一直以来的最佳预期而已。可是,那复活祭坛,从未被使用过,又怎么可能第一次就成功达到最高预期?”
她捂着耳朵,“不,不,我现在一定是在做噩梦,我要醒来,我要醒过来!”
散兵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无动于衷,眸色沉淀下去:“这是真实的世界,之前的那些,才是梦呢。在复活仪式结束之后,我与帝释天大人发现你陷入一种深度沉睡,才后知后觉——复活祭典并不能使亡故之人复活,献祭者散尽力量换来的,只有一场百日大梦。所谓的复活,是亡者于献祭者梦中虚假世界的复活。你记忆中的五百年……一场黄粱美梦罢了。实际上,你只在梵莲神殿自己房里沉睡了一百天。”
她害怕地往后踉跄一步:“那、那他们……?”
“岩神大人,魈上仙,达达利亚,都是虚假世界里的一个个幻影而已。”
“不!!我不信!”她捂紧耳朵,发了疯地呐喊,“你骗人……这不可能!”
“不信?”散兵冷笑着摊开手,“那你可以去莲海彼岸,看看有没有莲簇成森之景。你也可以回璃月,看看时间是不是还在五百年前,问问他们有没有听说过岩神之子!你还可以回深渊,问问他们现在的深渊之主是谁!是你,还是达达利亚!”
她尖叫着蹲下,把脸捂紧臂弯里。
在梦中,人们总是以第三视角的方式观看事情的发展。
是的,她冬至第二天苏醒后,脑海中的确出现了一些她不在场的记忆。
例如,公子与散兵重逢于穆兹兰城,帝释天与散兵去虚无之海捞元素鱼,钟离与魈在往生堂下厨的画面,公子与钟离在云来海大战的场景……
真的……是个梦吗?
“知道你陷入复活梦境之后,帝释天大人和我一起进入你的梦里,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演戏,陪着你直到梦醒!你知道吗?你梦里的虚假世界多真实啊,每个人都触手可及,视觉味觉嗅觉触感痛感什么都有,我自己演着演着都差点要信以为真了。不过,我倒是没什么……我进入梦境,是想再次见到达达利亚,和你们像过去那样打打闹闹。但帝释天大人呢?他进入梦境,是为了什么啊?!”
“不要再说了——”她双手抓着胳膊,十指的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嘶哑着嗓音发出刺耳的尖叫。末了,剩下串串呜咽,“求求你,不要说了……!”
“怎么?我主动告诉你真相,反倒不想听了?”散兵蹲在她身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苏醒后,帝释天大人命我永远不许告诉你这个秘密。他把你关进梵莲神殿,把祭典失败遗落的岩心邪眼傩面藏起来,怕你哪天一不小心得知真相会发疯!知道他怎么和我说的吗?他说——‘让她恨我一辈子好了,总比疯了好’。可你呢……”
他站起来,胸口闷得宛如压了块巨石,深呼吸几口,对蹲在地上崩溃大哭的少女说道:“晚星萝……醒醒吧,美梦该醒了……他们从未活过来啊。”
“不、不要……”不要告诉她这么残忍的事,不要打碎这个真实却奢侈的美梦……
这时,梵莲神殿里有满身血污的医官蹒跚着步子跑出来:“穆切将军,神王大人醒过来了!”
散兵还未回过神,地上蹲着的少女已经飞快地站起来,疯了般往神殿里冲去。
她傻愣愣地跌跪在莲榻边,四周围满了天空岛最擅长治愈的医官。
可他们一个个,好像全都束手无策。
窃窃私语:“心脏碎得不成样子。就算是神,也没办法了吧。”
她忍不住大哭,趴下去把脸埋在帝释天脖子边,眼泪顺着她的脸,流进了他肩窝里,“他们没活过来……对吗?是我错了,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你不要死,留在神殿陪我,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帝释天,你从头到尾不都是大坏蛋反派吗?!你忘啦?小时候你给我讲的故事里,反派都没那么容易死的!!”
“……”
帝释天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曾经一手遮天无所不能的他,竟然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把心底想说的表达出来,除了瞒着她默默做一些他认为对的事情之外,他什么都不擅长。
这时,身后不知哪位愤怒的神官嚷了一句:“是她动的手,还不把她拿下?”
紧接着众多神官开始接二连三地开始发出讨伐。
“以下犯上,侵犯神王……按律,该放逐至魇岛,处以极刑!”
“慢着,”帝释天微偏过头,向跪着的众神落下冰冷却无力的凝视,“本座还未合眼,何时轮到你们说话了?穆切将军,你过来……”
“帝释天大人!”哭成泪人的散兵,扑去床榻边,发懵地望着昔日神采奕奕的神王大人,现在满身是血,气若游丝。他禁不住一阵心如刀绞,“帝释天大人,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臣下万死不辞……”
“方才说话的人……给我杀干净,一个都不许留!”
“这……”
“立刻动手!”
“是!”
穆切将军站起来右手摸向腰间长刀的时候,一众神官慌了神,大片大片地后退连连。
刀光剑影若寒霜,耀眼白光交错。惨叫漫天,血溅三尺,神殿象牙白的地面,被倏然染红了。
其余的神官吓得全都噤声,颤着腿往外站开,远离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
散兵将长刀收进腰间刀鞘里,转身回去单膝跪于他跟前,像以往无数次向他复命时那样说道:“帝释天大人……您吩咐的事,已做好了。”
“很好……穆切将军。今后,你自由了。想去哪便去哪吧。”
“不,我不走!”散兵哭得说不出话,死死抑着哭声,“帝释天你不要赶我走……是你把我从稻妻捡回来的,我死也不走!”
帝释天笑了笑,握住晚星萝的手,发现上面黏糊糊的全是她的眼泪。
他用尽全力在指尖生出金莲渡进她的手心里,这是他执掌天空岛多年,福泽四方获得的所有福报。全都给她好了……
今后天大地大,她无依无靠的,不知道能去哪儿呢?
“本座能给你的,就只剩这些。你会不会……怪我太没用……堂堂神王,最后竟连保护你平安活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你会看不起本座的吧。”
“不会,不会!帝释天……你不要说这些,你好好休息,活下来……我不去什么破提瓦特了!我留在天空岛和穆切将军一起,给你种莲花、养大鹅……!”她泣不成声,收紧掌心握住他冰凉凉的指尖,感受着上面的温度一点一点流失。
帝释天安安静静躺在那,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好看极了。只是血太多,不停地涌出来,晚星萝怎么捂都捂不住,急得直哭。
“所有人,都给本座记清楚。今日之事,不是她动的手。只因本座满手杀孽,天谴罢了……”帝释天垂下眼眸,将所有情绪隐没下去,用最后的神力在空中画出一道金符,命穆切将军接旨,“将此诏令……传至鬼城殿,无论是谁,都禁止对她施加责罚。尤其是……那位阿修罗大人!”
“是,臣下记住了。”穆切将军跪着双手接过旨意,早已哭得没声儿。
帝释天将目光淡淡地散去天边,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这一刻,晚星萝在他眼里看到了非常强烈的渴望与期待。
“星萝,我真想……真想去到莲海彼岸,看莲丛成荫,和你一起……一起看。要是你小时候就告诉我的话,我一定会去那边种遮天蔽日的莲花……谁让你不早些说呢,你看现在,是不是来不及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对她自称「本座」。或许,在他心里,这才是最真实的想法吧。他睥睨众生,却从来都想与她平等相视。
只可惜亲手造下的杀孽。还有,对她,对那些人的亏欠,都没办法偿还。
看着帝释天沉郁的面色,她努力保持着笑颜,眼泪不停落下。
“在那场百日大梦里,他们对我特别好,你也特别好,我每一天都很开心。谢谢你,陪我做了这样一场美梦。”
他抬起清瘦苍白的手,碰在她流到下巴清透的泪滴上。
“星萝……以后遇到了坏人,不要再用同一招了。因为其他人啊,是不会像我这样上当受骗的……”
金光,一点一点儿,在血色中,缓慢地消逝。
她伤心欲绝地抬起脸,还没看清面前莲榻上那人的状况,只闻身后一片下跪声,“神王!”“帝释天大人!”如漫漫海浪,一声高过一声。
在他真正离开的这一刻,她只觉世界永远失去了色彩。
身为神造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创造者离开这个世界,是怎样无边的孤寂感?
“帝释天?帝释天……!”她惶恐地瞪大眼睛,浅翠色的眸子里不断涌出大颗晶莹的泪,扑上去抓住他瘦削的肩,不可置信地晃了晃,“别,别走啊……!在梦里不是说好了,每年一起过冬至吃大烧鹅的么?你不许骗人啊帝释天!……醒一醒啊,你坐起来啊,你动一动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帝释天你赖着不起来是吧?”
她小时候,有一次帝释天要上早朝,结果睡了懒觉,她想了个特别奏效的办法,一下就把他给赶下床了。现在,她也要试试!
“大白鹅咕咕咕!大白鹅来咯——帝释天,你再不起来,我就去抱大白鹅过来!”
“还装睡是吧?我真去抓大白鹅啦,真的去啦……”
“帝释天……你起来啊!”
“………………”
她跌坐在莲榻前。
他曾是她的家人,恩师,朋友,也曾是她的敌人。与他之间的羁绊千千万,她从来懒得去区分哪一种。
耳边冒出了另一个自己的声音。她愤怒,怨恨,张牙舞爪,龇牙咧嘴,在她耳边讥诮嘲笑。
——晚星萝,你以为你两千年在提瓦特、在深渊横行霸道肆意妄为的资本是什么?
是你从小恃宠生娇养成的洒脱性子,还是你一身无人能敌的神力,又或是能够应对一切排除万难的智谋?
不是,都不是……
你横行霸道的资本,是你身后那片普照万世的金光,是那位凌驾于万物之上、一心护着你的神王大人啊。
可你,却亲手杀了他!
“不!!——”她撕心裂肺地哭着尖叫,四周无比混乱,梵莲神殿里陆续出现越来越多手持兵刃的天人族将士。
“走啊!”散兵反应过来,抓住她手腕,拉着她转身一路疯跑出神殿。
“帝释天……!”她哭喊着,被散兵拖着出去,安静躺在莲榻上那个淡金色的身影,在她模糊晃动的视线里越来越小。最后被蜂拥而至的乱兵遮挡,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杀了她!杀了她!”愤怒的嘶吼,叠如浪潮。
散兵一手挥舞着大太刀,一手紧拉着她,边逃边杀。二人所行之处,血河蜿蜒。杀得完吗?就算他所向披靡,杀的,也都是誓死效忠于神王大人的众神啊。
“别杀了,别管我了……”
一道神光击来,散兵不慎被伤了胳膊。太刀旋转而出反击过去,鲜血溅了一脸。他咬牙撕下衣摆扎住伤口,气恼地苦笑。
“你以为我想管你吗?「帝释天大人之命,穆切将军不得不从。」这是我向他许下的誓言,无论何时都必须作数!”
天空岛的西边,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崎岖坎坷,两人逃到最高的悬崖上。遥远的地平线上,滚烫的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翻腾云海,一望无际。
追来的天人族将士已爬至半山腰,人山人海,把整座西山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不会连累你的。”
晚星萝木然转身,在散兵错愕的目光下,握住他手里那柄太刀锋利的刀刃,手从刀身一路滑至刀尾。顿时,血流如注。
“你……”
“告诉他们,你已将我就地正法。”她走到悬崖边,回头平静地看着他,“不用找我了。去鬼界,找阿修罗大人吧。跟在他身边,他不会亏待你的。”
“晚星萝!!”
他惊恐万状,冲上去几步,见她已坠下高崖。飘飘悠悠,一点一点变小,最后消失在翻涌的云海里。
腿一软跪坐下去,染满鲜血的太刀也从手里一松,应声落地。
几日后。璃月港,万里雪飘。
“哇,今年居然下雪了耶。”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啊。”
孩子们欢快地在雪地上嬉闹追逐,忽然,大人们过来把他们拉回去。因为,有一个奇怪的小乞丐朝这边踉跄着过来。
看样貌,应该是位少女。只是,她太脏了,浑身都是血痕。雪地里一双光着的脚早已被冻得红肿开裂,脸上坑坑洼洼布满血痂,看不清具体样貌。
街头唠嗑闲聊的妇女们无不投去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
“她是谁啊?好生面熟。”
“不知道,前几天突然出现在璃月港的。看她的脸,多丑啊……多半是精神失常被家人赶出来了。”
“逢人就问有没有听说过「岩神之子」,是不是有什么疯病?谁不知道岩王爷早已仙逝,又哪来什么岩神之子?”
“啧啧,真可怜。”
偶尔会有一位黑衣少年踏雪而来。他手里拿着一包花糕,在脏兮兮的小乞丐面前蹲下,把花糕递给她。
看着她吃完,许久才动动嘴唇:“跟我回去吧,姐姐。”
“回哪里啊?我还有家吗?”
“我好不容易求得阿修罗大人收留你……他同意了。”
她莫名一笑,后脑轻轻靠在墙上,“我没脸回天空岛了。”
海灯节前夜,千家万户灯火辉煌。一家人围在温暖的壁炉前,满桌丰盛的食物热气腾腾。她光着脚,在雪地里走着,路过一扇扇暖黄色的窗前,总会巴巴地望进去几眼。
她不是馋桌上的食物,也不是贪恋壁炉的温暖。
她眼里所渴望的,全是他们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温馨与幸福。
就像……在百日大梦里,在往生堂,她和钟离,魈哥哥,达达利亚,散兵一起吃饺子,看烟花的那样。也像冬至时,在梵莲神殿五个人吃大莲子与烧鹅的那样。
耳边冷冽的北风呼啸而过,汹涌的风雪漫天而来。她微微一笑,从温暖的橙黄色窗户边走开。
从天空岛坠落后,亏得有帝释天临终前给予的福报护着,才大难不死一回。
但是现在……
她仰起脸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璃月港,没人听说过岩神之子。深渊从未易主。往生堂空无一人。
一切皆是五百年前那般风貌。当真,只是复活祭坛赐予的一场梦呢。
街边,传来卖火柴的声音。她神志不清地缓步而行,过去,见是一位挽着篮子的老妇人。篮子里,还有几盒没卖出去的火柴。
她略微失神,想起达达利亚很久以前在床边给她讲过的一个童话故事。
老妇人见这小乞丐满身恶臭,呆站在自己面前却又不买,于是迟疑道:“你……需要火柴吗?”
她回过神,手在后脑摸了摸,把水晶簪子拔下来,长发散落至后腰。
“都给我吧。”
老妇人接过她手里的水晶簪子,在身上摩挲干净,定睛一瞧,是个价值不菲之物。把篮子里的火柴盒统统塞给她之后,转身匆匆走了。似乎怕她反悔,会将那根水晶簪子要回去一样。
她抱着篮子,走到漆黑清冷的璃月港码头,在铺满厚学的角落坐下来。
又冷又饿,没力气再走了。只是……还想再见他们一面。
在达达利亚说过的那个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第一根火柴,看到了温暖的火炉,擦亮第二根火柴,看到了喷香的烤鹅,擦亮第三根火柴,看到了美丽的圣诞树,擦亮第四根火柴,看到了曾经离她而去的外婆。
她低头打开火柴盒,在里面取出一根火柴。
“第一根,我想见到钟离先生。”
火柴被擦亮了……可是,除了黑夜中的一圈暖光,什么都没有。
“第二根,我想见到魈哥哥。”
火柴又被擦亮了,可是,除了一圈暖光中的纷纷落雪,什么都没有。
“第三根,我想见到帝释天大人。”
火柴再次被擦亮,可是,除了纷纷落雪中的冰晶,什么都没有。
“第四根,我想见到达达利亚。”
火柴仍轻易被擦亮,可是,除了冰晶中散发出的光芒,什么都没有。
故事是假的么?
“不会,他不会骗我的……”
她不信,于是将所有的火柴都倒了出来,一根一根擦亮。
看着不断被点亮的火苗又不断在雪中熄灭,她眼底的光,也随着用光的一整把火柴一点一点熄灭下去。
盛雪不歇,遥远的夜空上,偶见忽明忽灭的星子。
她想到了什么,眼里忽然泛起闪烁的泪光。稍支起冻得僵硬的身体,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眼睛。
“达达利亚,你答应过我的——有求必应,予愿必成。那么,请你现在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忽然。
深蓝色的夜空中,有六颗星星于黯淡群星中脱颖而出,急剧地闪耀起来。眨眼间,星海瞬明,流光溢彩。
她睁开眼,十分讶然。
只见那六颗星星被飞快逝过的白光连为一体,形成水蓝色的巨鲸,在夜空中翻涌嘶鸣。
她心满意足地垂下眸子,冻得干裂的唇角微翘起来。
“我就知道,童话故事也许会骗人,但是达达利亚永远不会骗我。”
只是好冷啊,她抱紧了自己……空气,突然冷了许多许多。璃月地区史无前例的大暴雪,降临了。
鹅毛大雪中,她看到有一个熟悉却模糊的影子向自己走来。
他一头蓬松的黄头发在风雪中翻飞,一双眼睛如星海那般湛蓝,暗红色的披风飘荡在肩后。
他在她面前俯下身,一如过去那般温柔而宠溺地注视着她,眼睛笑成一弯新月。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
“晚晚,听见你喊我,所以我就来啦。”
“人间,太冷了……要不,公子大人带我走吧?去一个温暖的地方,去一个有你的地方。”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了,洁白的雪地滢滢生光。
黑衣少年抱着一盒热乎的糕点徘徊在璃月港码头。不知那丫头在哪里,昨夜的雪太大了,如果她能挺住的话,这次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带她回天空岛。
阿修罗大人已经决定要接她回去了。
他找了许久,看到前面围了很多人。
“啧啧,这小疯子真可怜啊,浑身硬成冰坨了……不会是昨夜被活活冻死的吧?”
“可不是?看这里,全是用过的火柴。”
“后半夜的时候,雪突然变得特别大。璃月好像从来还没出现过这样的暴雪。”
黑衣少年眸色一寸一寸沉下去,默默从人群中退出来,将怀中那盒花糕悄悄放在地上,转身,泪水漫过脸颊。脚步停顿片刻,忽而匆匆离去。
没人发现他来过。
解读:女主祈愿之后,公子出现了,璃月地区史无前例的暴雪正是他带来的,而女主死于这场雪,所以,意味着公子杀了她。“与其在寒冷的人间忍受苦难与孤寂,不如,我带你走吧。”
结局二为番外,只是作者在he之后的一个奇怪想法。实际上,正文在213章已经完结了,真实情况还是he!复活仪式是成功的,他们都没死!大家不必自闭!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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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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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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