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衣起去,手放到门闩上,薛二婶谨慎问道:“谁?”
“大嫂,是容之。”门外男子应道。
薛二婶闻声急忙开门,一眼就看见屋外的魏纾,她往后看了又看,却没看见熟悉的身影。
魏纾了然道:“大哥没来,他出了点事,容之前来请大嫂相助。”
“啊,青哥!”薛二婶听说一叶青出事,大吃一惊,正要跟着魏纾离去,忽然又停下。
魏纾疑惑道:“大嫂还有什么事放心不下?”
“我不信你。”薛二婶退回屋中,“若有事,青哥自会回来告知于我,怎会托旁人相告?”
魏纾失笑道:“的确,大哥什么事都是放在心里,不肯透露半分,所以就连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也得从旁枝末节推测事情真相。大嫂不必怀疑,容之不必在大哥的事上说谎。”
薛二婶低头思忖片刻,魏纾也没有骗她的理由,因此点点头勉强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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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启:得姊手书,知有羚趾,阿爷热毒有解,忧心烟散。急病不敢拖沓,日欲盼望,当月可得否?敬颂时祺。”
“月启:周兄前月来书,急需红芍。适逢前日收有二钱,另与烟都冯娘得二钱,拢共四钱,已由驿站寄去,若不生变,不日即达。寄书一封,免周兄心急。敬申寸悃,勿劳赐复。”
“月游云景,至青萤城,遇怪病一例,不得解法,故向先生求教。城中有男子小腹鼓胀,有如孕中妇人,无积水亦无痈,四月泌乳。查其下|体,与旁男无异,追其族谱,唯此一例。先生见多识广,望指教一二。谨奉道安,时候教言。”
……
无数寄心鸟承载着忆萝月生平的碎片向一叶青飞来,在远离人世的竹林里,重新凝成一道完整而清晰的影子。
温柔敦厚的女子,负手自颓丧的男子身旁踱过,点亮桌上孤灯,在桌旁坐下,提笔稍作思索,落笔写道:“兄长敬启:比日炎灼,月寓居逍遥馆白云深处,清幽自然,实乃人间乐土,若长居于此,何惧难登仙门?念及长兄辛劳,天下寒门积重不返,天灾人祸不绝,月偷得半日清闲,几许黎民畸辜。”
女子轻叹,又继续写:“常羡长兄才清志高,慧照古今。月虽不才,也能聚萤火,试与明月争辉。此非痴言妄语,亦非不自量力。尘聚乃得高山,水积方成深海。兄隐山川著书惠天下,月游江河行医普世人,如此甚妙。此后,月不再生私念,与圣人同心,秉医典行事。兄得此书时,月复照江山。敬申寸悃,勿劳赐复。”
吹灭孤灯,屋中暗下来,连同女子的身影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叶青展开最后一只寄心鸟,上面只有褐色的血迹写着的寥寥几个字:“勿让一叶青知晓。”
几个字似乎抽走一叶青浑身的力气,他张开双臂躺下去,一地的符纸轻飘飘飞起来,又落下将他严严实实埋藏。
不知过了多久,两扇门扉猛地撞开,长风卷起一地的符纸,女人撑着伞站在屋外,望着宛如正下着雪的屋子,伸出手去,一只纸鹤落在掌心。从指尖看去,一个男人躺在地上,仿佛静静地死去。
“青哥。”薛二婶丢下伞,飞奔过去,扑在一叶青身上,着急地呼喊。
“……悦娘?”听见熟悉的声音,一叶青缓缓睁开眼睛,薛二婶的脸映入眼帘。就好像是做梦一样,悦娘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一叶青伸出手去,触摸女人的脸颊,抹去她脸上的眼泪,那眼泪是暖的,她的脸也是温热的,原来不是梦。
“青哥,你怎么了?”薛二婶握着一叶青冰冷的手,焦急地问。
一叶青闭上眼睛,疲惫地说:“我没事,我突然觉得很累。悦娘,我想睡一会儿。”
薛二婶点点头,说:“好,睡吧,睡吧,等天明了我叫你。”
一叶青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怕他醒来头疼,薛二婶将他抱起来枕在腿上。她想捡去一叶青身上的符纸,手却被一叶青紧紧抓着,只好作罢。
她轻轻拍打一叶青的肩膀,仿佛在哄睡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她耐心等着,等到天明到来,所有一切都将从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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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蒙蒙亮,杂乱的脚步声就响起来,说话声,搬运东西的声音。门大开着,敲门声从旁边响起来,魏纾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大哥,陆大夫他们要走了,你要送一送他们么?”
薛二婶抬起头,不等她唤醒怀里的人,一叶青已睁开眼睛,起身往屋外走去,问道:“人呢?”
魏纾手一指,一叶青看到拉着东西出门的众人,他走过去,喝道:“干什么,全都放回去!”没有看到陆良,他抓住一个人问:“陆良呢?”
被他抓住的大夫惊慌地说:“陆、陆大夫还在后院。”
他飞奔到后院,猛地推开门。屋内正哄着女儿的陆良抬头看去,发现站在门外的一叶青,垂头冷淡道:“这么早青大夫有什么事?”
一叶青走进来道:“可以换血,也可以通过换血救人。”
陆良的身体一僵,他缓缓抬头看一叶青,冷漠的脸渐渐舒展,眼中重新露出希冀的光。
一叶青道:“换血之法并非真的将将人的血做交换,一命换一命毫无意义。新血送入病人体内后,很快会顺经脉活络,且生出新血,因此需得一边放旧血,一边送入新血。”
十几年前,他在悬壶集会上仅仅提过或许日后可以通过换血救人,没有说得更多,看来悬壶集会以后,他的确研究了不少。陆良没有说话,听他继续往下说。
一叶青继续道:“不过血量太少,新血会为流血污染,因此需要大量新鲜的血液。不过还有别的问题,一个人给血是不够的,因此需要好几个人,但不是所有人的血都能送入病人体内,有的血混在一起会出现凝血,需要挑选人。一时输入大量新血,病人体内也会凝血,因此一段时间里,只能输入一定量的,之后重复多次,或许能将血换干净。”
陆良从他的话中,听出换血存在不少凶险,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果然就听到一叶青说:“换血之法从未在人身上做过,不能保证能否成功,中间若生变化,死法未必比病死好看,你决定要做吗。”
陆良迟疑许久,他看了床上的妻子,良久,沉重地点下头。
陆夫人虽有两个女儿,可陆秀华与陆灵云太小,不能给血。因此需要众人配血,竹里馆内所有人都与陆夫人配过血,最后能融血的,却只有三人:林自晦、陆良,以及薛二婶。
陆良抱着妻子,激动得颤抖。他的血能救蛮蛮,不管一叶青要多少,他都能给,就算将他全部抽干换给蛮蛮他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一叶青却拒绝了他,对另外两个人说:“人太少了,恐怕要辛苦你们两个了。”
“无妨,能救人就行。”林自晦走到一边,看了一眼借刀给他们放血的魏纾,说道:“总不见你的人影,还以为你到哪里偷懒去了,没想到最忙的反而是你。”
魏纾正舔着手指上的伤口,听到他的话有些吃惊,“容之什么都没做,不过是缘分到了,一切恰到好处罢了。”
“哼。”林自晦没戳破他的谎言,从怀里丢了一瓶药给他,“止血用的。”
另一边,薛二婶并不清楚一叶青要做什么,只知道需要她的血救一个生病的女人,血也能救人么?她有些疑惑。一叶青安慰她,让她放心,绝对不会让他们出事。
薛二婶相信一叶青,假如她的血真能让那个枯瘦的女人焕发生机,那她不会吝啬将血给她。
换血在三日后,中间空着的时间三人便好生修养,避免当日出什么差错。
三日里,一叶青将换血之事一五一十告诉薛二婶。说着说着,不知不觉说到过去的事,一叶青告诉薛二婶,他有一个妹妹,名叫忆萝月。
忆萝月于他,不只是相互扶持一起长大的妹妹,也是传授他医术医德的老师。后来他们因理念不合而分开,他留在碧海千丈林钻研医书,忆萝月则继续游走天下治病救人。算来他们已是多年不见,虽有书信往来,可天下这么大,或许以后只有死了才能见上一面。
薛二婶劝慰道,相互挂念彼此的心,更加重要。一叶青笑了笑,称是。
三日后,一叶青从箱子里取出一副做工精细的管套,那副管套竟然是整根竹子打磨而成,小指粗细的竹子,管口更加小上几分,另有两颗铁打的绣花针般粗细的针管,正是接在竹管两端的。也不知一叶青是找了谁,竟然真能做出的这套换血的东西。
一叶青选了处高低不平的地方,让陆良站上方,他将针管接好,让另外一个大夫过来扎在陆良手腕上,待血从另一边针管滴出,魏纾一刀划破陆夫人的手掌,乌黑的血流下来,滴血的针管立刻刺入陆夫人腕处,如此陆良与她连接起来。
陆良感觉得到血从身体里流出去,一股阴寒仅仅缠着他,他忍住寒颤,紧张地盯着妻子,期盼她能睁开双眼。陆良的脸色发白,双唇失去血色,冷汗直出。一叶青在旁边看得清楚,他捏住针管,正要从陆良手上拔出,却被他一把抓住,“等等,我还能撑住。”
一叶青不听他逞强之言,让人将针管拔出,紧接刺入林自晦的皮下。陆良往后踉跄几步,被一叶青扶住,他瞳光有些涣散,显然并不如他所说的还能继续坚持。
那一日没有轮到薛二婶便不能再继续换血,看到陆夫人的手开始浮肿,一叶青立即停下来,让众人去休息,过几日再继续。
如此循环往复多次,由陆良、林自晦、薛二婶三人轮流为陆夫人换血,随着坏血流出,新血流进体内,她面上死气也逐渐消散。
夜里,陆良守在床边昏昏欲睡,忽然听见轻微的咳嗽,他猛地抬头,正看见妻子痛苦地皱眉。他将扶起来靠在怀中,抚着背脊为她顺气,陆夫人咳了一阵,抓住陆良的手,有气无力地唤道:“六哥,秀华,灵云……”
“蛮蛮!”陆良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还在做梦。他捧着妻子的脸,看到她那双乌黑眼睛清晰映着自己的脸,陆良欣喜若狂,眼泪在眼中挂不住,一颗颗落下来。他紧紧抱住妻子,一声声呼唤她的名字。
陆夫人醒来的消息立刻传遍竹里馆,众人挤在门外,都想为陆夫人切脉,知晓现在情况如何。一叶青在人群后清咳一声,对他的恐惧迫使众大夫不禁为一叶青让开一条路。一叶青走进屋,看了陆夫人一眼,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不必再继续换血了,她体内余毒逐渐会被新血净化。尽管如此,”一叶青看了陆良一眼,想了一下,才缓缓道:“她的命,至多只有三个年头。”
“什么?”陆良在狂喜中被猛地一盆冷水浇下来,他愣在原地。
“你应该清楚,毒已将完全侵蚀她的身体,她现在就像被蛀空的树。”一叶青道:“或许你通过调养,可以让她多活几天,但一切终究是不可逆的。”
陆良跌坐在床上,一只消瘦的手抓住他的衣袍,妻子轻弱的声音道:“六哥,三年足够了,够我看你生活过的地方,够我看秀华和灵云长大,够我们回家……”
陆良听着她的话,掩面泣不成声。四周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却不知她在说什么,只觉仿灵般清悦的声音是那般动人,她气短,声音断断续续,听得人心痛。
有陆夫人成功的病例在前,面对竹里馆中另外七个病人,众大夫也变得游刃有余起来。只是换血的管只有一副,效率太低,小小的失误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七人仅救下四人。
埋葬不幸亡故的三人,众大夫带着另外四人准备返回玉屏。一叶青将换血的管子送给他们,将他们送出竹林,目送他们下山。
随后,陆良也来与一叶青告别,他要带妻子游山玩水,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又知晓途中会有什么奇遇。一叶青祝他们一路顺风,临走时,一叶青在两个小姑娘手里放了两颗糖,陆良不曾仔细看是什么,道谢后带着人渐渐远去。jieyidazhiye.com
竹里馆又变得冷冷清清,屋里还躺着两个病秧子,魏纾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叶青站在门前,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抬头看去,一只寄心鸟驮着另一个一只红嘴寄心鸟在竹林中飞舞,他伸出手去,两只寄心鸟落在他手上。
“小月……”一叶青闭上双眼。
“青哥。”薛二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叶青睁眼看去,女人手里拿着一把竹叶从屋后绕过来,笑着道:“今天是好日子,我们包几个粽子,沾沾喜气,望今后大家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嗯。”一叶青将寄心鸟收入袖中,向她走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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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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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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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殊行章四免费阅读.https://www.jieyidazhiye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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