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本来的身份又如何,在云景这么多年,你是什么为人,云景的人还能不知道吗,就这样的否定你,未免太死板。”赵君平忿忿道,却计星沉瞪了一眼,自觉又说错话,悻悻闭嘴。
海棠三娘闭上双眼,似乎在考虑是否要说下去,良久,她才缓缓说道:“签休战书时,我杀人了,还算全都是无辜平民。”
“这……”这件事出乎屋中众人预料,且不说海棠三娘为人如何,军中严苛的规章制度、以及当时的场面,这种情况都不该发生。赵君平与一叶青惊讶不已,计星沉和魏纾却很快反应过来其中必有内情。
因此计星沉皱眉问:“三姐,当时出了什么事?”
海棠三娘将那日的事一一说了,她自责自己没能看破层层幻境分辨真假,导致无法挽回的错误。屋中沉默下来,计星沉握紧她的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海棠三娘心里已做下决定,她道:“中州事故,我自知罪无可恕,已准备回天机云景向城主请罪。我们兄弟姐妹平安再聚,我心里也落下一桩事。”
“三姐……”
“不过有一事,我始终放不下。”海棠三娘看向赵君平,“中州战乱,人人自危,中州联军与魔道签订的三年休战书不过是缓兵之计,三年里不知还有多少变故。三年后,魔军卷土重来,惟恐中州抵挡不了多久,届时攻打昭余、碧海千丈林、隐花平原于魔道只如囊中取物,魔兵直逼大炎、天机云景也不过朝夕之间。老二,以龙帝远见,这些他必然预测到的,他可有什么反应?”
她最后的心事,就是魔道。
赵君平搭在桌上的手敲击着,没有立即回答她。
计星沉道:“平哥,你征战多年,没少与魔道打交道,知道那种丧心病狂的疯子做起事来多可怕。街上有了疯狗,就算人避开再远也没用,谁也不知道它何时会冷不丁蹿过来咬一口人,只有打死,才能心安。”
听她开口,赵君平叹气,说道:“中州战乱,朝中已传遍了,朝会上已有人上书奏请出兵镇压,不过龙帝的态度十分冷淡,恐怕不想掺合此事。”
“哦?”计星沉卷着头发,心想以龙圣武帝的眼见,不该如此,因此问道:“为何?”
“当年龙帝与贺城主二人从霄雿之野出来后,贺城主闭关,三娘理政,龙帝却是一如既往……”赵君平没有说开,几人却都明白过来。
魏纾不假思索道:“龙帝想隔岸观火恐怕不仅是身体抱恙的缘故吧?”
赵君平苦笑,“跟你们两个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得,说了就什么也瞒不住。”
魏纾笑道:“不过是知己知彼罢了。”
“朝里那群文官才不管什么打仗不打仗的,只知道国库年年给我们这些当兵的拨大笔军用,他们手里落不得几分好处,牢骚满天飞。一听说出兵,还是要到中州去,立刻就跳脚反对,说什么现在大炎国有库亏空,人口少,应该休养生息,不宜大肆动兵。”提起那群文官赵君平就忍不住生气,平日里杀只鸡都手软,纸上谈兵的时候劲就来了。
“重慕云和厉湛也不同意出兵?”魏纾问。
魏纾说的二人是文官之首,大炎的左右相,朝堂上的事,他们二人合起来可代龙帝做下决定。不过那两人一个比一个阴阳怪气,赵君平看到他们就烦。以前在边关,五年还朝,不多久又继续调去别处,见不了几面,何况还有计星沉帮他应付,开导指点他。现在回京了,计星沉和魏纾走了,天天亲自与他们打交道,时常被他们气得七窍生烟。
关于援助中州这件事,那两人不可能没反应,只不过现在都战火才燃起,他们也还在观望。赵君平道:“这两只老狐狸从来不会早早发话,他们要是发话,那也没什么可吵的了,发不发兵早定下来了。”
魏纾说道:“那二哥你又是什么意见,也在等?”
“这个……”赵君平被他问哑了,不禁向计星沉投去求助的目光。
岂料计星沉的话也不好听,“主子不发话,忠犬怎敢乱吠。不过龙圣武帝是个狠角色,他现在想必也在等云景军的战绩,若云景能将魔军拦在中州,那他还能再修养修养;若不能,他再兵碧入驻海千丈林和隐花平原,将魔军拦在此处也是可以的。来去就是不想吃亏罢了。”
魏纾笑了笑道:“若当年对我也是这样放任着,江山恐怕早已改名换姓。”
海棠三娘道:“想减少损失的心我是了解的,只不过龙帝恐怕低估了三宗,那三人与庄荦不同,他们看似多年不动,其实根伸得很长。若不能将他们拦在中州之外,很快,他们就能席卷整个天下。”
她的话赵君平是全然相信的,他正色道:“三娘放心,我回去后,立即上书龙帝。”
海棠三娘摆手,说道:“我准备任命小江儿为天机云景使臣,代城主前往大炎请兵,没有符节,我纂书一封为证。老二,你回去时,带上他一起,城主那边我回去后自会与他说明。小江儿在大炎许下的所有承诺,天机云景都会实现。”
“臭小子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吗?”一叶青担忧道。
海棠三娘微微笑道:“老大,小江儿的本事我清楚,对他,我是绝对放心的。”
忽闻敲门声传来,屋中几人停下说话,让人进来。原来是江踽备好饭菜,前来请他们吃饭。桌上有汆青菜、炒青菜、炒菌子,没有荤腥,饭也只有白粥,这些已是他将家里上上下下搜刮一边后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一叶青对这些饭菜习以为常,海棠三娘与计星沉不挑,好坏能填饱肚子就行。坐下来后,计星沉与海棠三娘说起在极北的经历,她初到极北,吃不惯那里的东西,饿狠了便挖草根来吃,有些草根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有些草根耐嚼,走路时嚼着几根能解闷。
魏纾在她旁边坐下,听她说起那些过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赵君平与赵云舒晚两步来,往桌上一看,赵君平笑道:“这个好。云舒,爹就是吃这些长大的,现在身体健壮。你也多吃些,身子好了,什么病痛都没了。”
“是。”赵云舒应声。待赵君平入座,她才坐下来。很快,她被计星沉说的极北吸引了注意。
江踽带着百里罪到处找明辉,在床上找到拿被子埋着自己的少年,劝他去吃饭,还不如对他说一句海棠三娘也在。他跳起来,顿时就跑得没影。
那顿饭九个人,饭桌上虽无人言语,却透着些微热闹。
江踽抬眼看着众人,一叶青吃饭细嚼慢咽。赵君平吃得飞快,连添几大碗,也不忘给一颗一颗捡着吃的赵云舒夹菜,劝她多吃一些。
海棠三娘还有伤,只能喝粥,眼睛不住看桌上的菜,筷子蠢蠢欲动,却被明辉盯着不能动。计星沉亦是吃得飞快,吃了几碗后,撑得站不起来,就托着下巴看魏纾,见他喝碗粥痛苦得像在吃毒药,忍不住摇头。
江踽扭头看身旁的百里罪,他现在能准确把碗递到嘴边,不会再洒得全身都是,免去天天为他换洗衣物,让江踽十分省心。
饭后那几人又继续说事去了,明辉和赵云舒接连离去,江踽一个人收拾残局,百里罪帮不上忙,却耐心地在一边陪着他。
傍晚,下了一日的雨停了,红色云霞铺满整片天。一叶青找到江踽,给他好几种药丸,有解毒的,有止痛的,有安眠的,还有强身的,让他到村里去换点东西回来。江踽答应下来。
雨后的山路又湿又滑,他本想一个人速去速回,百里罪紧紧拉着他不放,他只能带上一起。
一路上,稻谷已经结出又大又饱满的穗子,金红的夕辉里,微微泛黄的稻田煞是好看。潺潺流水声经久不息,红色蜻蜓在田间飞舞,田蛙不知藏在哪里聒噪。两个人从田埂上走过去,衣裳拂过长长的叶,身后跟着一串沙哑的铃响。
“真好听啊。”百里罪轻轻地说。
“你都听到了什么?”江踽问。百里罪既然看不见,耳朵想必十分灵敏,不知他听到了多少种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的又是什么样景象?
可惜百里罪不愿告诉他,他安静地听着田园间的一切,把那些声音编织成一段绮丽的梦,藏在心里最深处,若未来他遇到能让他放下防备的人,或许那个人能有幸在他心里看到那副景象。
江踽用那些药丸在村里换到了接下来几日的粮食和荤菜,手里还剩下一些药丸,他带到薛二婶家,全交给她,并告诉她都是些什么药,如何服用。
薛二婶给他找了一只袋子装鸡鸭,放进他的背篓里,又在家里拿了许多鸡蛋、菌菇,还有青菜,让他带回去。江踽与薛二婶告辞,准备回竹里馆,又被她叫住,她从屋里拿了一盏竹编的灯,说道:“天黑了。拿上灯,路上慢点走。”
“多谢二娘。”江踽双手接过灯,拉上百里罪回竹里馆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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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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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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