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的前一天,小狐狸来我府中与我辞行。
他局促地低头捏着衣角,声音小小的,向我诉说一直以来的烦恼与自卑。
小狐狸说自己从小就普普通通,不像哥哥天资不凡,威仪从容,可堪大任。
狐仙一族,不强就会被淘汰。
敌人环伺,同类竞争,在夹缝中生存的他们崇拜力量,等级分明,强者为尊。
所以没用的自己从来没有受到家族的重视,也不曾被寄予厚望。
小狐狸轻声说出长久困扰他的悲哀:
其实只要有哥哥在,没了我也无所谓。
……………………
就像那天哥哥仅仅站在那里,甚至不用他亲自出手,凶巴巴的大鹅就能立刻老实听话。
而不中用的自己只有的被大白鹅追着逃跑的份。
小狐狸说起自己狼狈的经历,不禁红了脸,羞怯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还要麻烦你救我。
小狐狸垂下眼看向空无一物的双手。
这副人类的皮囊令他可以摊开五指,又握紧成拳。
他出神地望着自己灵活的手指:
我原本以为化形了就好了。
没想到禀性难移,到头来我还是一样的没用。
小狐狸无奈地摇摇头,失落地说:
其实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我天赋有限,再修炼,怕是也只能这样了,连哥哥的一半水准也达不到。
他扭头瞧了我一眼,冲我略微笑了笑:
还不如留下,有你陪我玩。
可惜他的笑意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消失了。
小狐狸叹道:
但他们已经下了决定,我的反对也不会有人听。
……………………
我听完默不作声了一会儿。
随即告诉他我曾经也是这样,在家族不受青睐,很多余。
那帮与我存在血缘关系的人都认为没有我才更好。
小狐狸闻言惊讶地问道:
可七王爷说大家都很喜欢你,皇上最喜欢的儿子就是你呀。
我向他高深莫测地一笑:
这辈子也许是这样。
我故作神秘地探过头,附在小狐狸耳边,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
可我刚刚跟你讲的,是我上辈子的事。
小狐狸被我一番话惊得瞪大了眼:
你说什么?!
我竖起食指放到唇边,冲大惊小怪的小狐狸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狐狸赶忙捂住嘴,他慌乱地环顾四周,见附近无人注意他,这才同我凑得近些,急忙悄声问我:
你还记得上辈子的事?
他皱着眉,疑惑不已:
可我听说,人死了之后,不是要去地府喝过孟婆汤再重新投胎,生前的事早已忘掉了吗。
我弯腰从一旁的花圃里小心地摘下一朵玫瑰:
所以你要跟人保密,如果被别人知道,牛头马面会抓我回去再灌下一碗汤的。
我看着小狐狸被我忽悠的呆头呆脑,傻愣愣地望着我,一副分辨不出我到底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的样子。
便耐心除掉手中玫瑰枝叶间横生的尖刺,把不再扎手的花朵递给小狐狸。
我看着他迷迷糊糊地接过花,向他笑了:
现在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
对我来说,你就成了世间最特别的存在。
从此在我眼里,你与所有的人——我歪着头想了想,又加上了——以及所有的狐狸。
都不同。
我拉着小狐狸的手,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语气肯定的告诉他:
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说孟婆汤一定很难喝,我可不想喝。
所以你千万不可说与他人知道。
我指了指他手中的玫瑰,冲他顽皮地眨了眨眼:
而这就是你肯为我保守秘密的报酬。
……………………
那天我们说了许多闲话。
我趁机问起小狐狸。
记得以前经常从各朝志怪奇谭的杂记书中看到讲狐仙狐妖的故事。
我说我读了许多传奇小说,却一直不太懂。
到底什么是狐仙,什么是狐妖。
还是说两者其实指的一样,只是称谓不同而已。
小狐狸告诉我,对修行的狐族来说,成仙或是成妖,在于修行手段有别。
修仙道,进展甚慢。
而进展慢,意味着初期法力不够,生存的风险很大。
所以有些便舍弃仙道,转而吸人精血,修鬼道。
一旦吸食人的精血后,体内的炁便会驳杂,此生无望仙道,堕落为妖,且从此历劫不断,但好处是法力大增。
对于狐族而言,修仙道的是狐仙,修鬼道的就是狐妖。
小狐狸说我们一族修的是仙道。
但总有坏人认为我们为了修炼非要害人才行,拼命地想要找机会打压我们。
小狐狸撇着嘴,闷声道:
就像京都阴阳师的那帮坏家伙们虽然隐而不发。
但他们一直伺机而动,想找我们的麻烦。
我听了唏嘘地感慨道:
你们也有敌人呀。
小狐狸点点头,叹了一声:
是的,我们有很多敌人。杰伊文学网
……………………
直到夜色四合,新月挂上树梢。
我们俩坐在王府的花园里。
小狐狸挨着我,瞑然不知何所思。
忽然,他想到什么,睁开眼说:
你们都有名字,我也要有名字。
我讶异地问:
他们没给你取名字吗。
那是我做狐狸时的名字,和人的不一样。
小狐狸认真地说道:
我如今变成人了,我也要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小狐狸说:
你帮我想一个吧。
我问他:
你有姓吗。
小狐狸说他这一支狐族姓苏。
我仰头望着头顶上的无垠夜空与漫天星海,忽然有感而发:
叫星尘怎么样。
我扭头问他:
喜欢这个名字吗——
苏星尘。
小狐狸问我:
星辰?
是日月星辰中的星辰吗?
我摇摇头:
是尘埃的尘。
我说无论是人,还是狐狸,我们本质一样。
大家都是碳基生物,都是源自死去恒星的尘埃。
小狐狸自然没听过什么是碳基生物,而什么又是所谓的恒星。
他小声重复着我难以理解的话。
最终放弃了思考:
你讲的我听不懂。
我笑着说我也算姑妄言之,乱谈一通,你听过不必放在心上。
随即解释说:
意思是——
星星是我们的来处。
尘埃是我们的归处。
我们都一样有血肉。
所以我们都是星尘。
小狐狸问:
星星是指天上的仙人吗。
我摇摇头:
不,比神明还要广博。
我们都是死去的星星所化。
星星的尘埃构成我们的血肉。
而最终我们也将再次化成尘埃,回归脚下的大地。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我们的一生虽然渺小短暂,但也曾与宇宙中浩瀚万物同辉。
不是很浪漫吗。
我指着夜空里闪烁的星海问他:
看到闪亮夜空的漫天星辰了吗。
小狐狸顺着我的手指的方向入神地望着满天繁星。
我说日后当你难过的时候,等到晚上,抬头看看星星吧。
星辰浩瀚,万古不变。
而你以此为名,不须再妄自菲薄。
小狐狸回答道:
好啊,我以后难过了,就看星星。
看过星星,就不再难过了。
小狐狸又眨着眼问我什么是浪漫。
他不懂浪漫为何物。
我告诉他浪漫是一种特别的感受。
其存在或为景,或为情,皆动人心弦,遇之久久不能平静。
令人自心间生出一股由内而发的喜悦,想要纵声高歌,或是拈花微笑。
而它和你一样。
我伸出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小狐狸的鼻子:
也会不断变化。
人生中际遇变了,体会到的浪漫也将随之改变。
我说比如现在这一刻,浪漫就是——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此刻我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饮下一壶梅子酒。
我说着话,起身拉起小狐狸:
走吧,苏星尘。
青梅煮酒论英雄。
我带你尝尝梅子酒去。
……………………
苍穹之上,星河灿烂。
我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我是小王子。
你是小狐狸。
我送你一朵玫瑰。
用星尘为你命名。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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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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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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