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波惹眼睛眯成一条缝,冷光从缝里射出来,寒意侵人:“你若不是宫女,何以故意操此贱役?”
凌清舒叹了口气,微笑摇头:“果然是不通礼仪之辈。尊长在上,有事晚辈服其劳,岂非孝悌之义?我替我阿舅打扇子,行的是甥舅之礼,怎么能说是存心误导你们?”
“甥舅”二字落入论波惹耳中,他眼角肌肉微微抖动,心中几乎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听得她声调拔高,语音转为严厉:“我不过一闺中女儿,尚且知道甥舅之义。各位乃是雪阳国内有识之士,岂不闻甥舅礼乎?”
“中国与雪阳相交,自古以来便论的是舅甥的名分。大相适才责我阿舅,不该着便服,坐偏殿,接见诸位。”
她长笑一声,声音朗朗:“须知甥舅之间,亲如一家,原本便该比诸藩国亲近些。今长春殿乃我阿舅日常起居之所,阿舅特地在长春殿见你们,正是展现你我一家,亲昵无间。”
“至若前朝,突厥可汗为天/朝外甥,当庭献歌献舞,也不过是效彩衣娱亲之意。尔等这番抱怨,所为何来?”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
中书令眼皮倏然一跳。自前朝以公主和亲雪阳始,两国往来文书,确是以甥舅相称。哪怕双方打得头破血流,这一点都未曾改变。
然而所谓可汗献舞,乃是发生在突厥兵败之后。可汗被俘至长安,成为阶下之囚。个中滋味,可想而知。
凌清舒举这个例子,是有心还是无意?是虚词恫吓还是真心实意?
若是皇帝真下了决心要用兵,岂能不先与两府商议?反而让这乳臭未干的小女子在敌前随意吐露?
更何况,如今朝廷正在南方开辟,前又西征高昌,人乏马疲,国库窘迫,真要与雪阳这样的大国开战,绝不是皇帝一言可决之事。
中书令心头阴火大炽,暗自下定决心。待会儿等外人退下,非得好好跟皇帝说道说道不可。
论波惹是雪阳国内的才智之士,自是知道所谓可汗献舞的前朝旧事,眼皮迅速眨了十来下,心中转过无数念头。
最后牢牢盯住凌清舒,声音平稳:“原来陛下这番作为,是表示亲近之意,这倒确是我等少识中原礼仪,贻笑大方了。”
中书令气愤未平,又添一惊:论波惹竟是生生吞下这等羞辱,近似于退避三舍了。这却是何故?
他不知道,凌清舒却去雪阳使馆探过底,心中有几分明白。
唇角抿出一抹笑容,微微颔首:“不劳大相相谢,教导诸位礼仪本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指着鼻子骂他们不知感恩。饶是论波惹城府深沉,也不禁气得脸色一白。
中书令的脸色稍稍缓和。他不得不承认,凌清舒出面,果然比礼部尚书要灵活许多。
她无官无职,又是小辈,就算口舌刁钻一些,占点别人的口头便宜,论波惹也不好跟她一个女孩子较真。
而且经过这一番试探,他也已经察觉,雪阳国内必定发生了某些大事,否则论波惹不至于如此投鼠忌器,束手束脚。
中书令脸上浮起老狐狸独有的笑容。既是知道对方有软肋,则两国商谈防务也好,做些买卖也罢,这要价之上,可就大有余地了。
凌清舒与中书令对视,见他难得地朝自己颔首。知道中枢算是认可了自己的功劳,心中大是高兴。
缓步回到台阶之上,早有内侍在皇帝身边摆了个锦墩,她谢恩坐下。
定泰帝朝论波惹笑道:“我这个外甥女,平日里便好跟人争辩,今日与来使这一番言论,不过是她小孩子任性,若有什么说得不对的,来使不可与她计较。”
论波惹哪里有空计较一个少女的为难?
当此之时,他心中惊涛骇浪,疑虑重重,在意的压根儿已经不是东朝皇帝的轻慢,而是东朝这边,究竟对他国内情形了解到什么程度。
雪阳看似强大,前任国主驾崩以后,太后与新君之间母子相疑。国教之争引致都城动荡,各地又叛乱四起。实是内忧外患,如处累卵之上。
他此次出使,一路之上故示嚣张,也是为了故布疑兵,震慑东朝,以免他们勘破雪阳国内的虚实。
这个任务目前看来,居然有些岌岌可危。
东朝皇帝这个外甥女,虽然容色绝美,言笑宴宴,话语之中,却似对雪阳情形了解甚深。言下更有几分不沾硝烟气息的杀机。
这到底是谈判前的恫吓,还是东朝当真已经下了一战的决心?
虽然以他的观察,东朝此时并无充裕国力,支持南北两面开战。杰伊文学网
然而世事是这样的,哪怕东朝君主此时没有攻打雪阳的打算和实力,但若是雪阳暴露出的弱点足够致命,达成目标的代价也过于轻微,那么,哪怕是一生谨慎的武诸葛,也会乐意花这个不起眼的代价,去搏一搏那巨大到让人眼红的利益。
因此,作为雪阳大相,他的当务之急,便是不惜代价,制造机会,挫伤对方的锐气,打消东朝君臣可能会产生的战争狂热。
他肚子里一番思量的时候,议程已进行到皇帝赐宴。
照惯例,招待雪阳使团的筵席由亲王一名,宰相一名,鸿胪寺官员若干陪同。
通事舍人报,鸿胪寺中已备下筵席,齐王殿下已经奉旨在席中相候,便欲引论波惹等人离去。
论波惹却站在原地,右手握拳放于左胸,深深一躬:“陛下,我等此来,闻听东朝征伐高昌,大获全胜,心中叹服欣喜,特送上珠宝香料马匹若干,以致庆贺。我朝太后又另有吩咐,命我等代问东朝皇太后安好。”
定泰帝起身,命侍中代答:“我朝太后安康,神清体健,今年尤胜往年。贵国太后也安好?”
论波惹忙躬身,口中答道:“我朝太后也康健。我等临行之前,太后特地送行至京郊,命宫中女娥为我等演秦王破阵乐舞壮行。太后笑谓我等,汝此去东朝,试为我看彼国军威,可能胜我今日之舞?”
中朝众臣听他居然以后宫女子之舞比国朝军威,都勃然变色,目光森然看向论波惹。就算本有陈兵演武,炫耀军威的念头,此时也断然不肯再提起。
定泰帝早又坐下,听了这句话,脸上笑容不变,却不急着回话,反而朝凌清舒微抬下巴,笑道:“你久在母后宫中,雪阳这位大相想看你们宫中乐舞,你可敢应承?”
凌清舒眨眨眼睛,回头直视论波惹,嘴角含笑,眼中却寒光凛然:“唱歌跳舞有什么好看的?要比,就比击鞠。”
“俯仰傍击,东西驱突,颇有可观,可博诸位大人一笑。进退之术,胜负之道,又合兵家要义,足堪答谢贵国太后一番盛情。只是不知贵使团中可有足够驱策之娇娥?”
中书令白眉一扬,心中赞了一声“好”。论波惹用女子乐舞堵了本朝耀兵的路,凌清舒即刻另辟蹊径,在击鞠场上立威。这份机变,十分难得。
论波惹似也高兴,一张愁苦的长脸一下子长开了,笑得十分愉快:“这位贵女或有不知,这击鞠游戏,便是起源于我国。我雪阳国中之人,会喝奶时,便会骑马,在马上倒比在平地上还自在些。此刻敝国使团之中,有多少美娇娥,便有多少精于此道的击鞠高手。”
凌清舒挑眉笑道:“贵使团远来辛劳,这几日便请在使馆,好好修养。五日以后,便由我等后进新手,来领教贵使团娇娥高手的威风。”
中书令咳了一声,缓缓离座,持笏躬身道:“陛下,既是两国约以游戏,若无彩头,不甚热闹。”
定泰帝颔首:“谭相言之有理。当置千金,为优胜一方小娘子添妆加彩。”
凌清舒眼中异彩闪耀,微笑道:“阿舅,我不要钱,若是我侥幸赢了,阿舅许我一事便可。”
定泰帝斜眼睨她,语气带了些责怪:“又想起什么做怪?国家大事,国计民生,可不能轻易许你。”
凌清舒秀眉一扬,笑靥如花:“阿舅放心,自是无关国计民生,否则中书令能生剥了我。”
她舅甥二人,旁若无人,便开始计较胜后奖赏,直将这场比试,看做探囊取物。
论波惹心中恚怒,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也笑道:“贵女好大的口气!既是如此,小使也不妨为贵女再加一点兴头,若是贵女竟然赢了,小使这支鞠队便送于贵女。”
“难得大相对我如此有信心,这可就敬谢不敏了!”凌清舒坦然点头,浑如已经大获全胜一般。
论波惹离开大殿,前往鸿胪寺赴宴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凌清舒的身影处于透过宫门射入的巨大光柱下,浑身沐光,纤细挺拔,一干重臣正与她说着什么,她微微侧耳,凝神细听,神姿再无之前刻意流露的傲慢恣意之态。
可惜了,这样一个气度智谋都堪为大妃的女子,居然不是公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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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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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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