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晋王不住宽慰:“你别急,报信人不过是个小黄门,说得不甚清楚。若真有大事,王府之中,长史等人必定也是要来的。再说,大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凌清舒差点一趔趄,幸得曹承钰伸手扶住,急声追问:“怎么是外婆?宫中究竟出了何事?”
第一问来得莫名其妙,晋王愣了一下:“不然你以为是谁?”
见她额头沁汗,目光惶急,不敢多舌。竹筒倒豆子,一下子全交代了:“大娘娘今日登高,忽然晕厥,人事不省。父皇着我们进宫侍疾。”
多吉忽然出声:“听殿下此语,太后此症,或干邪祟。”
晋王眼骤亮,欣喜溢于言表;“我竟忘了,眼前正有一位高僧。烦请大师随小王进宫。”
多吉合十喏之。
曹承钰微皱眉,看向凌清舒。她眉间轻蹙,却只顾前行,不出一声。
骨肉天性,关心则乱。他一介外人,焉有置喙之地?
暗中嗒然一叹,转而问道:“今非重九,太后何故登高?便是登高,想必定有车驾肩舆代步,太后无从劳累,为何会晕厥?”
说话间,已行出大门。门口热闹得紧,各家下人都听说里头宴席散了,闹哄哄地前来迎候。
晋王府大模大样,数十人,数十马,占了居中一大块空地。侍卫之前已经得信,一见他们出来,连忙牵马上前。
晋王一边守着凌清舒上马,一边随口挤兑曹承钰,“我又不是太医,如何知道这些?你去问你那未婚妻,只怕比我清楚——大娘娘出事时,身边只她一人侍候。”
曹承钰本已转身,朝自己的侍卫马匹行去,听到这句话,霍然转身。已经在马背上坐好的凌清舒正待扬鞭,手臂一顿。
片刻之后,冰冷声音从她牙缝里透出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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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承钰是外臣,非奉诏不敢入大内,在右承天门前止步。拉住凌清舒马辔,在她动怒呵斥前,低声道:“但听我两句话。其一,我在这里候你消息,但有情缓,递个信出来。记住,我担心的是你,不是别人。”
凌清舒默然,微微颔首。
“其二,阴兰芝若有可宥之处,还请代为缓颊。”话音未落,一鞭倏然至耳旁,风声赫然。
他松手避让,长鞭贴脸而过,凌清舒一提绳,疾穿右承天门而去。
晋王与金吾卫交涉,多吉甘愿接受金吾卫搜身,从头到脚,并无利器。金吾卫退下,多吉随晋王一起驶入。
承天门前甬道宽长,曹承钰翻身落马,打算就在这里等候。
身后有轻盈脚步,回头看时,却是赵解忧。想来是随着凌清舒的侍女们一起混进来的,倒是胆大之人。
她从怀里摸出油纸包解开递上:“世子方才只顾着大小姐,自己没吃上几口。奴顺手牵了些糕点,不如用一些。”见他摇头,劝道:“这一等不知到几时,世子若无力气,到时候怎么应大小姐差遣?”
她说得在理。曹承钰拈了个千层酥糕,几口吞下。
赵解忧又递上酒壶:“汤瓶烫手,奴无法,只能摸了他的酒壶来。世子将就。”
其风趣明快若此,曹承钰再是郁闷,也不由得稍稍解颐。取过酒壶,痛饮一小半。塞上木塞,挂在蹀躞上,道声:“多谢。”
“世子无需跟奴客气。”赵解忧陪他站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世子若是心情不好,不用在意奴。就当奴是个树桩子木凳子便罢。”
她这样说,曹承钰反不好意思真当她不存在。他自来待人温厚,不得不随口问她几句家世籍贯凉温。
“奴自幼长于教坊,父母前事早已尽忘,生平唯识解语、弄舞二事。”赵解忧识趣,无一赘言。
曹承钰果然对她身世并不感兴趣,问:“你既自负舞乐,以你观之,僧人之十六天母舞果有玄妙法力?”
“乐舞不过是娱人之术,哪有什么法力?”赵解忧神秘一笑,媚态闪现,“十六天母舞好看是好看,若是说到法力,不过引逗二字罢了。宫中乐舞务求庄重堂皇,便是乌夜啼等软舞,翘袖折腰,也是以典雅为上。世子洁身自好,想必没有去过勾栏瓦舍,未曾见识过娼女伎俩,方才会被这等雕虫小技所惑。”
靠近曹承钰,手抚脖颈附近,声音忽轻:“譬如以凹窝乘酒,邀人品尝,谓之浅尊;又以双峰夹贝叶,请人衔取,谓之小啖。世子明睿,可能猜出何为深尊,何为大啖?”
旁人看来只觉两人闲聊而已,唯有身处其中,方知无限旖旎,尽在她徐徐言辞,盈盈媚态之中。
赵解忧想来,世子听了她这番话,无非两个反应。jieyidazhiye.com
或是君子,掌掴而怒斥之;或是个中人,会意而谑笑之。
倘使二者兼具,作色于前,动意于后,便是世人所谓“伪君子”是也。她生平所见,以此类最繁。
她也说不清楚,她是怎生希望的。若曹世子是真君子,她未免失落。若他也一如常人作伪,她心中却更会轻蔑。
一双天生成的上挑凤眼,望定眼前男子。
曹承钰静静听她说完,最初尚有些面色潮红,后则渐趋黯然,摇头:“我猜不出,也不欲猜。人非器,如何能用来乘酒?人非食,如何能据以为啖?”
坦然抬眼,直视她无双媚色。
星眸温和,如银河辉映:“赵解忧,我不责你引诱之意。但需你明白,我非无情人,只是世间万种风情,我只愿与一人分说。”
赵解忧手指尚搁在左颈锁骨处,动作停滞,一时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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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和宫向来比别处安静,今日却人仰马翻。宫人来回奔忙,端水传话,引迎接待。衣袂翻飞,罗袜踏尘,再也顾不得素日谨慎仪态。
晋王没见过阴兰芝,见殿前台基左侧跪着一个娇小女子,叩首于地,一动不动,猜到是她。一眼掠过,无暇细思,紧随凌清舒身后。
多吉见了跪地的身影,忽然一顿,深深看了一眼。
凌清舒早已如疾风一般扑入内殿,太医忙让开位置。她奔到卧榻前,忽然止步,呆呆看着榻上人。
太后只着数层柔软中衣安卧,两眼紧闭,面色纸白,声息如无。她向来不甚看重保养,眼角尾纹深刻。发髻散开,霜星斑斑。
凌清舒反掌捂嘴,牙齿战战,眼角一圈通红,并无泪水,如欲泣血。
她慈和安静,优雅博学的外婆,什么时候成了这样一个苍白、孱弱、疲惫的老妇人?
她只是生了一场闷气,只是数日没有进宫,为何今日见到的,会是外婆无知无识,不言不语的样子?
外婆甚至都不能睁眼看一看她,嗔她一句:最是你气盛,迟早吃亏。
定泰帝病中,不能久站,拉了椅子,在榻前就坐。如今见她哀痛模样,强撑着起身,走到她身前,将她拉入怀里,一如小时候一样,轻拍她后背,柔声安慰;“清舒勿哭,清舒勿怕,有阿舅在,无忧。”
凌清舒在他怀里哽咽数声,很快便忍住,通红着眼睛重又抬头,直起身,疾步至太医令身前:“外婆究竟是什么症候?”
“据外间小娘子言道,她正与大娘娘说话,大娘娘忽然发症,眩仆软倒,四末逆冷,手足不温。厥症多因阴阳离居,气血逆涌,客邪乘之。臣等已秉明陛下,书了方子,待煎好药,且看后效。”
凌清舒见太医说得极有把握,闭嘴不再质问,垂身坐于太后身侧,紧紧握住她手。所有的自责、愤怒、疑问,此时都无暇细思,所能做的,无非按捺心跳,四方默祷。
天、地、人、神,东西诸佛,此前嗤之以鼻的,尽数前来听命:
“愿我外婆安康,愿我阿舅安康,我身我心,我所有一切,尽可交换。”
须臾,药已得,宫人举匙进之。太后全无智识,唇紧闭,坚如石。药不得入,沿唇角沥沥而下。
凌清舒取过小匙,轻唤外婆,声娇而音亮,一如童稚年月。
“外婆,起来吃药了,清舒要看阿舅放鹰,外婆带清舒去。清舒做花灯谢外婆。”
成人做童音,自有做作态。殿中却无一人笑。
清河被皇太妃搂着,倾头过去,靠着太妃宽软肩膀,心里默思:讨厌鬼也有今天,活该。
太后喉头微有声,数息之后,仍旧如故。凌清舒捏勺的手指青白,药盏在托盘中当当作响。
定泰帝唤她不应,只固执地举勺至太后唇边,不停呼唤。皇帝无奈,从她手中强行取过药碗。凌清舒手中一空,猛然暴起,如受伤的小豹,啮齿怒目。
甥舅二人对视片刻,定泰帝疲惫而黯然,凌清舒忽地掩面,矮矮伏下,抓住太后被褥,身子蜷缩。
药不能下,群医束手。
正满室哀哀之际,多吉忽然出声:“小僧闻,因缘际会,概有定数。太后此症,发于一人前,今何不唤其前来一试?”
俗云,病急乱投医。或曰,死马当成活马医。皇帝即刻宣了阴兰芝进殿。
她在榻前跪倒,含泪唤了一声,“大娘娘,阿芝来了。”
凌清舒捂住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锦榻上,玉枕前,皇太后喉头连续簌簌有声。片刻功夫,她双眼睁开,一眼所见,是欢喜之下,立起身子,满面泪水笑容的阴兰芝。
“好孩子。”声音含混,似有喉头异物。
宫人捧过痰盂,她咳出一口浓痰,气息终于顺畅,慢慢从榻上坐起来。手上温热有力,抬眼一看,正是她最疼的外孙女,两眼通红地望着自己。
“好了,好了,”太后用一只手拍拍凌清舒,回头环视众人,慢慢明白过来,闭闭眼,复又睁开,双目炯炯:“我向来有心悸的毛病,今日忽然发作。幸得阿芝娘子救援,才算得全。我与这孩子有缘,有意认她做个干外孙女,陛下意下如何?”
定泰帝诧异地看看阴兰芝,笑道:“恭喜母后,得一乖孙。以母后的意思,这位小娘子,该是认在淮阴长公主膝下,还是范阳长公主膝下?”
先帝后宫繁多,子女不下数十人。只是二十年前,雪阳边将择木大趁先帝驾崩,国朝混乱之际,大举入寇。京师沦陷。帝子女尽为戮杀。今上被太后藏于民人米缸中得免。
待诸路兵马进京勤王,贼兵退却。满朝点数,先帝血脉,竟只剩这一子二女。
“就放在汝南名下吧,也好与清舒做伴。”
这话大出皇帝意料,他回头看看凌清舒,她低着头,默然不语。
“我醒过来见到阿芝娘子,一恍神,就好像见到瑗瑗还在我眼前,”太后推开药碗,攥紧凌清舒的手,不让她抽出,缓缓道:“我的瑗瑗,坟头草怕有一人高了?”
“年年清明忌日,我都有亲自除草。”凌清舒声音紧绷。
晋王一下子没绷住,哈地笑出声来。赵夫人瞪他,皇帝瞪他,齐王也赶紧从众瞪他。
只有清河悄悄裂嘴,跟她三哥心有戚戚。
太后道行高深,一应杂音只做未闻,继续对皇帝说话:“我也有许久未曾去看过瑗瑗了。挑个合适的日子,我带着阿芝娘子和清舒,去先帝陵前叩拜,顺便让她们的娘亲看一看,她如今有两个聪明美丽的女儿了。”
这么个无伤大雅的小要求,皇帝自是不好驳了太后的情面,点头应了。
阴兰芝正要说话,被太后拦住,微笑道:“孩子,这是圣旨,你莫非要抗旨?”
复又对皇帝说道:“皇帝既然下旨,不如就一并在旨意里,将赐婚的意思也说明。曹家孩子人品贵重,文武双全,堪为阿芝良配。”
这个意思,却是定泰帝喜闻乐见。愁眉一展,病态都消了几分,笑道:“母后想得周全。”
凌清舒奋力从太后手里抽出手,起身往殿外大步行去。太后动动嘴唇,望着她很快行远,终究未出一声。
晋王见太后也无语,皇帝也无话,与清河公主异口同声问道:“你去哪里?”
凌清舒在门口站定,修长人影逆着日光,恍似镶上一带光圈,她不回头,声音传来,浸透讥诮:“我去告诉曹世子这个好消息,免得他行差踏错,有负外婆和阿舅的一片盛情。”
太后醒转,又认了干外孙女,圣和宫里一片热闹喜庆,妃嫔们嘴上抹蜜,抓住机会,在太后和阴兰芝——皇帝赐名为凌清芝面前,竞相逞能,夸出一天一海的花儿来。
定泰帝以拟旨为由告退,晋王忙脚跟脚地蹑上去,舔着脸子,把多吉引荐了一番,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尤其是天母舞上见至尊、太后榻前明因果这两桩异事,本就确有其事,说来尤其理直气壮。
待他说完,多吉不待皇帝垂询,合十躬身:“小僧冒昧进言:太后此症,小僧其实无可着力处。陛下的病,小僧确有良方。”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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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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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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