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太后。”
皇太后猛地从沉思中惊醒,打了一个哆嗦。抬眼看了一会儿,方慢慢道:“曹家小郎君,你来了,坐吧。”
曹承钰谢恩就坐,垂下眼眸。半日未见,太后似乎老了许多,疲态尽露。
“清舒怎样了?”
“大小姐很厉害,”曹承钰眼眶微红,唇边却浮起微笑,“太医的药熬好,她明明还迷糊着,人都认不清,却硬是咬着牙,一口一口喝尽,连渣都不剩下。其后呕了两次,又坚持多喝了一碗补上。这会儿刚刚睡下。太医说,大小姐求生之意甚坚。只要能熬过这一夜,明天白天会好很多。”
太后也微笑起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个满脸憔悴的年轻僧人,这一刻,四目对视,眼里闪烁着相同的骄傲与悲伤。
“如果她能撑过去,不用那什么输血的邪法,那就太好了。”太后似是觉得烛光晃眼,伸手遮住眼睛,疲倦地道,“阿芝是个可怜孩子,我和她娘当年对不起她,如今又要牺牲她去救清舒,我这心里,就跟滚在油锅子里一样,没有一寸血肉肌肤是好的。”
她放下手,下意识揉揉心口。贾寺奉上一杯热茶,太后摇头不受,哽咽着道:“我恨不得如今躺在床上要死的人是我,恨不得能供血让清舒活下去的人是我。但凡能让清舒和阿芝姐妹俩好好地活着,就是叫我去十八层地域,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心甘情愿。”
偏殿里响起苍老而压抑的哭声。
内室忽然传出一阵惊呼——“大小姐”,太后止住哭,颤抖着起身,曹承钰已经冲了进去。
凌清舒依然趴在榻上。今日一早包好的发髻早已乱了,宁凝用一方长锦帕替她将长发裹起来。此时长发又从锦帕下四散垂落,满头汗水打湿头发,发梢处甚至往下滴水。
她双目紧闭,嘴唇泛着青白色。背心处伤口破裂。鲜血涔涔淌出,之前盖着的被褥已被太医推到一边,床榻上一片血汪汪的殷红。
太医和曹承钰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之别?几人一起,手忙脚乱,解开湿透的白绢,重新换药,曹承钰用力按住止血纸,满头大汗,厉声催促太医加快缠绕。
宁凝牙齿打战:“小姐原本躺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接着就大股大股的血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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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真好玩。”凌清芝把一支尖头伏魔杵从手臂上拿开。那里出现一个小小的圆洞,不知道多深,往外汩汩冒血。
她伸手一抹,放嘴里慢慢含着。说话便有些口齿不清:“我扎自己玩,我倒不觉得多痛,那女人反倒会痛?”
“你们本就是一胎双生,自有灵应之处。你以前,不也经常做梦梦到她?”
说话的人一脸络腮胡,皮肤黧黑,戴着毛毡僧帽,正是多吉。
“她可从没梦到我。”凌清芝呸了一声,吐出一口混着血的唾液。
“这不公平。”她点点头,语气平淡,甚至显得有点无聊,“就跟我这一辈子一样,太不公平。”反手就往手臂另一个地方戳去。
“别再扎了。”多吉眼明手快,劈手夺过降魔杵,“你还想不想叫她活着?再戳几下,她只怕挨不过半个时辰,全身血液就会流尽。”
凌清芝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自然要叫她活着。”
多吉低头,在一个头盖骨碗里研磨一团黑色腥臭物质,一边说道:“她平时身体健壮,意志坚强,诸邪妄想难以近身。如今她马上就要死了,你却主宾归一,神魂圆满。此消彼长,她弱你强,自然该她梦到你了。这便如流水一样,只能从高处流到低处。”
徐徐把磨碎的药粉注入兀自冒血的圆洞:“尸陀林毒虽能暂时催生多余血液,助你度过输血这一劫。但过后五脉尽伤,生机断绝,活不过十年,且再无生育可能。你想明白了?”
药粉注入血洞,冒出呲呲白烟。凌清芝痛得皱起眉头,想到此刻的凌清舒,又笑起来,“我活不过十年,有什么打紧?那女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抢走我命中一切,我只留她在世上受十年苦,算是便宜她了。”
拿眼睛刮一眼多吉,忽然冷笑一声,“就连你这个毒僧,都眼馋她长得好看,想着要她来做你的荼吉尼。”
多吉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迷惑无知者,妄取五蕴相。了知一切法,自性无所有。小僧眼里,哪有色相美丑?大小姐智慧天成,若能与她双修,小僧便可早证无上瑜伽道。”
“屁话。”凌清芝嗤了一声,“哄鬼。”
忽又粲然一笑,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发亮,“光是想象一下,你与那女人双修之时,她被你搂抱着这样那样,发出依依啊啊的叫声,就叫人兴奋得很。毒僧,我送她十年寿命,她还我十年好心情,这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说的因果?”
“小僧不论因果,反说果因。颠倒一切世间法,百无禁忌。”
凌清芝不耐听他说法。看看洞口已经止血,起身往外走:“该我上场演本了。毒僧,记住我们的血誓。若是有违,叫神灵粉碎你修行根基。”
“小僧不敢忘。”多吉目送她一路走出房门,眼前浮现最初见到她的样子。
巴掌大的婴儿,脸上被树枝戳出血,又被燃烧的木梁烤得面目焦黑。
然而还活着,还能发出细细的哭声,虽然微弱得像秋冬天的蟋蟀。
那是二十年前,他在雪阳与大周的边境一带游历,在一片灰烬中,找到这个奇怪的女婴。
他起了探究的兴趣。接下来几年,在那具稚嫩娇弱的身体上,施以种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奇术。
揭皮、植皮、改换她的肤色,套上铁笼,改变她的头骨脸型大小。唯有眉眼鼻梁,还保留着几分原有的样子。
分离她的灵魂,把所有向善的一面单独引诱出来,却将愤怒、仇恨与不甘紧紧压缩密闭,以便将来爆发出来,能够得到更加强大邪恶的恶意,那可是修炼法器的力量来源。
许多许多次,小孩原本已经只剩一口气,很快就可以成为他梦寐以求的容器。却又似乎从虚空里借了一条命来,挣扎着缓过气,咬牙坚持。
十五年前,大周大举反攻,杀入雪阳国都所罗城。雪阳国主很干脆地献上当年挑起战乱的权臣,两国杀牲祭天,订立盟誓,永不加侵犯。
雪阳国内情势变异,密宗再次得势。他匆匆赶回雪阳,混乱中,这小孩不知去向。直到那日在圣和宫大殿的外头,重新看到她。
从第一眼看到她起,他就知道,他迄今为止最成功的造物,再次回到他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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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圣和宫内殿里,此起彼伏,响起太医越来越恐慌的声音:“血竭粉止不住……”
“三七……”
“猪蹄汤熬好没有,马上端过来……”
“曹世子说过,不能封闭伤口……”
“顾不上了,血流尽了,人也没了,等不到破伤风……”
宁凝拼命咬着手背,免得自己哭出声来。没有力气站着,慢慢蹲下去,缩成一团,簌簌发抖。
曹承钰早已退到一边,伸手入怀,摸到匕首手柄,利刃指向心口。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凌清舒的脸。
如同他千百次凝视过她的目光一样,温柔、缱绻,星光闪耀,爱怜横溢。
心里默默数着,不可早一分,不可晚一分,以免黄泉路上,与清舒错过。这样的遗憾,可是百死莫赎。
手肘忽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拉扯着,他回过头,看到太后铁青的脸。
“去,去找阿芝和多吉和尚来。”
他明白太后的意思,摇摇头,低声道:“清舒不会同意的。”
强迫别人拿命来救自己,她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阿芝是自愿的,”太后声音如厉鬼,凄厉哀楚,“阿芝说,只要你肯答应娶她,她愿意为了你,救下清舒的命。曹承钰,你只要忍耐她一天,至多两天……”她肩膀抖得像筛糠,再也说不下去。
“我明白了。”曹承钰慢慢放松匕首,闭一闭眼,低声对太后说:“这件事,永远不要告诉清舒。”
“好……”太后发着抖,靠着贾寺,人软得像从缸子里捞出的死虾。
“外婆,外婆。”凌清芝从外头小跑着进来,“我听宫人说姐姐又不好了。你别急,我一定会救姐姐。”
看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凌清舒,又回头看着曹承钰,含泪道:“曹世子,我可以做你的妻子吗?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这是我临死之前,唯一的心愿了。”
曹承钰想要谢她,又觉得言语太过轻飘。想要安慰,却又苦笑,他有什么资格?想要劝阻,心底里却极不甘愿。清舒想活下去,她还有许多事,许多心愿未了。
爱一人则不舍其受一分痛苦。不爱之,则不能感其痛,不能怜其苦。甚至眼睁睁看着她赴死,坐享她生命的祭享。他哪一点,能当得起“君子”之誉?不过是芸芸世间,一伧俗自私男子罢了。
最终,只能说出一个最简单的字眼:“好。
凌清芝欢喜地一手牵他,一手挽着太后,举步就往外走,“真好,没想到在我临死之前,最爱的两个人都在身边。我就算去地下见娘亲,也一定开开心心的,再没有半点遗憾。”
大殿上烧着红烛,凌清芝跪在太后脚下,见曹承钰仍旧站着,连忙拉一拉他,悄声道:“曹郎,快跪下来啊!”
曹承钰移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跪下。
贾寺站在一边,权作傧相:“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他诚心正意,一丝不苟,与她深深对拜。
阿芝,我终身记你恩德。
“外婆,外孙女今日与曹郎成亲,你不与我们说些什么吗?”凌清芝扬起脸来,一脸兴奋地看着太后。
太后身子直晃,全赖贾寺撑着她,才勉强镇定下来,颤声道:“汝从今后为曹家妇,好好持家,善事翁姑。多生子女,开枝散叶。同心同德,白头……白头永谐。”
“谢外婆吉言。”凌清芝磕了一个响头,脆生生笑道:“这也是外婆当年跟娘亲说过的话儿吗?”
太后身子一挺,忽然不再颤抖,整个人向后栽倒。贾寺和两个宫人半扶半抱,将太后放至榻上,又叫人去内室找两个太医过来。凌清芝忙也去太后身边,端茶倒水地侍候。
正忙乱间,一个宫人疾步进来,没看清台上情势,高声通传:“大娘娘,多吉上师那边传话,说是万事俱备,请太医引大小姐与二小姐过去。”jieyidazhiye.com
太后已然晕倒,此时无人做主。贾寺忙委曹承钰从中指挥。
太医此时委实已是束手无策,眼看着大小姐渐渐面如紫金,气若游丝,虽然对那番僧的邪法仍觉恐怖骇异,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便照曹承钰的安排,忙碌起来。
曹承钰站在门口,亲自看着他们将包扎好的凌清舒放在一架竹床上,由四个内监抬着,一群宫人围拥,小心而平稳地出门而去。
他紧跟于后,头上忽然被人摸了一把。
回过头,凌清芝眼中含泪,看着他微笑:“曹郎,你如今还是光头,没法与你结发了。来年忌日,记得来我的坟头,烧一绺头发给我。我在九泉之下,日日为你祈祷,长命百岁,得偿所愿。”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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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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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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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救命与害命免费阅读.https://www.jieyidazhiye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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