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芒冷冷道:“后来你知道了。”
杨健硕头皮一紧,不敢撒谎,犹犹豫豫还是吐出了话;“......对,后来我知道了。有次阿玉和她那个朋友打电话,无意间我听到了阿玉叫她的名字,若思。至于姓什么,当时我还真的不知道。阿玉对那个若思的孩子很上心,几乎每天都在照顾那个孩子,当然我猜她也是为了钱。”
不知为何,云芒背脊蹿上一阵过电的寒凉,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问:“现在那个孩子,在哪里?”
杨建硕没有一丝犹豫,连悲凉都懒得装一装:“死了,抱到我家过了几个月?死了。”
“怎么死的?”
“传染病。医生说是小孩子容易得的乙脑,脑炎,我也不懂,医生就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那小孩儿是怎么得上的,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没有。”杨健硕表情闪躲,摇头抗拒,急心要与那孩子的死撇清关系。
“怎么得上的?”云芒冷静反问,其实深入一听,可以发现音色越来越冷,越来越硬,令人发慌。
杨建硕明白他要是说一句假话,眼前的少年很可能一百万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他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星子,眼珠不再是飘忽不定,眼球带着血丝瞪着某一处,继续说:“那天,医院打电话通知阿玉,说他......说季非情况稳定了下午可以出院,阿玉很开心,张罗着要去接孩子。可是她去接的话那若思的孩子就没人照看了,她不可能抱着一个孩子去接另一个孩子,她再怎么疼那个若思的孩子,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什么也算不上了,就像她再怎么信不过我,也不得不把那孩子托给我照顾一天。别问我为什么是一天,那会儿我们住县城,周边山多,来去一天市里的大医院是要一天的,坐公交。”
“那天,阿玉很早就搭车去了市里,我留下照顾若思的孩子。邻近中午的时候,服装厂突然临时派我去桥锋山谈事情......桥锋山是邻近县城的小山,山上有很多做编制手艺的女工,她们的做手艺的价格特别低,我当时在厂里负责管这方面的洽谈,其实也算不上洽谈,就是出个面说服那群妇女替我们干点活......我觉得带个小不点没什么,况且那孩子不爱哭闹,于是我就带着那孩子一起去了。一上山,那群女人一看到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来谈事,本来不好对付的一群人变得特别心软,争着说要抱小孩儿,我挺烦小孩儿的,就给她们照顾了半天。后来事情进展挺顺利,我谈下了大部分的女工。我记得……谈完后是傍晚了,雨下得很大,特别大,正好赶上雨季。我抱着小孩根本走不出桥锋山,也看不清脚底下的路。幸好女工们人还行,留我在山上某户人家借宿了一晚。”
杨健硕的喉咙仿佛生了锈,话语进行地一卡一卡,他偷觑了两眼云芒,干干一笑搓了搓手:“能不能给我来杯茶,水也行,说这么多话嗓子干的不行。”
虽不满话语戛然而止,但云芒还是舀起残存的耐心唤来了待应生上了杯水。
待应生按照云芒的意思上了杯清水,除了水外还自作主张添了一杯茶。
茶被小心推至云芒面前,用茶人却纹丝未动。
杨健硕来不及忿忿这差别待遇,抓起眼前的水便往冒烟的嗓子眼里送,一杯下肚后,他就着外套袖口囫囵擦一把嘴。
云芒微扬下颌示意道:“继续说。”
或许是因为有人的提醒和回应,杨健硕这回的开头带上了点互动的意思:“其实这种事我还真没对什么人这么说过......”
云芒抬眼一掠杨建硕,一言不发却不言而喻。
杨健硕试图抖抖肩让自己放松些,可面对少年的眼神他怯懦了,只能继续道:“很巧,那晚阿玉也没回县城的家,她在电话里说怕孩子太累,明天再回。我不敢告诉她我带着若思的孩子上山了,于是我就应下也没说什么。第二天很早就下山了,为了不让阿玉发现我还特地给那孩子换了衣服,说起来……我还在那孩子的衣物里找到了一样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从医院里带出来的腕带,上面写着郁若思之子,出生年月日,联系方式以及看不懂的一串带英文的数字。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那个若思姓郁。我也没多想什么,可是阿玉回来后,郁若思的孩子,他,他不正常了!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只是阿玉回来后就表现出来了,很烫,还抽搐。阿玉慌了,一直抓着我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那孩子突然就不对劲了。县城的医院的医生看不出什么,阿玉又拉着我带那孩子去了市里的医院,后来医生诊断说这孩子是得了乙型脑炎,说这种病蚊虫传播......再后来,那孩子因为没有及时治疗……死了。我拜托人偷偷打听才知道,那是海宁市富人郁若思和季存光的独子。我告诉阿玉,告诉她我有个想法......”
“呵。”云芒打断杨健硕,从鼻腔里轻轻发出一声轻笑,带着讥诮,眼里尽是阴霾,“把季非推出去?让他替代那个死去的孩子?如果运气好,你不仅可以避免负责,还可以计划从季非身上得到后续的利益?”
“我......”被戳穿的杨健硕习惯下意识否认,抖着手摁住膝盖,脸涨得青筋有些扭曲地爬在脸上,“我当时只是想要息事宁人,没有想那么多,再说阿玉留着那孩子也养不起,何不推出去让他享福,当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多好,是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出生啊。再说,再说我怎么知道,上一趟山会变成这样,不关我的事,这都是命......都是命......”
“都是命……郁若思亲生儿子死了还没一天,她就联系到阿玉,让阿玉把孩子还给她。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原本阿玉根本不同意我的想法,可郁若思的突然造访令她不得不把季非推出去,一推就是近十八年。你说瞎不瞎,那郁若思根本没认出来那不是她的亲儿子,就这么扔下一笔报酬金交代一句别声张就走了,果真从此之后再也没了联系。”
“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你应该比我还了解......”杨健硕有着被人查个底朝天的自觉。
的确,云芒查了这个节点之后的每个时间段。正如杨健硕所说,他比杨健硕本人更清楚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拿到郁若思的报酬后,他们的生活再一次陷入了平静,短暂的平静,两人因有了一个小孩而领了结婚证,好似季非从未出现过。但又很快,这种生活因为挥霍尽空的报酬和劣性难改的杨建硕,再次被打破平衡,因好赌欠下一屁股高利贷,杨健硕挪用服装厂公款被开除。蒙坑拐骗信用度极差,那个县城几乎没人敢用杨建硕。欠下的赌债像个贪婪不停的雪球,越滚越大。最讽刺的是,只有当走投无路时,被人推出去的季非才会被人想起。
云芒的脸上划过一抹冰冷的笑意:“你离这五十万,已经很近了。回答上一个问题,给你鉴定报告的人是谁。”
这句话对杨健硕而言无疑充满了诱惑性,欲望令他仓促张了张嘴,却又临门一脚住了嘴。如果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说,保持沉默不回答,那眼前的少年很可能就此作罢,他侥幸着,这是一种莫名的自信,就是他坚信眼前这个少年和季非关系非同一般,绝对会为季非毫无保留付清一百万,即使他不懂这是为什么。
云芒换了种方式:“或者解释解释近段时间来频繁在通话记录里出现的X也可以。”
一个学历勉强初中毕业的中年男子,取号码备注名不用通俗易懂的中文,也不像寻常人般懒得打备注,而是极其隐晦又刻意的打了一个大写的X,要么就是有打字母的习惯,要么这个行为就极其异常,而杨健硕就是那个极其异常的一个。
X!
杨建硕听到这个字母时瞳孔蓦然紧缩,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云芒,又迅速而慌乱地低下头。
怎么会,怎么可能,那人明明说过会清理完所有他们之间的联系,为什么还能被查到?
其实关于那个人,云芒目前只能查到这光溜溜的一个字母——X,它躺在杨健硕个人通话记录里,仅仅是一个代号,两条相交的直线。对方很谨慎,把能处理的都处理了,追本溯源时,这个X早已变成了一个空号,空得不能再空,空到杨健硕成了唯一的关键点。
杨建硕这个人极其容易被他们摆动,一点甜头便足以忘形,心理防线极其脆弱,比起说不说怕X对他做什么,他更怕拿不到这一百万。
他愚蠢地想,眼前这个人有了想要的答案就会罢手,况且两个人的对话,X怎么会知晓?说出口也无妨。
徐健硕强行给自己为了一颗定心丸后,说话都淡定了许多:“给我鉴定报告的那个人的确是X,但我真的没见过X本人,是男是女更不知道,每回通话联系我时都是变声处理的,这个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为什么要刻意备注X?”
“是对方让我这么干的……”
风呜咽得吹了许久,把草蛇灰线的信息也吹得开始凌乱。
就在把能说的都说完的杨健硕以为眼前少年还会一再坚持盘问时,云芒话锋却陡然一转:“拿这一半的钱,带着那女人和你儿子要多远滚多远,不能回老家,今晚就动身,落地后会有人补齐另外一半。”
杨健硕颤着眼球机械性地点着头,嘴里飞快嚼着:“好的......好的!”
“但,如果你再敢找他一次,那么我保证代价绝对不是这一百万能打发的。”
“我保证,我保证,这辈子绝对不找他,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不然,不然我不得好死!我现在就让阿玉赶紧回来,收拾东西去机场,你放心,你说的,我都会,都会照办的。”
云芒霍然起身,狂风中的背脊挺拔坚毅,将皮包甩至杨健硕面前后果断离去。
突然间他明白又模糊,不知道正确还是错误,人生从未有一次为一个人处于边界游离,但把每个念头揉碎了掰开的时候,又觉得值得得要死。
杨健硕抱命根似地抱紧皮包,万分小心地捏着拉链拉开一个豁口,确认无误后,带着血丝的眼珠显得兴奋无比。
冲昏了头的愉悦令其话语都显得尤为大胆,杨健硕谗云芒那杯茶,他对着云芒的背影嘿嘿一笑,说:“你不喝?多浪费,给我吧。”说完便捧起那杯茶,连茶叶都喝个精光。
云芒并未阻止,轻蔑的眼神就已表达一切,目光擦过风口远处蜿蜒曲张的山脉,脸色猝然一变,厉声问:“你说让她赶紧回来,那她现在在哪里?”
杨健糊涂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阿玉,宋玉玉,虚心地咽了咽口水,悻悻说:“她,她说想最后再看季非一眼,去他学校了......”
话音未落,杨建硕猛然感觉到了一阵窒息,他被云芒攥住领口,嘴里蹦不出一个字,瞬间意识到了错误,他抖着嗓语速加快,有种显而易见的慌张:“我,我马上给她打电话,让她马上走!不会让季非看到她,我保证!我......”
砰——
云芒面沉似水,一个甩推,杨健硕踉跄狼狈摔倒在地。
“你最好保佑季非什么都不知道。”
警告被风吹得散开,他转身逆风往外奔去。
.
隔着衣物,猫崽趴在季非平坦结实的小腹上,懒洋洋打了一个滚。季非揉着毛软的猫肚皮,低头附耳往猫耳轻轻吹气。
云边擦手沏茶,随口一问:“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跟猫猫狗狗贴这么近?你这一猫一人嘀嘀咕咕的,你能听懂它说啥?”
天底下养猫狗的人多少有个爱与动物对话的习惯。
季非握着猫爪,只当云边口中的“年轻人都喜欢”是个泛指,笑意漫上眼睛,对云边一本正经解释道:“它说让爸爸我放学了赶紧来接它回家。”
云边服气一笑,拎起黏在季非身上的猫:“你小子,连猫崽子的便宜都占。得了,时候也不早了,明天不是考一模吗?去上课吧,路上开车慢点,猫我会替你看好的。在我这儿吃饱喝足的,乐不思蜀,说来也奇怪,光长膘不长个头。”
听到“光长膘不长个头”,季非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两只猫耳:“边爷,对小猫不能说这些,小小年纪,容易自卑。”说完飞快一眨眼皮,松了手促狭一笑,仿佛方才的幼稚与他无关。
季非换鞋出了门。
就在屋外摩托车的发动机“隆隆”渐行渐远时,云边接到了云芒打来的电话。
手机那头的声音难得有些颤:“外公,他走了吗?”
不用问,云边就知道“他”指的是谁,老头慢悠悠往杯中添茶,问:“刚骑车走的,回学校了,怎么了?”
云芒忽略云边的问题,淡淡一句:“知道了,我去找。”
派个嘉衣在云芒身旁不是摆设,该知道的最终都会传进他的耳朵里。在翅膀还没彻底长硬之前不能放手的还是不该放,不像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就要彻底放。
云边深谙这一点,却还是忍不住提醒云芒一句:“二芒,有些事,我们不能阻止,有些东西,无法抹煞。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每个选择都有结局。你这样一味插手到底管到底,不是好事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放手让你去管,到底是对是错。”
带着沙沙的电流声,云芒沉吟片刻,涩声轻道:“可现在一切都不是时候,外公。如果有人一定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那那个人绝对不是季非。”
他的青春可以没有我,但不能不快乐。
毫不作为,任由别人把血淋淋肮脏的真相推到那个人面前,他做不到。他可以任由那个人的笑容不是他带去的,可以任由他们之间的不遇见,不相熟,不在乎,却做不到撒手。
闹幽园与朗博离得近,用江积玉的话说劈个叉也能到,可季非还是手痒骑车来了。
下车时他的右眼皮跳个没完没了,抬起手腕轻轻捂了会儿也没见好。
于是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校门口的便利店,季非打开冰柜买了一瓶冒寒气的矿泉水,忽略了老板娘一脸的“要爽不要命年轻人”的表情,努了努唇瓣,回了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瓶身很快爬满了水雾,在指尖用力一握,水雾便能在凝聚成水珠流转在指缝间。
季非就着水雾正浓时,站在阳光下微仰起头阖上右眼,任由冰凉的瓶身贴住眼皮,水珠借着微深的眼窝在眼睫上打了个转,顺着微挑的眼尾缓缓流下一滴,像泪不是泪的水滴。
口袋里的手机抖了抖。
季非撤下贴在脸颊上的水瓶,掏出手机点开。
是云朵符号,他发来了一张图片外加一个问号,图上是手写的解题过程。季非微愣,一方面他再次恍惚这字迹似曾相识,另一方面想起自己还欠别人一道大题的解析,当下这种情况显而易见对方是问他这样写对不对,从快黏连到一起儿的字可以看出有多心急学习。
国家栋梁啊!
季非单手拧开瓶盖,踱步出了便利店,他一向都是很愿意帮助迷失在题海中的同学,快速地分析了一波这位国家栋梁的解题思绪后,回了心急的国家栋梁四个字:解答正确。
“季非?”
没等到高冷心急的国家栋梁回他消息,反而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还是个女声。
他脚步一顿,闻声抬眸,视线里添了俩人,看清时眼皮又犯病一跳一跳的。
面对不熟的人,季非下意识都是在脑海中搜索回忆对方的姓名。
就像此刻,他微眯着湿润的眼睛陷入“你是谁”的迷阵中。
叫穆白?
应该是的。
至于穆白身边的中年女子,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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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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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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