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妇人,若被两人合力殴打,受伤了怎么办?
青桃扯了扯嘴角,缓缓道,“我娘以前不是这样的。”
邵氏怯弱,做事慢条斯理的,人前不爱说话,邱婆子骂咧咧大半天她都不会吱一声,私下更不会抱怨,所有事都听谭秀才的,这么多年来,也就因得了何树森称赞,天天往脸上抹脂粉是最胆大的行径了。
这样的人,竟有勇气当街追牛高马大耍混的汉子,青桃说,“我娘是怕其他人效仿吧。”
有摊贩帮忙,很快就将两人治服了,邵氏雄赳赳气昂昂的摊开手,问他们拿钱。
两人惊慌失措的掏出铜板,因着恐惧,抓钱袋的手微微颤抖着,露出的半截手臂清晰可见上面血青的齿痕。
邵氏夺过钱袋,虎着眼凶道,“什么不学,竟学人买东西不给钱,莫以为我是妇人就平白遭你们欺负...”
她只拿了卖包子的钱,将钱袋还给人模狗样的男子,转身朝帮忙的摊贩作揖,礼数是跟谭秀才学的,她五官硬朗,姿势笨拙,瞧着有些滑稽,摊贩们未露出半分嘲笑,和邵氏道,“往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吆喝一声便是。”
整个酷暑,全靠谭家给水喝,给地儿乘凉日子才不那么难过,这份人情,有机会自然乐意还。
“多谢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好不容易有个营生的买卖,可不能让他们搅乱了。”邵氏自认不是无知妇人,多少人眼馋她家的配方,她不凶狠些,迟早会被这些人弄得乌烟瘴气。
摊贩们不住点头,“是这个理。”
邵氏拿着钱,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面不改色回了铺子,嘴角一咧,扯出个歉意的笑,“让大家看笑话了。”
客人们怔怔的摇头,目光眺向街上,汉子灰头灰脸的朝远处跑去,不禁担忧,“此番丢了脸,他们怕会找机会来闹,谭娘子还是报官吧。”
官差什么都管,之前有个老婆婆的鸡从门缝钻出去就是官差找回来的。
邵氏笑容僵住,“不用吧。”
许是出身乡下,她从小就怕见官,总觉得进了衙门就出不来了,有客人说,“遇到事就该找衙门,你家相公是秀才,看到衙门老爷不用见礼,气势上将人压住,其他人就不敢找茬了。”
邻里间为了芝麻大点事请青天老爷做主的不在少数。
邵氏犹豫,“我想想吧。”
“刚才那两人准是哪儿来的地痞混混,不给他点苦头尝尝,以为你们好欺负呢。”
这话说到邵氏心坎上,两人拎着纸包跑出去时她低头给其他人捡包子,压根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青桃跑到门口,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脑子乱糟糟的,没想那么多就冲出去了,现在想想,两人若是引诱她到暗黑的巷子,合伙打她,她哪儿打得过,思及此,回头问青桃,“要不要报官啊?”
“等爹回来商量商量吧。”
邵氏点头,感激给她提议的客人,把要回来的银钱给青桃,絮絮叨叨的说,“那么大个人,身上兜着钱还做这种事儿,也不怕传出去丢人...”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铺子就你和谭姑娘,要警惕些。”
“嗯。”
邵氏这会儿正在后怕中,无心和客人多聊了,卖完最后一蒸屉,急急关了门,宁肯燃油灯也不愿开着门收拾。
青桃看她点亮油灯,轻车熟路的拆蒸屉,细声道,“几个包子说值钱也不值钱,娘追出去要是受点伤得不偿失,咱记下他们的长相,喊官差来,让他们帮忙追。”
“不是没看到官差的影儿吗?”邵氏心头颤了颤,越想越害怕,“你说得对,往后再碰到这种事可不能不管不顾追出去,难保那些人不是调虎离山。”
丢了几个包子是小,钱要是被人抢走就亏大了。
芸娘蹲在角落洗围裙,听到这话,不住点头,见状,邵氏眸色愈发沉了,“还是得让你外公守铺子。”
邵老头如果在,那两人哪儿敢如此猖狂。
“娘知道调虎离山?”青桃活络气氛道。
邵氏斜眼看她,唇角微扬,“真当娘什么都不懂呢。”
哪怕不识字,但没少听谭秀才和其他人探讨学问,除非耳聋,否则不会什么都不懂,她捞过锅里的丝瓜瓤,边洗蒸屉边说,“娘这是真人不露相。”
极少看邵氏往自己脸上贴金,芸娘极为捧场的说,“婶子也是有大学问的人,否则不会生出青桃妹子这么讨人喜欢的闺女。”
既夸了邵氏,又称赞了青桃,邵氏乐得不行,“还是你会说话,今天的事儿你也看见了,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恶人来,狗子不在,你千万莫逞强,遇到事派人知会声...”
想到远水救不了近火,她给芸娘支招,“和邻里好好处,关键时请他们帮忙。”
芸娘郑重地应下。
其实她也被吓着了,幸好没出事,要不然如何是好,邻里品行如何她不知,不过钱家离得近,她要和钱婶子说说,让那些学徒经过铺子时留个心眼,帮帮她。
这几日天儿不好,黑得早,邵氏没让芸娘回家,“明早小杨要来拉包子,你坐他的马车一道就回去了。”
大晚上的,遭那两人埋伏报复就不好了。
芸娘也怕,“行。”
经过这桩事,邵氏决定不把银子放家里了,谭秀才刚进门,她就把人拖到后院,让他去趟钱庄,把银子兑换成银票,谭秀才云里雾里,却也没反驳,“换多少?”
“都换。”
这半年来,挣了已有二百两银子了,留了几两应急,其他的都用蓝色的棉布裹着塞给谭秀才,逢谭青文也在,她让他给谭秀才作伴,还给他一把斧头。
谭青文一头雾水,邵氏不欲解释,“跟着你爹便是。”
父子两乖乖出了门,而去前边帮忙的邵老头从芸娘嘴里知晓发生的事儿后悔不已,“我该留下的。”
邵氏多年不做苦力活,力气哪儿比不过他,有他在,轻松就能把人收拾了。
芸娘说,“巷子里有相熟的摊贩,多亏他拦住人。”
摊贩在巷子里卖胭脂,听到邵氏的叫喊,堵住了两人去路,邵氏扑过去,抱住对方手臂,毫不留情的张嘴咬,据摊贩描述,邵氏的势头,似要咬一块肉下来,眼里的坚决就把两人唬住了。
邵老头没见过那样的邵氏,就是心疼闺女,回到后院就去灶间找邵氏说话。
本是想安慰安慰她,但邵氏像个没事人,“昨晚睡觉我还怕,现在完全不害怕了,他们再敢上门,我还咬他们。”
“......”
兜着一肚子话的邵老头没地儿说,见青桃整理箩筐里的果蔬,感慨道,“从小到大,你娘没跟人红过脸,来城里后,倒是不怕事了。”
“许是跟我三婶待久了。”
想想刘氏风风火火的性子,邵老头长长叹息了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觉得陌生,还有无奈。
铺子就三人,邵氏不站出来,吓着青桃和芸娘怎么办?
他双手抄在背后,大步出了门,不多时挑着柴回来,里里外外找了圈,嘀咕,“我的斧头呢?”
他没别的本事,只能手脚勤快些,多帮邵氏干点活,也就劈柴这种粗活了。
“我大哥拿走了,外公,你坐着休息会儿,和我说说家里的事儿吧。”
没事做,邵老头浑身不自在,左看右看,去井边提了一桶水冲洗院子,后院铺了石砖和木板,冲洗起来极为容易,末了将脏水扫到院墙的水沟里,回青桃的话道,“你外婆身体好,每天早起进山捡菌子,运气好能捡到几个野鸡蛋,你表哥已是童生,依你舅舅的意思,开春送他去镇上的书塾,到时他去镇上找短工做。”
租个宅子守着大勇读书。
他没明说,青桃也懂了,“我爹知道吗?”
“知道,他说镇上的宅子有多的屋,让大勇住你家,你舅舅不让。”
女婿的好意他自然明白,但儿子说谭家帮衬他们许多,不能得寸进尺,刘氏住在宅子里,青牛媳妇和青武媳妇经常去,大勇毕竟是男子,不太方便。
他和青桃说内里思量,转述儿子的话,“那宅子若是你们住着,大勇借宿姑姑家,旁人不会说什么,可你三婶住着,大勇住就不合适了。”
这世道重名声,青桃明白他们的打算,“租个小宅子也好,舅舅没空煮饭的话,表哥找我三婶拿包子吃。”
看青桃脸上没有不悦,邵老头松了口气。
谭秀才让大勇去宅子住时,他不知怎么开口,直接拒绝怕谭秀才不高兴,觉得大勇过了县试就和他划清界限,青桃懂他的想法再好不过,“有空你和你爹说说,外公这人不会说话,怕得罪你爹。”
这点青桃早就看出来了,无论邵老头还是邵家其他人,在她爹面前总抬不起头来,说话也小心翼翼的,她说,“我爹也是读书人,不会乱想的,您是长辈,想什么与他直说就行。”
邵老头讪讪的挠了挠头,“外公没读过书...”
怕女婿笑他见识短浅。
“我爹不是傲慢的人。”
邵老头再次挠头,“外公不是那个意思。”
谭家条件好,女婿又是秀才,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邵老头从不敢摆长辈的谱,不是怕女婿甩脸色,而是怕女婿看不起他,从而看不起闺女,闺女要在谭家过一辈子,做爹的不能给她添乱,其中的事儿没法和青桃说,他思考道,“那我待会和你爹说说。”
嘴上这般说,待父子两回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开口,见他为难,青桃主动说起,将缘由也说得明明白白,谭秀才拧眉,“大勇才多大点...”
不用讲究男女之别。
话未说完,想到大勇比青桃要大,如果没读书,家里人估计都开始张罗他的亲事了,住宅子确实不好,“书塾的夫子学识高,你表哥去镇上读书有益府试和院试,租宅子就租个离书塾近点的。”
不过这些是明年的事儿,暂时不用着急,倒是眼下,他掏出怀里的四张银票,情绪复杂的说,“半年挣下的?”
两百两,他要在清水镇教十年的书,可青桃半年就做到了,高兴之余,心底还有些挫败,活到这个岁数,竟不如十几岁的闺女。
“嗯。”青桃收起银票,“买铺子还不够。”
谭秀才看了眼屋子,“慢慢来,你要是喜欢,将来爹有钱了,爹给你买。”
“好啊。”
家里有多少钱他从不过问,委实没料到如此多,夜里,邵氏回房后,他问她,“每天起早贪黑的,身子吃得消不?”
邵氏奇怪的看他眼,这种话,他从来不说的,想了想,说,“不累,倒是你,天天熬到半夜,白天会不会提不起精神。”
她要是累了,关铺子休息两日便是,谭秀才不行,再累都得撑着去府学。
谭秀才说,“我不像你做累活,睡得少些没什么。”
他阖上书,仔细打量着邵氏眉眼,上次回来,她就黑了许多,人也瘦了一圈,一双手更是粗糙,掌心挂满了厚茧,连他的手都不如,他推开椅子,慢慢走到床前,斟酌道,“咱家这两年确实会困难些,但别太累了,养好身子多活几年才是好的。”
邱婆子就是年轻时太操劳了,这两年身子大不如从前,他说,“孩子们孝顺,你要留着命多享几年福。”
邵氏不知他怎么了,低头瞅瞅自己,“我不好好的吗?”
“我就说说,但凡觉得累就放下活歇歇。”jieyidazhiye.com
成亲多年,少有看到谭秀才体贴的时候,邵氏点头,“我有数着呢。”
因着这番关怀,夫妻俩感情愈发好了,以往谭秀才到家就回屋看书等着吃饭,现在会帮着扫地,端碗碟,闲暇时,还会带着青文出门买菜,青桃看在眼里,私下问邵氏,“爹最近怎么了?”
邵氏脸红,好在她晒黑了,不甚明显,道,“秦柏跟你爹抱怨你秦婶子不好,你爹劝他好好待你秦婶子。”
秦柏两口子三天两头吵,秦柏爱花天酒地,回家问秦娘子要钱,秦娘子不给,他就四处借,气得秦娘子带着孩子回乡下了,留秦柏无人照顾,天天胡子拉渣的,谭秀才约莫害怕了吧。
青桃狐疑,进门多年,邵氏事事听谭秀才的,怎么会怄气回乡下。
看青桃不信,邵氏转身忙其他,“不信问你爹去。”
青桃也就开开玩笑,哪儿会去问她爹。
日子不紧不慢,十月底的时候,赵氏又来了,身后跟着胖嘟嘟的周荣,他似乎有点怕青桃,抓着赵氏衣角,怯怯的缩在她身后,赵氏拉过他,“招呼人啊。”
周荣贪吃,大半年不见,整个人又圆润了许多,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邵氏不喜赵氏,却也不好当着周荣的面给她难堪,请两人落座,装了两个包子给周荣。
周荣一接过就囫囵吞枣的吃了起来,但馅儿烫得他舌头直哆嗦,带着人都绷直了。
邵老头也在,他辈分比赵氏高,没有出声,破天荒的,赵氏喊了声叔,转头和邵氏说,“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找你,镇上的铺子我已经卖了,钱给老大娶了媳妇,没有去处,只能带着荣儿找你们来了。”
邵氏心下不满,她又不是赵氏的谁,找她干什么呀?
她看着周荣,道,“怎么不回赵家啊。”
早些年,赵家拿了赵氏不少好处,不至于翻脸不认人。
赵氏不愿提娘家人,放下手里的包袱,开门见山,“我能来铺子做帮工吗?”
“......”
邵氏瞪直了眼,招呼不打,直接拎着包袱来,是想赖上她们不成,邵氏脸色变了变,看着冒热气的灶台,“铺子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哪儿请得起帮工。”
“谭大哥呢,我和谭大哥说。”
“......”
邵氏黑了脸。
谭秀才最是心软,加上年轻时想娶赵氏没娶着,赵氏伏低说几句软话,谭秀才必会收留她。
她说,“他回来得晚。”
赵氏:“我在铺子等他。”
“.....”
还真是赖上她们了?
邵氏脸色又黑了几分,邵老头在边上听不下去了,“你咋能这样呢,有困难不回娘家,赖着菊花干什么?”
菊花还欠她不成?
赵氏似是豁出去了,说完那句就不吭声,周荣专心致志的吃着包子,眼睛在铺子咕噜咕噜打转,眼瞅着客人陆陆续续的上门,邵氏没心里搭理她。
但心里气得不行。
偷偷和青桃发牢骚,“要知这样,我该把她轰出去的。”
“她到府学找爹怎么办?”
树大招风,她爹学业好,惹许多学子羡慕,铺子也招诸多人眼红,赵氏真要去府学,丢脸的还是她们,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青桃心思转了转,边收钱,边找话和赵氏聊,“前些日子何叔来过...”
赵氏掀了掀眼皮,情绪不变。
青桃继续道,“何家婶子想开铺子,有意来学手艺,可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真要教了她,我奶是要杀人的。”
邱婆子的泼辣村里人尽皆知,赵氏也是领教过的。
“一家子就会打别人主意。”赵氏冷冷说了句。
青桃看她一脸憎恶,顺势问道,“之前回清水镇,她们说何家跟您借了钱,还了吗?”
赵氏抿了抿唇,厌恶更甚,“她还得起吗?”
何家跟赵氏借了多少青桃不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家老太太手里肯定有钱,“你们都没地方去了她还不还钱,难不成想逼死你们不成?”
赵氏沉默。
青桃又道,“有时候,你越是软弱,人家越是霸道,弱肉强食,苦啊。”
赵氏坐了会儿,牵着周荣走了,邵氏瞅了眼外边,不敢相信,“她去何家了?”
欠她钱的是何家,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不能因为她爹有情,就死皮赖脸纠缠她们吧?
饶是这样,青桃还是和谭秀才说了这事,许久没听到赵氏的消息,谭秀才恍惚了下,“周荣爹给她留了很多钱,不至于没地儿落脚啊,非亲非故的,跑到咱家不太好吧。”
心里不是不同情赵氏的遭遇,但目前的情况,万不能留赵氏的。
同窗们知道他家开铺子,天天问他请不请帮工,秦柏就差没把嘴巴放在他耳朵边了,如果请赵氏做帮工,秦柏那边不好说,谭秀才问,“你天天在铺子,见的人多,可有听谁说哪间铺子招帮工的?”
这是想帮赵氏?
青桃撇嘴,“不知道。”
谭秀才也惊觉自己问多了,青桃忙得不行,哪儿会注意别人说了什么,思忖道,“不若我问问别人,实在不行,浆洗也是很好的。”
“......”
青桃觉得谭秀才的想法的不对,何家还了钱,赵氏大可以回乡下找个块起屋子,为何要留在府城?
府城无亲无故的,就不怕孤儿寡母遭了欺负?还是谭秀才想像以往照拂她们?
她没直白的说出来,而是说,“浆洗是能挣钱,但也辛苦,你看赵姨像能吃苦的?赵姨不答应你是不是还要帮她其他活?”
谭秀才被问得一愣,“没办法啊?”
“......”
怎么就没办法了?
青桃沉了脸,见状,谭秀才说,“去年你娘想接你来镇上住,不就她给你活做的吗?”
提起这个,青桃脸色更是阴沉,污蔑她偷钱不说,还克扣她工钱,赵氏要是个好人,怎么做得出来,谁知谭秀才又说,“赵家知道后上门闹,弄得你赵姨里外不是人。”
“......”
邵氏没有想偷听父女两说话,也是看青桃脸色不好,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反驳谭秀才道,“她哪儿难做了?我和青桃岀摊,她娘和侄子屁颠屁颠跟着抢咱生意,还指桑骂槐,青桃遭了多少委屈,你竟向着她?”
谭秀才哑然。
“你要帮她我管不着,但我不会让她来铺子帮忙的。”邵氏难得如此强势,邵老头不住扯她衣服,示意她少说点。
邵氏挣脱开,看着谭秀才道,“咱家好不容易在城里站稳脚跟,你要为了她弄得家宅不宁是不是。”
谭秀才顿了顿,语气平和,“家宅不宁不是这么用的,毕竟是同乡,她在府城无依无靠,咱能帮就帮一些。”
看他这样,邵氏一股火蹭蹭往上涌,邵老头怕两人吵起来,拉着邵氏往院里走,“什么话好好说,秀才说得也是,她一个寡妇带个孩子不容易,咱们不帮,传出去会说咱不近人情。”
“谁知道赵氏安的什么心。”
因着邵氏不痛快,晚饭闹得不愉快,当然,不愉快的是青桃和邵氏,谭秀才没什么情绪,还是青文从中打圆场,“赵姨要是没地去,周家不会不管的,便是看在周荣的份上也会给赵姨留个屋,她找咱们确实不妥,寡妇门前是非多,传出点什么,名声有损的还是咱。”
“我也是看她可怜。”
青文瞄了眼垂眸不语的青桃,不紧不慢来了句,“谁不可怜啊。”
听出他意有所指,谭秀才看向青桃,登时软了声,“爹知道你不喜欢她,罢了,她真要找来,爹拒了她便是。”
青桃抬眸,“爹怎么说?”
谭秀才道,“就说家里的事儿做不得主,帮不了她,给点钱,让她回清水镇,这么多年,总有一两个朋友会帮她。”
最不济还有周家呢。
青桃说,“她不走怎么办?”
谭秀才答不上来,青桃叹气,教他,“论亲疏远近,何叔是周荣干爹,她们娘两没去处,找亲戚也是找何家,咱与她并没关系,哪怕撕破脸,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怕的?”
赵氏之所以来,不就吃定谭秀才和邵氏老实好说话吗?
不给赵氏面子,赵氏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她是坚决不会纵着赵氏耍赖的,你越是后退,她越是嚣张,只有压住她才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谭秀才想说闹起来不好看,但看青桃面色,咽下了到嘴的话,道,“你还小,如果闹起来,你来府学找我,我跟你赵姨解释。”
青桃不信他能说服赵氏,却也没落他面子,脆生生的说了声好。
接下来几天,一直等着赵氏再来,有些话在嘴里翻来覆去的碾磨,哪晓得赵氏没再露面,进入十一月,天儿瞬间寒冷许多,青桃和邵氏换上了厚厚的袄子。
冬天热食卖得好,青桃和邵氏愈发忙了,谭青文也要帮着做事,芸娘那边包子卖得好,好多人催她多卖些,芸娘意动,跟青桃开口,每天加二十个包子。
青桃直接给她两百个。
天冷,醒面发面的时间要长些,邵老头会揉面,又有谭青文,每天多做四百个包子馒头不是问题,芸娘喜不自胜,和青桃说,“你们要是忙不过来和我说声,我来帮忙。”
青桃不和她客气,“好。”
院里的槐树叶儿不知何时已经掉光了,冬日的天空雾蒙蒙的,打烊已经天黑了,期间谭青文的夫子来找过谭秀才,大抵是为之前的事儿赔罪,还说外甥女她们已经搬了出去,望谭秀才继续教导长子,谭秀才以功课繁忙拒了。
夫子觉得那是借口,又私下找邵氏,无意说漏嘴,给邵氏知道谭秀才不去他家的原因,没和谭秀才闹,只背后跟青桃说,“咱不过普通人家,哪儿养得起小妾,他们太看得起你爹了。”
“娘不害怕爹始乱终弃?”
“你爹是你奶手把手带大的,真要有那天,你奶第一个不放过他。”邵氏推心置腹,“以前娘不是没想过你爹考上举人就嫌弃我了,但你爹绝不会纳妾的。”
她语气笃定,青桃不禁意外。
邵氏解惑道,“你爹真要有那个心,哪儿会等进城啊。”
谭秀才五官清秀,身量颀长,在众多夫子里算是最好看的,不是没有人暗送秋波,谭秀才从未放在心上,若想纳妾,早接赵氏来屋里了,不会等到现在,邵氏也是后来看明白的,而且,邵氏拨了拨青桃的发簪,笑道,“咱家你当家,你会向着娘的,娘不怕。”
纳妾不是小事,青桃不同意,人就进不了门,何况邱婆子眼里揉不得沙子,谭秀才素来孝顺,断不会做不出不逆之事。
“娘是愈发通透了。”
“看得多了自然就懂了。”邵氏不怕自己落得李氏那样的下场,她孝顺公婆,替谭家生了四个孩子,族里也会站她这边,她说,“娘不担心那些,就怕夫子给你大哥穿小鞋。”
“大哥要学好几门功课,夫子不上心,还有爹呢。”
谭秀才经常丢些书给谭青文,估摸谭青文看完了就趁机考他,潜移默化教了谭青文许多,她看过谭青文的功课,能不能过院试她不知道,但比去年好多了,院试在明年秋,谭青文保持现在的进步,下次过不了,下下次也能过。
邵氏的想法和她差不多,“你大哥考上秀才,咱家是不是还能减税啊。”
青桃字正腔圆的说,“对。”
邵氏期待起来。
自打上次回村后,邵老头再没提过回家,得空就上街买柴火,柴篷堆得满满当当的,推车让青桃租出去了,之前帮邵氏堵人的摊贩,一个月一百五十文,另外一个租给了隔壁铺的掌柜,租车就有三百文的收入,邵老头没少感慨,“城里就这点不好,什么都要钱,摆摊交税不说,租车还得花钱。”
哪怕他每个月有六百文,但要他花一百五十文租推车是万万舍不得的。
“年底人多,胭脂摆在推车上,过路人扫一眼就知有没有喜欢的,能省下很多事儿。”邵氏和邵老头说,“要想挣得多就得多花钱,咱不租铺子,哪儿有现在的好生意?”
邵老头砸吧了下舌,附和,“也是。”
“爹想不想回家?”邵氏又问。
老人家没有长久离开过村,上个月,邵老头染了风寒,精气神比不得之前,邵氏觉得他该是想家了,但邵老头一口否认,铺子缺人手,邵氏就没多问,昨天起,狗子天天来帮忙,邵氏就想让邵老头早点回家过年。
邵老头握着斧头的手顿住,直起身看她,“秀才不是要半个月后才放假吗?”
邵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是...”
“是什么呀,我走了你们怎么办,过些日子和你们一道回吧。”
狗子做事面面俱到,没有客人不喜欢他的,可邵老头眼里,狗子终究是外人,没准哪天有事说不来就不来了,邵氏和青桃铁定忙不过来的,邵老头举起斧头,彭的落下,“趁着生意好就多挣几个钱,抵夏天的不景气。”
这话也就邵老头能说了,邵氏要这么说,其他铺子的人肯定觉得她故意显摆得瑟,整个夏冬,没有哪家铺子的生意能和谭家相提并论。
“行,听您的。”
就在全家人数着日子回家时,赵氏又来了,出乎意料的是,身边跟着大丫姐妹两,何家老太太站在两步远外,浑浊的眼盯着铺子,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人们爱吃热食,客人不再集中于饭点,其他时候人也很多,邵氏抽不开身招待她们,“你们坐啊。”
何家老太太佝偻着身子,藏青色的袄裙快要拖到地上,过门槛时,她伸手提了提,幽幽望着长龙般的队伍,不阴不阳的说了句,“菊花啊,你们发达了呀。”
邵氏挤出个笑,谦虚的说,“哪能呀,家里孩子多,开销大,这点钱哪儿够啊。”
她跟刘氏学聪明了,甭管谁问都是没有钱,想借钱?更是没门。
邵氏不知道老太太上门的目的,看大丫姐妹两怯生生的低着头,唇色乌青,该是冻着了,抽出个木碟,利索的捡了两个馒头递过去,何家老太太别过脸,一副瞧不起的样子。
赵氏推大丫,“婶子给你的,快拿着啊。”
大丫拘谨的上前,声若蚊吟的说了声谢谢。
邵氏心里五味杂陈,大丫娘去了后,她经常去何家看她们,她们待自己何等亲昵,不到一年光景,竟变得如此陌生,她柔声说,“有点烫,坐着慢慢吃啊。”
边上客人还等着,邵氏没有多聊。
队伍排成三列,罗狗子,邵氏,邵老头各自招待一列,青桃则站在邵老头旁边,算账收钱。
约莫三四十个人,足足卖完了三蒸屉包子两蒸屉馒头,何家老太太给赵氏挤眼色,“有钱人这么多吗?”
赵氏只知谭家包子卖得好,没有近距离见过,也有些惊着了,目光落在装钱的盒子里,恨不得将盒子烧个洞,倒出里边的钱数数。
青桃手边的盒子是改造过的,落了锁,盖子上开了条两只款宽的缝,往里放钱容易,倒钱难,而且除了青桃,旁人看不清里边有多少,她回何家老太太的话说道,“她家包子味道好。”
何家老太太也是吃过谭家包子的,好吃是好吃,但也太夸张了些,她说,“不会往里放了迷魂药吧?”
赵氏摇摇头,担心旁人听到,脑袋凑过去,捂嘴说道,“她家生意一直这样。”
“那得挣多少钱啊。”
树森媳妇也嚷嚷着开铺子,到现在也没后文,生意如果有谭家的一半,何愁没钱啊,何家老太太舔舔唇,掰了碟子里一截馒头塞嘴里,差点给烫得吐出来,骂大丫,“烫嘴不会跟我说一声啊。”
大丫垂着头不还嘴,见妹妹伸手拿,轻轻拉住她,“还烫着呢。”
二丫乖巧的朝碟子吹了吹,抬头问大丫,“凉了吗?”
大丫摇摇头,二丫继续吹气。
邵氏瞧着,心里不是滋味,大丫娘生病时,不住求她帮忙照看两个闺女,到底没有做好。
断断续续的有人来,罗狗子和邵老头应付着,邵氏走到桌边,抬手摸了摸大丫的脑袋,轻声问,“大丫还记得婶婶吗?”
大丫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的,“记得,婶子给大丫煮饭。”
那是去年的事儿了,现在回想,仿佛过了几十年之久,邵氏拉过凳子,挨着大丫坐下,习惯的抱起二丫坐在自己腿上,二丫要挣,大丫拍她的肩,“是婶子啊,给二丫煮蛋蛋吃的婶子。”
二丫不记得了,往大丫的位置挪了挪,但没继续挣扎。
邵氏说,“吃馒头,等下给你包子吃。”
二丫点点头,倾身拉近碟子,慢慢的吹气,邵氏抬头看着对面的赵氏和何家老太太,询问,“婶子怎么有空来了?”
记得不错的话,上一次在街上,老太太脸色铁青,以为她再不会上门了呢。
何家老太太挺了挺脊背,目光直直的,“马上年底了,来瞧瞧你们。”
若是以前邵氏毫无疑问就信了,可哪有人上门不拎点小礼的,这种话糊弄不了她了,邵氏也不说穿,也不接话。
气氛立刻尴尬下来,赵氏笑盈盈的说,“府城没有别的朋友,干娘挂念你了,奈何找不着路,我就领她来了。”
干娘?
邵氏微微诧异。
那日离开铺子后,她以为赵氏会去何家大闹一场,结果认了老太太做干娘?
她们的事儿邵氏无甚兴趣,说起何家老爷子去世的事儿来,“那会手头拮据,我和青桃天天岀摊,也没空上门拜祭...”
何家老太太神色不自然,“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邵氏好像又找不着话说,沉默下来。
赵氏主动找话,“铺子离不得人,你们还回村过年吗?”
“爹娘孩子都在村里,自然得回。”邵氏答了句,反口想问她们,欲言又止。
赵氏心思活络,“本想着年后两家走走,看来不成了,你们回耕田村,离得太远...”
也就说她们在府城过年。
邵氏嗯了声,低头见二丫努力的朝馒头吹气,“能吃了。”
转身让青桃递两张纸将馒头包起来,教二丫双手捏住纸包,赵氏道,“还是你有耐心,难怪姐妹两和你亲近。”
何家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嘟哝了句,“瞎讲究。”
声音小,邵氏没听清,但看老太太脸色也知不是什么好话就没问,转身问大丫,“冷不冷,有没有生冻疮?”
大丫拿着馒头,给邵氏看手背。
手背光滑,没有一丝皲裂,邵氏又说,“平时爱去哪儿玩?”
大丫咽下嘴里的馒头,诚实道,“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她要照顾妹妹,不能到处跑。
城里不比村里,到处跑落人拐子手里就麻烦了,邵氏说,“待在家里好。”
问完这两句,她发现自己和大丫也没了话说,明明以前,看到大丫就有许许多多的话来着,大丫相较去年没什么变化,仍瘦瘦小小的一只,却又感觉陌生了许多。
腼腆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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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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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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