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材呆呆地倚在炕上,双眼无光。玉衡倒了一杯茶过来,想要喂楚材喝,却被他推开了:“这雪要一直这么下下去,就再也看不到阳光了。”他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美丽的图画:“大金国的阳光……”
虽然是白天,但屋子里非常昏暗,玉衡离楚材这么近,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三爷,母亲都下葬好几天了,你是不是也该缓一缓了?再这么下去,你会饿死的!”
楚材抹了把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早上是不是有人在大门外头撒纸钱?”
玉衡颔首:“二嫂子已经派人把他们赶走了,真是好讨厌的一群人。”
楚材把丝带一拉,散下长长的头发:“漆水国夫人的好名声人尽皆知,他们可能是来悼念的,只不过用错了方法。”他顺手拿过玉衡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这是想开了?”玉衡把空杯子放到旁边,心中不免喜悦。
楚材摇摇头:“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件阿娘亲口给我说过的事。”他抬手拉下窗帘,照进屋里的光线又少了一缕:“阿耶刚过世的时候,章宗派了李公公来府里吊唁,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死,所有人都在阿耶的灵柩前痛哭,只有我无动于衷。李公公见了不高兴,就问我怎么不哭,阿娘说我年纪小不懂事,他说那就把我打哭,阿娘求情不成,只好让乳母狠狠地打我。”
“我挣扎了两下,还是被打哭了,李公公嫌我吵,直到阿娘亲手捂住我的嘴,逼着我和其他人一样低声啜泣,李公公才满意。”渐渐地,楚材的视线被泪水所模糊,几滴眼泪不争气地滑落:“阿耶去的时候我不懂,即便哭了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可现在我懂了,为什么老天爷还要夺走我为阿娘哭丧的机会?难道我这辈子注定不能为父母尽孝吗?”
“你不要说这种话!”玉衡有些恼怒:“哭不哭丧又能怎么样?你这些年来给他们的孝心难道还不够吗?干嘛非要把这种没意义的事情看得这么重啊?!”她不禁咬牙切齿:“你每年祭拜父亲,难道不是孝心吗?你为母亲谱曲,难道不是孝心吗?你为了给母亲冲喜宁愿娶我这个你不喜欢的人,难道不是孝心吗?!”
“你也不要说这种贬低你自己的话!”楚材猛地转过头,俊眉倒竖,眼神凌厉:“我对你有什么感情,是不是早就告诉你了?!”
玉衡被他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到,怯生生地低下头:“我知道啊,但不是我所理解的那种……”
“所以我才愿意和你独处,只要时间够长,总会生出你所理解的那种感情。”楚材轻轻捧起玉衡的脸,失笑道:“喂,你不会被我吓到了吧?”
玉衡啪地打掉楚材的手,没好气道:“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
虽然楚材很自责,但这种情况不是他能控制的:“我从小就这样,有时候莫名其妙就吓到人了,对不起啊,玉衡。”
其实玉衡胆子很大,可一想到楚材刚才的眼神,她就心惊肉跳:“你那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吓人,你那个眼神,就跟发了疯的杀人狂一样。”
“发了疯的杀人狂?这——”楚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明明是个好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眼神?
玉衡看向满脸疑惑的他,问道:“要吃饭吗?吃的话我就传膳了。”
楚材从玉衡背后揽住她的腰,凑到她耳边合眼道:“我不吃,你在这儿陪着我就好。”
一转眼,还没到上元节呢,蒙古人就一路攻破了居庸关和紫荆关,他们这次攻势猛烈,连坚硬的铁门都抵挡不住,若照这个速度下去,他们不出两月就能杀到中都。
今年年假放得短,大家本来就没什么干劲儿,如今又听到了这种消息,更是垂头丧气,以至于整个尚书省的气氛都变得非常糟糕。
楚材已经在这儿坐了两个时辰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杨氏的事,桌上的文件连动都没动。他真的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为杨氏占卜,虽然与阴阳五行、河图洛书这种有规律的东西相比,占卜是术数之中最不靠谱的,但无论得出什么结果,起码能有个心理准备。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阿娘的死也不会这么突然。’
楚材就这样低头倚在桌子上,也不在乎附近的嘈杂声为什么越来越大,直到同僚叫了他一声:“晋卿,出大事儿了!”
最近很多大事儿,楚材早就习惯了:“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同僚拉住楚材的手,想把他拽起来:“圣人的耳环丢了,整个宫里都在找,现下正好找到咱们这儿,大家都挤在门口看呢!”
楚材懒得凑这种热闹:“哦,我还以为蒙古人打进中都了呢,原来只是丢了个耳环。”
“这可不是一般的耳环!”同僚凑到楚材耳边:“丢的是圣人经常戴的那对铜叶片耳环,就很久以前承晖大人亲手做的那个,你应该见过吧?”
永济虽然是世宗之子,但他小时候过过苦日子,所以一向不喜华饰。当年他因骄奢而被世宗罚去大鲜卑山①受苦,承晖怕他撑不住,就偷偷跑去陪了他两年,这对歪歪扭扭还有一个小缺口的铜叶片耳环就是那时候做的。后来永济就一直戴着这对耳环,至今正好三十年。
楚材摇摇头:“没太注意。”
同僚“哦”了一声,继续拉楚材的手:“那就快起来吧,一起去看呐?!”
“唉,你们真是无聊到家了。”楚材话音刚落,挤在门口的其他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并主动让出了一条路。只见一名低等侍卫打扮的男子带着一群人走到了楚材面前,还不等他反应,就让身后的人把他押了下来。
楚材满脸疑惑,挣扎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
男子没有理会他,只轻轻一扬手,这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浩浩荡荡地把楚材带走了。
“圣人!找到了!找到了!”过了一段时间,张祥欣喜地奔入书房,把手里的铜叶片耳环恭敬地捧于永济。
永济顿时欣喜万分,连忙接过这对被自己视若珍宝的耳环,激动得连手都在颤抖:“太好了!在哪儿找着的?”
张祥犹豫半分,低头答道:“在右司员外郎楚材大人的房间里发现的,藏在枕头底下。楚材大人现在已经被关进大牢了,刑部那边说一切听您发落。”
“是他,怎么可能?”永济的笑容乍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不解:“他偷朕的耳环,对他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说有人诬陷他?可谁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
张祥察言观色:“那就先搁着?”
“嗯,让他在大牢里多待几天吧。”永济转过身走了两步,忽然回眸低声道:“哦对了,一会儿你去给刑部的人说,不要对他太好,但也不要弄死他,不然承晖会伤心。”
“是。”张祥向永济叩头之后,就起身出去了。
过了两日,承晖府上。
虽然承晖气得想给阿剌赫两巴掌,但手扬到半空的时候,还是没忍心打下去:“你真是疯了!那可是圣人戴了三十年的耳环!”
然而阿剌赫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主子的目的是保住楚材大人的性命,可如今蒙古人已经打进紫荆关了,您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所以小的才自作主张,使了个低劣的手段。”
“你也知道这是低劣手段?知道了你还用?!”承晖上气不接下气:“现在楚材被关进了大牢,刀刃已经架在脖子上了,还说什么保住性命,你真是帮倒忙!”
阿剌赫忙道:“不,偏是这样才能保住楚材大人,小的早就想好了,不然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派人去昭明殿偷耳环。”
“你想了什么?快说!”
“蒙古人不动寺庙观庵,主子可以借惩罚之名送楚材大人去那里保命。”
听到这里,承晖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摸着下巴走了几步后,坐到了床上:“似乎是个好主意。”
阿剌赫脸上多出三分喜色:“楚材大人三修儒释道,对释最有诚意,您就为他选一座佛寺吧?”
承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着窗外落满白雪的枯枝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京城东北嘉会坊的报恩寺,如何?”
阿剌赫肯定道:“报恩寺的住持是万松野老大师,小的觉得很好。”
承晖微微一笑:“主要是报恩寺里种了不少梨花,楚材喜欢梨花。”
阿剌赫也笑道:“那岂不是更好?”
“是啊,那样更好。”承晖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等我想好了,自会给圣人上折子。”
阿剌赫感觉不对,微微蹙眉道:“您亲自去找圣人,可能比上折子要好吧?”
“我不会去的,要不是为了楚材,我连折子都不会上。”承晖垂眸:“你下去吧。”
这些天,狱卒们表面上对楚材毕恭毕敬,实际上不仅给他送坏掉的饭菜,还故意搬走了牢房里的板床,只留下一堆干草供他睡觉。楚材不是没睡过干草堆,这些他都无所谓,主要是那些坏掉的饭菜,他实在是不敢动,除非能找到比较干净的粟米饭或窝窝头,还可以勉强吃一些垫底。
到了晌午,楚材正叼着半个窝窝头坐在墙角数手指头,忽然听见开锁的声音,他也没多注意,就咬了一口窝窝头道:“怎么?又想来给我上刑吗?忘了上回的教训了?”
“上回的教训?你还有这能耐?”
颀长的身影,轻蔑的声音,楚材不用抬头都猜得出是谁:“微臣给圣人请安。”
永济穿了件灰色散答花罗圆领袍,头裹镶珠四带巾,耳挂铜叶片耳环,这是他最平常的打扮:“平身吧,给你看样东西。”
楚材还没起身,永济就把一本奏折扔到了他面前,楚材捡起那本折子看过,心下一沉:“这真的是承晖大人的意思吗?”
永济把玩着手里的佛珠:“如果是朕,早就把你杀了,也就是承晖那种性子,才会用革职出家这么个办法保住你的狗命。”
楚材合起奏折,双手耷拉到膝上:“是吗?看来承晖大人也不相信我……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这种低级的手段!”
永济冷冷一哼,语含讥讽:“就算不是你偷的,栽在这么无聊的手段上,也只能说明你是个废物,根本不适合在官场混。好在有承晖的建议,罚你去报恩寺带发修行,一生与青灯古佛为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狭窗之外是大雪连绵的阴天,微弱的光芒尽数落在永济身上,跪地的楚材则被阴冷的黑暗所淹没。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连永济都觉得奇怪,终于,在后者准备离开时,楚材开口了:“您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
“朕不感兴趣。”
“位极人臣,造福天下苍生。”
永济满不在乎地嗤笑:“想得很好,只可惜是个扶不起来的废物!”
楚材缓缓地站了起来,凌乱的青丝被扑面而来的穿堂风吹起:“圣人,您是不是喜欢承晖大人?”
永济刚刚在张祥的帮助下穿上貂裘,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顿时僵住了,可是看到楚材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是,朕就是喜欢他!怎么,你想把朕比作海陵庶人吗?”
“呵。”楚材十分鄙夷地盯着永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废物比乱/伦要好得多吧?”
“放肆!”永济瞬间怒不可遏,要不是张祥拦着,他非得扇楚材两耳光不可。
见他气得浑身发抖,楚材轻嗤一声,弯腰拱手道:“微臣恭送圣人。”
傍晚,楚材回到家里时,所有人都在正厅里等着他,见辨才和善才也在,楚材知道他们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才赶回来的,就没多问。
“传旨的蒲公公前脚刚走,你就回来了。”辨才把圣旨递给楚材,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我和你二哥都想为你求情,但圣人根本就不见我们。”
善才愤愤不平:“楚儿怎么可能会偷东西?圣人也不查查清楚吗?就这么轻易地革职,实在是太过分了!”
楚材低头道:“我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去报恩寺。”
善才忙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回到屋里,楚材首先拿上了那把金柄匕首,然后才开始整理别的东西。突然,他身后响起了玉衡的声音:“耶律楚材。”
楚材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玉衡和铉儿都在:“你们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玉衡攥住自己的衣角,坚定道:“明天,我和铉儿也去。”
楚材不可能同意:“胡闹!好好的家不住,跑去佛寺受什么苦?”
“我是你的人,跟在你身边不是理所应当吗?”玉衡揽过身边的铉儿:“还有你的儿子,你也不要了吗?”
铉儿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阿耶,儿子想和您在一起……”
他拦腰抱住楚材,把小脑袋靠在楚材胸前,像只小奶猫一样乖巧怜人。楚材心中微颤,摸了摸铉儿的头,柔声问道:“铉哥儿,你还有镛哥儿呢,你舍得他吗?”
铉儿答道:“儿子舍不得镛哥哥,更舍不得阿耶,阿耶去哪里,儿子就去哪里!”
玉衡向前一步:“我也一样。”
楚材自知拗不过他俩,还是同意了。次日一早辞别过家里人,他们三个就上了马车往报恩寺驶去。
因为报恩寺在城东北,靠近玉泉山的耶律府在城西北,所以他们走了好久才到。马车绕过香客如流的正门,最终在后角门前停下,楚材先下车,然后把玉衡和铉儿扶下来,这时角门里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对楚材行礼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安好。”
楚材作揖回礼:“同安。”
小和尚道:“小僧法号慧真,受师父万松野老之命,特来接施主入寺。”
楚材笑回:“有劳慧真师父了。”
报恩寺分前寺和后寺,前寺是香客们上香的地方,后寺是僧人们居住的地方。几年前楚材来这里赏过梨花,但只赏了前寺的,后寺因为进不去,就一直没见过。如今来到后寺,只要是楚材经过的地方都栽着梨树,等过段时间开了花,一定会美不胜收的。
慧真带着楚材三人来到一个大院子里,这里就是万松野老大师的居所。慧真道:“施主请进吧,师父正在屋里等您。”
楚材谢过慧真,只身走进门洞大开的正房,玉衡和铉儿不能进去,就被慧真带到了厢房稍作休息。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位清癯的素服僧人,正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楚材知道他就是俗名蔡行秀的万松野老大师,遂轻步走到他面前下跪道:“鄙人耶律楚材,给大师请安,能在此与您相见,是鄙人的荣幸。”
行秀微微一笑,睁开眼道:“这可不是荣幸。因为你是戴罪之身,不好在众弟子面前受戒,所以贫僧才会让慧真带你到这儿来,只取法号,不行其他。”
楚材连忙叩头道:“鄙人愚钝,让大师见笑了。”
行秀才不在乎这些小事:“无妨,抬起头来,让贫僧瞧瞧。”
楚材抬起头,双眼盯着下方。行秀见他生得虽美,但眉头紧锁、面色蜡黄,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事,总给人一种愁绪万千、心结难解的感觉:“你的法号,就叫湛然吧,湛然常寂的湛然。”
楚材问道:“为何是‘湛然’?”
“方才见你满面愁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但贫僧还是得劝你一句。”行秀答得十分认真:“别看你现在年轻,若愁绪总是千丝万缕,迟早把身体拖垮,只有怀着一颗湛然之心处世,才能活的自在。”
闻言,楚材不禁抬眼看向行秀,看着他那双炯炯有神、好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微蹙的眉头竟然慢慢地舒展了下来。对啊,他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要以平常心对待人生中的每一件事,就不会有那么多愁绪了:“多谢大师……师父赐号,徒儿定会谨记您的教诲。”
“嗯,起身吧,湛然居士。②”行秀向门外唤道:“慧真!”
一直侯在门外的慧真走了进来,向行秀行礼道:“师父。”
“送湛然及其家人去他们的住处,再请寺医过去为湛然把把脉,他看着气色不大好。”
“是。”
“徒儿告退。”楚材行过佛礼,便跟着慧真出去了。
他们的居所是一处比较偏僻的、栽着很多梨树的小院子,因为刚才有人帮他们拿东西,所以屋里已经整理好了,直接住进去就行。
慧真刚走不久,寺医就来了,因为玉衡和铉儿去休息了,所以外头只有楚材一个人在低头看书。那寺医也没说话,径直走进来坐到楚材身边,并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垫子:“居士,您把手伸过来。”
寺医的声音很好听,这不由得引起了楚材的注意,他把手放到垫子上,顺便瞥了一眼寺医的手——那是一双苍白而修长的手,虽然生了些冻疮,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美丽。
楚材兴趣大增,抬起头看向这位年轻的寺医,他穿着一件简单的棉布袍子,头上戴着一支玉簪,额前的碎发随意垂下,为他本就澄澈秀丽的面孔增添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灵动,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他从头到脚的每个地方,都那么令人着迷。
“脉象很平稳,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居士只要好好休息——”寺医突然发现楚材正呆呆地盯着自己,脸上还有一抹极为奇怪的潮红,不觉疑惑道:“居士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楚材猛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他似的:“没有,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就是太瘦了,胖一点更好。”
寺医明显有些尴尬,苍白的脸颊泛起绯红:“这……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好看。”杰伊文学网
熟悉感再一次扑面而来,刹那间楚材好像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扶住寺医的肩膀问道:“先生,您是不是姓郑?”
景贤被楚材突如其来的疑问吓了一跳,连忙点了点头。
楚材又惊又喜,激动得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你叫郑景贤,对不对?”
此话一出,尘封在景贤脑海里的记忆瞬间被唤醒,看着面前这位有着一双漂亮凤眼的俊秀男子,他终于还是叫出了那个深深刻在他心里的名字:“对,楚材,我就是郑景贤。”
离别八年,如今偶然相见,楚材自然抑制不住即将迸发的感情,就一把抱住景贤道:“八年过去了,居然还能与你相见,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
景贤也抱住楚材,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唉,我还以为你变稳重了呢,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那是你没见过,平日里我一直都很稳重的。”楚材轻垂眼睫,语气也倏地温柔起来:“可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变回老样子,毕竟你一直都是我想保护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景贤感受着楚材温暖的身体,并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花香:“只有在我面前才会变成老样子啊…真是太好了。”
楚材放开景贤,摸了摸他冰凉的脸:“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给我讲讲吧?”
景贤清爽一笑:“说来话长,等我一会儿去向大师复命回来,再慢慢给你讲。”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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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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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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