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说,自从秦先生自杀后,1301从未像今天这样迎来众多客人。先是张嘉文率着顾思齐,协同家政公司合力清理打扫,热热闹闹地干了一上午,引得邻居纷纷前来观看,一探这处曾死过人的住宅内景。夜里,白天的清洁剂味道尚未散去,【永不出现的光】的四位群友纷至沓来。
13楼之上,32楼顶层天台,一顶黑色帐篷悄无声息地驻扎着,高楼顶端矗立的“小”字钢架散发着红色光芒。帐篷里,韩晨阳、张嘉文和顾思齐三人正凑到一台清晰度不是很高、信号也不太稳定的监控显示器前,观看着1301室传导来的实时画面。
之前中介发来的租房合同上写明了群主的身份,因此,对群主,张嘉文提前有所了解:女性,21岁,夏宁,高中文化,无业青年。
夏宁穿着一身有些偏孩子气的青色衣裙,背着帆布格子的双肩背包,剪着利落的短发,拄着条拐,裙下只有一条右腿。她虽然面容枯槁,但眼里光光亮的,好像今晚的活动是她期盼已久的慰藉。她打开1301室的门后,摘下手腕处的一串佛珠,边嘀咕念叨,边绕房走了一圈,随后来到客厅,盘膝坐地上,捻转佛珠,静待着群友到来。
“我怎么感觉……有点……”韩晨阳挠着额头,盯着显示屏上的夏宁:“精神不正常……”
“喂!老张,难不成,你们一群正常人,是被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带着自杀吗?”他拿胳膊肘戳了戳张嘉文,后者摇摇头:“某些国家的妇女如果生下畸形儿童,整个村庄都会为之庆祝,并奉畸儿为神明的使者,畸儿的意志如果和统治者意志相符,那就是神的意志。古时的斯巴达祭司如此,今天的印度也是如此,人类的心理几乎没有进化。”
张嘉文的一席话说得韩晨阳更是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唉?老张,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吗?”
“别说已经有了煽动情绪能力的21岁,任何人、事、物,都可能成为满足别人需求的借口。”
见韩晨阳仍然面露不解,顾思齐把张嘉文早前准备好的夏宁的资料递给他:“【永不出现的光】,不需要一个理智的群主,而是一个能与他们共赴死的群主。”
夏宁,出生在江北市城边村的一户家庭,母亲是十里八乡著名村霸,生活贫寒却不思以勤劳双手发家致富,反而是靠讹人诈骗,置办起了二层小楼。俗话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两位哥哥受其影响,从小品性顽劣不化,打架斗殴是常事,大哥在一次群殴中被刀捅了肚子,手术时截掉一截肠子。家里非但没有从中吸取教训,反而常引以为傲,咋呼别人时,也总是把这光荣往事搬在前头。二哥更是满身纹身和伤疤,出入公安局比回家都从容。普通人家见了夏家母子,远远地躲着走。
唯独小女儿夏宁,自小跟沉默寡言的父亲最亲,听父亲的教导也最多,她早早就立下誓言,要离开乌烟瘴气的家,远走高飞。夏宁聪明,也懂得努力,第一次高考进入二本录取线,但孤傲的她咬牙复读一年,以期进入心仪的大学攻读。这一年披星戴月,父女两相互鼓励支撑,高考前,夏宁已然胸有成竹,校长老师皆对她抱有很高的期望。
然而,高考这天,原本答应好要送她去考场的父亲,再一次被母亲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家暴,耳朵都被咬掉了一块,血流不止,夏宁改乘公交前往。事有不凑巧,公交恰好出车祸,全车乘客均是皮外伤,唯有夏宁腿部骨折受伤。
迷信的村民们感叹,是为母作恶太多,报应到闺女身上去了。然而,若这是上天惩罚下来的报应,那接下来夏宁所承受的,完全是人祸。
送院后,母亲又为讹诈医院和公交公司,千方百计地阻挠医生用药和手术,最终导致夏宁下肢严重感染,右腿腐臭溃烂,被迫截肢。母亲再以此为借口,强迫夏宁住院一年余,为防止医院趁机驱逐,更不允许夏宁走出病房一步,整日装疯卖傻,声称手术不当,伤到了脑神经。
如此荒唐的借口和软禁手段,终于把一个17岁的花季少女,逼成神经错乱。
母亲带着讹来的几十万元风风光光回家,大哥二哥在院门前放了两盘5000响鞭炮,红彤彤的鞭炮噼噼啪啪炸响,拄着拐的夏宁却再也回不到以往。自卑摧毁了她的社交,她改变人生的所有希望都被强势的母亲扼杀,不再需要软禁,她整日把自己关进房里,一遍遍地念佛号,祈求看不见的神能拯救自己。
两年前,一贯本分老实的父亲被母亲的仇家报复,夜行回家的路上被砸烂了脑壳,失血过多去世了。
对夏宁来说,父亲的惨死无异于晴空霹雳,最后支撑她的梁柱坍塌,悲痛欲绝、生无可恋的她,想到了以死来解脱自己没有未来的生命——至少,死在自己手里远比死在母亲的手里更慈悲。
【永不出现的光】就是她建立的聊天群,网友来来去去,鼎盛时曾有二十多人,夏宁从中筛选出同样有自杀想法的两位群友,踢掉其他群友。后来,张嘉文加入,群成员确定为4人。
看完资料,再看监控显示屏上的一瘸一拐的群主,韩晨阳久久回不过神来。
“真可惜。”他说。
“很多人没法和你站在一起,不是因为他们不努力,而是因为有太多残酷现实的原因,抵消掉了他们的努力。”张嘉文感叹,他起身,去行李袋里抱了一个靠枕递给顾思齐。顾思齐没想到他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居然还带着这么一个不太重要的物件,红着脸推辞:
“我不累……”
“还说不累呢?上午我就见你捶腰了。”张嘉文踢了韩晨阳一脚,让他往边挤挤,自己则亲自给顾思齐后背铺上靠垫:“你们编辑,和我们作家一样,或多或少,腰椎间盘都有点捣蛋。”
“对了,嫂子,你在《江北日报》上鼓捣着一个专门记录遗愿的专栏,很受欢迎,是不是?”韩晨阳问,他和张嘉文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平常喜爱极限运动,并不喜欢看报读书,可即使如此,《江北日报》遗愿专栏的成功还是传到他耳朵里。
顾思齐笑笑:“专栏的执笔作者有一股死钻牛角尖的劲头,一份遗愿,在她笔下,不止是煽情,还可以剖析到社会、人性等许多大类的思考上去。”
“那这位执笔作者,是不是澳大利亚那牛?”韩晨阳饶有兴趣地追问,顾思齐笑着点头,对方向她身边挪了挪,摆出一副听故事的认真劲,勾出她的回忆:“我们大学有两个女神经,她和我,她是我学妹,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我很喜欢她。”
“讲讲看呗,你们都经历了啥?”
“比如假期工,其他学子们都会选择去商业街的店铺,或是小公司打工赚钱,我们不,我们偏去殡仪馆、火葬场。”
“殡、殡仪馆?”韩晨阳使劲吞咽了下,狐疑地看向张嘉文,又落回到顾思齐身上:“你们两个女生,不怕吗?”
“怕什么?难不成怕死人变成鬼吗?”她笑:“我们国家的殡仪馆严重缺少职员,所以我们钻了空子,潜进去做了假期工,一个假期干下来,殡仪馆的各套服务我们都能信手拈来。”
“08年地震,我们也去了。”她补充,长叹声气。
“我也去了!”韩晨阳激动地拍打大腿:“江北市有专门的志愿队,我在三队,领着我们家的狗蛋儿。狗蛋儿是一只三岁的金毛,鼻子贼灵,还找到过三个幸存者呢。可惜回来后,被一群杀千刀的拐走杀吃肉了!”
提到爱犬当年的丰功伟绩,韩晨阳一张不靠谱的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气,可话锋一转,爱犬的不幸遭遇随即让他脸上蒙了一层灰,对偷狗贼的愤恨可想而知。
张嘉文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和鹿儿跟随的一队,是第一支进入震区的江北市志愿者。新闻刚出,我们就去超市购买了食物、水和帐篷,各自驾车汇合,一起日夜不休地赶赴震区。”顾思齐回忆:“中国有句古话: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在新闻上看到的悲剧,无时无刻不在我们心里形成强大的共情,中华民族在那一刻所凝聚出来的力量,是全球瞩目的,由此我们想到,悲剧往往有喜剧无法达成的影响力,它促人感伤,促人思考和想象。”www.jieyidazhiye.com
“你们的思考和想象,就是遗愿吗?”韩晨阳问。
“对。目睹死亡来之无常又迅猛,让我们受到极大震撼,而幸存者对遇难者未竟之言的遗憾,以及逝者临终遗言对生者直击灵魂的强大感染力,促成我们发现并重视遗愿的非凡意义,回到江北市后,由我提议、主编批准,鹿儿执笔,我编辑排版的遗愿专栏正式上线。”
“太了不起了……”韩晨阳又准备絮絮叨叨时,张嘉文打断他:“好了,干正事——【风】到了。”
【风】,是【永不出现的光】里除去群主后的另一位女性。她不比夏宁年轻消瘦,反而体形有点滚圆臃肿,穿着很显富态,宽大的衣衫被撑得再容不下薄薄的一张纸。
风和群主见面后简单交流,风拎着鼓囊囊的购物袋,走进厨房。厨房里电器、厨具一应俱全,不一会儿,风便端出精致的果盘来。她说说笑笑,虽然夏宁跟她没多少话,她也管不住嘴。
“她很紧张。”顾思齐说:“有些女人紧张的时候,会说很多话,手脚停不下来。”
“又或许她本来就是个健谈的贤妻。”韩晨阳扯住张嘉文的衣袖:“先别走,跟我讲讲,她又怎么回事?”
“风在群里介绍过自己的情况,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怀孕,但为了和丈夫有自己的孩子,医院跑过无数趟,前前后后一共打了200多针,后来内分泌失调,身体发胖,很难减肥,孩子到底还是怀不了。”
“就因为这个?”韩晨阳大吃一惊:“因为怀不了孩子就自杀吗?现在都21世纪了,收养个孩子不就成了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孩子的问题更像是个挖掘机,它会不懈地挖出夫妻两生活中所有大大小小的矛盾,到最后发现,即使有了孩子,也很难回到最初了。”顾思齐说着,呷了口温水,视线落回到显示屏上那个胖乎乎的人影上来:“再说,比起收养个外人家的孩子,她婆婆更主张儿子离婚。”
“那就离!”
“你还是想得简单——离婚意味着财产分割,她丈夫是个生意人,最喜欢做到人财两不空。即,不与结发妻子离婚,且要求她务必接受第三者。”
“小三?”
“括号:能生儿子的小三!”
“那哪个女人能受得了?”
“行,我先下去看看情况。”张嘉文说着,披上外套。
“你这是要去死了吗?”韩晨阳调侃他。
“是,你做兄弟的,想着点哥哥,坚守阵地,别让我们真死过去了。”张嘉文嘱咐,和顾思齐眼神交汇片刻,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有些事物不言自明。得到她回应后,他随即猫着腰走出帐篷。
显示器上,张嘉文很快出现了。他在门口自报姓名,然后带走风,韩晨阳抱着望远镜立即冲出帐篷,守在天台扶手处向下了望。
“嫂子,是去三轮上搬酒了!”
他看了一阵,不听顾思齐回应,便钻回帐篷去看她,正好撞到顾思齐钻出帐篷,手里还提着挎包。
“鹿儿刚打电话说她进解放路了,你守在这里,我去接她。”
“嫂子,别介,这机会多难得啊,”韩晨阳拦住她:“电话号给我,我去接她!”
听罢顾思齐的讲述,韩晨阳对这位殡仪馆里混出来的广告界女王充满好奇,他拿了林鹿手机号,旋风一样刮进应急出口的楼道,在31楼坐电梯,电梯下到一楼,厢门打开时,正好遇到张嘉文和风拎着酒回来。
风比显示器里看到的稍微高一点,五官也算周正漂亮,如果不是提前清楚这些人有自杀倾向,单纯靠观察,很难看出她是个对婆家、对丈夫、对自己、对孩子……对过去几年生活已经忍无可忍,以至于做出决绝选择的女人。
张嘉文则堪称奥斯卡影帝,表现几乎与一个严重抑郁症患者无异,眼神空洞冷漠,神情疲倦困乏,没有多看他一眼,仿佛提脚走路对他也是一件麻烦事。他两手抱着一箱白酒,几乎压弯了他的腰。风提着一只黑色塑料袋,那只袋子里装着头孢药品、用于封窗的胶带等物。
待韩晨阳走出轿厢,张嘉文便随着风走了进去,厢门再度关闭,直往13楼去。韩晨阳只感觉到背后凉风飕飕,恍若真有两只阴间的鬼来到阳间一游。
“好小子,怎么不去做演员?”他嘟囔着,到小区外的奶茶店先咬了两杯热奶茶,在店员调制饮料时,不忘拿出随身的小镜子梳理红发,整理好行头。
奶茶拿到手,刚走出两步,一辆出租车驶近道边,停稳后,后车车门打开,一双鲜亮的红色高跟鞋瞬间挑亮了韩晨阳的眼睛,他微张着嘴,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车上走出的窈窕尤物!
黑丝袜、包臀裙、纤细苗条的身段,低胸装,栗色波浪大卷发,精致妆容,肩上挎着亮片小包,手里拎着某某广告的无纺布袋,下车后迷茫地在四周环顾一圈,像是在寻望什么人,随后,拿出鲜红色的摩托罗拉手机,拨出电话,娇滴滴地汇报:“你在哪儿?我到了。”
“Mysixgod!”张嘉文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丢了魂似的木讷地跟了上去:“媳妇儿,我也到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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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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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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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迷途又同归免费阅读.https://www.jieyidazhiye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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