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他是否有个妹妹,那个妹妹是否做过一场梦,醒后发誓,纵使她的哥哥犯下滔天大罪,她也决不允许别人伤害他一根汗毛。
他怒,不解何意。
他当然不解,他没有做过那样的梦的妹妹,我失去了决不允许的机会。
他说,不后悔,杀了一个,值了。
这世界,于我而言只是空旷。
看到人,我会想:他为什么能安全地活下来?是不是有条生存的要领,其他人都掌握了,唯独哥忘记了?
看到人山人海,我会想:这里少了谁?他是谁的哥?
看到出租车,忍不住想追着跑几步,想追上去问问司机,他有没有见到我的哥?
我也终于拦住了辆出租,坐在副驾驶上,司机咕噜噜地喝了两口水,擦擦头上的汗,转过头来问我去哪儿。
哦,空调坏了,车里有点热,跑开就有风进来了。他解释。
但这话解释不了我满面的泪水,那一刻,我多想!多想!多想!多想叫他一声“哥”!
哥!
现在,你问我,哥的遗愿是什么。
我想,他被血色淹没时身体里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绝对,绝对会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他的生命一直在奔波,一直在忐忑,一直不安定,还没有好好开始,怎么能轻易就让它沉眠?
然而,很多结局都不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他的双手有时也会很无力,他真的想尽办法、说尽好话、用尽全力,使出以往让他活下去的所有经验也无法改变。
让妹妹脱离贫困,不再像他一样,为点“小钱”只身涉险——这样的想法太遥远了,唯眼下的,是他的本能。
“哥哥要走了,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哦。”这,应该就是他的遗愿。
哥,有时我也会很无力,想尽办法、说尽好话、用尽全力,使出以往让我快乐的所有经验也无法改变。
你走了,我最害怕的事过去了,这世上没什么能让我害怕。
再艰难,我会活下去!我会活得很美好!
关闭摄像头,袁晴微微合上眼眸,泪水沾湿睫毛。秦斯泉递给她纸巾,手掌放在她微颤的肩膀上,希望能借由自己给她些鼓励和温暖。
由他亲自负责录入,袁朗的遗愿正式入驻遗愿博物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秦斯泉的手指在她肩膀上紧张地拍了拍:“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我愿意做你的兄长,你可以叫我……哥哥。”
秦斯泉从未想过他会对袁晴说出这样的话,可事实就是如此,在冰冷的江北市,因为一场谋杀,他和这个大学校园里的姑娘得以相识,而又为了疏散悲痛的缘故,他们在试探中逐渐打开心扉。很多不能对别人讲起、别人也理解不了的心里话,可以对彼此互相倾诉。如此说来,在江北市,他两可以算得上是最亲密的同伴。
“当然,我跟你的亲哥没法比。”看到袁晴的惊愕,秦斯泉不想给她增加压力,制造尴尬,他抿抿嘴,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袁晴:“这本书就是张嘉文的《定时微博》,我小妹寄给我的,我抓紧时间读了两遍,我从未想过我爸的死在他笔下能有如此深重且让人反思的意义,我想借给你读。”
“谢谢。”
“装进包里吧,‘张嘉文’这个名字现在在博物馆是高度敏感词。”秦斯泉说着,帮袁晴打开她的背包,带着谦卑恭敬的心情,把书转移到她手里。
就在袁朗的遗愿走完全套流程,在官网正式更新时,他和袁晴也抱着遗愿箱,郑重地把它放进归属之地——博物馆一楼展厅KG783号地砖。站在地砖上,伸出手,白色风管就会感应到他们的温度,“袁朗”两字就会轻柔地贴近他们的手心,就像他从未远去。
袁晴逃出博物馆,在广场的巨石下嚎啕大哭,这是秦斯泉第一次见她如此放肆,纵使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好奇地打量,他也不想阻挠。他觉察到面庞的冰凉,那是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
再回首血色之夜,袁朗与他最后的对视的一幕,秦斯泉轻舒口气,他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了大半,久违的平静正在他心底静悄悄地复苏。
是袁晴陪他一起去江北市监狱。
高高的院墙上盘绕着通电的荆棘铁丝网,两扇笨重的铁门似乎从未被打开,整个监狱给人以沉闷、冰冷的感觉,门外再坚强的汉子,初次踏入时也忍不住双腿发软。
会见室的窗口被厚重的玻璃隔离,袁晴留在外面等候,秦斯泉独自踏入这幽冷之地。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和眼神犀利、铁面严肃的狱警,他忐忑地在窗口前的椅子里坐下来,左右看着别的窗口前的家属亲人,心里暗骂倒霉。
窗口后空间里的铁门打开,一个身穿浅灰色狱服的瘦削男子走了进来。他抬头略微看了眼秦斯泉,便沉默着走到椅子前坐下,拾起挂在墙壁上的电话。
秦斯泉像被触动神经似的,赶忙拾起电话,“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想必你已经看过我的信了,我是……”
“会见时间只有30分钟,别客套了,开门见山。”对方打断他。
韩晨阳比录像中的形象老了20岁,头发半寸长,皮肤光泽不再,面部骨骼的轮廓却愈加突出明显,活泼好动的性格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稳重和沉默。
他已经是个中年人了!
“一个遗愿博物馆实习录入师,想从我这犯人身上得到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秦斯泉微微一怔,瞬间领悟到自己有多卑鄙——要一个犯人主动供出继续攻击他自己的线索。
“鹿前辈她……她至今仍是单身,”秦斯泉决定从林鹿着手,毕竟,她是韩晨阳爱得最深的女人,“我曾无意在她那里发现探监申请,是三年前申请的,至今仍未发出,却时时刻刻都带上身上。”
他注意观察着韩晨阳的神情变化,果然,坚毅的男人被戳中心坎,面目动容。
“我觉得,她还在乎你,还爱着你。”
韩晨阳剧烈地抖了下,转瞬便用更大的力气来压迫自己冷静下来。这许多年来,对林鹿复杂的情感无时无刻不在蚕食鲸吞着他的精神,他必须得用比那种情感强大很多倍的力量才能压制住,换得自己看似平静的呼吸。
“她还好吗?”
秦斯泉松口气——韩晨阳,上钩了!
“据说,身体时时刻刻都得忍受疼痛,阴雨天更厉害,但除了吴馆长,博物馆同事没人见过她露出假肢,她很坚强,要不是听同事谈起,我都看不出她是个残疾人。”秦斯泉老实回答:“我经常见她加班,博物馆几乎可以算得上她的单身公寓了,有时为了陪伴贡献人,也住医院。我在和贡献人聊天时,听说她很难入睡,睡着就会做噩梦,噩梦醒了就又去工作……我觉得她过得不好!”
韩晨阳愧疚地低下头,银色手铐下,他的手指使劲摩擦着,很用力,像是要搓下一层皮肉。
“我原本能出去得早一些,要不是……”韩晨阳顿了下,把头歪向另一边。
“我快刑满释放了,但说实话,我不想出去,失去自由,远比重新面对她,更轻松些。”他深吸口气,直了直腰背,重新审视秦斯泉。
“你还没告诉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
韩晨阳有和林鹿一样的耿直脾气,他不想听任何提前设想好的理由和借口,要杀要剐都可以,只要痛快一句话。
他也有和林鹿一样喜欢直截了当地剥开伪装,直达核心真相的喜好。
“你想知道我们的过去。”
“对。”秦斯泉急忙承认,又害怕自己太唐突,惹恼了韩晨阳。
“为什么不去翻新闻?”他问:“新闻讲得很明白了。”
“可能为了保护你,鹿前辈她隐藏了你和她的关系,你在公众眼里,只是个……陌生的毒驾司机。”
韩晨阳眼神闪烁几下,这可能是发生那场重大事故后,林鹿能对他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温柔。
“你想让我们不再陌生?”韩晨阳追问,他的神情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秦斯泉浑身上下都是汗,恨不得从椅子上弹出去。
“你动机不纯,孩子。”韩晨阳叹声气,“在监狱里,你可能认为我与世隔绝,寂寞孤独,更容易向人吐露心声,实际上,监狱里并非无事可做,我读很多书,读很多报,看很多人,你这样的孩子,我见过,不止一次,进进出出的——你以为这里是什么?监狱,比外面更真实更残酷的社会。”
“你、你误会了,”秦斯泉慌忙摆手解释:“我只是希望能帮助你和鹿前辈走出过去,我不想让前辈总是那么痛苦。”
“你和她的感情有多深?”
“嗳?”
“我不信任你,孩子,你不想减轻任何人的痛苦。”韩晨阳屁股将椅子向后一推,转头,向身后的狱警点点头,便站起身来:“你是我入狱后唯一来探望我的人,念着这一点,我谢谢你。”
这是干什么?这就要走了吗?秦斯泉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探监机会就这样失败告终。情急之下,在韩晨阳挂电话之前,他慌忙叫住他:
“等等!”
可接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要讲什么,讲什么,都是谎话,韩晨阳会毫不留情地驳回他,可就这样干耗着,又能挽回什么?突破什么?
他盯着韩晨阳,头脑风暴,又毫无头绪。
那边定定地回望着他,沉默着,沉默着,钟表的秒针缓慢地挪着纤弱的身躯,秦斯泉缓缓地站起身,一刻不放松地盯着韩晨阳。他不知道他要传达什么——迷惘?渴望?
语言为何如此苍白无力?
终于,韩晨阳面色松了些,他转回身,没有落座,却再次把电话放回耳边。
“那晚,是她的生日,我本想给她个惊喜,就让她老老实实在家等我。人不是先知,我事先不知道思齐和嘉文会去发结婚请柬,我也不能预感我会闯下大祸,我以为那将是甜蜜美好的一天,特别是我能告诉她,因为爱她,我在改变,不是个胡闹的小孩子,是想为未来打算的成年人,我正在努力配得上她。下午因为生意的事,去KTV里陪重要客户唱歌,他递来一包粉末,告诉我,我敢吸一口,合同上的金额随便我写!”
韩晨阳转回头来,认真地看着秦斯泉。
“是真的随便写!”他强调。
“我此前只有一个商住两用的小酒坊,只是个不值一文的代理商,如果我能签下合同……想想看,多大的诱惑?”
“想想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他问。
秦斯泉小心地吞咽,换位思考,如果当时站在韩晨阳立场上的是他自己,恐怕……
不!不会!
他急切地摇摇头。
“当时的我,和现在的你一样不成熟,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完全可以掌控未知,获取利益,得到心仪,换句话说,我们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明白,”韩晨阳的目光斜斜地落在桌面的某个点上,仿佛那里摆着一小戳正在挑衅他的粉末。
“我心里充满不屑,想着,不就一口吗?一口能把我怎样?要是不小心上瘾,戒它好了,鹿儿甚至不会察觉。”
“你……你吸了?”
“是,吸了一口,感觉,没什么不同。我走出KTV,完好无事,我开车——对,那辆车,是她为我买的,我就开着那辆车,回家,完好无事。我耻笑着毒品特么也不过如此,全世界干嘛那么恐慌?可是突然间,就像一条断开的电线突然又通电了,我开始犯迷糊、兴奋、出现幻觉,打这些症状刚出现,我就知道完蛋了,可我控制不了自己……”他戛然而止,平静地看着秦斯泉,微笑着,“孩子,这就是我的故事,你还想听第二遍吗?”
胸腔里,一颗心脏砰砰砰地直跳。
“你逃逸了。”
“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事情,清醒后听警察说,我才知道思齐和她的孩子都死了,嘉文被我撞飞,并目睹整个惨剧发生。还有,我丢下鹿儿一个人躺在血泊里,她差点差点,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韩晨阳突然凑前来,手指在玻璃上敲敲,秦斯泉感到,每一下都好像敲在他脑门上。
“这样的故事,我希望你能给自己多讲几遍。”
秦斯泉听到喉道里吞咽唾沫的巨响,顾思齐的日记里当然没讲这场车祸,遗愿博物馆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林鹿的过去,心理咨询师赵逸曾隐隐约约向他透露,林鹿的前男友是个渣滓,他也幻想过韩晨阳的渣,事实上,如果他不渣,秦斯泉甚至不会贸然来到监狱,可现在看来……
“我不知道,这样的故事听起来,好像你也是受害者。”
“那么,施害者是谁?”韩晨阳问,坚毅的眼神炯炯有神,秦斯泉有些害怕,思想的浪潮把他推到某个死角,他隐约觉察到,施害者是个无影无形的非物质、纯精神方面的东西。狂妄?欲望?
“你……既然不信任我,又为什么对我讲这些?”
“变化,我想要变化。无论你是要干坏事,还是干好事,只有变化,才有出路。我对未来仍怀着希望。”
“我能给你的,就这么多。”他挂了电话,转身,狱警拉开铁门,韩晨阳先行步出,铁门关闭了。
秦斯泉瞠目结舌,隔了一小会儿,他自嘲地笑笑,走出会见室,后背却是湿透了的粘腻。
袁晴立刻离开座椅,向他望来。
“这个犟种。”他心里暗暗评价韩晨阳,大步走向袁晴。
“走吧。”
“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嗯。”
“是你预期要的吗?”
“怎么?一个个的,都变成哲学家了?”秦斯泉笑笑,手指比出一个小小的缝隙:“有那么一点点差池,不过,还好,得到了。”
实则哪里是一点点差池?真正地韩晨阳和他预期中的判若两人,不过,就对于《真实人间》需要的稿件来说,“涉毒”二字已经足够了。读者不就是想抹黑张嘉文吗?恋人是个碧池,兄弟是个瘾君子,自己则是个衣冠变态……切,够狗血了吗?
快出监狱时,秦斯泉突然被一个疾跑来的狱警叫住。
“韩晨阳还有话要嘱咐你。”他说着,把一页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交给他。
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懂,不代表我们能在教导下谦卑做事。同后悔一样,我想到,做任何事,也千万别想到后期会被‘原谅’的侥幸,这个词本来就是一把双面锯齿,想要攀越它的人,和等候攀越者的人,都深受其害。也不要想着,像传世小说里所说的那样,原谅他人后,自己也得到释怀,生活从此明媚灿烂起来——不!永远不会!发生过的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放下,只是障眼法。
伤害,不可能被放下!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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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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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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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失足千古恨免费阅读.https://www.jieyidazhiye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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