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老树开花

　　“……”

　　虽然少女看起来非常委屈的样子，但是宿长明还是婉拒了她的亲近——他总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对。

　　“没事的，也不是第一次了，习惯了。”少女抹去眼泪，强露笑意，“我等着夫君想起我来。”

　　她明明伤心，却故作坚强的模样，让看到的人无一不是心中泛起之感。

　　“少夫人不必担心，虽然每次公子发癔病都会这样，但是每次他都能顺利想起对少夫人的感情啊。”绿香连忙安慰道，“毕竟公子亲口说过，您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我说过？”

　　虽然少女被侍女哄得红了脸，但宿长明觉得自己还是得煞一下风景。

　　他可不记得自己会说这种话。

　　“唉！公子又来！”

　　看到少夫人又陷入了尴尬，绿香一副惋惜的样子，“等公子您自己想起来就知道了，您确实说过的。”

　　少女也羞红了脸，道，“确实……说过。”

　　“……”

　　宿长明决定不去反驳她们，毕竟反驳了也没用。更多的细节不如到父亲那边去打探。

　　“先去看看父亲吧。”他示意绿香带路。

　　“我……我也去！虽然夫君已经将我忘记，但是，我放心不下夫君。”她主动跟上，小心翼翼。

　　这样的姿态有些眼熟，似乎也曾有个人也如她这般，明明眼中带着几分惧怕，几分好奇，却还是主动赖在他的身边，说什么也不离开。

　　那个人是——

　　某个名字要脱口而出，但又被卡了回去。宿长明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恐怕是被动了手脚。

　　至少，在刚刚少女与绿香的一唱一和中，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

　　“……”

　　看到师兄竟然在“妻子”面前发呆，有不想离开的迹象，景黎只觉得心口燃着一把火。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烦躁。

　　或许是看师兄竟然这么大半天了还没从幻境里逃出来，对其恨铁不成钢？感觉不像，师兄目前的样子，并不像是完全沉迷在幻境中，一直没有停下思考。

　　但是那少女试图与师兄亲近的样子，以及师兄虽然婉拒但是没有拉开距离的样子，让他恨不得马上冲进幻境里，把两人隔开。

　　……可是，为什么要隔开呢？

　　老实说，他作为山神活了这么多年，虽然自己封存了不少记忆，但是心态已经练出来了，很多事情他都能看得比较开。

　　他也知道，在灵鱼山修炼的生活，未必是三师兄想要的。他只是情势所迫，不得已在灵鱼山寻找破解之法。让他成为下一任的掌门，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幻境最擅长针对人性的弱点，至少师兄看起来被拿捏得死死的。

　　父母没有逝去，灾难得以挽回，他也不用流落人世间那么多年，独自煎熬那么多年，这样“幸福美满”的人生，确实很好。

　　自己被隔绝在这里，意味着锦鲤光环的庇护未必能穿过幻境的阻隔，去协助三师兄找到破局之法。

　　景黎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够了解三师兄。

　　毕竟，既然那侍女和那“妻子”都笃定师兄喜欢她这一类型的，多半就是幻境窥见的师兄内心表现。而他从未在师兄身边见过这样的女子。

　　娇小可爱，面容姣好，识大体，懂进退，比他还会撒娇——他是真没见过这种人。

　　师兄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吗？

　　景黎几乎是全程垮着脸看幻境的实时转播，见师兄终于离开走廊，前往他父亲所在的区域，紧锁着的眉头才终于放松下来。

　　但很快他又感觉没那么愉快了。

　　虽然师兄明确拒绝了她的跟随，但少女还是在后边自己跟了上来。

　　不是都让你别过来了吗！烦不烦啊这个人！

　　景黎内心默默嘀咕着。

　　=

　　后面技巧拙劣的跟踪，宿长明自然是有发现的，不过他目前没有心思去制止，随她去。如果是另一个人的话，那估计得把他抓出来，亲自盯着，免得他笨手笨脚伤到他自己……

　　嗯？

　　另一个人是谁？

　　宿长明又敏锐地察觉到了记忆的缺失。恐怕在这里，他的记忆确实出了问题，但不是他们所说的\&"癔病\&"，而是自己似乎忘掉了一个人。

　　但要仔细去思索，去回忆的时候，开门声打断了宿长明的思考。

　　“哦？我刚想去找你呢。”

　　男人看到跟着绿香来的宿长明，面上一喜，道，“快快快，身上没什么大碍吧？绿香，去备茶点。”

　　他热情地上来，亲切地拉起宿长明的手，将他引入屋内，关上门。

　　“父亲……？”

　　男人的面容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更添了几分成熟，他们所在的房间是他处理城中事务的书房，此时桌子上堆了不少文件，但看起来都已经过了一遍他的手，显然父亲忙到刚刚才休息。

　　“我知道，你走火入魔，又跟之前一样犯癔病了，总觉得自己爹娘没了，是一只在外漂泊的小可怜。”男人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开大合。干脆爽利，“你母亲也只是有点火气，并没有真的生你气。当年你还小，会被刺激到也是正常的。”

　　宿长明并不承认或者是否认他的话，见到父亲后，他压下心中的惋惜与怀念，继续思索自己记忆中缺失的那个人，那很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见宿长明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男人接着道，“不过即便你现在走火入魔了，祭祀的事，也是不能停下的。”

　　“祭祀？”

　　“对。”男人道，“你现在应该不记得了，因为这是等你长大后才能告诉你的事。城外后山那里有一处祭坛，按照惯例，今年该轮到你主持祭祀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问题，就是走走仪式，说不定能帮助你早些摆脱癔病呢。”男人道，“不过你也要适可而止一点，每次走火入魔都要让你妈你媳妇伤心，实在是不够男人。”

　　宿长明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管是话语还是动作，都完美还原了他的记忆，没有半点差错。

　　他们对自己的“癔病”习以为常，他们并不介意自己的婉拒，就像是家人那般，静静地等待他折返——不，按他们的人认知来说，自己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人。

　　家人，总归是要互相扶持，守望相助的。

　　宿长明感觉自己有点头痛。

　　确实，现在他所经历的，就是他所渴求的平安生活，他应该满足才对。可他总是觉得，缺了什么。

　　“你这孩子，以前就这样，老是半天不说一句话，我和你母亲还担心过你会不会因为这走火入魔的问题，找不到媳妇呢！结果隔天你自己拉着人回来了。把我们吓了一跳。”

　　“婚事是我主动的？”

　　“对啊，要我说，她是你的夫人，你不该每次犯病的时候都把她当陌生人，来来回回这么搞，把人气回娘家了，你还不是得自己上门把人请回来！”

　　说罢，他去桌上拿了一个册子，道，“这是之后祭祀上要办的仪式的介绍，上面把你需要做什么都写好了。之后我会安排信得过的亲卫送你去彩排，小心点，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走火入魔后会犯病。”

　　他轻叹一口气，“至少不要让别人看出问题。”

　　“我知道了。”

　　宿长明本以为自己见到父亲后，会想要与他交流，会想逗留下来，与他多说几句话。但是看着手中自己并不知道的所谓“仪式”，宿长明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虽然与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但缺点什么。

　　真的，他的心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

　　他不顾父亲的挽留，主动告辞，手中的册子上只简单写着“祭祀仪式”四个字，内里的内容都是一些司空见惯的仪式流程。

　　按照上面的记载，此次祭祀是为了祭祀山神。据传，他们城外的那座山，曾有神兽盘踞，神兽乃是天生异种，天上地下唯一一只，虽然有着强大的实力与近乎无限的寿命，但它在世间无法找到自己的同族，它的独一无二造成了它的孤单。

　　无法寻到同族的失望让神兽选择独自隐居，直到后来他们一族遇到危难，族中有人得到了神兽的青眼，神兽现身，将自身强大的力量分给了他们每一个族人。自此，他们一族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实力，神兽脱离兽身，成为了那座山的山神。

　　因为他的特殊状态与这则“传说”有所牵连，所以父亲表示，今年主持祭祀的必须是他。

　　看完有关仪式的记载后，宿长明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在回去的路上，他又碰到了少女。

　　“你现在饿不饿？”她小心翼翼地问着，“绿香说她刚刚去收拾茶点，父亲与夫君都没有动过，夫君苏醒至今粒米未进，我特地带了点干粮，好歹填填肚子。”

　　这时宿长明才看到，她手里还端了个盘子，盘中是一种个头不大的肉饼，不需要其他餐具，可以直接拿起来吃，个头也不大，一口一个很轻松，看得出来他的细心。

　　=

　　“哼，不就是送饭嘛，我也送过啊。”景黎咕哝着道。

　　师兄一贯不关心他自己的身体，他也是之后跟着师兄进山的时候才注意到的。不过他可不会准备这种个头小的玩意，当然是各种美味烤肉美味干粮一应俱全——虽然往往不是他自己亲手搞的。

　　不是从其他师兄师姐或者师尊那得到的小礼品，就是跟在师兄身边的时候，师兄自己搞——严格来讲后者不叫他给师兄送饭，叫师兄自己开火。但是他起到了提醒的作用啊！

　　幻境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师兄一直与身边人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让他心中还算舒服——到底是没有沉迷在幻境之中。

　　但是看着幻境中的师兄一遍又一遍被“幸福”给惊讶到了的模样，他又心里很不是滋味。

　　师兄显然一直对幻境里的内容将信将疑，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是对抗不过“群体”的力量的。当每个人都表示“我知道你的情况”然后又对其进行否定，很难有修士在经历了几天后，还能坚持自我不改变。

　　即便是师兄，他也看到了软化的迹象。这不是什么好预兆。

　　景黎抓着头发，很是抓狂。作为山神，“观察”这种事情他是熟练到不能再熟练的了，有时候灵鱼山上没什么特殊情况他都能看上好几天，但是观察师兄至今，明明只是幻境里的时间流逝，他却总按捺不下性子，总会觉得烦躁，不想看。

　　尤其是，他最不喜欢看到师兄和他的“夫人”交流的时候。

　　师兄没有主动亲近，基本对她都是婉拒，但她一直死缠烂打，不是主动跟着，就是送上各种贴心小物件，在师兄忙于祭祀排练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旁守候。

　　师兄果然喜欢的是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吧？

　　景黎默默想着，但下一刻又顿住了。

　　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件事——好像从一开始，他最排斥的，便是那顶着“夫人”名头的女人。

　　这是为什么……

　　景黎的表情逐渐崩裂。

　　不……不至于吧，不会吧？！

　　景黎瞬间将目光放回幻境的画面上。刚巧幻境里师兄还在排演祭祀相关的流程，而她则是乖巧地在一旁坐下等候。

　　平心而论，虽然景黎本能地排斥她，但也不得不承认，以“丈夫突然走火入魔失忆”这个前提看，那少女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最好的程度了。

　　她主动体贴师兄，不会逼师兄快些回忆起自己，一直都是哪怕伤心也要强颜欢笑，师兄以失忆为由拒绝同房，她也坦然接受，还不让师兄搬出，而是自己另寻了一个闺房。

　　明明应该是要被安抚的那个，她却一直在安抚其他人。不仅如此，她也善待自己见到了每一个人，不会因为他们是侍从而区别对待。她也一心一意追随着三师兄，似乎只要能看到三师兄，就是幸福。

　　甚至，在聊及一些过往的时候，她会脸红，会害羞，俨然一副热恋模样。

　　师兄喜欢的，是这样的“她”。

　　意识到这是环境的针对性塑造，景黎就有点提不起兴致。

　　他闭上眼，尝试着把幻境里的师兄替换成自己认识的另外一些人。

　　比如大师兄二师兄。

　　比如他目前已经封存记忆的，以前救场时着重培养的掌门人选——因为一般都记不清了，所以面容都是模糊的。

　　但是，不管是面容模糊的，还是面容清晰的，没有谁会像师兄这样，引起自己的情绪变化。

　　甚至如果幻境里边的是别人，他还能抱着揶揄的心态，腹诽原来他/她好这一口。

　　可是这个人是师兄，他好像就不行，无法置身事外。

　　或许，是他能意识到，自己和那名少女的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性别倒是小事，作为灵体他可以给自己搞一个新的化身。但是……

　　景黎很郁闷这里周围没有水，不然他能化作本体，钻入水中吐泡泡来环节一下他少见的烦躁心情。

　　呵，多稀奇。

　　他甚至都不想自欺欺人了。

　　感情他还有这样的心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叫什么？老树开花？老山神发丨情……啊呸！

　　景黎啊景黎，你咋就这么不行呢！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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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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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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