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听了遗洛的回答后,眉尾一挑。于是,万般萧疏清举之间,便又流露出那么几丝骄桀风流。
“去克里克托?”他重复了一遍,“去那里干什么呢?”
遗洛回答道:“需要给诺尔瑞夕置办一些东西。顺便……”她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顺便,要去见一个人。”
几乎是遗洛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迷失就反应过来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是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落魄贵族’吗?”他毫不避讳地问了出来。
遗洛却是有些小惊讶:“啊,你竟然还记得他……”
毕竟,她总是会忘记这么一号人物。
要不是他之前说过他在哪一所学院当老师,而此刻诺尔瑞夕又刚好有这样的需求,她大概是真的不会想起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落魄贵族的。
迷失见她这有些惊讶又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模样,就知道她大概率是又把人家忘记了。
贵人多忘事。——说的,大概就是如此么?
他眉眼一弯,牵动眼中的微微流光,看上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丽与绚烂。
“你……你这一去,大概多久能回来呢?你不在,家里的两个小家伙,总还是会想你的。”
其实,迷失本来是想问“你去找他干什么呢”,但是他总觉得,单凭他们二人此刻并不如以往亲密的、依然还是带了几分疏远的关系来看,这样刨根问底,已然是冒犯了。
但是因为话锋转换得并不流畅,所以听上去就尤为干涩。
让人一听,就能明了他在欲言又止。
他当然知道这话语艰涩僵硬,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之间,有很多话,都是说不出口的。
虽然夜晚或是凌晨时分,总能明显感知到理智的淡薄,或许已经说了许多让彼此都尴尬的话,但是此刻他的意识分外清明。——清明到,似乎在一片虚空中为他特意铺开了一层透明的隔阂,将他与她,完全隔开。
他们看上去似乎已经熟络亲密,然而实际,其间却仿佛是横亘一条了千万年的晦暗鸿沟。
他们各自站立鸿沟一方。
他一直在向她走去。
途中有烈火焚身,有迷雾遮眼,但是他也依然没有停顿过步伐。
迷雾堪堪散去时,他终于重见光亮,——只是第一眼就入眼的她,却依然是站在原地。
遗洛可以为他的所有遭遇感到愧疚和心疼,甚至能为了让他重新完美无缺,甘愿披荆斩棘、舍身犯险。
但是也只能如此。
在他倒下的时候,她能将他扶起;在他迷惘的时候,她能指点迷津一二;在他身困无边暗夜时,她也能做他唯一的一道光……
但是全部全部,——都止步于此。
他站起来了,她就回去;他不迷惘了,她就离开;他从深渊中走出来,她就回到鸿沟对岸……
——兜兜转转,竟然依然是原点。
他们之间,本来就已经有一道透明屏障将他们隔开。如今他双目恢复正常,对于遗洛来说,无非就是中间的那道屏障更厚罢了。
但是对于迷失来说,却是一种深深深深的无力感和悲哀。
喜欢的玫瑰,长在骨子里,破皮而出,沐浴阳光时,带着来自肌肤血肉的鲜活血液,开出宛如尘埃一般的卑微。
然后,在彼此沉默几息的间隙里,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似乎是为了弥补刚才的生硬语调。——
“嗯?阿洛,你多久能回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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