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必是夕雾、雪雁约着一块来,碰巧撞上了甄夫人。今儿英莲要回家,甄夫人来接女儿,这黛玉一早便是知道的。只是,夕雾、雪雁也赶在这时候来,倒是巧了。
说话间,三人便到了。
甄夫人走在中间,一手拉着一人。三人说说笑笑,极是亲热的样子。
这也不足为奇,甄夫人在林府住过,夕雾、雪雁那是都是跟她相处过的。夕雾、雪雁二人都是打小便被卖到林府,身边没什么亲人,甚至连亲生父母的模样都不记得了。甄夫人是个慈善老人家,待她们很亲近,甚至当成亲生女儿宠爱。二人也将她当长辈待,自是亲密。
据黛玉所知,便是平常,夕雾、雪雁也常去看望甄夫人的。
甄夫人笑眯眯向黛玉问了好,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满满都是为黛玉肚子里孩子做的活计。
有小衣裳,小鞋子,小帽子……
每样都有春夏秋冬四季,花色多,绣工好,针脚又密,可见是下足了功夫。甄夫人如今年纪大了,眼有点花,做活比年轻人费力。她一下子做这么多,黛玉倒不好意思收。
她笑了笑,说:“您老人家闲了不好好歇着,又做这些做什么。这府里那么多针线上的人,难道还能少了孩子的衣裳穿?”
甄夫人道:“她们做的是她们的,我做的是做的,哪能一样呢。”
黛玉道:“那么大年纪了,还劳您老这般辛苦,我倒不好意思了。”一面说,一面叫青岚将自己装小衣裳的两个箱笼拿来,打开给她看,“您瞧,衣裳管够呢。这里男孩女孩的都有,小包裹小被子也有好几个,还用不完呢。您的这些啊,留着给您小外孙穿也好呢。”
甄夫人连连摆手:“我外孙子的,我做的有呢,这是给奶奶生的小主子的,是我小小的一点一心意,奶奶好歹收了罢。若是不收,我这里可过不去呢。”说着摸了摸自己胸口,“奶奶对我们家恩大如天,我为奶奶辛苦一点,有什么呢?便是天天跪在菩萨跟前儿为奶奶和小主子祈福,也报不了万一呢。”
她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黛玉倒不好推辞,只得收了,诚诚恳恳道了谢。
吴夫人听说甄夫人来了,也过来凑热闹。她一向是爱热闹的,府里人虽多,但同她年纪相仿的妇人,且能说得上话的,却没有几个。甄夫人出身虽不算豪门,也是殷实人家娇养长大的,又识文断字的。早年在颇有品味的夫君甄士隐的熏陶指导下,陶冶出不俗气质,又泡得一手好茶,跟吴夫人倒很谈得来。
几人说说笑笑,用了午饭甄夫人和英莲才走。
来的时候英莲带了一箱衣物,如今拉了两个箱子回去。多半是府里姊妹送她的东西,还有许多衣裳。前些天黛玉做衣裳,顺便也给她做了两件,正好昨儿送来,一并也装进去了。
怀孕之人体重、肚子都长得快,很多衣裳做好,不过十几天,便不能穿了。英莲来时候做的衣裳,有的已穿不了。
好在她身形与黛玉相差无几,黛玉比她早两个月份,两个月前的的衣裳,她如今正好能穿。那些衣裳有少量自家做的,大部分都是亲戚朋友送的,还有皇后娘娘赏的。黛玉有的穿了一两次,有的连上身都未上身,还是崭新。白放着以后也穿不着,未免糟蹋。她既能穿,许多便都给了她。
甄夫人一个劲儿的抚掌,说:“这,这叫我们如何担得起呢?”
黛玉道:“太太您太客气了,这有什么担不担得起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白放着也是发霉。再说英莲跟了我那么几年,你也知道,我可是将她当姐姐待的。况且您老还常常做个香袋儿、荷包,又做了那么多小衣裳给我孩儿,我还没回您礼呢?”
送走英莲母女,又将吴夫人送回去。黛玉回到自己院子,闲下来,歪着小榻上歇息,一面指挥着青岚将明儿带的东西又检查一遍,唯恐漏了什么。
陆离虽然明儿不去,但他回府时带了一箱子各色古玩书籍,有古扇、子画、砚台等,用以孝敬岳父。黛玉挨个儿看了一遍,他还真是乖觉,很会抓爹爹的喜好,都是他老人家喜欢的。
黛玉拿着手拍子在手指头上绕来绕去,一面含笑看他,“见了这些,爹爹便明白你的心意了。”
陆离走过去,挨着黛玉坐下,拉了她的手翻来覆去上下左右的摩挲,一面说:“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呢。”
黛玉抬起眼皮,晶亮眸子透着喜悦:“什么东西?”
“稍等。”陆离挑眉一笑,冲黛玉一眨眼,转身到外间拿了一个大匣子来。
黛玉还以为是什么小巧玩物,不想他拖来这么大一个匣子,颇为意外,眼睑张到极致。陆离微微一笑,将匣子拖到黛玉跟前儿,打开,里面是一个极为逼真的船舶模型。并非普通的商船或是官船,而是规模宏大的海船。
黛玉笑道:“哪来这么好的功夫,做这样精致的海船?”
陆离勾唇笑了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船舶模型,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黛玉睁眼问如何不一般,便叫陆离将海船模型架在桌子上,在左边扣了扣,又在右边扣了扣。
出乎人意料的事出现了!
只见那海船模型摇摇晃晃,竟似活了一般。先是船桨开始摇动,继而帆一个个缓缓张开。接着桨越摇越快,帆越张越大,船也左右摇晃,似乎正迎着海浪疾驰。
黛玉的嘴张得圆圆的,好一会儿才惊叹的道:“离哥哥,这,这什么机关?也太巧夺天工了吧?”
陆离微微勾唇,手指摩挲着下巴,挑眉,“喜欢么?”
“喜……喜欢!”黛玉呆呆的。
陆离:“知道了,口水擦擦。”
黛玉下意识地就伸手到嘴边儿,哪里又有什么口水。
“好啊!”立马不依了,“你又耍我!”上手便掐住陆离胳膊内侧的软肉。
陆离嗷嗷叫着“疼疼疼,娘子饶命,饶命,嗷嗷,我知道错了……”
黛玉哪里肯就放了他。鉴于黛玉如今有着身孕,他也不敢很挣扎,只有忍痛哄劝,甜言蜜语倒豆子似的的往外倒。黛玉先还不肯放,直到听到外面似有小丫头子的嘻嘻窃笑声,知道必是被人听见了,才松开手,咬着嘴嗔道:“都是你大惊小怪地乱喊,看别人笑话呢。”
陆离吸着气,偷偷摸了摸被她掐得隐隐作痛的软肉,将人搂住,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听她这么说,黛玉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低着头轻轻的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说着便去解他的衣裳。
陆离忙拽住领口,一脸警惕地看她:“干……干什么?”
他对林妹妹的自制力为零,可受不了撩*拨了,又不能真刀实枪……
咳咳,双方还是规规矩矩比较好……
黛玉:“我看看你胳膊,掐红了没?”
陆离:“……”撸起袖子给她看。
他虽是男子,皮肤之白皙细腻却不下女子。黛玉虽未下死力气,却也掐红了。还不是一般般的红,红了好大一片,看着有点点严重。
黛玉这会子十分后悔,陆离却安慰她,“没什么,我就这种体质,看着严重,其实一点也不疼,刚刚那样叫,就是跟你玩呢。”
黛玉看他一眼,眸子里写满愧疚。
“不然……”她斟酌着道,“还是叫青岚打热水来,我用毛巾给你敷敷罢。”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睡一觉就好了。”说着倒在床上,拉过黛玉,叫她也躺下。
他抱着她,力气还有点大。黛玉推不开,刚开始还有些愤愤不平,不多时竟也睡熟了。
陆离比黛玉先醒。他睁开眼,便看见大黑猫蹲在床头,屁股坐在他胳膊上,正居高临下,看傻子一样看他。我去!这家伙何时跑过来的,难道昨晚没关门,还是它早上来的?
他瞪猫一眼,它竟然敢张嘴咬他。虽然是收着力道,试探性的咬,也没有破皮。
但,不能惯它这臭毛病!
咬他也就罢了,万一哪天任性咬伤黛玉或将来的孩子可就不妙了。
因此,陆离果断起来跟大黑猫打了一架。
过程中难免吵醒黛玉……
“好吵啊……”黛玉揉着眼翻个身,又倒向另一边睡去了。
陆离忙捏住猫嘴,提着出来了。
“哇呜呜呜呜!”刚到廊檐下放下,大黑猫便不爽地叫。陆离干脆提起猫脖子,一阵耳提面命的说教,直说到猫没了脾气,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装死。
以为装死就完了?
说教完毕,陆离把大黑猫交给青岚,叫她再接着说,自己到屋里美美的抱着娘子睡回笼觉去了。
早饭后,二人出府,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成两队人马。两府本就离得不远,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
林如海得了消息,要打发人在大门口侯着了。及见了面,黛玉惊诧于不过短短十数日,林如海鬓边白发,似乎又增了些,眉宇间的疲态,似乎也较往日重了。
林如海解释说,是因为近日公务繁忙的缘故。
黛玉劝他再忙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又嘱咐身边伺候之人,让她们劝着些。白天在衙门极忙也就罢了,晚上回来,莫要再过分操劳。
黛玉又将陆离孝敬他的东西都拿出来,林如海果然十分高兴,放下便拉着黛玉去书房,将书画挂出来欣赏,砚台也试着用了用。
黛玉注意到书房新换了窗纱,是桃粉色,灿若烟霞。好看是好看,不过,这并非爹爹的风格啊。若是爹爹找人换的,断不会是这个色儿的。果然,黛玉一问,林如海便皱着眉头到:“这些日子我公务忙,没留意,怎么换了个如此艳丽的窗纱?”
说着便叫来林安,吩咐:“明儿叫人把窗纱换了,还用原来水墨色的。”
黛玉微微咬了咬嘴唇,仍是若无其事的陪林如海翻看字画。不多时,林如海看一张字画入了迷,怔怔的发呆。黛玉深知他的习惯,每遇这种时刻,必要沉浸一时半刻的。遂悄悄走出来,叫来书房伺候的管事,问换窗纱是怎么回事。
果然不出她所料,跟嫣红有关。
那嫣红悄咪咪换了如此艳丽的窗纱,无外乎书房是爹爹待最长时间的地方,想叫爹爹挥墨看书之时,一抬头,看见桃红色窗纱,便能想起她。
可惜,爹爹一心只在学问上,眼睛无暇他顾。换了好几日,明晃晃摆着,爹爹愣是没看见。
今儿若不是自己提出来,有可能窗纱旧了换新的,爹爹也未必注意呢。
嫣红一腔心血,可谓白费了。
回到房内,黛玉亲手为林如海泡了茶,见他还是全神贯注,便悄悄退出来,嘱咐伺候之人:“一会子老爷若问,就说我到花园走走。”说着便带着秦嬷嬷、青岚等七八个人出来。
先去花园子逛了逛,又去瞧大熊猫滚滚。
在路上碰见了嫣红,她小腹隆起已经非常明显,但黛玉看着总觉得怪异,按说,她这个月份,不至于这么显怀的。
嫣红笑呵呵迎上前,给黛玉问好。
还说什么再过半年给她添一个小弟弟,林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黛玉随便跟她敷衍几句,便走开了,嫣红追了几步,扶着腰道:“姑奶奶有空到我屋里坐坐啊,我的丫头做的一手好菜!”
等黛玉走远,撇撇嘴,发出一声轻蔑的“嘁!一个嫁出去的闺女,牛气什么!”然后扭着腰扶着丫头的手走了。
青岚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道:“奶奶,她骂你。”
黛玉头也没回:“别管她!”
跟这个如此蠢笨之人置气,不值当。自己还不如调整好心情好好看看滚滚呢,都好久没见了,怪想它的。
虽有些日子没见,滚滚倒还认得她,看见她便兴奋的吼叫。但为了安全,黛玉并未抱它,只隔着些陆离摸了摸它的头,喂它吃了几个竹笋。
滚滚被两个驯兽女人拉着,老大不乐意。
黛玉又剥了一个竹笋,摸着它的头道:“乖啊,等过段日子我再来瞧你。”然后依依不舍的走了。回到书房,林如海正饱蘸着墨写着什么。
看见黛玉回来,便招着手叫:“玉儿,快来瞧瞧,我这几个字写得如何?”
黛玉歪着头看了看,写得是“瑞雪兆丰年”五个字。黛玉想,八成是跟他刚一直盯着陆离送的雪钓图,才有感而发。
黛玉用手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写得真好,每一个字儿都好。爹爹,我很喜欢这幅字,您把它送给女儿罢,我裱了挂起来。”
林如海听了很高兴,大手一挥道:“你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黛玉便笑嘻嘻走过去,又端详一番,小心翼翼吹干了墨,卷起来交给青岚。她摸着下巴想,回去便叫离哥哥瞧瞧,告诉他,爹爹是看了他的画,才写这个的。想着想着,便不由抿着嘴儿笑了。
一抬头,发现林如海正凑近看着她。
黛玉不防,冷不丁吓了一跳,跺着脚叫了一声:“爹爹!”
林如海捻了捻胡子,打趣她:“说罢,又想顺我什么好东西?想的都偷笑了。”
黛玉嘿嘿一拉他袖子,微微晃了晃,道:“爹爹怎么这么想女儿,我可没想顺您什么?”
林如海清了清嗓子,挑眉:“我的东西,你顺走的还少么?”
黛玉嘟了嘟嘴:“爹爹这话可是冤枉我。好多东西,不是我顺的,也不是我非要讨要,可都是爹爹主动给我的。”
林如海心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不错眼珠儿的盯着一个东西看,我哪舍得不给?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我不宠着还能怎样?
黛玉见林如海蹙着眉头不吭声,便走过去,抱住他胳膊蹭了蹭,嘻嘻道:“我知道爹爹最疼我了。”
“你这丫头!”林如海摸了摸她头顶,“都快当娘的人了,还跟为父撒娇呢。”
黛玉笑道:“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便是当了祖母,也是爹爹的女儿。”
林如海道:“我这把老骨头,都老朽了,可未必能撑到那时候。”
“谁说的,爹爹精神头好着呢,一定能长命百岁,我还盼着您八十岁致仕,给我看孙子呢。”
林如海笑道:“那不成老妖精了?”
黛玉道:“老妖精怎么了?我们都能成了老妖精才好呢。”
说话间有厨房的人来问做什么饭,有没有要吃的菜。林如海便依着黛玉的喜好点了几样,又问黛玉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到吃饭时候,嫣红竟又来作妖。
打着送汤的名义,似乎想同席吃饭。官宦人家规矩,便是正经妾室也是没资格上桌的,更遑论一个连妾室都不算的人?嫣红敢这样干,一则是她不懂大户人家规矩,二则不过是仗着肚子罢了。
她身上不知熏得什么香,似乎不是一种,是好几种夹杂在一起,很是呛鼻。
她还未靠近,黛玉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速度一块,根本来不及弯下腰。
腹部传来一阵剧痛,黛玉眉头拧在一起,不由得“哎呦”一声。
林如海略带几分嫌恶的皱起眉头,忙摆着手叫嫣红出去。一面忙拍了拍黛玉的背,问:“怎么样,好些了没?”
黛玉一面摇头,一面说:“没事儿,一会就好。”心想,之前在外面碰见嫣红,她身上还没这么重的味儿。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熏了这么重的味道?
几种香味重,隐隐的闻着似有檀香。孕妇是不能熏檀香的,便不是檀香,孕中也宜清淡为主,不宜熏这么浓重的香的。
嫣红还扒着门喊:“老爷,我辛辛苦苦炖了好几个时辰的汤,您好歹尝一口啊。”
林如海看她一眼,淡淡道:“汤留下罢。你赶紧回屋,换一身衣裳去。这一身,熏得是什么?不懂熏香就别凑热闹,没得叫人笑话呢。”
“老爷”嫣红跺着脚,扭着身子,娇滴滴叫了一声,娇艳柔媚。
可惜,林如海头也没回,只是吩咐人把她拉走。
抿着唇看完全程的黛玉微微蹙眉。她手握着筷子,愣了一会子,轻轻启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开口问,你对嫣红到底怎么回事,她肚子里到底怀的是不是我弟弟罢。
过了一会儿,她默默叹口气,还是决定开口。
“爹爹……”她声音清淡淡的,“她平日也这般浓妆艳抹么?您也该劝劝她,这样对孩子不好……”
林如海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几下。
黛玉见他面色不对,还当自己说错了话,苦恼的咬咬嘴唇,暗道,早知道便不问了。虽说自己是爹爹最亲之人,但这种事吧,身为女儿,还真不好评论。
林如海摆摆手,叫一旁伺候的下人都退下。一副有什么秘密要说,不能叫旁人听见的样子。黛玉略有些疑惑,皱着鼻尖儿叫了一声,“爹爹?”
林如海示意她附耳,黛玉轻轻“噢”了一声,忙凑过去。
却诧异地听见林如海对她说,嫣红根本便没有怀孕,一切都是装的,为的便是能顺理成章成为林府的姨娘。
黛玉瞪着眼,“她怎么敢!”
林如海冷哼一声,“一个风尘女子罢了,她有什么不敢的?如今是证据确凿,只是碍于一些原因,尚未挑破罢了。”
“那爹爹怎么……”还留着她。
后面的话她还未说出口,林如海替她补齐:“怎么还留着她是吧?此事复杂,暂时告诉不得你。”
黛玉问:“有什么告诉不得的。”
“你知道没什么好处。”林如海有些严肃地握了握黛玉的手,“你只别问便是了,她和她背后的人都嚣张不了多久了。时候到了,我自然原原本本告诉你。”
黛玉了然点点头,愣了愣,忽然掩着嘴儿笑了起来。
林如海道:“好端端,笑什么?”
黛玉道:“我忽然想起来今儿在花园子附近碰见她,她那肚子大的不像是三四月份的孕妇。刚她来送汤,似乎比先小了些。看来她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做戏都不能做全套的。”
林如海有些宠溺的笑了笑,道:“倒是你仔细。”
黛玉点点头,又说:“这些日子我想了好久。我若真有个弟弟,爹爹有个儿子,也不错呢。虽然嫣红那人,我不喜欢,但我还想着,若她真能给我生个弟弟,便留下她也无妨。”
林如海道:“我不是早说了么,便是她真生了孩子,也送到养生堂去。”
黛玉道:“若真是爹爹的骨肉,我还不舍得呢。”
“没有的事,莫要再提了!”林如海道。
黛玉拉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歪着头道:“爹爹的年纪也不算大,不如……”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被林如海打断,“好啊,你连为父也敢编排!”
黛玉道:“不是编排,我说真的。人家六七十岁的人,还能娶妻呢,爹爹也才五十,再续一房也坏不了名声。我不在爹爹身边,平日便是有个人陪爹爹说说话,也是好的。”
“越说你还越上脸了!”林如海摆摆手,眸子里有些许怒色,声音带些冰冷,“再说,你便回去罢。”
显见是真生气了。
他一向好脾气,轻易不动怒。黛玉上一次见他这个样子,都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估摸着方才那些话,是触及他的逆鳞。遂忙摇摇他胳膊,软着声道:“爹爹别生气,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不说这些话。”
好一会儿,林如海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
黛玉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原来,他心里还一直怀念着娘。真爱一个人,可能就是这样吧。她在的时候开心、幸福,没了便如心口被剜掉一块似的。初时疼过,也便罢了,可过得越久,回头便总能看见那个缺口。一遍一遍的回味,思念,植入心底,便只容得下她一个人了。
过了一会儿,林如海又嘱咐黛玉不要跟嫣红来往,便是迎面撞上,也不要靠太近。那女人心肠太过狠毒,谁知道能干出来什么事呢。若是她一旦起了坏心思,故意绊或是推黛玉一下,如今她可是双身子,就麻烦了。
黛玉原就很不喜那嫣红,如今知道她假孕邀宠,心肠歹毒,以后自然不肯再多看她一眼的,忙答应了。
用了午饭,黛玉原要多待一会子才走的。但圣上急召林如海进宫,不可迁延。林如海匆匆换了官服便走了,黛玉一个人待着没意思,也早早打道回府。
刚到府里,问候过吴夫人,回到自己屋里坐下,茶还没吃上一口,陆离便风尘仆仆回来了。
一进屋,她便将黛玉放在桌子上的一盏茶端起,仰头“咕咚咕咚”吃了。
黛玉怕他呛着,拽着他袖子,道:“慢点慢点,哪里就渴的这样了?”
陆离放下茶盏,抓过黛玉的手帕子一抹嘴,问:“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我好容易溜出来,快马加鞭到林府去接你,却得知你已回来的消息。”
黛玉道:“圣上召爹爹入宫,我一个人呆着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早回来歇着呢。”
陆离问:“我懂得东西,爹爹喜欢不喜欢?”
她不说这个黛玉倒忘了,转过头,她忙叫青岚将那副“瑞雪兆丰年”的画拿来,道:“怎么不喜欢?喜欢的很呢。爹爹看了你的那副雪钓图,还写了这几个字。你回头拿出去,叫人裱了送来,我挂在东边中花草的院子里。”
陆离道:“这还不简单,我这就吩咐人拿出去,明儿就送来。”
说着就叫小丫头拿出去,交给书房上的小厮,命拿去东街自家的古董铺子,吩咐师傅抓紧裱,明儿就要。
黛玉不由得感慨多开些各种各样的铺子的好处,便是想要什么做什么,不必求人,立马就有的。
陆离拉着她的手道:“你能用到的东西,想想还有什么铺子没开,以后要的时候方便。首饰铺,珍宝阁,脂粉铺,绸缎庄,成衣铺都有了,还有什么?”
黛玉道:“我穿的用的,家里便能做,哪里还用外面的?”
陆离弯了弯嘴角,道:“前儿你不是说想穿一个珠花,我原想着路过珍宝阁,给你那一盒南洋珍珠回来呢,一时着急,便忘了。”
黛玉道:“又不是紧要之事,什么时候拿都行。”
第二日忽然刮起了北风,一连好几日,冷风刺骨,黛玉便窝在屋里不出门。屋子里生了炉子,起了熏笼,外面虽是寒风呼呼,里面却暖如阳春。
大黑猫越发爱往屋子里钻了,幸而在陆离坚持不懈的训练下,它越发听话,不会乱往人身上跳,也不会动不动往床上爬。
数日之后,已飘飘洒洒下起雪来。
黛玉一出门,一地银华,如碎琼乱玉一般。她是爱雪的,以往每每下雪,总要踏雪游园,赏那千树琼枝的景象。兴致来了,还会跟丫头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可今年,大着肚子,上哪都不方便。何况还有一群丫鬟婆子走哪跟哪,唯恐她不小心滑倒,玩自然是无法尽情玩了。黛玉索性在廊檐下坐着,看丫头们再院子里堆雪人。
小丫头子们年纪不大,都是爱玩的,嬉嬉笑笑,不多时便堆了一个有模有样的雪人,只是还没有鼻子、眼儿。
黛玉从自己手边摆着的蜜饯盒里挑出来两颗红枣,递给小丫头,叫当做雪人的眼睛,一面嘀咕:“鼻子用个什么好……”
青岚道:“鼻子用胡萝卜。”
黛玉想着胡萝卜插上去的样子,果然很形象,便道:“这个好,谁去厨房拿一根胡萝卜去?”
一个绿衣小丫头自告奋勇,说:“我去!”说着便欢快地跳着跑走了。旁边还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小丫头见此情景,只能哀叹自己行动没她快。
不多时,那小丫头便拿了好几根胡萝卜回来,叫黛玉挑一根最合适的。
黛玉看着她笑了笑,道:“你倒是个乖觉的,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那小丫头笑道:“奴才叫燕儿,今年十四岁了。”
这燕儿是个三等小丫头,平日除了洒扫院落,喂喂鸟雀,浇浇花外,并不往黛玉屋里去,是以黛玉虽看着眼熟,却并不知道她叫什么。
黛玉院子里共有大小丫头二十多人,一等、二等的,她还认得,三等的太多,除了常见几个,别的都叫不上名字。
燕儿指着一个胡萝卜道:“奶奶看这个如何?这个长得是最规整的了。”
黛玉道:“就这个了。”说着便叫燕儿去插鼻子。
燕儿答应一声,兴高采烈过去。旁边几个小丫头看着燕儿不仅跟奶奶搭上话,还蒙奶奶问了名字、年龄,指不定就记住了,以后唤她使唤,弄不好便升为二等丫头,以后再不用敢浇花扫地的活了,眼里不由得都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燕儿插好鼻子,雪人便基本有形状了。黛玉又叫人找来合适的东西当做胳膊,又将一个块布围上,作为衣裳。一番装饰下来,竟惊奇的发现,雪人竟然跟熊猫很像,就差头顶两个大耳朵了。
黛玉索性叫人做个耳朵插上去,笑道:“十足十便是滚滚了。”
玩了一会子,黛玉笑道:“你们都不要弄坏它,等爷回来,叫爷看看。”
丫头们都一致答应。
就这样玩玩闹闹,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展眼便进了十一月。黛玉已真正的腹大入盆,行动不便了。吴夫人一天三遍的来瞧她,每次见了都说,“这肚子也太大了,比我当初怀离儿的时候大了不止一圈。怎么这么大呢?你怀孕期间,也并未吃太胖啊……”
黛玉笑道:“离哥哥说,指不定是双胎呢。”
吴夫人拍着胸口,“我先前也想是不是双胎。后来想想,还是别这样的好,双胎容易难产,女人生孩子,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稳妥些好,稳妥些好……”
“娘……”黛玉轻轻叫了一声,心中很有些感动。比起陆家的香火,娘还是更在意她的身子,这样好的婆母,打着灯笼也难找呢,自己是多么幸运!
“这孩子,又撒娇!”吴夫人摩挲着她的脸,嘿嘿笑着说,“他们男人哪知道生孩子的痛,恨不能女人一胎生两个、三个,真以为生猪崽呢?!”
黛玉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吴夫人拉着她的手,接着说:“这家里啊,咱俩是一拨的,离儿若是惹你生气,你尽管同我说,我定不饶他!”
黛玉看着吴夫人,只是嘿嘿的笑。
吴夫人也小笑:“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心里一定在想,我说这些话,不过是一时讨你开心,终究离儿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肯定向着他。”
黛玉摇摇头,道:“我不是笑这个,我是笑自己命好,娘这么疼我。”
吴夫人搂住她:“你就是我的女儿,我不疼你疼谁?”
时光如梭,很快便进了十一月下旬,稳婆每日来给黛玉看肚子,说随时可能临盆。越接近临盆的日子,黛玉越爱腻在吴夫人怀里撒娇。吴夫人每次来看她,也都呆好久才走。
这日是十一月二十六,天气很好,三公主恰好出宫来陪黛玉。
阳光暖洋洋的,三公主便陪着黛玉在院子里散步。三公主小嘴巴拉巴拉的不停,给黛玉说宫里最近发生的事。
探春终究还是得偿所愿,被圣上收了。虽是位份最低的选侍,到底也算嫔妃的一员,就住在元春的偏殿里,两姐妹还在一处。
太上皇病情越来越重,渐渐的已经是清醒的时候少,昏睡时候多。几个太妃都着了慌,到处搜刮投运太上皇私库里的东西呢。很多嫔妃都知道,皇上也知道,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好拿她们。
“母后又给我送了好多世家子弟的画像。”三公主撇撇嘴,“我早说了,我暂时不想成亲,还没从上一段感情的漩涡中爬出来呢,她们不信,说我任性。”
“对了,五日后太子妃在东宫宴客,我又不得不去。”
黛玉道:“太子妃娘娘也给我送请帖了。可你看我如今这样子,哪里去的了,还请你替我致个歉意呢。”
三公主摆摆手道:“你的情况,太子妃嫂嫂是深知的,又岂会怪你?诶,姐姐,小心石头,别摔了。”
黛玉笑道:“多谢你提醒”
说到一半,忽然停下。三公主见她不动,便去看她,才发现她皱着眉头,似乎极是痛苦的样子,登时万分着急,忙问:“姐姐,你怎么了姐姐?”
“肚子疼……”黛玉的五官缩成一团,上牙齿咬着下唇,半晌方挤出一句话,“青岚,快,快去叫稳婆,我,我好像要生了……”jieyidazhiye.com
“啊?!”青岚毕竟是有准备的,惊讶过后,随机便恢复平静,忙打发人去叫稳婆。
三公主急得满头汗,手被黛玉抓着,抓得很重都浑然不觉,咬着黛玉的手道:“姐姐,我,我能干什么?”
黛玉看她一眼,无力的道:“扶我回去……”
“噢噢,好!”三公主和青岚,并两个小丫头,架着黛玉回屋。好在她们走得并不远,很快便回去了。
吴夫人早听了消息,焦急地等在门口。
稳婆也都已经到了。吴夫人接过黛玉,和稳婆一起扶着走进去。
三公主只看见黛玉满头满脸的汗,五官都痛得扭曲了。她要跟进去,被吴夫人拦住了,叫她到厢房里歇一会子去。
吴夫人也是为她好,她一个还未成亲的女儿家,哪里能进产房?
若是看见生孩子的痛苦和丑态,还不留下心里阴影么?
三公主这会子哪里还坐得下,只是在门口焦急踱步,谁劝都不肯到厢房坐着去。不多时,夕雾、雪雁听说黛玉临盆,也都赶了过来。她们俩虽已嫁了出去,到底夫君一家都还当着府里的差,府里有什么事,自然第一时间便知道了。
“殿下,我们奶奶进去多长时间了?”看见三公主在门口走来走去,夕雾便拉住她问道。
“都进去小半个时辰了。”三公主紧紧攥着手,“还没出来,只听见叫声,听得人怪难受的。”
正说着小丫头出来要水,三公主便叫住她问:“里头怎么样了?”
小丫头道:“我也不知道呢,我只管打水的事,里面的不清楚。”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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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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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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