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韩潇早已成了一滩血泥,却气息未绝,□□声散在寒风里,时有时无地传过来。
掌门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剩下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密密麻麻地站在一起,鸦雀无声。
这寂静最终被一记拳头击打皮肉的沉闷声响打破。
商猗先挣脱了钳制,站起身来,一拳挥向身边几个奇音谷的弟子。他这一牵头,剩余的银羽寨弟子也纷纷反抗起来,和身边人扭打在一处。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忽然,一阵轰烈的马蹄声从山脚下传来,那声音在山壁间回荡不绝,竟好似有千军万马似的。众人纷纷回过头朝着山下张望。
“不会是又来人了吧?”九娘惊恐道。
她从未觉得有哪一夜如今夜这般漫长且惊心动魄,不禁紧张地抓住殷妾仇的手。殷妾仇爬起身来,凝眉眺望远处一条黑线,忽然露出极高兴的神情。
“段兄!!!”
他这一嗓子,其他人也看出来了,这是南堂的人马!武林盟弟子顿时乱做了一锅粥。
远处段绮年一身黑衣,跨着烈马,面无表情地行在队伍最前面。看见山顶上聚在一起的人群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夹紧马腹,猛地一抖马缰,身后的南堂人马立刻紧跟着他加快速度冲了过来。眨眼间就冲到了近前,将武林盟众人冲的七零八落。
他带的人马少说有七八百人,个个跨骏马,携兵刃。双方人马登时混战到一处。
殷妾仇看了沈放一眼,咬着牙摇摇晃晃地往乱阵之中去:“段兄!段兄!”
段绮年见他过来,策马上前,将他捞上马背:“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若不是此刻妃子笑的毒性还没解,殷妾仇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
他瞧了瞧四周:“段兄,这些人已是残兵,不要恋战。现在情况混乱,山谷各处岗哨的兄弟们还不知是个什么状况。银湾几日未归下落不明。咱们的人再不能伤亡了。”
段绮年似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却并未作声。片刻后,他抖了抖马缰,策马冲上了一个高坡,气沉丹田,扬声长啸。
“降者不杀!”
他这一声暗暗含着内力,直冲凌霄,就好似一道惊雷,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奇音谷的弟子原本就因为失了掌门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更兼此时敌多我少,敌强我弱。一些人见敌方首领内力雄浑至此,不禁胆战心惊,索性直接将兵刃丢下,举起手来。
越来越多的武林盟弟子丢盔弃甲,段绮年带来的人马迅速就将场面控制住。殷妾仇一整夜没有合眼,此时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浑身再抽不出一丝力气。
他趴在段绮年背上,放声哀嚎:“段兄,你可算回来了啊。天可怜见的,我差一点就见不着你了。”
段绮年:“……”
殷妾仇又道:“奇怪,你不是说这一去少说小半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段绮年道:“我行至半途,碰到了甄德明。”
原来此前陆银湾曾把青骢马交给甄德明,叫他回南堂找殷妾仇。但甄德明赶到奇音谷之时,却发现已有众多武林盟弟子暗暗把守在谷口。
他大感诧异,却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在谷口处的山林中等着。徘徊了一天一夜,见那些人手仍旧不退,也不禁心中犯嘀咕。
正道人马严阵以待,他怕被卷进两方乱斗之中,不敢入谷通风报信,竟骑着马一路向北逃走了。
甄德明一路仓皇,只知道逃的越远越好。他不知□□青骢马是日行千里的神驹,只一味催赶,阴差阳错的,竟追上了两日前出发,北上取道去迎接洱海雪莲的段绮年。
这一下就好似是遇到了救星,甄德明连忙将这许多天发生的事情尽数讲与他听。段绮年一听便察觉出了不对,当下修书一封派人先行送去蜀中的圣教据点,自己则立刻就带着人马赶了回来。
“银湾现在不知道在哪。”殷妾仇急道,“听陈韩潇的话,她好像也碰上了麻烦。只是具体情形如何,还不知道。”
“银湾?她出了什么事?”身后突然传来沈放的声音,殷妾仇一回头,就看见沈放摇摇晃晃地站在他身后。
他不看还罢,这一看真的吓了一大跳。沈放的脸上时而泛起一阵奇异的潮红,时而变得苍白如纸,变幻不定。满头汗水,连睫毛都被浸湿了,简直像被大雨淋了一场。
“沈放!”殷妾仇大叫一声,“你怎么回事?”
“银湾呢?你们刚刚说她怎么了?”沈放理也不理他,揪住那一个问题不放。猛然间天灵处一阵剧痛,竟站立不稳。
殷妾仇急忙抱住他,两人一起跌坐到雪地里。殷妾仇一摸他周身,滚烫无比,急道:“段兄,你快来给他瞧瞧啊!”
段绮年:“……”
段绮年冷嗤一声,似是不愿意,好半晌才不紧不慢地蹲下身,探手搭上沈放手腕。不料一探之下,竟也皱起了眉头。
沉吟片刻,他于指尖凝起一股内力,自手腕处刺入沈放体内。
谁知这一道内力一经入体,便遭到极其凶猛的反噬,段绮年退避不及,一阵麻痹之感霎时间盘上手臂。他立即缩回手来,手臂却仍旧半晌不得动弹,不禁睁大了眼睛。
沈放的反应更为剧烈,双目紧闭,身体绷成了一张弓,紧紧咬住嘴唇,竟有星星点点血迹从唇角渗出来。
殷妾仇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瞧见段绮年脸色诡异,不禁焦急道:“他是怎么了?”
段绮年使劲甩了甩手,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缓缓道:“他天灵穴上的生死结,松动了。”
“生死结,那是什么?”殷妾仇惊讶道。
段绮年淡淡道:“五年前,沈放中了金银二怪特制的孽海花毒,没有解药,原本必死无疑。但玉壶神医秦玉儿见其体内内力强横无比,就别出心裁想出了一个主意。”
“她请武林中七位不同门派的高手各自灌了四分之一的内力到沈放体内,助他将体内的蛊毒逼到天灵穴,首尾相接结成一个生死结,将沈放的内力和蛊毒一同束缚于其中,两方相斗,压制住蛊毒。”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段兄,你能不能讲得简单一点。”
“……”
段绮年一阵无言,终是换了一种简单点的说法:“沈放的内力自丹田源源不断产生,却不流经四肢百骸,而是直入天灵,与孽海花毒相抗,便好似斗兽场中的两头兽。而生死结就好比一个斗兽场的围栏,防止两兽相争之时在体内大肆破坏,伤害四肢经络、五脏六腑。”
“那如果生死结松开了……”
“多年积攒的内力便会入汪洋大海一般冲入各处经脉。蛊毒也会随之四散到身体各处。简而言之……”
“生死结一旦解开,他必死无疑。”
“啊?!”殷妾仇大惊,“那可怎么办?”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平常时候他大约能以内力与蛊毒抗衡,但若是生死攸关,便顾不得那么多了……这结兴许是被他自己无意识地给冲的松动了。”
段绮年见沈放悠悠醒转,冷冷哼道:“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再胡来了。”
殷妾仇见沈放睁开了眼,大喜过望:“沈大哥,你醒了!”
段绮年:“?”
段绮年:“你刚才叫他什么,你再来一遍。”
“沈大哥!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哥了!”殷妾仇抓着沈放一阵摇晃。
段绮年:“……”
殷妾仇道:“以前我总当你跟那些正道人士是一路货色,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嗐,当真是我瞎了眼!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些混账话,你千万别放心上,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你救了我的命,我以后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你现在可千万冷静点,别再冲动了!”
“对了段兄,他这什么……生死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殷妾仇回过头来,疑惑问道。
段绮年忽然闭了嘴,半晌,才淡淡开口:“陆银湾同我说的。”
“哦。”殷妾仇点了点头,不禁抱怨,“真是,她怎么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沈放的头晕得很,被殷妾仇一阵摇晃更是东南西北都已分不清了。他缓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睁开眼:“你们刚才说,银湾怎么了?”
“这……”殷妾仇不禁神情有些为难,将他拉起来,“你先别急,我们现在也摸不准她在哪。”
“……”沈放脸色奇差,默然无话。
就在这时,却有一人靠近前来。殷妾仇回过头,竟是银羽寨的小公子,商猗。
他神色似有几分犹疑:“沈道长,我知道那妖……令徒的下落。只是现在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面前三人几乎同时抢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她在哪?!”
“奇音谷北面偏东,有一座燕儿山,山中有一条断崖。前两日,她被我们寨中的黑骑逼落山崖。家父和小唐门门主唐不初已经派人将那整片山林给封锁起来了,搜捕她两日有余了。”
“我们昨晚出发时,圈子已经缩到差不多方圆一二里的范围。唐门主说,若是还抓她不到,便要放火烧山了。按照这个时辰估摸,天亮之时,恐怕……”
-
燕儿山地势不高,不似奇音谷极高峰之上冬日常有积雪。这山林之中树木繁茂,四季常青。此时正值冬季,气候干燥,极容易燃起火来。
武林盟的弟子已经将其中一小片山林围住,并将其周遭的草木尽数砍倒,清理出一条阻隔的区域来,以防火势控制不住,殃及整片山林。
“唐贤弟,对这个圣教妖女,你有什么看法?”年逾花甲的商雄飞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满头银发,虎目剑眉,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冥顽不灵,死有余辜。”
一旁一个长眉修髯的中年人淡淡开口,正是小唐门门主唐不初。
“唉。”商雄飞长叹一声,“我却多有惋惜啊。”
“咱们这么多人手围追堵截,漫山遍野地去追,愣是抓不住她一个受了重伤的女子,多次被她冲出包围。若放在一般人身上,被这天罗地网的包围起来,恐怕早就慌了手脚,要么胆战心惊缴械投降,要么心如死灰索性一死了之。这女娃娃年纪轻轻却着实有几分胆色,能沉得住气,几次死里逃生。可见其身手、才智皆属上乘,心性更是极为坚韧。若非她是圣教之人……唉,我恐怕真的要起惜才之心了。可惜,可惜。”
“呵,可惜什么。”唐不初轻嗤一声,“商大哥这是高看她了。什么才智、心性,不过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罢了。”
商雄飞想了想,终是策马上前,对正在预备的弟子吩咐:“罢了,留一个出口吧,若她肯出来,活捉也好。”
准备事宜完成,天也将要破晓。商雄飞跨在马上,大喝一声:“放箭!”
千百支绑着点着了的火绒的羽箭纷纷离弦,如同一场火雨,落入冬日干枯的上林之中。不一会儿,便燃起浓烟阵阵。
小唐门的弟子将手里的火把扔到事先堆好的柴草之上,霎时间好似燃起一条巨大的火龙,将这一片山林给围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
商雄飞望着火光,摇了摇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个妖女可算是要死了,了了我心头一桩大事。”沈夫人从一旁策马缓缓上前,“这次多亏了唐掌门和宋家兄弟,才能如此顺利。”
宋枕石立在她身畔,火光映照在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里,跳跃闪动。这双眼睛似乎总含着微微的笑意,叫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他闻言笑道:“这都是师父调度指挥的好,我不过是跑个腿罢了。”
“你也是你师父教出来的嘛。总而言之,还是唐掌门功劳最大。”沈夫人眉开眼笑。
“沈夫人谬赞了。”唐不初捻了捻颌下青须,微笑道,“驱除进犯中原之恶贼,守卫武林,是唐某分内之事。”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商雄飞内力雄浑,当先听到,回头喝问:“什么人?”
只见一匹浑身油青,四蹄雪白的大青马沿着山道奔腾而来。其后跟了几个急急追赶的小弟子:“寨主,寨主!拦不住他啊!”
“放儿!”沈夫人一见沈放,喜出望外,“你回来了!”
“吁——”
沈放拉紧马缰,劈头便问:“银湾呢?”
沈夫人听他一开口便问陆银湾,登时心中无名火起,霎时间变了脸色。可她转念一想到陆银湾已经死定了,心中又莫名生出一种快意来。
她嗤笑一声,冷道:“那个妖女已经必死无疑了。”
沈放睁大了眼睛。他抬起手,感受得到了不远处冲天的热浪,一字一顿地问她:“她在里面,是么?”
“是。”沈夫人的语气得意中又含着几分怨毒。
“她死定了,死的透透的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她再也没法来纠缠你了,放儿,你就从此将她忘得干干净净吧。”
“……”
沈放怔愣了一瞬,好似整个人忽然间从这山林火海间消失了一刹那似的。
他忽然轻抖马缰,御马向后退了几步。
商雄飞见状,心中诧异,隐隐觉出一点不妙,他道:“沈放贤侄,你这是做什么?”
沈放并不理会,仍旧默默地往后退着。
这下就连沈夫人也猜到了他要干什么,尖声大叫:“放儿,你不要做糊涂事!给我下马!”
沈放面无表情,只一字一字轻声说道:““她是我的徒弟。”
唐不初也策马上前:“沈放贤侄,莫急,万事都有转圜余地!商大哥留了出口,她在林子里待不下去了兴许自己就跑出来了。火已经燃起来了,你千万不能进去呀。”
沈夫人已经喝来手下:“快,快!把他拉下马!”
一群手下从四下里靠过去,沈放已经退的差不多了。他伏下身子,捋了捋青骢马柔顺的马鬃,贴到马耳旁,柔声道。
“小叁,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青骢马听见他说话,好似当真能听懂似的,骤然间扬起前蹄,长声嘶鸣,几乎要人立而起。沈放紧紧勒住马缰,一人一马霎时间冲过人墙,朝着火海疾冲而去。
及至近前,青骢马扬起四蹄,一跃而起,跨过了几人高的火焰,瞬间淹没在火海之中。
“就算死,也死在一起吧。”
“放儿!”沈夫人尖声惊叫,直喊得喉咙破了音。忽然眼前一黑,从马上一头栽下来,被众人一哄而上,托下马来。
她紧紧扯住商雄飞的衣袖,咬牙道:“商寨主,快把他拉回来,快啊!”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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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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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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