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声的轰响中,冰雹落地的哒哒声和骤雨的哗哗声,为董山的逃跑掩护着。
董山连夜跑去了他曾经与李凤娟躲进去的那个瓜棚,他整理的麦洁草还在,甚至还留着几件他在坟茔捡的破衣服。。
他下一步要去哪里呢?他一时迷茫了。
他回忆着往事。
在董黑子去他家的那个晚上,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妙,他分明看出了董黑子的不善。他知道他会憋出一个坏招来,但他不知道他的坏招竟然那么坏,坏到要要他命的地步。
当然,他并不知道他父亲与董黑子之间的恩怨。
当他听到谣言,说李凤娟是婊子后,他就做了谋划。他本意只是想消除谣言的。他请王坪去了趟小李庄,联系了李凤娟的家人。他知道李凤娟的家人一定会到来,一定会相对为李凤娟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
现在,是他暂时要躲避了。
他觉得不能回村,他想,于他,于家人,都是好的。他不希望因为他,董黑子对他的家人大打出手,大出杀招。
当然,他不知道董黑心被雷劈了,他也不知道老烟筒村的人醒来了,董黑子已经被扫进老烟筒村的垃圾桶里,被历史的车轮彻底地辗过了。
所以,他现在只想逃,逃一个远远的地方,让他先缓口气,等他认真地观察了情况,再做回村的打算。最近,他太累了,三番五次的挫折,让他身心疲惫。
他要去哪里呢?华北平原那么大,哪里是他的归宿呢?他将怎样生活呢?
思考到半夜,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去大城市走一走。他听董圈子说过,城市里政策已经宽了,许多流落异地的农民可以去揽工——在包工头承包的各种建筑工地上去做小工,扛石头,提泥包,钻炮眼……去那种地方,才有他生存的机会。
不管怎样,他是非去不可了。
他知道,如果父母在,出那么远的门,人生地不熟,父母怎能放心?但现在,他不能与他们商量,老天爷没有给他这个时间,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黄尿壶在,如果王坪在,他可以与他们商量商量的,但现在他也不能与他们商量。他只能自己决定他自己的命运,他的命运必然要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他突然就想起了黄尿壶,一个可以放开家说走就走的人,他董山为什么就不能呢?
董山突然觉得,自己快三十岁的人了,自个儿能管得了自个儿了,即便没有这档子事,经历了这一番风雨,他觉得不到外面闯荡一回,一辈子心里平不下来。
一个晚上,躺在乱草里,董山翻来覆去。雷风雨停了,但他心里的雷风雨没有停。这场暴风雨,彻底地激醒了董山,所以,他决定要去大城市。
天一亮他就走,走向一个前途未卜的世界,虽然他感到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渺茫,由不得手心里捏出两把汗水……睡梦中,他感觉有人轻轻地摩挲他的头发,他一直等汹涌的泪水通过鼻孔管流进肚子里,才睁开眼睛。
睁开眼,就看到了那条黑狗。
董山克制着哽咽,叫声:“黑子!”那黑狗拿头拱进了他的怀里。
第二天早晨,董山带着黑狗向集市上走去,到了集市,他见一辆辆马车往着远方的地方而去。他拦停了一辆,问了方向,说是去周市的,他承诺会帮人家搬东西,人家便让他上了马车。他躺在马车上,又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赶马车的叫醒了他,下来一起搬了些货物。
董山看周边,车辆比集市上多,有汽车,有客车,还有拉着兜兜的拖拉机。
赶马车的很够义气,在一处小饭店,草草地请董山吃了顿饭。
董山本想继续乘坐那人的马车,那人却说货不多了,他要改道去拉新的货源,就丢下了董山,并帮董山指了去周市的方向。
这时,天已经晚了!自己怎么去呢?还是先找个地方卧一个晚上?董山正自着急,他突然看到一辆大卡车开过。他疯狂地跑了几步,抓住大卡车的后兜儿边,一提劲翻了进去。黑狗也猛冲着一窜,也上去了。这卡车,拉了一车的陶瓷盆,其间有缝隙,缝隙里填满了麦秸草。董山收拢了麦洁草弄了个小窝,往里面一卧,又睡了起来。
当董山醒来的时候发现卡车停在一个汽车站里,他趁人不注意,赶紧跳了下来。
一个城市的汽车站是这个城市通往外界的主要“口岸”——各种杂七杂八的市场摊点和针对外地人的服务性行业也就特别多。而进入这个城市的大部分外地人,实际上都是来揽工谋生的农村手艺人或纯粹的庄稼汉,因此,汽车站周边的那些旅馆、饭馆都是档次很低的。
这时候,大约早晨七点钟的样子,董山饿着肚子,狼狈不堪,正在拖着脚步走的时候,刚好有一个小孩由大人牵着走过,把二只美味的大梨扔到了阴沟里——只咬过一口。
不消说,董山站住了,用贪婪的眼睛盯住那泥污的宝贝。
董山嘴里垂涎欲滴,肚子也渴望着它,全副生命都在乞求它。
他正想去捡起来,那黑狗却蹭地跑过去,叼了过来。
董山无奈地一笑,他只能请黑子自己吃了,他还没有下贱到狗嘴里夺食的地步。
他饿着肚子,继续走。
他置身于这座城市,恍惚地立在汽车站外面,愕然地看着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
呈现在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他就这样胡乱地走着,当走到一处大桥时,他看见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挤满了许多衣衫不整或穿戴破烂的人。
他们身边大都放着一卷可怜的行李;有的行李上还别着锤、钎、刨、錾、方尺、曲尺、墨斗和破蓝球改成的工具包。这些人有的心慌意乱地走来走去;有的麻木不仁地坐着;有的听天由命地干脆枕着行李睡在人行道上。
一刹那间,他被庞大的城市震慑住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这是周市吗?这就是他要开始生活的地方吗?他在心里对自己发出了疑问。
他摸摸身上,没有一分钱,他甚至没有一点行李。
赤手空拳来到这里,他怎样才能生活下去呢?
这一切他自己全然不知道。
他此刻唯一意识到的是,他已经来到了一个“新大陆”。至于到这里怎么办,他一时的确还难以想象。
董山发了一会愣怔,便迈着沉重的脚步,又往前走去。
他便自然地加入了这个杂乱的阵营。找了一块空地方坐下。周围没有人注意他参加到他们的队伍中来。和这些同行比起来,他除了皮肤还不算粗糙外,穿戴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他发现,他和他周围的所有人,也并不被街上行走的其他人所注意。由汽车、自行车和行人组成的那条长河,虽然就在他们身边流动,但实际上却是另外一个天地。街上走动的干部和市民们,没什么人认真地看一眼这些流落街头的外乡人。
“喂!老乡,这是周市吗?”董山问身边一个浑身灰土,衣服破烂不堪,肩上挂了个破褡裢,正坐着独自抽烟的人。
“周市?”那人一脸懵,“这是商市。”
“商市?”董山也一脸懵,心想,怎么被带到这样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距离老烟筒村远吗?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他对外面的世界,真是空白得可怕。
“是商市。”那人说。
“商市离杨湖乡远吗?”董山问。
“杨湖乡在哪?”那人又一脸懵。
“杨湖乡属于周市。”董山说。
“哦!那,一个南一个北了,远着呢!”那人说。
后来董山才知道,杨湖乡在周市的北边,距离城市远近来说,离商市还更近一些。那当然是后话,这时候的董山一脸懵,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置身于哪个所在了。当然,他现在无论是在周市还是在商市,都已经明确是在城市里了。
对他来说,哪个城市都是无所谓的。
刚从寂静的山庄来到这里,城市千奇百怪的噪音听起来像洪水一般喧嚣。
尽管满眼都是人群,但他感觉自己像置身于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里。
一种孤单和恐慌,使他忍不住把眼睛闭起来。
现实的景象消失了。他通过心灵的视觉,却看见了炊烟袅袅的老烟筒村;看见夕阳染红的村南地的河边,饮饱水的黄牛抬起头来,静静地凝视着远方……“唔——”地叫着。
他像呻吟般地发出一声叹息。严酷的现实立刻便横在这个漂泊青年的面前。他既没有闯世的经验,又没有谋生的技能,仅仅凭着一股勇气就来到了这个城市。
他挪了挪身子,靠在一处砖墙边上,久久地闭着眼睛。
黑狗过来,窝在他的怀里。
他内心痛苦而烦乱,感觉自己在这里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么,再返回老烟筒村吗?
不能,他不想再回去做无谓的搏杀。
董山尽量使自己的精神振作起来。
他想:他本来就不是准备到这里享福的。
他必须在这个城市里活下去。
一切过去的生活都已经成为历史,而新的生活现在就从这里开始了。
他思量,过去战争年代,像他这样的青年,多少人每天都面临着死亡呢!而现在是和平年月,他充其量吃些苦罢了,总不会有死的威胁。
想想看,比起死亡来说,此刻你安然卧在这里,并且还准备劳动和生活,难道这不是一种幸福吗?你知道,幸福不仅仅是吃饱穿暖,而是勇敢地去战胜困难……是的,他现在只能和一种更艰难的生活比较,而把眼前大街上幸福和幸运的人们忘掉。
忘掉!忘掉温暖,忘掉安逸,忘掉家,而把饥饿、寒冷、受辱、受苦当作自己的正常生活,把流浪当做家……
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使董山的心平静了一些,他开始谋算自己眼下该怎么办。
他没想到聚在这边“找工作”的人这么多,尽管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看见,每当一个穿油污的卡衫的包工头,嘴里噙着黑棒烟来到里边的时候,很快就被一群揽工汉包围了。
包工头就像买牲畜一样打量着周围的一圈人,并且还在人身上捏捏揣揣,看身体歪好然后才挑选几个人带走。
带走的人就像参加了工作一样高兴;而没被挑上的人,只好灰心地又回到自己的铺盖卷旁边,等待着下一个“救世主”来。
当又一位嘴噙黑棒烟的家伙来到这里的时候,董山也毫不犹豫地跟随众人,挤到了他的跟前,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选拔。
这人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说:“要三个匠人!”
“要不要小工?”有人问。
“不要!”
那些匠人们便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把赤手空拳的小工晾在一边,纷纷问包工头:“一个工多少钱?”
“老行情!四块!”
“四块?”董山吃了一惊,哇靠,城市这么容易赚钱?他看到所有的匠人都争着要去,他也抢着往前冲,但包工头只挑了其中三个身体最好的带上走了。
董山只好沮丧地退回到砖墙边上。
饿,依旧折磨着他。
这时候,黑子不知道从哪里叼回来一个窝窝头,上面沾满了泥水。
董山毫不犹豫,从黑子嘴里抢了过来,分一半,看人不注意赶紧塞进了嘴里。
真香!他后悔,早该与黑子抢鸭梨吃,害得自己饿到现在。
面对生活,贱,已经不是问题了。
西方,最后一缕太阳的光芒消失了。天色渐渐暗下来。街上和桥上的路灯都亮了——黑夜即将来临。大桥头的人群稀疏起来。
董山仍然焦急地立在砖墙边上,看来这工不好上!至少今天是没有任何希望了!那么,他晚上到什么地方住呢?
董山看到街巷的白灰墙上,到处划着去各种旅社的路线箭头,纷乱地指向远处,层层叠叠的房屋深处。但他没钱。他想到了车站,那在那里的时候,见到有个房间里好多长椅子(他还不知道那是候车室)。是呀,那里有长木栏椅子,睡觉蛮好的!他于是重新返回到汽车站。他在候车室门口被一位戴红袖标的值勤老头拦挡住了。显然,这里没有给这位落魄的青年留下任何可以休息的空间。唉,不让住也是有道理的。如果这里可以过夜,那么揽工汉把这地方挤不破才怪哩!他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离开了。现在,他又重新踯躅在刚才卧的街道上,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却还没有黑狗身上自带的狗皮大衣。
夜幕下的城市看起来比夜间更为壮丽;辉煌的灯火勾勒出五光十色的景象,令人眩目。大街上,年轻的男女们拉着手,愉快地说笑着,纷纷向一处灯红酒绿的地方走去,很久以后董山才知道那是电影院。旁边一座灯火通明的楼上,不知哪个窗口飘出了录音机播放的音乐,一位女歌唱家正柔声曼气地唱着——
风也急风也劲
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
莫说水中多变幻
水也清水也静
柔情似水爱共永
生怕罡风吹散了热爱
万水千山总是情
聚散也由天注定
不怨天不怨命
但求有山水共作证
那歌声真美,董山一时听得痴了,他还没有听过录音机放的音乐呢。但这时,肚子又饿了,又咕嘟嘟地叫。董山说:“黑子,黑子,能再找点吃的吗?”
黑狗看看他,似乎自己也饿得难受。
董山又说:“黑子,黑子,去试试。”
那黑狗就跑走了。
一忽儿,黑子回来了,嘴里叼着一个烧饼。
董山赶紧接过来,分一半吃了。
他听到远处一个孩子哇哇地哭着说:“有个黑狗,叼走了烧饼!”
那孩子的父亲在四处找:“黑狗在哪里?打死它。”却四处没有发现。
董山赶紧带着黑子,顺着黑暗的墙根,又溜回到了大桥头。
这大桥无形中已经成了他的“家”。
现在,揽货的人大部分都离开了这里,街头的人行道被小摊贩们占据了。
他走到桥中央,伏在水泥桥栏杆上,望着满河流泻的灯火,心绪像一团乱麻。jieyidazhiye.com
他现在集中精力考虑,他到什么地方去度过这个夜晚。
他简直走投无路了。
现在是腊月了,天气冷得很,他去哪里呢?
他想过去山野里去度过这一夜,街头人多,万一被人打了呢?
于是,他便往荒野的地方走。不一会儿,他看到一个小土坡。一人,一狗,向小土坡走去。
突然,一条狗大黄狗,汪汪汪地叫着,从小土坡上冲下来。
黑子也汪汪地叫着回应,随时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大黄”土坡上的一片小平房里,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便走出房间来。董山看到一个黝黑的面孔转过来。在秃了毛的火车头大帽之下,是一个褶纹中嵌入黑线、瘪了双腮、蓬乱着胡子的脸。这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对有光的眼睛向董山斜看。
董山吃了一吓,如同小孩子梦见了怪物似的,不由得将身子微微移动。
那人身子高大而稍稍伛偻,斜披青布破袄,迎着董山走来,他用树皮似的手将长烟管揣入怀中,看定董山,问:“你找谁?”
“我,我,想在这土坡找个住的地方。”董山颤抖着,立刻用简短的话说明他的卑微的来意。
“这里没有!”那人瓮声瓮气,哼了一声,又走回了小平房。他旁边,那叫大黄的狗,也转了身,随他而去。
董山站在那里,一人,一狗,不知何处去。
冷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来,令人感到寒栗。
“汪汪汪!”黑子一阵狂吠。
“汪汪汪!”那大黄又出来了,与黑子对着叫。
那人又走了出来,出来后,瞅着董山那狗问:“你从哪里弄的这狗?”
“我自家养的!”
“你哪里人?”
“周市,杨湖乡的。”
“哦!两百多里呢!我也是杨湖乡油坊张村的。”
“你哪个村?”
“老烟筒村的!”
“哦!叮当村的,著名光棍村。”
“你知道我村?”董山喜出望外,犹如碰到了救星,这是他逃出来之后,听到的最亲切的一个声音。
“你这狗不错,是秋田犬!”
“啊!”董山也不知道黑子属于什么品种,反正是他从小李庄捡的。
“你这狗和大黄是一个品种。哦!还是公狗,大黄是母狗。”那人上下瞅着黑子。董山赶紧把黑子拦回来,藏在自己身后,他生怕那人对黑子起歹心。
“真没有地方住?”那人问董山。
“嗯!”董山点点头。
“那进来吧!这边还有几个破平房,就是没有被褥。”那人引着董山进去了。
房间里,一位中年妇女正在一个大盆里翻洗一坨花花肉。那人对她说:“碰到个老乡,晚上没处住,碰到这里来了。”
那位妇女大概是那人的爱人。她没看一眼董山嘟囔着说:“又留宿外人!”看来相当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董山估计那人可能经常收留一些人,那妇人生出点厌烦情绪来了,他觉得这也是正常的,他现在顾忌不了颜面了。
“你吃了饭没?”那人问。
“吃了。”他散谎说。
“来揽工?”
“嗯。”
“咱杨湖乡出来的不多啊!”
“不知道。”
“那为什么跑出来揽工?”
“我一时也说不清楚……”
“你识字吗?”
“我……读过三年级。”
“噢……没有学问,城市的钱也不好赚!”
那人把董山引在隔壁一个放杂物的小平房里,说:“里面有些杂草,看你也没有行李,我这有个破军大衣,你拿去!”那人把一个破军大衣扔给了董山,董山一阵感动。这,其实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待遇了。
“这就蛮好了!”董山感激地说,“咋称呼您?”
“叫张叔吧!”那人头也不回,钻进自己的小平房,与那妇人一起弄饭去了。董山感到肚子咕噜噜地,半个烧饼显然不足以填饱他的肚子,但也只能将就了,自己都说吃过饭了,也不好再张口了。
晚上,董山抱着黑子,躺在破军大衣里,很久合不住眼。
他想,他得千方百计找个营生干;只要有活做,有个吃住的地方,哪怕先不赚钱都可以……
第二天窗户纸刚发亮,董山就悄悄地爬起来。
睡了一夜,董山的精神很是饱满,他的心咚咚地跳着,兴奋地在周边跑了一圈儿,以熟悉这周边的地形。他决定在这里扎根了。
董山跑回这片小平房的时候,张叔两口子看来刚起床。
“你还没有走?”张叔惊讶地问,在他意识里,借住的,天一亮就应该自己识趣地走了,没有想到这娃竟然还赖着。
“我——”董山还没有把话说出口,那妇人恶狠狠地喊张叔说:“还不快去担水!”
董山听声音知道她是向他发难,要他识趣,早点离开。
他于是立刻说:“张叔,让我去担!”说话中间,他眼睛已经在这平房里搜寻水桶在什么地方。水桶在一个角落里,他没对这个不欢迎他的妇人说任何话,就过去提了桶担往门外走。
张叔和那妇人大概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到了院子里。
张叔撵出来说:“你不知道井在哪里……”
“知道!”董山头也不回地说,“一大早,我就溜达了一圈,看到了井。”
董山一口气给张叔担了好几趟,直到把水缸溢了为止。
这种舔狗似的热情,使那妇人不好意思再发作,脸色缓和下来,似乎在说:这小子真是个机灵鬼!
张叔说:“你力气不小啊!我们这片平房后面,有个货场,每天有装水泥的活,要不,我引你去试试,看人家要不要人。”
“谢谢张叔!”董山一脸纯真地笑,心里说,至少保住了还能在这里赖两天,如果搬货的地方安排住宿,那就算安上家了,今天就搬走。
张叔接着就把董山引到那货场去了,黑狗跟在后面。
到了货场,进了一间小平房,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坐在一个小方桌旁边,捏着花生米,喝着烧酒。
董山和张叔进去的时候,那人头也没抬,问:“老张,你有什么事?”
张叔说:“李主任,我引来个小工,不知你这里要不要人了?”
“小工早满了!”李主任说,
一边又掂起酒瓶子对在嘴巴上。不过,他在喝酒的一刹那间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了一眼董山。估计李主任看这个“小工”身体还不错,就对张叔说:“工钱怎么说?”
“老行情,四块钱……”张叔对李主任说。
李主任嘴一歪,倒吸了一口气。
“两块!”董山立刻插嘴。
李主任“扑”一声把吸进嘴里的气吐出来,然后便痛快地对董山说:“那你今天就上工!每天搬满两百袋两块,搬多了另外奖励。”
张叔在旁边愣住了,不知这年轻老乡是不是傻啦吧唧的,为什么把自己卖了这么低的价钱。对于董山来说,就是一天挣一块钱也干。他先问最迫切的问题:“能不能管吃住?”
“能!就是没有床,麦秸地铺,小平房。”李主任说。
“这不要紧!”
上工的事谈妥后,董山立即就问:“我现在能去住的地方吗?”
“能,你去吧!”李主任一指远处的一个小平房,“你没有行李吗?”
“没有!”
“我们可没有被褥!”
“我自己想办法!”
“行,你去吧!”
董山转身就往那小平房跑。
“站住!”李主任突然叫住了他,“那狗是你的?”
“是!”
“狗我们可不管吃住!”
“狗住得随意!”
“吃呢?”
“它不吃!”
“不吃?”
“它自己会觅食,不用我操心的。”
“靠,这也行?”
“嗯!”
“好,别让我撞上它吃我们的伙食,碰上了就是吃狗肉的时候了!”李主任拿眼楞楞黑狗,似乎在掂量狗肉的肥瘦。
董山回头对黑狗说:“黑子,记住,别吃他们的东西。”
黑狗汪汪汪地叫几声,拿眼冷冷地看了李主任几眼。
“哎!有灵性。”张叔说,“比我家的大黄强!”
黑狗又汪汪汪地叫几声,拿眼冷冷地看了张叔几眼。
(未完待续)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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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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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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