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候在外面的人进来牵她,把她牵案桌前坐好,用干巾帕给她擦头发,梳头,那双寻常拿剑握朱笔的手握着她一缕缕湿发,慢慢用巾帕吸干水分,殿中宁静,只余发间水滴轻落和两人衣袖摩擦的微响,若是从前,这样安宁缱绻的时光,两人定是不自觉亲到一处,亲来亲去,亲去床榻上的。
阿娇摸了摸头上的发髻,以及一根新的暖玉簪,摸到簪头是一朵盛开的芙蓉牡丹,心眼十分坏,微仰了头,“我平时担心被人笑是废人,梳头也要自己来,又看不见铜镜,总是梳不好头发,你这个婢女梳头梳得真好,以后每日清晨,能不能来我住的地方,帮我梳头?”
立在身后的身影似乎顿了顿,没答话,阿娇‘惊讶’地扭头站起来,“原来是你啊,哑巴君,你是男子,怎么能随意碰女子的头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刘彻一时竟是不能分辨,她究竟是性情变化,还是认出他来了,这样微微偏着头鲜活灵动的样子,总是能勾起他心底最深的欲望,就想拥她入怀,压着她亲个够,吻个够。
偏生她此刻娇俏的模样都是对另外一个男子的,刘彻心情阴郁,又知她不曾说谎,刚刚眼盲时,就要自己摸索着喝药,吃饭,从不对下人发火,却十分固执,一定要自己来,不知被烫到多少次,又被刻字的刀笔划破多少次,现在手指手背上还有结痂的疤痕。
刘彻拉过她的手写:好,明日便来。
阿娇眼盲后,耳朵用得多,渐渐的便发现,以前眼睛好的时候,利用耳朵实在利用得少了,这会儿听见殿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停下,又再靠近,接着又有一个人进了殿来,蹑手蹑脚走到刘彻身边,声音非常小的耳语了两句。
其实阿娇隐隐约约都听见了,是长乐宫的人来,说宴席快要开始了,雨也停了,太皇太后请她去赴宴。
南平似乎用的是唇语,阿娇便听不见了,她原以为刘彻会替她拒绝,不曾想他没说什么,只大约是叫了两个婢女来给她引路。
她今日出的丑还不够么,还要把她送去那豺狼窝里。
阿娇却也不动怒,只是请他帮忙取自己的盲杖,在他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从他手背上轻轻划过,白布下的眼睛轻眨了一下,“城南小宁府,来找我时,记得避开守卫,不然给陛下知道了,你我都活不成了,切记。”
那手就僵住了,似乎爆起了青筋,呼吸也有了一瞬急促,旁边南平几乎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牙齿都战战兢兢起来了,可以想见刘彻脸色会有多差,阿娇心里暗笑,自己握着盲杖,另一手提了提裙摆,要往门口走。
两名婢女忙上前引路。
待人出了正殿,连背影也看不见了,南平才擦了擦汗,小声劝,“主上且忍一忍,此时主上越亲近主母,老太后那边越忧心,主母也没有安生日子,忍耐一时,过一久也就好了。”
刘彻眸光暗沉,阿娇并不是能忍的个性,绝不可能伏低做小,也绝不会妥协求饶,忍一日能忍,又能忍多久?www.jieyidazhiye.com
南平看了看时日,又小声问,“群臣候着了,陛下,咱们现在过去么?”
两个婢女很恭敬,一路根本不需要阿娇开口吩咐,默默将阿娇照顾得很妥帖,从建章宫走到长乐宫,一点磕碰都没有,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到宴席上,也没离开,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宫宴国宴上,每位公侯夫人都能带两名随侍婢女,这是规制,阿娇猜两个婢女站在她背后,应该也不算打眼。
宴会的坐席都是女官安排的,越靠前就越尊贵,阿娇的位置在殿门右侧,似乎是末位,不过这正合阿娇的意,她坐下后闻着香气摸到了茶杯,苦中带淡甘,茶香悠远,应是九江今年新送的云雾茶。
身后的婢女屈膝蹲在身侧,小声制止,阿娇摇头,窦太后再昏头,也不可能在这种宴席上把她毒死的。
阿娇闻见蜜果的香气,要去拿,那蜜果被送来了她手上,阿娇还未说谢谢,就听那声音婉转舒缓,“阿娇,你还好吗?”
阿娇手一顿,一时血液凝固住,寒气从指尖冒进身体里,冻得她僵住,是大家都瞒着她吗,其实卫子夫已经进宫了?已经变成刘彻的人了,是份位太低才同她坐一处,还是看她坐在这里,特意挪过来的?
否则以卫子夫的身份,如何能参加这样的国宴。
刘彻也同旁人一样,合起伙来欺骗她么?
卫子夫是要表达下贤德大度,才要在长信殿外说,要拉她上去的么?
阿娇搁下茶杯,微微偏头问,“你干什么总和我套近乎,想给我介绍你弟弟,促成我和你弟弟一桩好姻缘?呵,你弟弟那个泥腿子,我根本看不上,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话音落,听到了两声叠在一处的咳咳声,一声女显然是卫子夫,另外一声则是个年轻男子,阿娇自然是认识卫青的,听得呆了一呆,自己也被口水呛着了,咳得几乎把心肺都要倒出来,后悔失言,要想解释泥腿子这三字,又顿住,倘若刘彻知晓她当真动过要勾引卫青的心思,虽不至于君臣不和,心里定也要落下个疙瘩,现在她一通嘲讽,对两人反而好一些。
阿娇便又后悔近来频频出些不合时宜的狂浪言语和行为,实在是变得越来越不像她了。
卫青过来见礼,阿娇摆摆手让他赶快走,避如蛇蝎,无论卫子夫如何,她都尊敬卫青,是死也不可能用卫青来报复卫子夫的。
阿娇叹气,又开始发呆了。
卫青是送外甥来的,阿姊做了女官,是大汉头一份,太后听闻卫府有个三岁小神童,一时好奇,便想召来跟前看看,他领了小霍来,候在一旁,本是想等太后见一见外甥,再领着外甥回去,见皇后进来,才要上前见礼,便听她同阿姊说了这一番话,并不敢失礼看对方,一时心中陈杂,见礼后退出去了。
阿娇便想起来那时去江陵,卫青为示感谢,还给她送过蜜,虽然那蜜她没吃到,都被刘彻吃了,但卫子夫是卫子夫,卫青是卫青,卫青非但没有对不起她,还保家卫国征战沙场,是了不起的英雄。
她竟然嘲讽民族英雄是泥腿子。
阿娇坐立不安想要解释,又完全不方便,一时间后悔懊恼,有那么一瞬间厌恶自己到了想一头撞死的地步了,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一点不像她了。
“舅舅没有怪皇后,舅舅很担心皇后,并不会因为皇后骂舅舅就讨厌皇后。”
衣袖被轻轻拽了拽,稚嫩的童音还漏着风,压得小小声,十分治愈人心,阿娇偏头,“哪里来的小屁孩。”她总算理解,窦太后眼睛瞎了以后,为人处世为什么会这么变态了。
小男孩却一点不怕凶,咯咯笑起来,非常自来熟地要往她这边爬,口齿不清,“我姓霍,叫霍去病。”
阿娇呆了一呆,一时间倒想不起来沮丧了,就这么耽搁一瞬,这个自来熟又胆大大方的小屁孩竟然顺着她的衣袖爬到了她腿上,摆正姿势坐进她怀里,软糯糯的一团。
卫子夫慌忙想让外甥下来,小声喊喊不动,就要挪过来上手拽,阿娇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开口道,“随他吧,左右也不重。”
卫子夫大着胆子抬头看,瞧见她面色不似刚才苍白,略安心了些,无声叮嘱外甥,安分些,不要捣乱。
阿娇亦知她这命中无嗣之人,抱着个小孩,肯定更要惹得人同情唏嘘,但这时倒是不怎么想在意旁人的眼光了,一则这可是霍去病,以后的少年英雄冠军侯,现在是这样的糯米丸子,二则小孩的身体十分软糯,抱着像是抱着一块棉花糖,很暖又很软,像坐在阳光下,让人心情莫名跟着就变好。
阿娇想捏捏看这小娃娃是胖是瘦,轻轻捏住小孩的脸,抹到了一手栗子糕,不由笑起来,“原来是个贪吃鬼呀,哈哈……”
小孩始终记得舅舅的教导,知晓自己的小马驹是皇后西北马场里带回来的,也知晓马具、还有厉害的重弩也是因为皇后才改进出来的,并且舅舅说,一个百姓夸赞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但很多很多百姓夸赞的人,肯定是好人,要尊敬这样的人。
刚才这个大人发现舅舅在,脸都白了,就像他做坏事被舅舅抓到一样,小孩很能明白这样的心情,拿栗子糕喂给她吃,“甜,给你吃。”
唇边有栗子糕的清香,阿娇被逗笑了,吃掉糕点,还要问他读了些什么书,殿前有唱喏太皇太后到,紧接着是匈奴王女到。
阿娇只得放下小孩,候在两侧的婢女过来小声提点什么时候该见礼,什么时候该落座。
长寿殿里最让人瞩目的是殿门边的两处座位,一处坐着废后,一处坐着汉庭唯一的女官,只不过一个虽然被废,今晨还掉进了水沟里,却是君王亲自救上来一路护着送去建章宫的,另一个虽然离经叛道,却有个争气的弟弟,刚在匈奴一战中立下战功,弟弟被封中郎将,姐姐则被封为江陵府长史,可谓一飞冲天,得天子厚爱亲近,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便只敢暗中打量,并不敢上前招惹。
晨间的事已经传到了窦太后耳朵里,引路的宦从已经被杖责赶出去了,窦太后还是心气不顺,她时时招阿娇入宫,不过防着孙子受她蛊惑,并非有意磋磨,阿娇弄得一身狼狈,皇帝对她定是存了不满的,毕竟是心头肉,这会儿从承明殿出来,换了身衣服,虽不是皇后正服,却华丽贵重,便是眼盲了,这满堂宗妇,也无人能夺了她的风采去。
窦太后越发不虞,只今日宫宴却是要招待匈奴王女,便也不再管阿娇,听那匈奴王女用一口纯正的汉话见礼问安,还十分诧异,回了两句,便传令开宴。
佳肴美酒上席,钟磬声响起,宴会上气氛都松弛许多。
阿娇看不见那王女的模样,也看不见匈奴人表演的歌舞,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和小霍去病一起吃了两盘糕点,察觉到卫子夫一直给她二人拿点心,不由开口问,“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怕这王女要嫁入汉庭么?”
想来能当使臣出使它国的王妹,长相肯定差不了,方才听音,也是一把黄鹂鸟的干脆利落,定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带这么一个人来,不定打着和亲的主意,如果她是匈奴单于,这时安排个匈奴人常驻长安,好好查一查眼下的汉庭,是非常有必要的。
卫子夫微怔,很快明白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不由微微莞尔,借着敬酒的功夫,低声解释,“我一辈子不会入宫,便是陛下强娶,也不入宫,否则天打五雷轰,将来必定落下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阿娇哂然,“你放心吧,就算你美如天仙,歌舞双绝,刘彻也是不可能强娶你的,嗐。”
卫子夫见她十分不屑,似小孩子似的,心里好笑,等对方脑袋往这边偏了偏,才又道,“卫青打了胜仗,官封中郎将,江陵府连续四年丰收,满仓谷,江陵太守上疏谏议请功,推举我为江陵太守府长史,陛下恩准了,今次入京述职,太后恩德,宣召我参加宫宴——我没有见过陛下。”
阿娇吃惊,挺羡慕,又有些安心,刘彻允了请封,算是对卫青的恩宠,卫子夫做了女官,名满天下,刘彻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召她入宫的,否则那不是亵弄臣子,江陵府长史,可是不小的官职,不是俳优之流可以比拟的。
好吧,算她误会刘彻了。
卫子夫是个很有野心且非常理智的人,这样的人一旦当了官,只怕是不会再想埋藏深宫的了,毕竟在后宫拼的是颜色,色衰了,帝王宠爱也没了,比得上自己做官实在吗?
要是做得好,做了个好官,将来定可以名垂千古,在这样的男权社会,卫子夫虽然很难为官做宰,但只要好好经营,不定能扭转一些世人对女子的认知和看法,比起明清,这时候对待女子,还算不上极端封建,也许卫子夫这一粒微尘,当真能在历史长河里改变些什么,至少一些不愿埋没深宫,变为男人附属品的女子,有了新的盼头,新的出路。
读书,学习,当老师,教授更多的女弟子,做官,是良性循环,也是个不错的开端。
至少现在姑娘们可以这样说,你看,谁说读书没用,女子也能做官!
阿娇多少为这样的局面感到高兴,心说卫子夫可要好好做,不管她是为了身前利,还是为了身后名,只要好好做这个长吏,说不定会变成河岸的一个新开口,开出另一番局面。
阿娇便是心里期盼她能有所作为,鼓励的话也是说不出口的,且卫子夫何等精明之人,起于奴役,如今爬到这个位置,定然格外珍惜,并不需要旁人鼓励。
阿娇坐在一边阖着眼睑,入定了。
上首也不知说了什么,歌舞都停了,阿娇只听殿内惊呼声起,有什么类似鞭子的劈空声朝这边传来,掌中竹杖掷出去半截,握住尾端往身前一拽,只听那鞭尾在竹杖上缠绕三圈才收了去势,鞭子那头的人也被拽得往下趔趄。
阿娇冷笑一声,“想比什么说清楚便是,何必动兵戈,还是你连鞭子都使不稳,专往比你漂亮的姑娘脸上招呼?”
卫子夫面色煞白,方才那鞭子朝她挥来,她坐于案几前,想反应也来不及,只浑身僵硬地坐着,这会儿听到阿娇的冷冰冰的话语,才会喘气了。
竹杖一端横在面前,那鞭子上竟是带了倒刺,卫子夫身体晃了晃,后背几乎被汗水湿透。
利贝早先便注意到殿中两名女子,生得像明珠,只末位一个眼上蒙了一条白布,定是眼盲了的,听说是废后,不足为惧,另一个端的绝色,一身气度,只怕男子见了,很难不倾心,且听说是汉庭第一女官,可谓殊荣。
利贝看她举止,便知对方没有武功,这才想毁了她的脸,让她做个无脸女官,不想旁边那盲女却接住了她一鞭,且臂力不小,拽得她差点从阶前摔下来。
利贝上前一步,居高临下,“你敢拦我鞭子,好大的胆子?”
阿娇冷声道,“你父王吃了败仗,十万大军折在马邑,你倒好胆,在长信宫放肆。”
利贝不屑,“汉于我单于俯首称臣近百年,一时疏忽战败,如今汉庭连个能干的人都没有,单就一个瞎子说话,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她这话惹得殿上诸人不满,窦太后气急,又不好同个小辈争口舌,只盼着下面谁能出口反驳,却是有些孩子气愤之极,可她们琴棋书画诗书礼学精通,对上这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北边狄夷,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阿娇亦知众人的难处,只会武的叫武夫,贵重的是底蕴文化,但遇上蛮不讲理的武夫,有时候只有拳头好说话,她也不废话,手腕翻转,拍在竹杖底端,那竹杖化开上头缠绕的鞭索,直直往利贝胸口冲去,利贝甩鞭拦截,磕飞了竹杖,却是后腿一步,虎口发麻,鞭子险些脱手出去。
利贝吃惊诧异,听见庭堂中唏嘘解气的议论,心中恼怒,下定决心要这些两脚兽好看,“你这个瞎子,是要迎战了?”
阿娇缓声道,“你要跟我比什么,鞭子,还是剑,你若连我一个瞎子都比不过,那便入乡随俗,规规矩矩跪下来,给两位老人家磕头拜寿。”
窦太后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龙头杖,今日当真放这匈奴女子伤了人,降不住这王女,汉庭面上无光,她真是死了,也无颜见列祖列宗了。
想到此,便不由看向那孙儿,心中复杂又期盼。
利贝忍住不去揉手腕,只细细打量那女子,见她虽是蒙了眼睛,却生得十分明艳,不晓得睁开眼睛后是何等风华。
她常年与人比斗,一交手便知此女武艺很强,她完全不是对手,比鞭子,比剑,只怕都要输都很惨,想了一会儿,便朗声开口道,“我们比射箭,你若能赢得过我,我就服你,我也不欺负你是个瞎子,五局里你能胜我一局,便算你赢。”
和眼盲之人比射箭,摆明了是欺负人,席列上起了议论声,卫子夫知晓阿娇指腹上的伤疤分明是刀笔刻录,写字磨出来的,便起身出列,欲秉明缘由,那利贝却十分目中无人,已经带着两个异族装扮的女奴大步出了长信殿。
这些年也有公侯官家之女修习骑马射箭,此时便有站出来的,跑到阿娇面前要帮忙的,阿娇试了试她们的臂力,心下摇头,知晓她这一次,必须要胜过那王女,听那王女吩咐人去取箭靶,就抱臂冷笑道,“难道你们匈奴人,比试骑射都打的箭靶子么?”
利贝一愣,“你要猎活物?你一个瞎子?”
“瞎子也比你强。”
利贝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要自己受辱,我也不拦你。”
阿娇招手,两个婢女忙到跟前来,奉上了一张弓,阿娇试了试弓弦,吩咐道,“去驭兽院,取十只鸽子来。”
禁卫应声去取东西。
厅堂里的人都出来了,将阶前占了个水泄不通,卫子夫很担心,眼见那匈奴王女面上已经有了得意的神色,端了茶给阿娇,想让她润润喉,“那王女想必骑射功夫不错,不如我们同她讲明,手上的茧子是写字写出来的。”
阿娇不语,那利贝会不知道么,拉弓射箭的茧子用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但这类似于国宴,重要的是结果谁输谁赢,过程和手段重要,却也没那么重要,利贝只要赢了,话传出去,就会传成她也用布条遮着眼睛射箭了,公平公正。
靶子是死物,她听不见声音,活物从笼子里飞出,她听音辨位,还有五分胜算。
卫子夫把茶往前递了递,“先喝口水吧,你嘴唇很干。”
阿娇没什么反应,也不接茶水,小孩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左边仰头看看,右边仰头看看,说,“等我长大了,就当一个带兵打仗的大英雄。”
那利贝似乎狠狠瞪了一眼,惹得小孩重重哼了一声,阿娇却笑了,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小孩这会儿有豪言壮语,长大也实现了他的梦想。
卫子夫轻叹,也不再靠近惹她厌恶了。
到禁卫拎着笼子来,每只箱笼各五只,利贝想讽刺两句,却见那女子并不多话,只示意那禁卫放鸟笼,也不用人提示,张弓拉箭,一箭放出,又连射两箭,五只鸟刚至半空,便鸣叫着扑腾挣扎,最后还是落在了远处的空地上。
三箭里有两箭是一箭双雕,阶前静了一瞬,到小孩兴奋的拍手赞叹声响起,周围才响起了振奋的欢呼声,利贝不敢相信,想问你是真瞎还是假瞎,却又想这样的箭术,便是没有瞎,也是她赶不上的。
那就好像她父王说起的神箭手,埋伏在父王回程中的神箭手!利贝脱口道,“是你,是你射伤我父王!”
她说完,又觉不可能,长安城距离雁门千里远,这只是一个女子,且是眼盲的女子,如何能到雁门关去设下埋伏,但汉庭竟频出这样的能人,其中一个还是她最看不起的汉人女子。
利贝握着弓箭的手几乎举不起,也完全没有再比的必要,她箭法很准,例无虚发,但要做到一箭三雕几乎不可能,对方眼盲她已经输了一筹,再比也只是自取其辱。
窦太后乐呵呵笑道,“时辰不早了,王女也该饿了,摆宴,都入座罢。”
公侯世妇们一道进去,虽是不能对庶人行礼问好,进去时心里却是惋惜的,女孩们叽叽喳喳,想亲近又畏惧太后,太皇太后,不敢靠太近,也都规规矩矩进去坐下了。
卫子夫沉默一瞬,轻声道,“你射箭这样好,刚才应该让她先射,这样更能压住那王女的气势。”
阿娇摇头不语,是能羞辱匈奴人,但没必要争这个长短,太过火了,对边关百姓不好,刘彻也有他自己的用兵策略,情况不明,适可而止便好。
远处有许多脚步声过来,也有人见礼说陛下万安,阿娇没进殿,侧身立在一旁,垂首和其他侍卫一起见礼,很奇怪的感觉,明明看不见,但当一个特殊的人走近,你会知道就是那个人了,就像阿娇知道,刘彻路过她身边,停顿了一下,才又进了殿中。
雨停了,但侧面一处的屋檐角还在淅沥沥往下落着水滴,阿娇听着雨滴垂落的声音,往外站了站。
候在外面的士兵面面相觑,卫青上前轻声劝,“主母往里面一些,淋了雨伤身体。”
阿娇感知了下穿堂风的方向,她站在这儿,刘彻在里面肯定能看到,果然没一会儿,便听见有里头的说话声中断了,似乎有人大步朝这边走来。
阿娇猜到是刘彻,偏头遮住弯起的唇。
刘彻本就是挂心阿娇才过来,在里面说着话,也分了两分心神,见她立在阶前,手扶着廊住,雨滴落在肩膀上也不自知,或者说不管,便大步出去,把她拉进来了一些。
阿娇不用看也知道,殿中的人都看过来了,尤其从上首传过来的目光,如果视线是刀,她肯定死了几十次了。
阿娇顺着手腕上的力道走了两步,笑问道,“哑巴君是你吗,我想回去了,但是不想走路了,你抱我回去,可以吗?”
刘彻再听不出她在装就是傻了,也知道她就是睚眦必报,想众目睽睽之下,利用他来当个‘祸水’,好气死非议她的人,看着她扶着廊住微仰着头的模样,也一点都没办法拒绝,抬袖给她擦了肩上的水珠,接过南平手里递来的风袍,给她裹严实,把人抱起来,不管背后的唏嘘惊呼,这便走了。
阿娇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头偏向人多的地方,笑得露出一口小米牙,刘彻感知到她的气息,搂着她腰的手臂微微用力,以示警告,“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阿娇眯眼笑,“狼君,你帮我看看,窦太后有没有被气得撅过去。”
刘彻知晓她晨间都是捉弄,并未对其它男子亲近,心情舒悦,虽知忤逆不孝,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转头低眸,见她笑颜,一时失神,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没有厥过去,但是怒火中烧,脸成铁青色,快要把龙杖都攥断了。”是真的气,气得哆嗦,母后在旁边小声安慰着。
阿娇满意地点点头,窝在他颈间笑得欢,她就是要让窦太后生气,只要不直接气死,都没关系吧。
阿娇心情很好,脑袋贴在他胸口听了一会儿心跳,安安静静的待了一会儿,出了长乐宫,知道要分开了,刘彻要回建章宫,指尖便摸了摸他耳侧的肌肤,轻声说,“阿彻,你晚上来找我吗,这样天明时,你可以帮我梳头。”
刘彻心底起了潮意,半是冰凉半是火热,下颌在她发间轻轻摩挲,一时竟是忘了先前的打算,“七七忍一忍,再等等,过一久就好了。”
阿娇不想等,也不想忍,因为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因为窦太后,没了窦太后,还有王太后,便是王太后不干涉,她和刘彻,也无法说服自己,眼下刘彻一时难割舍,还肯搭理她,过一久,只怕他自己都会斩断情丝,再不会和她往来了。
这几月不来见她,只怕心中有了明断,帮她出气,约莫是不想看她受欺负吃苦罢了。
他这样做是对的,不拖泥带水,阿娇很清醒,也不同他解释,只是说,“窦太后应该不会再让我进宫了,我今晚便要搬去郊外的庄子了,你如果能来,我会很高兴。”也许是今日挽弓给了她一些勇气,不管眼睛瞎不瞎,她都应该拥有重新开始的勇气,疏通眼部淤血的汤药和针灸差七日就到两个月了,这是原定最久的期限,成与不成,就在这七日。
七日过去,眼睛若好了,她希望能再见他一面,再看一眼他的样子,若不好,还是看不见,那么她希望这七日里的一些时光,他们是一起渡过的,不留遗憾。
刘彻不语,未应答,阿娇牵着他的手不肯放,软声道,“我知道月中你要领百官秋猎祭祖,一去就是一个月,你不会想我么,我会很想你。”
刘彻一时挣扎,仿佛吃了蜜糖,甜都心跳都快了许多,心尖发麻,像是刚成婚的少年人,心防松懈,哑声答应了,“好,我晚上来,你等我。”
阿娇得了应允,灿然一笑,这才松了手,示意他去罢。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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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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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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