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城扮鬼吓人?”江踽面露疑色。
百里罪笑了笑,继续说:“进到厉殊行屋里,庄嬴没料到厉殊行半夜三更不睡觉,沐浴更衣,当即发现了庄嬴和小风筝。他把鬼兵叫来,抓住二人,就地审问。得知两人来意,他说:‘在鬼城扮鬼吓人,你们两个脑袋被驴踢了?难怪会中显而易见的陷阱。’
“这个性格当真很讨厌。不过嘴巴上说得再难听,厉殊行也没为难庄嬴和小风筝,没追究两人夜闯相府的事,放过了他们。大概是冤家路窄,因此事相识后,三人在三千幽冥界经常碰面,每次见面庄嬴和小风筝总会被厉殊行问有没有去踩坏他的陷阱,庄嬴反问他是在三千幽冥界设了多少陷阱才会有人天天踩到?
“厉殊行是乌鸦嘴,每次他被他问过后,庄嬴和小风筝就一定会踩到陷阱。那三个人经常吵架,也经常打架,但关系居然还能好起来。有时候庄嬴和厉殊行两个人在一起说男人之间的事,故意把小风筝晾在一边,气得小风筝直接把门踹烂,吓得两个人再也不敢隐瞒她任何事。厉殊行总喜欢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让人以为他很博学,所以小风筝只会跟厉殊行说心里话,不让庄嬴听,让庄嬴急得跳脚。庄嬴和小风筝偷厉殊行养在府里试药的兔子烤来吃,还拿厉殊行宝贝的书引火,厉殊行很生气,可最后也不能拿两人怎么样,让庄嬴和小风筝越发得寸进尺。吵过架,过一段时间又重归于好,三人总是这样。
“后来三个人不小心放出黄泉深渊十几头上古凶兽,凶兽在幽冥界内大肆破坏,是冥主亲自出面,才镇住十几头凶兽,让幽冥界幸免于难。罪魁祸首的三人被罚舀尽悲鸣路上夙世缸中的眼泪,夙世缸眼泪是轮回的人撒下的泪,三人轮流不分昼夜地舀,舀了又满,满了又舀,人间悲剧无尽,夙世缸中的泪也永无尽日。厌烦的厉殊行搬来石头,将夙世缸砸得稀巴烂,缸中的泪流出,冲毁轮回道,变成一条苦湖,挡住轮回的路,导致三千幽冥界大乱,为重罪。庄嬴顶了罪,被吊到饿鬼窟上抽得皮开肉绽,小风筝听到声音,独闯饿鬼窟,诛灭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恶鬼,将庄嬴救下。而厉殊行在相府跪了三天三夜,求来鬼相一张特赦令……”
百里罪的声音断了,夜风吹拂,寒蛩泣夜。江踽盯着火堆,啪嗒一声,一滴水珠落到地上,柴火噼啪一声,他心里一惊,疑似要下雨,抬头一看,明月高悬,哪里有雨的模样,只有脸上一片冰凉。
“哇啊、哇啊——”本该睡着的小风筝突然啼哭起来。
百里罪拍中小风筝的襁褓,对江踽说:“不孤,劳烦你在我的包袱里拿一块尿布。”
江踽闻声从百里罪的包袱里找尿布,他把一块厚布拿起来,突然看到下面一叠随意装订的纸,第一张纸上写着“夙世书”三个大字,旁边附一行小字,写着“荣枯居主人著”。江踽的手刚探向那本书,便听百里罪问:“不孤,还没找到吗?”
江踽收回手,将尿布递过去。百里罪解开襁褓,小风筝两只小小的手在空中抓了抓,百里罪轻轻握了一下,低头笑了笑。他利索地帮小风筝将尿布换上,再将襁褓裹起来。江踽的心思在百里罪包袱中的夙世书上,那是百里罪写的吗,是初见时他口中说的“剧本”吗?
百里罪重新将小风筝哄睡着,褚良回来了,他平静道:“那支山贼曾是爱染明城中的修道者,爱染明城被攻破后,像他们这样的人就散在东丹各处占山为王,附近的村子都是被他们洗劫的,村民也是被他们带走的,现在那些村民已经从那里离开了。”
“如今东丹是是非之地,普通百姓应该会到中州去吧。”百里罪道:“不过现在路上匪徒不少,走不走得到就是一回事了。”
吃过干粮,几人便各自寻了个地方睡了,由褚良守夜。
江踽枕着包袱,闭上眼睛,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自遇上百里罪自来,他便觉得有些怪异,可又找不到线头让他抽丝剥茧。加上现在东丹乱状,他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思绪搅做一团,究竟该怎么做才好?胡思乱想一通,一宿就过去了。
越接近爱染明城,路上越不太平,百里罪掐指一数,他们一路过来已经遇上了十来伙劫路的。江踽没说话,他抬起头,晚霞下的遗迹,宛如一张巨大的剪影,那就是爱染明城,他们到了。
江踽道:“白天穿过爱染明城太显眼,我们夜里再走。”
是夜,天气阴沉,不时便飞起小雨。褚良在前打头,百里罪带着小风筝骑马跟在后面,再由江踽断后。
爱染明城没有城墙,其外城只是普通城镇,是人群主要集聚的地方,集市、客栈、酒楼、赌坊、花楼皆在此处,往北边才是爱染明城的中心,那里是爱染明城的禁城焬燿宫。
那座建立在星光七杀阵之上的宫殿,坐北朝南,屹立于高高的夯土台上静看爱染明城不断扩大,南来北往的人穿行在这座满是秘密的城中,形成东丹一派繁荣昌盛之象。昔日有诗云:楼台绝胜宜春苑,灯火还同不夜城。[1]
现如今,脚下具是焦土,断壁颓垣在寒风中发出咯咯的声音,枯木上落满寒鸦,一块白绫挂罥树梢,随风哀愁地飘摇,仿佛这座废城上徘徊着不肯离去的幽魂。
“听不到人的声音。”百里罪说了那么一句,便沉默下去。
九月六日,几人抵达名为烟云涧的山外,至此便已是葵倾所给的地图尽头。
原以为会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不曾想一路上竟遇到不少人,自离开爱染明城后,他们已经很久没看到那么多人了,看他们打扮,有修行者、有侠客,江踽猜想他们也是为天衍四十九剑而来。
褚良在前面打探情况回来,说前方一里有座村庄,内有几家客栈。闻声,几人打起精神起身,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果然如褚良所言有座烟云涧村,内有五家客栈。小二说空房还多,江踽当即要了四间,又让小二打水上楼,他们要洗浴。
小二一一照办。
坐在浴桶中,江踽这才发现全身酸痛。他枕在桶边休息片刻,扭头看到手臂上的伤痂皮已经在剥落,露出粉色的新肉,能好得那么快也是托百里罪的福,本该道着的,但他不想面对百里罪。
他还没弄清楚百里罪的身份,就先被百里罪弄得稀里糊涂,若长与他呆在一处,只怕他离入魔也不远了。
才念到百里罪,就听到他在隔壁问:“不孤,你在吗?”
“……”江踽沉入水中。
可隔着水都能听到百里罪锲而不舍地喊:“不孤?不孤?”
他猛地从水里站起来,披上衣衫走到隔壁去,推开门道:“不孤不孤,你是鸟吗!”
“啊,是不孤吗……”
百里罪回头,他衣服褪到一半,露出一半背部。江踽意外地发现百里罪的身体还挺结实,并非外表看上去那样纤瘦。
“不孤沐浴结束了?那筝筝就拜托你了,算算时间,她也该醒了。待她醒来,喂她喝些水,她的水在桌上,劳烦了。”百里罪把衣服拉好,弯腰将床上的小风筝抱起来交给江踽。
“我可没答应……”江踽的声音弱下去,他的目光被百里罪吸引过去。
百里罪的衣襟松垮,露出修长的脖颈、纤细的锁骨和胸口大片皮肤,在他左边的胸口上有一片拳头大的疤,好似曾被刀生生削去一块肉。
百里罪将小风筝放到他手上,一拢衣襟,笑道:“不孤,多谢了。”
江踽拿上桌上的竹筒回到屋中,趁小风筝还未醒,先换了衣衫,刚将外衫穿上,便听到了哭声。他连忙把人抱起来,拿竹筒对过去时,因太过倾斜,水洒出来,小风筝哭得更大声,小脸涨得通红,还打起奶嗝。
江踽擦掉多余的水,小心地把竹筒递过去,小风筝一边啜泣一边吃东西,江踽看着她哭得丑兮兮的脸,道:“叫什么小风筝,你就是个小麻烦。”
婴儿睁大眼睛看着他,嘴巴也不动了,江踽以为她吃饱了,把竹筒拿来,就看到她弯着眼睛憨憨地笑了起来。
江踽不禁一笑,又板起脸说:“笨,我是在说你又不是在夸你。”
小风筝眉头一皱,作势又要哭起来,江踽忙将竹筒递到她嘴边。
褚良拿着东西从门外路过,往里看了一眼,便往百里罪的屋子走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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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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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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