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伊文学网>言情小说>和汉武帝恋爱的正确姿势>第 75 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宁松有两子一女,非但给自己的子孙起楼兰名,还有起了汉人名,长子宁汀,年二十八,次子宁江,年二十五,小女玉珠,二十,育有一对双胞胎,今年三岁,起名木格和贝铃,是坚韧和珍宝的意思。

  小孩对阿娇和楚服两个外来人很感兴趣,跟进跟出,一清早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吵着要跟阿娇去泊尔湖取水,一路上仙女姨姨这样,仙女姨姨那样,等看见石槽里集满了清澈的水,更是蹦跳着欢呼,“姨姨是仙女,阿父说只有神仙才能变出水来!”

  楚服尝了一口,发觉没有异味,也很高兴激动,“没想到这样真的能得到干净清澈的水。”

  要知道在楼兰,水比米还贵,别说洗澡,哪怕寻常吃饭饮用,平常的百姓也不一定能喝得上这样没有颜色没有异味的水,楼兰城一大半的争斗厮杀,都和争夺湖泊有关。

  不是所有湖泊里的水都能喝,在这里水太珍贵,许多百姓没有多余的钱和粮食换水,只能喝不干净的河水渡日,楚服来了楼兰四个月,已知道水在这里的地位。

  这样一水囊干净无垢的清水,几乎可以换上一斗青稞。

  两个小孩够着想喝,阿娇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叮嘱道,“回去烧开放凉了再喝。”

  小孩很听话,没有再吵闹,只围在地曹边,憧憬又期盼。

  三尺长的铁皮呈圆凹形,倒扣在湖面搭起的架子上,铁皮边做成了槽形的卷边,最下层稍宽的木槽里,蓄满了清澈的水,木曹不用接水的上方,做了嵌合的盖子,盖子上还盖着枯草,保证砂石不会吹进水槽里,清晨日头晒了一会儿,水也还是清凉的。

  装进水囊里,还能感受到凉凉的凉意,这在炎热得叫人发晕的沙漠里,光是抱着就觉得很舒服了。

  铁皮是阿娇在玉门关和工匠一起打的,加了含铝的矿石,反复锻造,降低含碳量,这样三尺长,兼顾韧性又尽可能轻薄的铁皮,以这个时代的锻造技术是十分困难的,阿娇脑子里有铸造冶炼的方法,却还是和工匠一起,折腾了一个多月,造出铁皮后,引起的头痛才稍稍减轻些。

  起初只是为了行走沙漠取水方便,到了楼兰,发现水资源比她想象中匮乏得多,百十年后因为缺水消失的王国,现下的楼兰,已经因为水被挤压了生存空间,人口一年年减少,泊尔湖断流后,这个王国会彻底消失在西域,掩藏在黄沙之中。

  这里的形势比她想象中还要严峻很多。

  前一晚大家不知道这个怪东西有什么用处,现在出了成果,铁皮也不能留在这里,阿娇把石槽收拾进背篓里,把铁皮一起带回去,两个小孩想要抱水囊,阿娇试了试重量,找了根树枝,把水囊挂在中央,两个小孩一人抬着一头,光着脚踩在沙子上,阳光下开心得不得了。

  还没有进宁家堡小孩就朝屋子里喊,“仙女姨姨取到水了!是神仙!”

  两个小孩的喊声吸引了全堡的注意,尤其是堡里的仆人,他们因为在宁家堡做事,吃喝用的水是不缺的,但是家里还是缺,因为喝河里的脏水,带着咸味的水,病的病,走的走,水对他们来说,比衣衫和土窑要珍贵得多。

  宁松年过五十,他是个商人,见过这一囊已被太阳晒得有些温热的水,并不浑浊的眼睛里光芒大盛,并没有急着说生意的事,而是给阿娇递了一片布帛,布帛是绛红色,这是楼兰王宫的御用色。

  阿娇一来楼兰,先学的就是楼兰的文字和语言,虽不是各个字符都能认全,还是大致看明白了上面的意思,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好。

  两个女子住在宁家堡隔壁,宁松已见过院子里堆着的砂石,粗砂,细砂,一些认不出名字的石头,一层叠着一层,污水装在一个倒扣的木桶里,细流往下倾倒,从这些奇怪的石头堆里往下落,最后滴进凹槽里的水,是干净的,虽不是完全没有异味,却比河里的水好太多太多了。

  就是那样的水,堡里的仆人下人们,已经想着要用青稞来换了,更不用说这一囊几乎没有异味的清水。

  哪怕是宁家堡,拥有一个小泉眼,用水也是很珍惜的,因为泉眼并不常常有,干旱的日子里,他们可以成月成月不洗澡,只能用香料遮掩异味。

  宁松看见的是这些取水的手法将来会带来的利益。

  没见到这囊水之前,他根本也不愿意答应楼兰王的要求。

  宁松看着面前容貌出众,眉眼精致的女子,知晓她定也不愿意去侍奉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头,开口道,“楼兰虽比不过汉庭,但楼兰王手底下兵最多,强龙也压不了地头蛇,楼兰王还没见过你,只是听说是一个美丽的中原女子,就打算召你进宫侍奉了,更不要姑娘生得这般容貌,倘若见了,必定是不会甘休的。”

  原本是遮掩了容貌的,但楼兰天气太热,脸上覆着易容的东西,多数是草药,不用多久就会变坏,时间长了脸也该毁了,加之实在闷热,又计划要在这里待很久,也许几年,几十年,也许直到死去,所以阿娇搬来宁家堡后,也就不再易容了。

  她和楚服有自保的能力,可以逃出楼兰,但是她来这里的目的不是生活,而是为以后汉庭与匈奴的战争做准备。jieyidazhiye.com

  出于地理位置的考究,楼兰西通西域诸国,北接匈奴,如果汉庭的军队能在这里有补给,那么汉庭的士兵死在沙漠里的数量会少很多,花在运送水,粮食上的兵力就可以少很多。

  按照历史记载,今年起,匈奴会频繁叩边,刘彻羽翼已封,真正与匈奴对抗的序幕已经拉开,她想尽快在楼兰建立起自己的基业,如果能帮助汉庭缩短对敌匈奴的时间,尽快将匈奴打到无力还手,甚至收服匈奴,将关外大片的土地收归汉庭,从此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和睦相处,再无纷战,岂不是更好。

  阿娇对于入楼兰王宫做王妃这件事,甚至有一点心动。

  因为她可以把将来存水蓄水的办法交给楼兰王做,举全国之力,效率会高很多。

  历史记载,刘彻二十八岁这年秋,以及二十九岁春,已有匈奴大举叩边,刘彻派卫尉韩安国为材官将军,屯兵御敌。

  念及二十九这一个年岁,阿娇心头一痛,尽量摒弃心底因此而生的钝痛,掠过这件事。

  但心里又有一点点顾虑,如果当真进宫做了妃子,就算千防万防,也难防算计,看楼兰王宫中三十几个美人的架势,想必是沉溺色/欲的——她实在没有兴趣,也不想。

  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应诏,惹怒楼兰王,杀是杀不了她,但她和楚服,也不能在楼兰待了。

  宁松精明,几乎立时便看出了姑娘的意图,一时有些噎住,他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姑娘根本不介意给一个老头子做妃子,在他看来,这姑娘的容貌在汉庭,做个妃子有什么问题,更何况还这般有学识,楼兰的地界还没有汉庭一个州郡大……

  但他也看出来了这姑娘的野心,立刻道,“也许楼兰王能帮助姑娘,但老夫看姑娘,是个仁善的,当不愿意看到,楼兰王掌握了水源后,向周边其它国家发起攻势罢,我们这位王,早就看旁边的于阙不顺眼,又常常羡慕汉庭物产丰饶,楼兰缺水,他不是没有打过想入关内迁的主意,只是畏惧匈奴和汉庭的兵力,不敢妄动罢了。”

  阿娇亦明白这一点,想以净水的条件与楼兰王做交易,在楼兰做官的心思,也只得暂时放下了。

  对于如何改善楼兰的恶劣环境,改变楼兰灭族的命运,阿娇大致已经有了想法,也小范围试验过可行,但却不会帮着楼兰壮大后,去攻打汉庭。

  她必须要掌握自己的势力,把净水的办法,和工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需要人手,一部分人手帮助她净水,一部分人手帮助她保护工坊。

  阿娇看向宁松,直言问,“老伯你有什么提议么?”

  倘若宁松没有想法,不会与她说这么多,大约只会叫人帮她们收拾东西,提点些宫中忌讳,叫人送她入宫。

  这姑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也十分聪慧,宁松也不拐弯,“你我合力,你出取水的技艺,我出人,物,宁家堡的人,随姑娘调用,得利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实则阿娇出净水的办法不止这两样,有一些化学离子对换过滤出的清水会更干净,且最重要的是从根本上改变楼兰的环境,建设绿洲,这些都不是阿娇一个人能做到的,宁家堡在楼兰不大不小,足够富庶,从楼兰王并没有直接派人来抓她就能看出,宁家堡有一定的地位。

  如果宁松说她是宁家走失的女儿,不肯嫁女,以楼兰现在百姓缺吃少喝的情况,楼兰王并不敢动真格。

  阿娇刚要应声说好,顺便让宁松也收阿服为女儿,宁松开口说了条件,“姑娘同我家长子联婚,确保契约有效。”

  阿娇下意识就想拒绝,“我可以拜老伯为父亲,解燃眉之急。”

  宁松拐杖在地上点了点,摇头,“姑娘可能还不太了解楼兰,在这里,十六岁以上的女子,必须得成婚,哪怕是成过婚的寡居,超过一年,必须得再嫁,总之,年成而未婚,在楼兰是要坐牢的。”

  “就算老夫想保你,楼兰王,或者楼兰的百姓,也绝不会允许的。”

  阿娇略有些无言,历史上确实有一些朝代或是部族,为了人口繁衍,明目张胆地规定这些叫后世人看来,十分难以接受的条例。

  宁松有自己的顾虑,“不单单是女子,我儿子也一样,他不想成亲,我们逼迫也没用,前些年以他体弱活不过三十为由糊弄过去了,以后也很麻烦,且姑娘生得这般容貌,今日没有心仪的人,不表示来日没有,倘若有一日嫁了人,老夫没办法相信,你和老夫的生意还能一如当初。”

  这是放着她倒向旁的势力。

  只要宁松不叛出汉庭,不伤害汉庭的士兵,子民和利益,阿娇不会做这样的事。

  身在楼兰的汉人本就不多,光看宁松收藏着的儒服,以及给孩子们取的汉人名,还有他提起汉庭时的想念,阿娇与他合作,也是放心的。

  这无疑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这事最好是在楼兰王再次派人来前定下。

  她也不想操心这些烦心事,与楼兰宫廷有什么纠葛纠纷,快刀斩乱麻最好。

  阿娇忽略心底浮起的刘彻二字,以及对方听闻她‘成婚’后产生的反应——哪怕是假的,他估计也要气黑了脸,气得把殿里的东西都砸了——因为她一想到过了二十九岁,他就要纳人入宫,心里是一样的想法。

  想冲去千里外的皇宫,把他即将要与美人合欢的寝宫给砸了,砸个稀烂,叫他纳美人——纵然理智告诉她,这是必须的,她也绝不会当真这么做。

  阿娇轻握了下拳,松开手时,指尖大概已经掐进了掌心里,压出了痕迹,带着痛意。

  相隔万里之远,刘彻不可能来这里,她也不可能回关内,刘彻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在这里成婚了,并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有了新的开始,他可以说是迫不得已,她也有了新的开始,也是迫不得已——

  大概他也不会想她被抓进楼兰王的王宫,成为楼兰王的一名妃子。

  阿娇勉强定了定神,不去想这些事了,她一面希望刘彻能忘了自己,好好生活,做那一个文攻武略的好皇帝,一面光是想一想刘彻忘记她这件事,又心痛得不能呼吸。

  “姑娘?姑娘?”

  宁松连唤了两声,阿娇回神,想了一会儿,说道,“我问问阿服,不然的话,我与阿服一起和宁汀成婚。”

  阿娇倒颇为懊恼,要是进楼兰的时候,就让阿服一直着男装,两人倒可以像上辈子一样,做一对假夫妻。

  姑娘的心思都放在了脸上,完全没有掩藏,宁松笑道,“阿服那姑娘确实是生得英气了些,但是在楼兰,成了婚,两年内不能孕育子嗣的夫妻,也是要分开的,必须要有孩子。”

  阿娇是有些目瞪口呆,这个世界对不能怀孕生子的夫妻太不友好,哪里哪里都是阻力。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宁松拿出定下的契约,“百利无一害,阿汀也知道这件事,他身体不太好,又对子嗣没有兴趣,成亲是真正折腾不起,两年后,老夫次子过继一个孩子到他膝下便可。”

  阿娇看了契约,很简单的陈述,但对于契约或是合同来说,条文越简单,实则下放的权利越大,也越有诚意,阿娇看完,没什么问题,签了契书,和宁松商量了下建蓄水池的事。

  哪怕放眼望去,黄沙滚滚,但沙漠里也会下雨,或是下雪,天上落下来的水,比河里的水干净,处理得当还可直接饮用,难的是如何修建蓄水池,有了蓄水池,净水也方便许多,这关系到后续绿洲的灌溉。

  “我需要一队商队,一路往西,寻找一些种子。”

  阿娇在楼兰见过葡萄干,是更西边的伯马商人带来的,数量十分少,但楼兰这一带的气候条件,十分适合种植葡萄,以及一些耐寒的枣果,这些都可以做成香甜的果干,对来往商贸,互通有无很有作用。

  宁松手底下就有自己的商队,且不止一条线,听了阿娇的解释,悉数都应了。

  两人商量到天黑,过了一晚上,阿娇与宁汀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宁家堡,楚服想也不想就应了,她只是想与阿娇在一起,不拘是什么身份,“成亲后我们还住在一起么?”

  阿娇点头,她不喜欢宁汀,宁汀也不喜欢她,自是不会住在一起的。

  楚服高兴了,端了水进来,拧干了巾帕,想说陛下定是会生气,又知提起天子,必会让阿娇伤心,便什么也不说,只去准备明日出行要用的东西。

  沙漠看似寸草不生,实则地底下有大量的地下水,也有许多的宝贵的矿产,只是条件有限,难以开采,但也无妨,许多山脉上有矿石,这些还没开发开采过的山脉,在阿娇眼里,处处都是宝,明天就是去寻找方便建水池的地基,以及可以采矿冶铁的矿脉。

  阿娇用阿服递来的巾帕擦了擦脸,看阿服忙进忙出的收拾,也起身去换了一盆清水来,洗干净巾帕,递给阿服。

  一路上两人常常这样,一人病了,另外一人就悉心照顾对方,没有身份不分彼此,也没有尊卑。

  楚服笑了笑,接过来擦干净脸,整理好两人的衣物。

  阿娇躺下,叫阿服也过来睡,月光下看着阿服英气又年轻的脸,心里歉然,轻声道,“累得你还没有心仪的人,就成了已婚的人,希望以后遇到的真心人,不会计较这些才好。”是两辈子了,上辈子因为她,被斩首,那是尚未体会过情爱,这辈子,又跟着她四处奔波,虽是保全了性命,但一样没能像正常的女孩子,恋爱成婚。

  实则在现在的她心里,除了刘彻,没有谁对她比阿服好,或者刘彻也比不上,她却没能给对方一个安平快乐又随心所欲的生活。

  楚服不觉得哪里不好,在她看来,现在就是最好的。

  她和阿娇躺在一个榻上,无论做什么,都是一起的,她很快乐,也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天地,她这一辈子,最不后悔的两件事,一是去了长安,二是熊熊大火前面,她说想跟阿娇一起走,天涯海角。

  最幸福的两件事,一是在长安书肆外看书,被她看见,二是在那行苑外,她说想跟她一起走,她答应带她一起走,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夜里面的姑娘靠得很近,楚服道,“无论姑娘去哪里,阿服都跟着姑娘,一辈子不会离开。”

  阿娇心里暖,透过轻纱看着窗外的圆月,抱了抱阿服,有了阿服,第一世时她不孤单,这一世也一样。

  可是刘彻很快就不属于她了。

  心痛得厉害,几乎叫她想蜷缩起来,阿娇屏息,告诉自己不去想不去想,好一会儿才轻轻缓缓呼了口气,眼泪落得突然,一时就难以抑制,上辈子的这一年,卫子夫生下了长子,被立为了皇后。

  楚服感知到了肩上的水珠,能让阿娇落泪的,只有一件事。

  楚服抱住阿娇,“阿娇,我们回去找陛下,你想他。”

  阿娇深吸着气,再开口已经没了泪,“不去,我忘了他。”看不见,只是心痛,当真看见了,她会生不如死,她宁愿做鸵鸟,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做乌龟,把脑袋缩进壳子里,也不要再想上辈子那样了。

  楚服嗯了一声,抱紧了她,她是永远不会离开阿娇的,也永远不会伤害阿娇。

  虽相隔万里,亦是同一轮明月,已过子时,宣室里的油灯还未熄灭。

  功曹送了漕渠的工事图册,大农令庄青瞿与御使大夫张欧呈上了卒兵和工事财算,有关是否开漕水渠,朝内朝外已经商议半月有余。

  无疑对灌溉和水运都是有利的,但匈奴频频叩边,发兵卒三万,水渠至少三年得成,中间需要多少卒吏,十万众还算少的。

  天子的意思是,匈奴年年叩边,水渠该修还得修,并令车骑将军卫青,骑将军公孙敖,公孙贺,骠骑将军李广子分道出击,漕水渠开始动工了。

  初时朝中尚有些臣子不怎么赞同动用民力,夏时关中大旱,蝗虫漫天,百姓受干旱之苦,庄稼颗粒无收,朝臣这才切实体会到了水渠的用处,朝外武将抵御匈奴,朝内文官也不敢耽搁,调用徭役,开水渠,争取尽快凿通江河,以解关中之困。

  调运粮草,戍士,臣子们忙碌,宗亲贵族却不怎么安分,刘定国为遮掩兽行,竟买凶诛杀封地县官,梁王出行,千尘万骑,自造弓箭数十万,已是晃到了天子跟前,恰逢江都王刘非卒,其子上疏请封袭国,天子压着奏疏不放,臣子们便又多想了许多。

  月中,中大夫主父偃上疏,谏天子,令诸侯推私恩分封子弟为列侯,子孙依次分封国土,地尽为止。

  春日正,天子布告推恩令,令诸侯王欲推恩分子弟邑者,各上其条,临定其名号,群臣哗然,却无人敢反驳,从此诸侯王去世,非但嫡长子可得封土,次子,次子子,皆可继承封地,诸侯国越分越小,直接了当地遏制了诸侯王国的扩张和壮大,也避免了贬斥诸侯王给汉庭带来的动荡。

  夜已深,天上一轮明月,天子立于承明殿阶前,看着天边明月,看似漫不经心,自小随在天子身侧侍奉的南平,却瞥见了那负在身后的袖间,一抹玉色的白。

  是皇后惯用的簪子,听闻是陛下年少时赠给皇后的簪礼,只是那一场大火,这一枚簪子,与另外两枚一起,被留在了火海中。

  那人实在狠心,南平不愿天子再想,上前说了些平素绝不会开口置喙的越距话,“王侯宗亲们实在不像话,常听严大人们商议,如何遏制诸侯宗亲们的贪欲怪行,现下是不动兵戈解决了一大祸患,陛下当心悦才是。”

  刘彻未置可否,心悦自是心悦,诸侯王子分封邑地,国将不国,终有一日,无户可分,便也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天子未语,夜凉如洗,南平等了一会儿,又道,“再过两日便是陛下寿辰了,内府准备了宴席,定十分热闹。”

  刘彻摩挲着玉簪的手一顿,扫了眼宦从,眸光深黑,没有半丝情绪,“你今夜似乎话非常多。”

  南平往后一缩,埋头告罪,不敢再开口了,他话这样多,这般担忧,还不是因为天子近来似乎心情不虞,除了政务便是政务,若非还按时休息,练武,都不像正常人了。

  哪一个皇帝年至二十九了,宫中还无一人呢。

  原先皇后在时,也全然不是禁欲的人,眼下也不是,每日清晨,天子龙精虎猛,却不知为何,硬是不肯诏女子侍寝,原先点过的人,也不宣召人进宫,王太后看不下去,催了几次,问得烦了,也只说过了寿辰再说。

  想也不必想,定是与陶七公主有关。

  刘彻回了寝宫,沐浴更衣完,无心睡眠,看了一会儿奏疏,困意上来,躺下时,却又格外扰人,她自己提的要求,到了这一日,必然也是难眠,不定以为他左拥右抱,美人入怀。

  照那般性子,人前昂着脑袋,看似不在乎,被子里大概要捂着被子哭。

  刘彻翻了个身,闭了闭眼,实在没有睡意,起来下了榻,重新点了灯,去了一卷春秋,他从小研习儒学,这些卷椟倒背如流,翻着的时候走着神,容易困,哪怕走神的时候,都是幼时她凑在旁边,无聊得转来转去,阿彻阿彻的喊。

  坐了一会儿,又回了榻上。

  她那人对外人随和达观,做了多少对不起她的事,也不见她生气,洛三妻子害她失明,她也未提如何处置此人,旁的什么人得罪她,也一笑置之,对亲近的人却不同,刘嫖有了小女儿,与她日渐疏远,为免失了祖母恩宠,不肯下河救她,也不去看她,她便也不要这个母亲了,叫刘嫖以为女儿死了,死得透透的。

  上辈子深居宫中,见不到旁的男子,尚且要和那楚服做假夫妻,同吃同住,同榻同眠,这辈子在外自由自在,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刘彻霍地睁眼,又闭上,既已放手,她与何人成亲,与何人往来,已是两不相干,他无需理会,也不必再管。

  他刘彻自问不是君子,却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之人。

  天地之大,何必拘泥于情爱,倘若有一人,能与她相伴一生,叫她开怀依靠,他便也祝她好,这一生,她该过得高兴,自在,且快乐。

  姨母生了陈妩,那一日他去公主府,掀开被子,只见她通红了眼眶。

  游梦山庄里,她听得那重生之女的话,心伤过度,累及肺腑,游荡在街上,似失了魂魄,离开他时,搂着他,笑得灿烂,眼底却都是清泪。

  夜里的承明殿十分安静,但也有暗卫暗中值守,龙榻上传来的动静,暗卫都已经习惯了,自皇后离开了长安,天子几乎每夜都要躺下起来,再躺下再起来,如此往复几次。

  只是近来似乎越发严重,直至今夜,似乎已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洛三已准备好了说辞,朝事上,用人用兵上,除非天子有意,否则很难有人能揣测到帝心,洛三做了十几年暗卫,唯一能猜到的事,都与皇后相关。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

  但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天子还是从龙榻上坐了起来,“洛三。”

  洛三应声,进了内殿,“陛下。”

  刘彻盯着那颗几乎头颅,理了理袖袍,缓声问,“听闻你日间见了从阳关来的斥候,没有什么要禀报的么?”

  洛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铁壶,呈给了陛下,“玉门关忽然多了一种非常名贵的器皿,是铁造的,十分轻薄便利,行商们用来装水,比平时用的水囊方便许多。”

  水囊多还是用兽皮和木塞,多少有些异味,这样的水壶装进去,拧上盖子,摔打不烂,加之是新的东西,在阳关一带很受人欢迎,卖铁壶的铁匠,短短不到一年,已成了玉门关的大户。

  这样的锻造工艺,关内的造坊是造不出的,“斥候打听过,是两个会说官话的匈奴女子,里头有一个,与工匠一起,研究了两个月,打了一片柔韧的铁皮,铁匠说,那女子武功不俗,见识不凡。”

  他说着,忍不住往上一瞥,便见常年不见笑意的天子眼里已有了欢愉和笑意,把玩着铁壶,周身似乎都流动着某些欢欣情绪,尽管对方似乎已克制,压抑,却还是显而易见的,开怀了。

  天下何人有这样的技艺,又武功不俗,见识不凡,再加上先前张骞的随邑,也说了,皇后入关了。

  洛三实则是希望皇后回来的,毕竟光是听到皇后一些消息,便高兴成这样,可以想见心底的思念。

  洛三等了一会儿,小声问,“主上,可要接着查……”

  陛下杀伐果断,却实是心悦着皇后,如何舍得下,如何放得下,今日不问皇后的消息,明日还是要问的,明日不问,也总有一日是要问的。

  刘彻未有言语,拿着巴掌大的小壶,坐在榻上,神情掩在昏暗的灯火中,半明半暗。

  知今夜必是难眠,刘彻也未再强求,去了以往她常坐的书房,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沿着建章宫绵长的玉阶踱步,便想起大婚那日,她说走不动路的时候,也有她眼盲,杵着竹竿,一身白,消瘦又倔强。

  南平看天子在阶前来回踱步,那脚步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却似乎是有什么难抉择的事,直至天明,要上朝时,似乎也未见结果。

  天子寿辰,宫中设下了宴席,虽是因着边疆战事,没有大办,宫里宫外还是忙碌个不停,群臣难得有个休息的时候,加之有捷报传回,个个都面带喜色,脚下生春风,准备了寿礼,进献给天子。

  却有一名女子进来,手里牵着一个小孩,那小孩身上的玄色衣衫叫满庭臣子都噤了声,又哗然声起,“大胆——”

  历来只有天子可着玄色绣龙五章服,配五色绶带,这小童,不少臣子已站起身。

  南平也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刚想呵问,便听天子开口道,“这是朕遗留在外的长子刘据,因故未能住在宫中,今岁寿辰,祭祀过天地,入了宗祠,择日册立储君。”

  小孩大约两岁余,虽是牢牢牵着女子的手,显得些许局促紧张,却十分钟灵毓秀,不少景帝时的老臣,都觉着此子实是肖天子。

  天子左右两侧,分坐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二人皆是吃惊不已,细看那小孩,却是都忍不住的惊喜,将小孩招到跟前,两人几乎都是合不拢嘴的狂喜,“是和陛下幼时生得相似,真是祖宗保佑,没想到孙儿已经这般大了。”

  小孩怯怯的,窦太后拉着小孩,上看下看,喜欢得不得了,“唉,乖孙儿,到重祖母这来,给祖母抱抱——”

  群臣实是被惊得回不了神,好半响才坐了回去,天子在某些方面实是恣行无忌,先前不肯立后,不肯纳夫人美人,这冷不丁就冒出一个长子,两岁了。

  不由便去看那女子。

  女子衣衫简朴,虽不如先皇后,却也十分清丽,弱柳如风,别有一番风姿,天子却只提了立太子的事,未提立后的事,一时琢磨的便多了。

  王太后是真的高兴,至少她这儿子,确实不是什么痴情人,倘若当真为阿娇,要做阿娇未亡人,那她真是没办法跟列祖列宗交代了。

  算一算是两年前,那时阿娇正闹得凶,想来是一时失态,阿娇又十分善妒,后头阿娇葬身火场,天子失意,约是愧对阿娇,所以不肯叫这女子出现在世人面前,好在是翻过了这道坎儿。

  汉庭的江山,也就更稳固了。

  且瞧着这小孩,虽有些怯弱怕生,却也十分灵秀,将来好生培养,未必不能成为合格的君王。

  王太后越瞧越喜欢,又和蔼地招手让女子过去,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她,见她柔顺恭敬,心里满意,轻拍了拍女子的手,“苦了你了,叫什么名字……”

  女子手在抖,察觉到天子微冰凉沉静的视线,勉强定住神,“妾家姓柳。”

  窦太后看了眼孙儿,见其神色淡淡,不像是喜欢这女子的意思,她自是乐意不立后的,笑着拍了拍女子的手,“太子的母亲,怎好没名没份,封做夫人,陛下宫中无人,可要好生伺候陛下……”

  柳夫人不知如何应答,只得朝天子看去。

  刘彻淡声道,“依祖母说的办便是。”

  群臣眼见天家人喜得麟儿,根本也没心思在听歌舞,天子有嗣,已是最好的贺礼,众臣纷纷起身道喜,又告礼退下了。

  严助和东方朔在后,出了含章宫,听着殿里面传来老祖宗高兴的笑声,摇头笑,“原来陛下早藏着子嗣,难怪一点不着急,这下好了,皆大欢喜。”

  东方朔却是蹙了眉头,“算一算时间,那时先皇后尚在,陛下此举,实不是君子所为。”

  平白辜负了公主一片真心,幸得那时公主并不知晓,又或是已知晓了,才会纵火烧了别苑,葬身火海。

  严助轻拍了他一下,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方才道,“休要妄议,陛下血气方刚的男子,难道当真要与淘气公主过上一生一世不成,你别忘了,先皇后身体有疾,不能孕育子嗣。”

  东方朔始终记得那女子,眉头蹙得更紧,“莫要妄议皇后。”

  身侧过去了两个小宦从,都有些义愤填膺。

  “算一算那时先皇后还在呢,就诞下了这么个皇嗣,皇后不定多伤心呢。”

  “是啊,还以为……”

  两人小声议论着,发现他二人,急忙忙止住话头,噤声离开了。

  话里没说天子如何,不能也不敢,实则言语间已觉天子负心薄幸,严助哭笑不得,又有些叹息感慨,这样认为的人还少么,至少他身边这位,对先皇后敬重无比,听不得人说先皇后一句不是。

  方才宴席上的清茶,唇齿留香,谁人喝着,都会念一念先皇后。

  百工技艺,诸地百姓,对皇后的拥戴,只怕更古未有。

  “走罢,是幸也是不幸,江山社稷为重,现下也没什么不好,身为臣子,应当高兴才是,我看天子今日,心情便比往日好上许多。”

  天子本不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这两年却越发深沉忌恪,处理朝政时,或轻或缓,依旧张弛有度,杀伐果决,却似乎少了往些年的诗情画意,两年前偶尔还有诗赋,乐府也常有天子的身影,踏青赏花,围猎秋游,两年来却似乎失了兴趣,今日又略微有了些许不同。

  不明显,却因难得见天子松快愉悦,大多数臣子该察觉到了。

  太皇太后想将玄孙养在身边,王太后亦有此意,天子未允,孩子住在承明殿,由天子亲自教养。

  并令汲黯、窦婴、直不疑、韩安国为帝师,教授文武课业。

  刘彻回寝宫,吩咐洛三,“你带人亲自去阳关,去找她,把信给她,她会回来的。”

  天子坐在案前,废了不少笔墨信帛,一夜后,最终落笔大约只有十来字,合并一枚玉簪,封进了信筒,洛三接过,郑重应了声是,也不耽搁,带着人连夜出城北上。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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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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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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